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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年刊
(2004)p.1-26
 

從「道無終始,物有死生」談宗教信仰的世紀跳躍1  

 

1. 前 言

莊子在秋水篇中提出「道無終始,物有死生」的思想,實在說明了「道」的超越性,與萬物有死生的極限形成了一個無極限的對比。就是「道」的無極限之超越觀念,為人刻劃了一個突破生死的美麗圖像,亦是一個充滿希望的終極關懷;因為在「道」的世界中,萬物是沒有貧富貴賤之分別;藉此,莊子要啟導人不斷聞學與學道,無執於現世的經驗,步步超越,好能邁向「道」,與「道」通融為一。如此,人才能不為物質所勞役:「物物而不物於物」(莊子山木篇),使心境清明淨徹,如聖人之用心若鏡,能與道相 照。


再者,莊子從「物有死生」中經驗到自己生命的有限性,形成了生命的壓力和束縛,使人感到害怕,故莊子為突破生命的種種壓力和束縛,提出了「順任自然無容私」和「安之若命」的要求,也提出不同的體驗,如:「忘」物我生死、「物化」、「無為」、「守宗」和「保始」等,使人能心靜無情與欲,虛而離形入於寥天一(莊子大宗師篇)的生命超越。莊子這種生命體驗實在是一種「終極關懷」的生命感悟與整合;在感悟與整合中,人可體驗到有限生命的始點和終極都是超越一己自我的「道」的存在。「道」在莊子的意念上是一個生命終極追尋的象徵性的語言,在「道」內超越萬物的現象,亦內在於萬物中;莊子藉此表達了自己心底所追索的「基要之關懷」——生命終極的投向,這種超越生命的投向正顯示出一份信仰力量2;也明顯地展示了一種「宗教意識」3——「它透過象徵性的語言將超越生命的體驗放在人的關懷中,象徵著最基要的關懷;然而,在老莊的體道悟道的經驗中,『道』本身不是象徵,『道』是有其實存性、超越性和整體性的向度(層面)。若從宗教的觀點來描述,這三個向度正是信仰的基礎象徵,以說明『道』是唯一的、內存在萬物中的。其實,象徵性的語言有一種特色,即以『記號』、『文字』與其『所記』的內容有著內在關係;所以,象徵性語言本身是從生命感覺上的事物抽象而成的;加上心靈體驗的追索(與認同),作出生命的回應,產生了一個具體的『信息』,以喚醒人的心志,使之覺悟到:在生命的終極追尋中,有著一個具體實存的對象。因此,象徵性語言的信息能給人帶來生命的希望和目標。」4
我們從老子的思想中可看到信息的希望,也確實地了解信息的目標就是「道」:

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 (《道德經》62章)


莊子則將「道」視作萬物之本根所由,萬物不能離道而生,其信息具有一份警愓性的教導,「道」便成為人生命修養的目標、生命探本溯源的對象,也是精神心靈的終極:

道者,萬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漁父篇)


我們從莊子「道無終始、物有死生」的理念,引發出人在生命追索的背後,所帶來的生命突破,寄意著人在不同時代的變化中,人要在靜思中摸索,雖然漫遊於黑暗中,卻有著一份與「道」相應的信心,肯定自己在黑暗中也可見到一絲的光明,因為在人的生命中沒有絕對的黑暗,只要有一絲的光明,人就有希望而不會絕望。莊子在《齊物論》篇中所提的「大夢」與「大覺」中給人的信息:人生如夢,變化多端;生死憂樂都是夢,人必須在「大覺」中醒悟過來,才知道人的一生是一場大夢;然而,人常常誤夢為覺,即常常在自我執著中,一心在分別貴賤,貪慕虛榮的夢中打滾,還自以為自己是「覺醒」的;其實,唯有那些識大化、破生死、泯是非的聖人才能忘掉一切而有「大覺」;然後,歸於樸、歸於真,即把握生命之「大歸」,以歸於「道」。人若能辨認「夢、覺、歸」,便能達到「以明」,5 遊心於道地自明葆光,且善照萬方。

 

  1. 本文曾於二零零零年六月刊登在《鼎》(Tripod)的117期,因編者將題目改為「從『道』談宗教信仰世紀跳躍」,且內容有所刪減,故經作者重新修編再刊登。
  2.

田立克、保羅著(羅鶴年譯),「第三章 信仰的象徵」,《信仰的能力》,台南,東南亞神學院協會出版 1964 初版 34頁。
田立克說:「把觀念超昇到象徵是信仰之最基要性的特點,也是信仰的本質。」

  3.

項退結著,「中國宗教意識的若干型態」,《中國人的路》, 台北,東大圖書公司 1988 146-148頁。

  4. 周景勳著,「『歸根復命』與『順生安命』的超越生命——老莊思想的宗教觀」,《哲學與文化》月刊242,第廿一卷第七期,台北 民83年7月出版 621-622頁。
  5. 莊子齊物論篇中言:「是故滑疑之耀,聖人之所圖也。為是不用而寓諸庸;此之謂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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