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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年刊
(1991)p68-106
 

天國與正義社會的關係--顧氏(Gustavo Gutierrez) 的理解

 

 

三.從信望愛看天國與正義和平社會的關係

1. 信:解放與救贖

1.1 只有一個歷史

政教關係的發展乃基於不同時期對「救恩」的理解及詮釋。究竟「救恩」是什麼?它為人有什麼意義?救恩是基督信仰的中心主題,對它的埋解在歷史上有了從量到質的發展。傳統的救恩觀,教會面對異教徒及外邦人的得救問題時,只關注他們是否領洗加入教會而已。而救恩具體便是罪的赦免及獲得來世的永生。這種救恩觀將救恩與生活割離,並造成至少在理念上似乎有兩個歷史:一為人類歷史;另一為救恩史。救恩只在來世才得到實現。今日這觀念已有所轉變,得救不再是在於「量」而在「質」。救恩觀是:「假如人向神及他人開放,便可得救,縱使他未必清楚意識自己所做的是什麼。」(7)人的存在基本上是對神的接納或拒絕。與量化救恩觀不同,質化救恩觀不再認為救恩只是來生的事,現世只是一個測驗場所以決定人來世是否得到救恩。質化救恩觀認為:「救恩是人與神及人與人的共融,它涵蓋所有人類存在境況現實,並將之轉化,且在基督內達到滿全。」(8) 因此,這種救恩觀認為,不應分有「神聖」及「世俗」的歷史,歷史只有一個,因為人類只有一個目的地,而救恩史是人類歷史的中心,天主的救贖行動是人類存在發展的基礎。所以只有一個歷史,一個「基督終向」的(Christofinalized) 歷史。

顧氏為闡釋他的「只有一個歷史」的思想,他從聖經出發,舉出聖經兩大主題:創造與救贖,以闡明人類歷史與救恩史的關係。

1.1.1 創造與救贖顧氏指出,舊約聖經透過以民在歷史中所發生的出谷和解放經驗連結了創造與救贖。創造不是一獨立事件,與救贖分割。創造本身是第一個救贖行動。其實在先知書及聖詠中均有提到天主同是創造主及救贖者。(9) 顧氏曾引用(弗1:3-5) 說:在永恆計劃中天主的創造已指向在基督內人類的救贖。創造是指向救贖。這種創造與救贖相連的觀念,在以民歷史性的出谷事件中具體地表現。出谷不單純是在以民信仰中的一件宗教事件,它同時是在歷史中發生的政治解放事件,是從奴役走向建設正義社會的事實。

「這是從掠奪及悲慘的境況中突破,進而建設一個正義與友愛的社會。這是在壓制扭曲了的秩序中重新創造一個新秩序。」(10)

顧氏理解創造不是一件在宇宙誕生之初所發生的事件,它是一件不斷發生的事。在出谷經驗中以民體會到,創造是要與救贖一起了解的。出谷因此不是純然解放的救恩事件,也是一創造事件。創造成為一歷史性的救贖事實是構成以民信仰的因素,是便以民具體感受天主的愛的事件。

顧氏要闡明創造、救恩和解放三者的關係。顧氏一方面說明創造與救贖是相連的,而出谷的解放事件亦包合有創造與救贖的意義。但這三個觀念要動態地了解。顧氏認為出谷(政治解放) 是人的自我創造,是天主帶引他們離開奴役之地,在曠野中使他們明白要建立正義友愛的社會。這建設便是人的自我創造。在這不斷創造的過程中,人逐步走上救恩的滿全。為以民歷史來說是指向與天主所訂立的盟約:「雅威政治性地解放猶太人是為使他們成為聖潔的民族

... 盟約賦予出谷完滿的意義... 盟約與出谷是同一行動的不同面,均是指向與天主相遇結合。」(11)

事實上顧氏認為整部舊約的中心便是以民的出谷,及走向福地的旅程。在旅途中,以民不斷建設正義社會,直至到達福地達至完滿。當然在顧氏思想中只有在基督內,創造與救贖才得到完滿。顧氏反省以民歷史,認為人不單通過勞動,也透過人不斷建設正義和平社會的努力,繼續上主的創造工程。因為不是凡勞動均有助於人的自我創造,假如勞動不能為人的好處,不指向人的解放及團結合一,勞動是沒有價值的。人為解放自由所作出的掙扎和努力,才是人的自我創造。因此顧氏的理解是:解放、創造、救恩均是動態地連結一起向前邁向完滿,歷史上的解放行動只是開始而已。創造就是人不斷建設正義和平社會所作的一切救贖行動的一部份。(12) 救恩為顧氏而言是一份禮物,是上主完全地、自由地贈予的,救恩的內容便是人神及人與人的共融。救恩作為人類自我創造的內在動力,它包含整個人及所有人類歷史,而同時救恩也是整個人類行動趨向的滿全。(13)

顧氏認為創造與救贖是相連的,人類歷史只有一個,天主救恩是在具體歷史中實現,他的用意是指出建設正義和平社會是人類的自我創造,它是救恩行動使人邁向救恩的滿全,使為窮人爭取解放,指正不公義等行動有一神學基礎及信仰意義。救恩不是來世才實現,而是在每天的爭取解放行動中逐漸實現的。但如何保証這救恩能完全實現呢?假若只觀察舊約以民的歷史是不完整的,而教會文憲多次提及世界的發展與天國臨現是不同的。救恩是否只是政治解放呢?

1.2 基督與整體解放

顧氏十分反對將信仰只保留在精神層面,(14) 福音變成只是個人信仰所需,換言之,信仰只是個人得心靈平安的靈藥。顧氏認為,福音中的耶穌與當時的政治有密切關係,天國不單是個人的皈依,也包含社會革命。我們可從三點看耶穌公開生活的政治性:(15) (a) 耶穌提到要猛力擢取天國,祂驅逐商人出聖殿均與熱誠者所作相近,但也有相異的地方,耶穌的使命是普世性的,而熱誠者發則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耶穌使人對法律有一靈性的自由,熱誠者則極之維護字面地導守法律。耶穌認為天國是一份禮物,熱誠者認為天國是自身努力的成果。最後耶穌所帶來的解放是普遍而又整合的,超越民族國家界線,直接打擊不義與剝削的基礎。(b) 耶穌更挑戰猶太人的權威,公開指責他們。祂認為真正的崇拜包含個人純正意向,創造真正的弟兄友愛,對有需要人仕作真正投身並與貧窮人站在一起。(c) 耶穌的公開傳教言行觸怒了當時權貴,最後死在這些政治權威手上。祂所受之刑罰是十字架,表示受刑者犯了政冶罪行。祂被稱為猶太人的君王,此舉正威脅到羅馬人的統治者。最後耶穌以政治犯的名義死在十字架上。從以上三點看,耶穌的公開生活是與政治有關,而耶穌也因政治罪名被釘在十字架上。

耶穌深知自己的使命是摧毀罪惡,讓人從罪惡的奴役中解放出來。祂的使命及公開傳教雖有政治幅度,但並不表示天國等同正義和平社會。天國的臨現是在於摧毀罪惡的根源?人的自私。顧氏認為罪惡不是個人或私人或純粹內在的現實,罪本身也是社會及歷史事實。具體表現於人際間缺乏弟兄友愛,人與神之間有一鴻溝阻礙人神建立友誼。(16) 罪可說是基本的疏離,是不義與剝削境況的根源,是植根於人的自私。(17)

罪惡不只是個人的私事,它也是一個境況,是人拒絕天主的境況。基督的解放就是讓人脫離罪的境況。罪是人拒絕天主及拒絕其他人為我們的兄弟姊妹。因此基督的解放是讓人與神,及人與人得到團結共融。這解放不能化為政治解放,雖然它是臨在於具體歷史及政治解放事件中。在此顧氏提出三種不同的解放,這三者是相連的:(18) (I) 政治解放,(II) 在歷史中的解放,(III) 從罪中解放並與天主共融。顧氏明白到政治解放不能替代基督的解放。耶穌摧毀罪的根源使人得到真正的自由,天國即在於此。天國來臨是一份恩賜,非人力所能掙到的,現世的發展只是延續創造,及連結救恩的工程。天國並不等同建立正義和平社會,但也並非表示對社會無動於衷。既然天國臨現是天主的恩賜,正義和平社會便不能成為天國臨現的必然條件。那麼兩者的關係是怎樣的呢?

基本上,顧氏也認為兩者是不能等同的。但天國的逐步發展與正義和平社會的基本預設條件是相同的,那便是基督的解放。天國的臨現與發展成長長不同的,宣講天國是幫助社會渴望公義及協助人發現新的幅度及途徑,推動人改革社會,對抗剝削及割離,努力建設正義社會。這是人部份的解放,它不是全部。天國發展是一個過程,是具體地在歷史的解放事件中實現的,因此沒有歷史的解放事件便沒有天國的發展。但沒有天國的臨在則不能摧毀不義和壓迫的根源。綜合而言,歷史政治的解放是天國成長的某種表現,雖然是一救恩行動,但不等同天國臨現及救恩的完滿。(19) 最後顧氏提出耶穌基督的救贖與政治解放的必然關係,基督展現天父對人的愛,而在歷史生活中具體表達時,無可避免地會指責不公義及剝削壓迫等事件,因這些現象是扭曲了作為天主肖象的人性,(20)因而導向政治性的解放。

2. 愛:在歷史中與主相遇

2.1 人性:天主的聖殿

解放過程是指向新的創造,現今在拉丁美洲,教會與人民共同掙扎,一起爭取解放,這過程是否為人有意義,使人邁向新的創造呢?掙扎,為解放奮鬥等行動是人類的自我創造,但同時也是愛的行動,這愛人的行動如何與愛主結合呢?

顧氏提出聖言不單啟示有關天主及有關人的奧秘,最特別的是聖言成為人生活在我中間,因此,人類歷史成為與主相遇的地方。

在古經中,早已記述天主如何寓居在以民中間,而天主寓居的方式正顯示人神關係的演進。因此概覽寓居方式的演進便可了解人神關係的發展。首先天主的寓居是臨在西乃山上頒佈十誡(出19;14:12;16-17;申10:1)。然後天主寓居的方式轉至會幕及約櫃。當撒羅滿興建聖殿後,天主便寓居在聖殿(撒下7:5;列上3:1-3),天主與人的距離逐漸拉近,天主不再藉雷電臨在西乃山上,而是在聖殿中與人交往。雖然如此,以民並不認為天主就寓居在聖殿內,他們明白沒有任何聖殿能約束雅威,他們相信雅威到處都在。因此與天主交往若囿於外在崇拜時常受到先知的譴責,先知指出雅威所悅納的不是祭獻而是人的內心皈依,及至古經後期的先知書,明顯地說天主的神寓居在人心中(則36:26-27;耶31:33)。天主寓居的高峰是天主子降生成人,若望福音序言說出聖言成了血肉,寄居在我們中間,天主寓居人心完全在耶穌身上實現,耶穌基督是新的聖殿(若2:19-20),是天主寓居之處,是人神相遇的地方。保祿更進一步說,在基督內基督徒成為聖神的宮殿,聖神寓居是天主的恩寵,是救恩的效果(格前3:16-17;6:19),最後在宗徒大事錄記載中,了解到天主不單寓居在基督徒心中也在所有人心內(宗10:45,47;11:16-18;15:8;若14:23)。綜合而言,因著天主子降生成人,人性、歷史、每一個人、均成為天主生活的聖殿。(21)

顧氏列出天主寓居方式的演進,最後因著基督,天主寓居在人心內是為連結他的思想:「認識天主便是實行公義。」

為猶太人,認識不單屬於理性層面,也包括行動,所以認識天主即愛天主,與人建立合乎公義的關係。既然天主寓居在我們中間,我可透過具體愛德行為與主相遇。基本上人類受造是指向與主與人共融。(若一4:7-8) 犯罪便是拒絕去愛,福音中善心撒瑪利亞人的比喻便說我們要成為特別有需要者的近人,我們便離天國不遠了。(路10:29-36) 既然我們受造和救贖均是以愛和共融為目標,那麼我們如何在現在開始這行動呢?顧氏說行愛德不是抽象的概念,它是因著天主的愛在我們心中推動我們,使我們有能力去愛和建設一個正義和友愛的社會,(22) 因為天主的愛在我們心中所以一切愛德成為可能,天主的愛不是強要我們跟從祂,而是尊重和接納,讓我們是一個人地去愛和被愛。真正對天主的愛只有透過真正具體對人的愛才可實現。面對愛主及愛人兩者的應有關係,只是說兩者是不可分的是不足夠的。顧氏相信對主的愛是無可避免地透過愛近人才可表達,意即在近人身上天主被我們所愛。顧氏更引用龔格的名言:「近人的聖事」(Sacrament of our neighbor) (23) 來說明通過愛有形可見的近人到達愛那無形可見的天主。愛近人並不是手段或工具,愛近人的意義被對主的愛賦予更深的意義。顧氏以人性為天主聖殿來連結愛主愛人的行動的意義,兩者不是如何平衡,而是如何合一。他唯恐這份愛只停留在個別的你我關係上,於是再次強調愛近人是包含政治性愛德行動,即包括社會改革,(24) 使愛近人成為與他人共同掙扎求取解放,具體地在歷史生活中展現。(25)

2.2 轉向近人:與貧窮人站在一起

天主寓居在人心中,把人心作為祂的聖殿,因此愛人同時是愛天主。但為何教會要對貧窮人情有獨鐘呢?顧氏認為博愛全人類是抽象和普遍性的,這份愛須要從個別的愛開始,或說是透過對個別人的愛進入到博愛的境界。因此他說要優先與貧窮人站在一起(preferential option for the poor)。但這種優先取向是否會導致排除富人得救的機會?顧氏再三強調,這優先取向只是表達次序而非本質上排拒富人,福音是為全人類的,可是福音也有指出對貧窮人的特別關注。而且對富人傳福音方式及勸喻也有所不同,教會勸喻有錢人的心切勿依附財富,要悔改皈依以從自我中心及罪惡束縛中解放出來。顧氏堅持孟德連(Medellin) 與普爾保拉(Puebla) 兩個主教會議的,就是優先取向與貧窮人及與他們團結一起,因為這是與所有人真誠團結的條件,只有透過個別的愛才能到達普遍的博愛,從而踏進正義與仁愛的國度。(26)

為顧氏而言,貧窮是指在物質上、社會政治上、及人性尊嚴上有所缺乏。瑪竇福音第廿五章清楚表示:對最小兄弟所作的便是對基督所作的,因為基督第二位聖子空虛自我,降生成人,成為最貧窮的人,與貧窮人連結一起,我們服侍身邊貧窮的弟兄姊妹便是服侍貧窮的基督。所以照顧窮人不只是慈善事業,也包括為他們爭取公義及人權。福音對貧窮人的眷愛在真福八端的第一端中深刻地展露:「貧窮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路6:20b) 很多人將這裡所指的貧窮局限在精神及宗教意義,但顧氏認為這端真福是包含物質及精神的貧窮。它有兩個特點,一點是神學的,它告訴我們天主是誰,另一點是人學的,它強調聆聽聖言後的靈性傾向的重要性。整篇真幅八端均是指向物質貧窮,這境況是使人認識天主是誰,天主以祂的自由和恩寵愛貧窮人,而天主這樣作並非因為貧窮人好,較其他人美善,只因為他們是貧窮的,(作為天主肖像,鐘愛的子女) 他們的境況是對天主的羞辱,而第二點靈性傾向是接受天國啟示的條件,太早將貧窮精神化是將天主「人」化,其實,我們所面對的是一個奧蹟;是天主先愛了人類,祂召喚我們回到祂的懷抱成為祂的子女,而人的回應便是第二點的靈性傾向,所以第一點的無條件的愛是最能展現天主是愛。

本文前面曾提到解放的三個層面:(一) 政治解放;(二) 在歷史中人的解放;(三) 從罪惡中解放與主共融,這三店面也可從關係上了解,即是:(一) 與世界的關係(人作為其主人);(二) 與其他人成為兄弟姊妹;(三) 與天主是父子關係。這三個層面是整合的,只能分辨不能分開,因此要成為天主子女必然包括實行正義,及轉化現存不公義的社會,使天主的公義臨現,而人際間才有真正弟兄姊妹的共融。

教會作為基督的跟隨者,為延續基督救贖解放的工程,本身要活出這奧蹟,要有這三種解放,而三者是共融整合的。基督的命運是教會的命運,因此教會為活出這份為人捨生的愛在生活中應為貧窮的弟兄姊妹交付生命,在死而復活的基督內建立希望,因為祂已戰勝死亡及罪惡。在傳揚福音過程中,教會固然是要活出這奧蹟,而貧窮人是福音的接受者,但貧窮人的生活也是對教會的挑戰,因在他們身上展露了福音的價值,如團結,服務,簡樸,向主開放,接受恩寵等,貧窮人的生活要求教會悔改皈依,因此貧窮人也是福音的使者。他們提醒教會傳福音的首要條件是一如她的師傅基督,活出福音中的貧窮。當我們生活貧窮和服侍貧窮人,我們便不斷的皈依及淨化,我們便日益與貧窮的基督結合,生活貧窮是表示對主的信賴,因為傳揚福音不是靠人間的權威而是靠天主的德能,因此教會一無所依地繼續基督的使命正是其應有的面貌。

愛德行為使我們在歷史中與主相遇,因為主就寓居在人心,進一步優先愛貧窮人更是主的意願,我們的愛更具體,也在愛德中展現天主對人的愛,我們的愛是對近人的愛也是天主對人的愛,因為我們是基督的跟隨者。此外基督也在受苦的弟兄身上,愛他們便是愛基督,最後向窮人傳福音的使命也使教會更肖似基督,貧窮人既是接受福音者,也是使者。顧氏非常強調與貧窮人站在一起,祂整個神學也是以此為出發點,因為在投身於這奮鬥過程中,我們會與主與人更共融合一。(27)

3. 望:末世論與政治

3.1 末世性許諾

我們投身於創造正義社會,創造新人類時,預設了對未來的信心,在此我們討論在信仰光照下未來新世界的意義。首先探討聖經內許諾的意義,許諾是聖經重要主題之一,一些聖經學者指新約是將舊約許諾精神化,(28) 舊約許諾的實現只在精神層面。但顧氏認為救贖不是靈性或是世俗的,它是兩者相連的,現世所實現的許諾是部份的指向末日全部的完成。現在與將來是相連的,對將來許諾實現的希望使我們轉化現在的歷史現實。事實上只有在現世歷史事件裡才可開創未來整體的滿全。在現世社會中消除悲慘及剝削是天國臨現的標記。爭取及建立正義社會,使社會中再沒有壓迫、痛苦、疏離等也是表現著天國的來臨。換言之,為正義奮鬥便是為天國奮鬥。

3.2 信仰、烏托邦(Utopia) 與政治行動

許諾是否烏托邦呢?烏托邦按一般人了解它是一個幻想,不切實際及非理性的。但近代卻有新的了解,它是一個建設新社會的歷史計劃,並且表達了對建立人際新社會關係的渴望。烏托邦會剌激人轉化現存社會,它有三點特性需要注意:(a) 與歷史現實的關係;(b) 在投身實踐中驗證;(c) 它的理性本質。

(a) 與歷史現實的關係:理想不是空想,也不脫離現實。作為未來的藍本,它與現實有非常緊密的聯繫。這聯繫表現於它對現存制度的指責,及宣告未來應走的路。作為未來的理想,它必然與現實有衝突,要剷除罪惡的根源,所以烏托邦不是改革者而是革命者。除了指責外,烏托邦宣告那主的未來新秩序新社會,宣告未來新社會推動歷史前進,使現在所渴望能在將來實現。

(b) 沒有在歷史中承擔、指責與宣告,烏托邦便不會實現,它仍舊是空想而已。烏托邦之能夠推動歷史前進及革新現存秩序是在於它的歷史實踐。烏托邦理想國是否結出果實關鍵在這提出未來目標與現在實踐的關係是否緊密。

(c) 烏托邦屬於理性秩序的,但一般人的理解始終認為烏托邦是非理性的。顧氏引用Blanguart 的見解(29) 闡釋烏托邦不但不是非理性,違反科學,相反,它卻構成科學的原創性及能力。有些時候,當現存科學理論到達極限時,要開創新領域便得依靠富創造力的想象(creative imagination),而Blanguart指出,在政治上的創新想像便是烏托邦。它與意識型態不同,因為意識型態局限在歷史當中,它只能達到保存現存秩序的功能,然而烏托邦帶領人類進入一真實及富有科學知識的領域,進入具體實踐中,以改變現存的秩序。(30) 因此烏托邦雖與科學不同,但它卻是科學的內在動力。

經過闡釋烏托邦的概念及功能後,我們再檢視信仰與政治行動的關係。在談論愛德時,我們曾以整合解放的三層面分析,現在探討望德,我們仍嘗試從這三層看。首先經濟,社會政治的解放是對應科學的理性,它支持有效的政治轉化行動,第二層之解放指向在新的團結社會中創造新人類,它屬於烏托邦的層面,有推動及改革的功能,至於第三層從罪惡中解放進入主與人共融,這層的解放屬信仰層面,簡言之,三層分屬歷史現實、未來烏托邦及信仰等不同範疇,但它們是緊密地相連。

從望德的角度看信仰與政冶行動的關係,顧氏認為必須從與現存不同的社會內創造新人類的努力了解,這個創造新人類是政治解放與信仰的共同目標,(31) 信仰的目的是使人成為更自由更實現人性的人。而政治解放目的也是這樣。烏托邦使政治參予者不會成為空想家,相反,推動他們更積極參予及使他們的行動不會出賣自己的原意。解放行動的烏托邦作為目標能加增人們的社會醒覺,了解現存秩序不妥的地方進而創造新人類,使社會轉化到一團結共融的社會。顧氏認為這創造便是政冶解放與全人類與主共融的匯合點。(32) 為達到全人類與主共融必需使人從罪惡中解放。信仰便是指出這個可能性,人的確可以消除一切不義、壓迫、剝削而進入友愛的社會境況,一切政治解放的努力不會白費,因為天主召叫我們為此而努力。祂同時亦給予協助及保證,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信仰進一步指出未來新人類的創造不是空等待的,它要求我們今天開始,雖然我們明白到現在的只是過渡,但我們仍得努力,信仰為我們啟示歷史的深層意義,未來是掌握在我們手中,今日的行動是指向建立一個更公義的社會,且在過程中我們與主與人共融合一。(33)

 

 

7.同上 151

8.同上 151

9.包括依42:5-6;43:1;54:5;亞4:12;5:6;耶10:16;27:5;32:17;33:25;拉2:10;詠74;89;93;95;135;136

10.同上 155

11.同上 157

12.同上 159 顧氏不斷強調工作能轉化世界,使人成為一個真人,建立人類團體。因此每一行動均成為救恩行動。

13.同上 159 在全書中,顧氏每提及救恩必引出這內容。

14.同上 167

15.同上 225-232

16.Gutierrez G., The Power of the poor in History (Maryknoll, NY : Orbis 1983) 136.

17.Gutierrez G., A Theology of Liberation 175.

18.同上 176

19.同上 177

20.同上 232

21.同上 189-192

22.同上 199

23.同上 201

24.同上 202

25.同上 203

26.Gutierrez G., The Power of the poor in History 125.

27.同上125-148

28.Gutierrez G., A Theology of Liberation 165.

29.同上 234

30.同上 235

31.同上 236

32.同上 237

33.同上 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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