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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年刊
(1991)p68-106
 

天國與正義社會的關係--顧氏(Gustavo Gutierrez) 的理解

 

 

二.教會與世界關係的歷史發展

按顧氏的理解,教會與世界的關係可分三個發展階段:(一) 教會昇平後,所謂基督國(Christendom) 心態時期;(二) 十六世紀宗教改革後至十九世紀的新基督國時期;(三) 近代的分別層面(Distinction of Planes) 時期。(1)

1. 基督國 (Christendom)

在教難以後基督宗徒得君士坦丁大帝接受,教會得以發展,及至公元380年被立為羅馬國教,教會更進一步影響社會,當時教會在社會及政冶上佔有舉足輕重地位,更直接與政權有密切聯繫。教會自身了解自己為得救的唯一途徑。一言蔽之,當時神學上認為「教會以外無救恩」,在此思想下,現世當然缺乏其獨立性及價值,一切只是過渡,整個生活是受信仰影響,人類生存的目的是加入教會,獲得救恩。現世歷史在救恩計劃中並未佔有一席位。教會相對於現世而言是一切救世工程的中心。基督徒參予社會政治事務只有一個目的?為教會直接利益。所謂基督徒政治只是為保護教會利益而已。這時期的政教關係是合一時期,教會高於社會,社會是為教會服務,這心態(或思想) 一直延至十六世紀。(2)

2. 新基督國 (New Christendom)

十六世紀的宗教改革及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對教會產生重要影響,兼在理性主義、人文主義、科學等思潮急劇發展的背景下,教會開始走上一條新的道路。十九世紀瑪利坦(Maritan) 嘗試在理論上將信仰與社會生活分開,他基本上是隨從聖多瑪斯的思想,認為恩寵並不壓抑或取代人性,相反是便之達到完美。這思想為在世之政治活動開出一條獨立自主的路,不需依旁與信仰或教會的關係。與前期不同的是:參予政治活動不是為了教會利益,而是為建立一基於正義、尊重人權及人類弟兄友愛的社會。在這時期,教會理解到自身所活動(管治) 的範圍,對現世事務不再加以干預,讓其保留獨立自主。雖則如此,教會仍自視為救恩的中心,依舊比世界高。政治活動不為教會的直接利益,但是為教會提供在世活動的有利條件。換言之,教會希望在世建立一個受基督信仰所啟導的社會。在具能生活上教友擁有雙重身份:一為教會成員之一,作為教友自身(Christian as such) 代表教會;另一為受基督信仰所啟導的個體,需對自身行為作個人負責。這種雙重身份使教友在個人身份上有較大自由度參加政治。他們的任務是要在現世建立基督王國(Profane Christendom)。為有效地達到目的,他們需要加入受基督信仰啟導的組織,使自身能逐步受到薰陶及支持,以基督徒身份參予建設社會。

這時期基本上教會與政權是分開的,教會作為信仰團體不應參政,但作為公民則有政治責任。雖然世界的價值提高及加增了獨立自主,但她依然需依附教會才可達到完滿。(3)

3. 分別不同層面 (Distinction of Planes)

這時期的發展動機是希望在天主計劃的合一上分別教會與世界的關係。世界在發展上與教會分開,有其獨立目標,而教會不獨在本質上與世界分別及分開,兼且在使命上,除了在有關倫理問題上,她不干預現世事務。但她也不是直接干預倫理問題,而是透過基督徒的良心實踐這使命。此時期教會明認自身有兩大使命:(1) 傳揚福音;(2) 作現世的啟導者。換言之,教會是屬此世以外(order apart) 的團體,她在此世,實踐其繼續基督救世工程及導人成聖的使命,教會可說是人類社會的靈魂,教會既然如此理解自身使命,因此建設社會便不屬其使命範圍。教會與世界分別是為天國服務,只是途徑不同而已。這種劃分使神職與教友的使命劃分也作如是觀。神職人員的使命是履行教會使命,即傳福音與作現世秩序的啟導者。教友則直接參予建設世界,同時負起建設教會的責任。在此過程中,他們會與非基督徒合作,共同建設一個更正義、更合乎人居住的社會,使人能更自由地回應上主的召叫。這樣看來,世界是有其完全獨立自主的目標。而教友在建設社會過程中是完全尊重她的自主性。但教友參政的底線是不能超越教會使命:即傳福音及作現世的啟導者。(4)

簡單地介紹了三個時期的發展後,顧氏認為第三階段分別不同層面仍未完善,在具體實踐上大部份的教會成員沒有參予,因為教會有意識或無意識地被現存社會秩序所束縛。未能發揮及實踐她的使命。此外,教會內部的保守勢力在發展過程中方不斷阻撓,對渴望改革的基督徒加增不少壓力。第三階段的發展,在拉丁美洲遭到很大考驗,顧氏認為在牧民及神學上均對這思想提出挑戰。

在牧民上因為分層的思想規限教友對社會和政治的參予不能超越教會使命,但實際情況卻迫使某些教友組織衝破這限制。這些教友組織認為假如不能清楚地及更深地投入這奮鬥行動便不能表達教會的臨在。(5) 教會成員愈清楚所處環境的痛苦情況,便不能逃避為窮人奮鬥的責任。分層的思想只是為那些支持現存社會制度的教會人士辯護。在拉丁美洲,情況如此惡劣,人民被壓迫及剝削的環境下,教會是否還能誠實地說不干預現世事務呢?當教會表現沈默或是與現存的獨裁及壓迫人民的政府有親密關係時,她是否在滿全其純宗教角色?(6) 隨著拉丁美洲教會成員更多及更深地參予政治活動,分層思想顯得力量不足,它已不能負起指導作用。故此在牧民上正需要一新的指導思想出現。

此外,在神學反省上,隨著俗化思想(Secularization) 的發展,人性及人在現世努力的價值不斷提高。人作為受造主體,創造的管治者,有責任將現世加以發展。因而教會與世界的關係亦有所改變,從前認為世界附屬於教會,現今卻認識到教會需要透過世界了解自己。除了俗世思想影響外,歐洲神學也有大的發展,對自然與超自然的關係,有新的了解,瑪利西爾(Marechal) 認為人對天主有一無限開放的渴望,這渴望深植人性,每一認知活動均隱含地包括認識上主的渴望。人只有與天主共融合一,才能得到滿全,這種了解使自然與超自然合而為一。拉內(Rahner) 將瑪利西爾這抽象及本質性(essentialist) 思想轉為歷史及存在性的範疇。拉內的無名基督徒思想更表達出全人類共同的召叫?天人合一。梵二後的全人發展的理論也強調這共同召叫(convocation) 的思想。

不論是俗世思想或是拉內的神學,均對分層思想帶來衝擊,這些思想迫使我們重新註解教會與世界的關係。綜觀教會與世界關係的歷史發展,內裡包含幾個概念的關係:天國、正義和平社會、教會本質與使命、世界的本質與使命。對這些概念的不同了解形成不同時期的政教關係。

天國是耶穌基督宣講的中心,在傳教之初,祂宣佈:「時期已滿,天國臨近,你們悔改,信從福音吧。」(谷1:15) 基督一生,以言以行,印証天國臨現,最後更以死亡復活將天國實現。從此天國是已經來臨,但尚未完滿。天國是人所力爭達到的目標,教會是繼續基督的救世工程,是為天國服務,是便天國臨現的工具和標記。

同樣,正義和平社會是人類奮鬥的目標,世界的使命是讓這目標能實現。世界一詞包含人類社會、政治、文化等意義,世界是人類奮鬥的舞台,或說是,達到目標的途徑。由於教會是在現世中執行任務,她同時是與人類同行。教會與世界兩者的使命如何協調?所奮鬥的目標是否等同?教會與世界的權力及價值孰高孰低?這些問題在討論政教關係中無可避免地需要面對。

綜合而言,不同政教關係是基於教會對信仰不同程度的理解,或說是對救恩(人的滿全)有不同的了解,因而構成對現世有不同的價值觀;也影響教會如何實踐使命,以及在實踐過程中所擔當的角色。拉丁美洲的境況促使解放神學思考救恩與人類解放的歷史過程的關係。簡言之,即思考天國與建立正義和平社會的關係。

 

 

1.Gutierrez G., A Theology of Liberation (Maryknoll, NY : Orbis 1973) 53-58

2.同上 53-54

3.同上 54-56

4.同上 56-58

5.同上 64

6.同上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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