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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83)p181-202
   



六、靈修的方法,自為己師(省察的習慣)
在聖依納爵的思想裡,耶穌會士生活中最重要的靈修方法是每天的兩次省察67.。會士藉著省察可以常保持神操的精神,不斷地辨別天主的旨意並祛除個人的私念。利瑪竇在羅馬學院時也曾聽過總會長在這方面的指示。有一些跡象顯示省察的習慣成了他個人靈修生活最主要的方法。
他的一位朋友名吳左海,在「山海輿地全國」第二版(一六OO年)的序中提到利神父每天兩次省察良心說:「他雖然生活在世俗中,卻能夠像「山人」一樣,不受世俗的誘惑,能夠全心敬拜上主68.在「畸人十篇」第七篇中利瑪竇記錄了他與吳左海的交談:
「每天早上舉目也舉心向天,感謝上主生我、養我並教導我,給我無數的恩寵。然後祈求祂今天幫助我實現三種意向:不要有不良的思想、言談和行為。到了晚上,我再一次跪下認真的自我省察:今天每一個時刻,每一個地方我想了什麼?說了什麼?是否有不誠實的地方?如果沒有,我就歸功於上主,感謝祂的恩祐,希望將來能夠繼續不斷地這樣作。如果發現有了偏差,我就痛悔,而且按照事情的輕重作補贖,也求上主以祂的仁慈寬恕我。我也下決心定改。每天兩次常常這樣作。如果很真誠地實行,自已就可作自己的老師,判斷自己。每天都作,大概就不會有太大的偏差。」69.
在「天主實義」第七篇他也談到省察:
「要剷除許多邪惡的根子,而把自已建立在善上,不如遵守鄙會的規則:每天兩次省察自己在半天內所想、所言、所行的善惡。有好的地方,自己勉勵繼續;有不好的,便懲戒自己而加以痛絕。常久作這種工夫,雖然沒有師長的督責,也不會有大過。而且如果認真作省察,到最高超的地步,就常常習慣看到天主,就在自己的心目中,真像面對著祂一樣,至尊天主不離開人心,邪惡的念頭自然就不會萌芽,此外不需要用其它的工夫。」70.
藉著這種省察,一個人不但常認識自己,他也在內心深處看到天主。


七、結論  基督的良好工具
利瑪竇是一位才子,他從小在許多方面就表現得超越他人。父母對他有很高的期望。但是他到羅馬讀書的時候,就被另一種更高的理想所吸引。他不顧父母的反對而進入耶穌會,長上很快的重視這位青年,他的初學導師(也是日後著名的靈修學家)很喜歡他。利瑪竇離開歐洲十五年以後,這位導師主動先給他寫信,因此利瑪竇有些不好意思71.。後來導師繼續每年寫信也送東西給他。羅馬學院的院長也很喜歡他,利瑪竇稱他為父親。這位院長雖然非常的忙,也經常給他寫信:連續作了三個會省的省會長,然後作了意大利的參贊72.。范禮安神父也很喜歡利瑪竇,是他要他到中國去,給了他很多工作上的方便,比如決定把中國和澳門的行政完全分開。
一位才子,因為能力超過他人,同時得到他人的重視,經常會產生一種「自戀人格」,就是自我中心,得失心高,需要有重大的成就和表現。利瑪竇的人格原來有沒有這些傾向呢?不敢斷言。但是依納爵的神操和省察習慣幫助了他把全部的力量和注意力移到基督和基督的王國。
利瑪竇到東方來,是他自己向總會長申請的,他說這是他的「第二個聖召」73.。他剛來東方的時候,並不知道將來要到何處工作,但是他的理想很高,卻也很認同他的長上范禮安。到了印度之後,他很樂觀,因為有一個印度的領袖對傳教士表示興趣;大家想,如果他領洗了,整個印度就會皈依。但是大家以後發現他並沒有意思要領洗,結果范禮安很難過,利瑪竇也跟著難過。那時,他身體不好,情緒很低;對長上的行政措施也表示不滿,對自己的本分也不滿意,說他沒事作。他的一個希望被打破了,而另一個具體理想還沒有出現以前,他似乎有些憂鬱74.。但是很快有日本方面的好消息來了。范禮安從日本寫信說:那邊受洗的人很多,一位國王很可能會跟他的兒子一起受洗,然後整個日本就會皈依。利瑪竇也開始跟著興奮。當時在日本有利瑪竇的一個同鄉已經給一萬兩干日本人授洗。 但是不久以後,范禮安開始對日本的傳教情形失去信心,表示不滿,而把注意力更清楚地轉移到中國,把很大的希望放在中國75.。當時,誰也不知道中國到底如何,所以這個新的理想和新的希望不會那麼快就消失。范禮安就叫利瑪竇來澳門,把這重大的理想和期望交給了他,利瑪竇的情緒就好起來了。來到澳門之後他的身體也好轉了。
利瑪竇認同了范禮安,從他的手中也接受了使命。這才子現在有了一個重大的理想須要完成:即中國的皈依。照當時的了解,皈依的方法,應該是到北京去先使皇帝皈依,然後全國就會接受福音。從此開始,利瑪竇的目標就很具體了:是一個前往北京的長期旅程。在他前面己經沒有人能夠帶路了,必須完全依靠耶穌,盡量依照會祖依納爵的靈修和傳教精神去努力。
到北京去,十八年的旅程中,利瑪竇遇到了許多挫折,我們己經說過他怎麼樣以愛德,以十字架的道理克服了這些困難。一五九五年他到了南京,但不能久居,而被迫回南昌。他向他的朋友葛斯達說:那時候他因為失敗而感到難過憂鬱,他作了一個夢。夢見一個人前來問他道:「你就是來消滅古傳的宗教,宣傳另一個新教的人嗎?」利瑪竇很驚訝這個人怎樣知道他的心事。他便向那人說:「你是神還是鬼?怎能知道我的事?」那個人答說:「我是天主!」利瑪竇倒身下拜,流淚痛哭說:「主啊,您既然知道我的心事,怎樣不幫助我呢?」「不要怕,皇城裡必有人幫助你。」利瑪竇使似乎置身皇城,自由行走,無人阻攔。他立時醒來,兩眼淚痕。他相信有一天他要進入北京76.。他報告這個夢時,還沒有到達北京。當他心中憂鬱時,似乎有一種來自潛意識的力量告訴他:你一定要往前走﹗
利瑪竇終於到了北京。雖然他的夢實現了,但是皇帝並沒有皈依,他也逐漸發現中國人不會集體地皈依天主。這不是打破他的最高理想嗎?這不是像印度和日本同樣的情況嗎?如果利瑪竇的傳教動機是完全受潛意識的影響,他就會如同以前一樣進入憂鬱的狀態。但是他到了北京以後作了深入的反省,調整了他的目標。照施省三神父的分析77.利瑪竇放棄了一些傳教幻想,例如,原來的那種「很謹慎」的傳教態度已經不再是暫時的策略,而變成永久性的傳教方法。此外,他也不再求短期內的中國集體皈依而開始考慮要多設立小型的基督徒團體。這是他很理智地在信仰光照下所作的分辨的結果。
利瑪竇去世的前兩天晚,因為發高燒,意識開始混亂而有幻覺。熊三拔神父報告說:利瑪竇開始講全國跟皇帝己經皈依了78.。實際上這是他以前的理想,還留在下意識中。到了第二天,他的精神恢復正常,很是平安、喜樂地準備離開人間。理想沒有達到,又有何妨?
一六O一年,利瑪竇寫了一章西琴曲「牧意遊山」。他參考了歐洲文藝復興時代重要的文學家彼脫拉克(Petrarch,1304-1374)的一首詩:
牧童忽有憂,
即厭此山,
而遠望彼出之如美,
可雪憂焉。
至彼山近,
彼山近不若遠矣。
牧童,牧童,
易居者
寧易己乎?
汝何往而能離己乎?
憂樂由心萌:
心平,隨處樂;
心幻,隨處憂。
…………………
古今論,皆指一耳;
遊外無益,
居內有利矣。
當時利瑪竇到了北京不久,他所講的牧童可能也是他自己。在遠方看了很美的山,很想去。去了之後發現只不過如此。爬出容易,改變自己不容易;遊外沒有益處,居內才有利。內修生活的旅程還是利瑪竇最大的成就79.。這成就不是他自己的,是天主賜給他的。他怎麼不想面對面去觀看這位天主呢?

 

 

註釋

  1. 參閱耶穌會會憲 261,342,344條。
  2. 原文為:「山人淡然無水,冥修敬天。朝夕自明:以無念、無動、無妄言。」參閱 P.M. D’Elia,“Recent Discoveries” p. 94.並參閱 P.M. D’Elia,“Matteo Ricci .” Cattolica 110 (1959 II):26-40.
  3. 「每朝時,目與心偕仰天。籲謝天主,生我養我至教誨我,無量恩德。次祈今日祐我必踐三誓:毋妄念,毋妄言,毋妄行。至夕又俯身投地嚴自察省:本日刻刻處處,所思,所談及所動作。有妄與否?否即歸功上主,叩謝恩祐,誓期將來。繼續無己;若有差爽,即自痛悔。而據重輕,自行責罰。祈禱上主,慈恕有赦也,誓期將來必改必絕,每日、每夜,以此為常,誠用是功,自為己師,自為己判。日復一日無奈過端消耗矣。」
  4. 劉順德譯。原文如下:前諸惡之根,而興己於善,不若守鄙會規例,逐日再次省察,凡己半日間所思、所言、所行善惡:有善者,自勸繼之,有惡者,自懲絕之。久用此功,雖無師保之責,不患有大過。然勤修之,至恆習見天主於心目,儼如對越至尊,不離于心,枉念自不萌起,不須他功。
  5. TV,.p. 89.
  6. TV,p.11-12 n. 3;p. 252.
  7. TV,p.13.
  8. 參 J. Spence,Matteo Ricci and the Ascent to Peking,p.5-6.
  9. 同上,.p.7-8.
  10. TV,p.182 參閱羅光,利瑪竇傳,頁七七。
  11. J. Shih,“Introduction…”,p. 39-40
  12. TV,p. 485.
參閱 J. Spence,Matteo Ricci and the Ascent to Peking,p.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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