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 第六十二期 二零零四年 106-1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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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宗──她真有其人?她是怎樣的人?她的背景怎樣?她怎樣成為教宗?她在位多久?她怎樣被發現?她後來怎樣?可能這一連串的問題會隨著「女教宗」三個字浮現出來。
在神學的範疇裡,女教宗絕對屬於一個敏感的課題,有關的記述亦寥寥可數。但是,究竟這課題有沒有討論的餘地?我相信是有的。本文嘗試膚淺地從上述四個問題出發,彙集一下女教宗在教會歷史的部份記述,並窺探一下箇中的原由及其影響。
聽說:她是一名英國人;她有英國籍父母;她生於德國Mainz。
聽說:她最早名叫Joannes,但經常喬裝成男性,以男性的習慣方式和一個修道士──她的情人到了希臘雅典。在取得藝術上的巨大造詣和她的朋友們去世以後,她喬裝打扮回到羅馬。
聽說:人們都欽佩她的雄辯口才和她敏銳的回答,她也贏得了不少聽眾們的尊敬。正當此時,教宗良四世(Leo IV)去世,在眾說紛紜中贏得了桂冠,被選作教宗,並在教宗的寶座上坐了兩年零六個月。
聽說:在她任教宗期間,她和禮拜堂的神職人員有了孩子。在神聖莊嚴的行列聖歌中,她騎著馬參加宗教遊行時,就在這個城市的中央,她陷入了巨大的苦難之中。
聽說:她在羅馬的老鬥獸場(Colosseum)和格肋孟教堂(St. Clement's)中間的一個小巷子裡,在眾人面前,她生出了一個兒子而後死了。因此被發現是一個婦女。
聽說:在那以後,教宗們都有意避免走那條路。
這是節錄自波蘭道明會士Martin of Troppau的著作《教宗和皇帝列傳》(Chronicon summorum pontficum et imperatorum)的一段記述,大概出版於1265年,內容大致交代了傳說中女教宗的基本資料。在十三至十七世紀間,普遍的信徒都相信Martin of Troppau這個說法,因為他曾於教廷生活過一段時間,屬於可信的人。可以說,到了Martin of Troppau,女教宗的講法已被廣泛接受。
其實,對於女教宗的記述,還可追溯到一些比Martin of Troppau更早的記載資料,其中包括道明會士Etienne de Bourbon 的 Seven Gifts of the Holy Ghost及Jean de Mailly 的Universal Chronicle of Metz and Mirabilia Urbis Romae,這些報導最早更可見於1250年,而Martin of Troppau的部份講法相信也是參考這些記述。
其他有關女教宗的記述有:她的名字叫Gilberta、Agnes 、Jutta等。又有記述說:她是死於難產;她被投進了監獄;她秘密敗露後被一匹馬拖行致死;甚至被送進了懺悔室裡終其一生。總之,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記述,但遺憾的是,沒有一段記錄是完全相同的。
既然有記述她出現的情況,也就涉及到她出任教宗的年份和時間。根據上述不同的記載,她的在位時間,大多為二年零幾個月,至於這名傳說女教宗接任的年份,則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有說她是教宗良四世(Leo IV, 847-855)的接班人,也就是在公元855年接任;又有人說,她是維篤三世(Victor III, 1086-1087)的繼任人,即是公元1087年;也有人說,她是於1099年或1110年左右做教宗;甚至有人說,她有可能是9世紀,10世紀,甚至是11世紀的一位教宗,但沒有具體的時間。無論出任教宗的年份是那一年,這些報導有一個共通的地方,就是嘗試指出,她曾經在歷史中出現過,她曾在教會歷史中某一特定的時間出現過。\
誠然,在十三至十七世紀間,很多人相信「女教宗」的傳說,天主教的歷史學家只有到了十九世紀才開始改變過去的傳統意見。而從十七世紀以來,歐洲歷史學家在不停地探討究竟女教宗傳說出現的箇中原因,但大多數原因都與當時的社會或宗教情況扯上關係。現嘗試歸納為以下數點:
一、當時,羅馬教宗在宗教遊行的時候經常迴避了某一個小巷子,羅馬居民也就開始為這小巷子編寫了一些故事,其中一個故事就提及到女教宗。故事內容大致跟Martin of Troppa所述的差不多,指有一名教宗在羅馬的老鬥獸場和格肋孟教堂中間的這一小巷子裡生子,隨後也死在這條小巷子裡,因此為避免尷尬,教宗們都有意地避免走這條路。
無論這是故事與否,往後的幾名教宗真的這樣作了。在依諾森八世(Innocent VIII, 1484-1492)、亞歷山大六世 (Alexander VI, 1492-1503)、比約三世(Pius III, 1503)和猶利二世(Julius II, 1503-1513)手下的教宗典禮的執掌官也曾提及教宗的加冕典禮,說:「教皇去的時候就像回來時一樣,從羅馬橢圓形競技場那條路來的,那條直路正是埋女教皇的地方,有記號。據說,約翰•安格里科斯在那兒生了一個小孩兒。」
二、在十世紀中,一些羅馬的貴族婦女確實擁有很大的特權,她們甚至影響著羅馬教廷的日常運作和決策程序,比如Marozia、Theodora the Elder、Theodora the Younger等,這些婦女不是真教宗,但由於與教宗有著密切的關係,甚至乎可被稱為影子教宗。有歷史學家甚至稱這個時期為娼妓掌權時代,有關記錄可見於下面的一段節錄。
「約翰第八剌於客,後之教皇德望日下。時以大利人黨分派別,爭權者,皆賂教會職員,使之助己,以故彼德之位時易其主,甚至二十年內,十二易人。後教皇士求第三(904)以兵得位。再後六十年,有羅馬世家女子及其二女掌權,為教皇者,非其姦夫,即其子孫,故此週史書謂為娼妓掌權時代。1」
這段記載與前文提及女教宗可能出現的時間也頗為吻合,所以,我覺得歷史中出現的女教宗,可能就是這些對教宗有著重要影響的婦女的其中一人。
三、中世紀是一個充滿關於女人故事的年代,這也造就了當時熾熱的寫作風氣,當中道明會士Jean de Mailly和Martin of Troppau,便是其表表者。Jean de Mailly更是當時著名聖人傳奇的撰寫人。這時期的記載大都利用民間傳奇主題,因此大多數作品都與信仰經驗脫節,更甚的是,他們所描寫的手法越奇怪越誇張越好。有位作者甚至認為,上主安排這個女教宗的出現,就是讓我們體現出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這些說法可能有點兒戲,但正好滿足了人們心靈的渴望,也正好奠下了這女教宗在歷史中的特殊位置,讓其繼續廣泛流傳。
四、宗教方面,九至十一世紀期間,大部份的教士比較荒淫,而教會的制度亦不太完美,因此,一些不利天主教會的報導不斷流傳,當中包括了女教宗的片段。到了宗教改革時期,一些論戰的新教徒和其他教宗批判家更特意利用女教宗的傳說來攻擊天主教會,並以此特別針對教會內的教宗選立制度。由於這些人嘗試以女教宗打擊天主教會的手法過於激進,因此有關女教宗的敘述自然被加工過了。
「女教宗在歷史中可以出現?」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我首先會從教會的本質出發,嘗試探討一下教會與教宗的關係,然後再試圖解釋女教宗在教會體制內出現的可能性。
根據聖經的記述,我們知道耶穌確實創立了一個教會。耶穌對教會的重視,可從衪殉道前夕,訓示宗徒們互相團結的一番說話看出,衪說:「聖父啊!求你因你的名,保全那些你所賜給我的人,使他們合而為一,正如我們一樣。......我在他們內,你在我內,使他們合而為一,為叫世界知道是你派遣了我,並且你愛了他們,如愛了我一樣。」(若17:11-23)由此可見,教會是何等的重要。
耶穌的教會,不是一時的組織,而是永留於世的,所以耶穌把自己傳道救人的責任,托給了衪揀選的十二位宗徒,在離世前將所愛的教會交給衪們。十二宗徒中,耶穌又指定伯多祿為衪的繼承人,為教會的元首2;雖然沒有明確立定繼位的制度,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教會與伯多祿建立了一份密不可分的關係,因為這位耶穌的繼任人已從耶穌手中領受了教會的管治權,也暗示出他的繼承人亦將是耶穌在世的代表,同樣享有教會的管治權。
伯多祿的繼承人後來又怎樣被定名為「教宗」?其實,尼西亞會議後,主教制度已發展得更為完善,並開始產生從上而下的一套教會管理系統,這可以算是聖統制的雛形。
而教宗的出現與主教的制度是分不開的,因為當時主教的地位逐步上升,特別是羅馬主教核心地位上升和得到進一步確立。直到教宗額我略一世(Gregory I, 590-604),他更不遺餘力地確立聖統制和教宗的位置。他是教會史中被稱為是站在古代和中世紀新舊世界分界線上的「偉人」。他既是中世紀的第一位神學家,也是中世紀的第一位教宗。額我略一世在其十五年教宗任期的活動中,正式宣佈「教宗」的稱號,這稱號更只能屬於羅馬教會,其他主教不得稱為「教宗」。可以說,教宗的權力和地位在這時再一次得到肯定,他就是「主教中的主教」,並擔當起「漁人的漁夫」的角色。
其實,教宗即是羅馬主教,是教會的磐石。在聖統制下,教宗以下,則是主教,主教們就是宗徒的繼任人。由於教宗繼承伯多祿的職權,伯多祿為教會的元首,元首只有一位,因此教宗也只能有一位。
教會的聖統制,包含了統治權和聖品權。統治權是統治教會的權,擁有這權的人,就只有教宗和主教。聖品權是施行聖事的權,擁有這種權的,按各種聖品而分等級,上有主教,下可分為五品六品等。聖品權是向天主的,為執行天主的聖事;統治權則是向教民的。其實,兩種權力並無衝突,反而互有補足,因為統治權的基本條件就是先擁有聖品權,可以說,沒有聖品權的人,不能享有統治權。既然沒有聖品的人,不能享有統治權,所以教宗和主教便不能讓平信徒所擔當。
而在聖統制的基礎上,近年教會更建立出一套更完善的教宗繼位法,即由樞機院投票,得票三分之二者才能當選。而當選人亦要付合一些條件,當中包括至少應已領有司鐸聖品,年滿四十等。所以,按現時嚴謹的教宗繼位法,女教宗可以出現機會相當低。
再加上,在傳統的體制下,女司鐸一向是不被接納的,而教會對這觀念幾乎從沒改變過。近年教廷的口徑依然十分明確,現嘗試引述教廷信理部拉辛格樞機主教(Joseph Cardinal Ratzinger)於一九九五年十月廿八日就司鐸祝聖發表過的一段講話作為例子:
"...that the Church has no authority whatsoever to confer priestly ordination on women... This teaching requires definitive assent, since, founded on the written Word of God, and from the beginning constantly preserved and applied in the Tradition of the Church, it has been set forth infallibly by the ordinary and universal Magisterium... Thus, in the present circumstances, the Roman Pontiff, exercising his proper office of confirming the brethren (cf. Luke 22:32), has handed on this same teaching by a formal declaration, explicitly stating what is to be held always, everywhere, and by all, as belonging to the deposit of the faith." 3
從上述一段節錄,我們不難發現教會對於按立司鐸的嚴正立場,而教會亦相信女司鐸的按立是違背聖經的原意。正如前文所說,根據聖統制的慣例,教宗必須至少領有司鐸聖品,所以女教宗在歷史中出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仍是不可能發生的。
女教宗──她真有其人?她是怎樣的人?她的背景怎樣?她怎樣成為教宗?她在位多久?她怎樣被發現?她後來怎樣?可能上文能夠解答部份問題,但我相信女教宗所衍生的議題遠遠超過上文所能涉及到的,日後還有很大的討論空間。
其實,女教宗的傳說打從十三世紀開始沒完沒了。但現今的學者大多認為,我們不大需要用太多時間來驗證女教宗在歷史中曾出現與否,因為關於中世紀的教宗年號已有確切的記錄,有關資料亦可參見於一些天主教官方網頁內。4可以說,女教宗在歷史上沒有存在的空間。更重要的是,我們到目前為止亦找不到一些確切的資料證實女教宗確實存在過。不過,自從十世紀以後,在教宗選舉結束以後,必須驗明性別,可能這就是女教宗帶來最大的後遺症了。
歷史中的女教宗可能真的沒有存在過,但是我覺得從這傳說女教宗身上也能得到一點啟示。無疑,在整個過程中,她是做錯了,但可幸的是她願意承擔自己的後果,並沒有多加掩飾自己所犯的罪。我覺得真能做到這一點實在不是容易,反觀我們現世人所缺乏的正就是這份自我承擔的素質。我深信教會日後所要面對的挑戰將會更多,讓我們都拿出這份勇氣,承擔教會,活出我們的基督信仰。
1 《教會歷史•上卷》,赫士,上海廣學會,民國十五年,87頁。
2 可參考瑪16:18。
3 參閱http://www.medugorje.com/catholic/ordinati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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