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的靈修——
休、悠、遊、優
鄭瑞薇
神思 第五十五期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 47-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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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鄭瑞薇修女用「休、悠、遊、優」四者去探索靈修的內蘊。「休」是指「休息」，人要知所停頓，才會安息主內。「悠」指「悠閒」，是一種意境；身心悠閒的人，會與悠閒的主相遇，使人具備靈氣。「遊」指「遊玩」，是真我的表現，使人開懷，使人忘我，讓聖神流動其中。「優」指「優質」，悠閒靈修引領人做個優質的人，有愛心的人，肯定自我價值的人，心中毫無牽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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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靈修都要下不少工夫，苦心修煉，持之以恒，而悠閒靈修是否不用出力，悠閒地就可以得道？相信不會如此間單，原來悠閒靈修是有它的層次和境界，且滲透整個生活，與日常生活密不可分，但又能躍進一種超然的生活藝術，而達至善之境。真的，那些得道的高人，總是悠然自得，逍遙自在，氣定神閒，然而其貌不揚，其辭不靈，是凡人中的凡人，但卻充滿人生的歷鍊和智慧，誰也不覺察他就在你身旁。今日都市人被許多活動、工作、應酬、學習……所充塞，生活在一個分秒必爭的緊張狀態中（連修道人在內），似乎需要一服清新劑來沖洗排毒，悠閒靈修相信是最有效的良藥，它能從淺入深，由易到精，有心人自能找到竅門。本文的靈感是來自張春申神父所著——「悠閒的神學」，（《神學論集》35期），很想藉此拋磚引玉，讓污染的世代有點靈氣，既然是悠閒就得從休、悠、遊、優去探索靈修的內蘊。
休
休就是休息，大家都很想休息，但大家都很忙，只有天主最會「工作」，更會休息。祂六天創造天地，第七天休息。「天地和天地間的一切點綴都完成了，到第七天，天主造物的工程已完成，就在第七天休息，停止了所作的一切工程，天主祝福了第七天，定為聖日，因為這一天，天主停止了他所行一切創造工作。」（創2:1-3）在休息前要工作，且非常用心去作，同時很滿意自己的工作，天主對自己的工程說了數次「好」，表示祂對祂的工程很欣賞很稱心；祂才可以停下來，真正地休息。這種休息是具有質素，具有心情，具有享受，具有祝福，天主甚至定為聖日，原來要懂得休息是一門學問，更是一種靈修。
若我們要經驗真正的休息，就得看看我們的工作態度和意向，我們不得不問：我們為甚麼要工作？一定有很多答案，但最終要問：在工作中我們有否引發我們內在的生命力？因我們的工作能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更豐盈，工作本身是會消耗我們的時間、體力、精力……但卻滋育著我們，使我們內在生命不斷流溢。若我們工作只汲汲追求工作效果，耗盡一切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只是「做事」，那只會心力交瘁，生命無法精彩，我們的休息只會用另一種活動來充塞，生命逐漸麻木，我們開始要很多代替品，生命不斷委靡不振，這時最有效的「休息良藥」也無法治癒生命的疲累，所以要懂得工作才懂得休息。
首先，休息是要從工作中停下來，如音樂中的休止符號，為恢復身心的疲勞是需要的，不再如此操勞，對自己的工作有信心，欣賞自己工作所付出的心力和創意。而最有效的休息就是耶穌的邀請：「凡勞苦和負重擔的，你們都到我跟前來，我要使你們安息。」（瑪11:25）唯獨祂能賜與人心靈的平靜，人才可進入身心真正的休息。要祝福休息，使它成為聖。
停有很短暫的停，就是深呼吸。呼吸是生命的氣息，我們慢慢吸入一口新鮮的空氣直入丹田，停留數秒，然後慢慢呼出，持續數次甚至十數次，更好配合靜坐姿勢，持守十至數十分鐘，你會有一種較新的經驗。特別當你情緒不寧，煩悶不安，怒氣不平……時，找一個無人干擾的角落，最理想是空氣較清新的地方，用心做深呼吸。你生命的氣息會引領你，更好說是聖神會吹醒你，使你經驗生命的寶貴，同時也有能力看到自己的陰暗面。或許你會不相信深呼吸有如此神效，請你試試看，深呼吸會使你親嚐一份莫名的寧靜與平和。我們要從適當的呼吸來培養能量，由空氣和空氣中的氧受益，使我們生命的氣透過有調節的呼吸維持與滋養。因為氣是生命的之源，也是生命之靈，能與聖神相通，一股氣息與靈氣互流，使你心所願和思所想能合而為一，精神自能飽滿，靈氣也會十足。
每天適量的睡眠也是很好的停，能好好睡一覺是福。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這樣寫道：願主祝福發明睡眠的人！它像斗篷般蓋著紛擾的思緒；它是饑者的食物，渴者的甘露，凍者的暖流與暑者的涼風；它是現金，廉價供應世間一切的愉悅；它是天平，使國王與牧者，愚者與聖人平等無別。睡眠專家建議：想保持頭腦清醒，心情愉快，思想敏銳，活力充沛，富有創意，你得至少把三分一的人生投資在睡眠上，原來睡眠是清醒必要的投資。當我們躺在床上全身慢慢地放鬆，微笑入睡，如睡在主懷中，自然醒來精神充足，效率倍增，工作品質提高，且有能力笑臉迎人，連祈禱也醒神，身心靈的狀態好似經歷了一場徹底的質變。要睡出活力來，必需調整我們日常的生活和習慣，重新安排活動的優次，不必要的應酬盡量減少，連飲食也可清淡些……。若真的如此下工夫，我們自然騰出充裕時間來睡覺。假若你很難入睡，除了生理的影響外，就得檢視我們內在有甚麼心理障礙——如不滿、憂慮、忿怒、壓力，甚至仇恨……等。這種積累的情緒要設法清除，這種情緒的生發你一定認為別人得罪你，踐踏你的自尊，你要報復，如此傷身傷心的魔障，我們怎能入睡？身體是最好的導師和醫師，它會常常發出訊息——如疲累、疼痛等，我們要聆聽合作，連睡中的夢也是你生命的啟示，希望我們都能享受有質有量的睡眠。
一週的第一天，正常的情況是真正的休息，舊約時代是非常重視安息日，應是看守自己靈魂的日子，不要為世事操勞，不要在路上負重軛，連心靈的重擔和罪惡也不背負，輕快地以感恩的心情度安息日。新約時代更賦與全新的意義，因耶穌基督的復活就在這一天，堪稱為主的日子。聖神降臨正是猶太人的五旬節日，初期教會用一週的第一天來團聚分餅。從創世紀的第七天定為聖日到新約的主日都邀請我們善待這第一天，把一週的第一天最新鮮的時光奉獻給主。因祂我們才有今天，體驗衪真是時間的主，造我救我的主，更深信這一天是為我們的一天；因祂我們成為有人性尊嚴的人，不是勞動的奴隸，我們會停下來歇息歇息，而有信仰的我們，大家團聚參與聖餐，共慶紀念主的復活，宣認同一的信仰，經驗主的擔子是輕快的，祂的軛是柔和的，以感恩喜樂的情懷歡渡這一天。
人生走了六十載也是從工作退下來的時刻，退休不是人人能接受的，因為你數十年積下來的功德和成就，要你退即要你放——放下你的權，放下你的位，放下你的情，放下你的威，放下你的面，放下你的功，放下你擁有的一切，你會頓然感到一場空。假若你過去不知不覺間很執著自己的事業和名利，你會放得更難，原來放是考驗你過去從事事業心態。當然一種捨不得是自然的心理現象，但以為非你不可的自大心理就會摧殘你。會退也會休才行，很多人會立刻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或夢想，或安排一大堆以前未完成的事去幹，結果又是另種充塞，也許比以前更忙。其實，退休生活要嘗試使它成為藝術，再不是做事，而是積極踏上人生成長路，努力開創退休新天地，何況我們都深信上主是生命的主，作一位快樂的老人，是最好的見證和福傳。
生命最終的休息，就是生命在世最後的日子，那時真的安息主懷中，永遠永遠，再沒有眼睙和痛苦，也沒有悲傷和哀嘆，只有分享上主永恒的愛，這時生命才得滿全。懂得活出生命的精彩，反影上主無限的美善，一股無悔平和的氣息引到天國裡去。
悠
悠閒是一種意境，人透過人的活動去經驗自己生命的豐盈，甚至發揮流溢，使更多的生命也經驗自己生命的豐盛。這是做人最高的境界，休息只是外在的停頓，而悠閒卻是內在的心態，使人有足夠空間，自動調節與整合自己的生活，享受一份怡然自得的心境，且能引發別人的生命走向完滿，更能把悠閒寓於工作中，人就能品嚐生命的無比甘美，也能把生命展延得淋漓盡緻。然而最能表達悠閒的生命就是天主自己。因為祂不單生命本身是無比豐盈，更是不斷地流溢。
天主聖三內在生命是充滿悠閒的內涵，祂是全美全善，無限無量。父從無始之始已體認自己生命的本質，既充實又滿盈，面對自己的生命能歡欣雀躍。天主子於永遠就受生其間，祂整個生命反映啟示父的豐盛生命，而父子間相互的關係是如此的深邃，在愛中不斷互流。聖神就在這父子無比的愛中被發，這創舉真是天主自己悠閒的傑作，在愛中不斷湧流外溢，絲毫沒有外加的因素，只有上主的愛。這愛使天主父透過創造去呈露祂的真善美，聖子降生救贖的工程更道出祂愛的徹底，為罪人捨掉自己的生命，流盡祂無比的愛，聖神就在這愛中運行，生生不息，使充滿罪惡的人間，也能呼吸到清新的氣息，在濁塵中也能分沾神的靈氣，上主生命的悠閒就在愛中傾流，無窮無盡。
天主創造人的原意就是要人分享祂的生命，在悠閒中渡日，懷著優哉悠哉的心態工作，使生命活得愈來愈豐盛，在人的面貌上看到上主的容光。可是人的罪把這一切都失落了，幸好上主的慈愛能重拾我們的生命，使我們因基督的救恩再生，但我們仍在救贖中，因此我們常在一種張力中過活，尤其在工作時無法亦無能顯出那份悠閒，只有在緊張的心情下，努力去滿全自我的要求或達成工作的效果。非但沒有悠閒的喜悅，而是把生命漸漸窒息，基督願意從我們的桎梏中拯救我們，使我們從汲汲工作的成效中走出來，投進悠閒的境地，分享上主悠閒的生命，經驗祂的豐盈。假若我們能如此釋放自己，我們才真的享受生命和自由。
要成為一位悠閒的人，首先要成為天主的人，使身、心、靈都充滿悠閒的氣息。天主原初就賜給我們一個身體，還在這血肉身軀吹了一口氣，使我們活現出來。透過身體的美姿，配合音樂，就成為舞蹈；配合韻律，就成為韻律操。這身體非常神奇，只要好好與它合作，它能神奇地回報，充沛著生命力，我們要善待它，適當地調理它，使它慢慢地進入悠閒的境界，它就能在活動中品嘗並傳遞自己豐富的生命。我們要學習聆聽身體發出的訊息，它是不會欺騙我們的，它會疼痛，它會疲累，它會收緊……從身體的狀態，我們能了解現刻的我，且常意識放鬆自己，嘗試觀呼吸，使身體與生活節奏協調，悠閒的種子就在身體內生根，從體內發放悠然自得的感覺，是一種諧和合一，生命的活力透過身體呈露出來，那份神采是動人的，有著神的光華。有了這種質素，也能寓工作於悠閒中，不會強迫自己，也不使人有壓力，因不是在「做事」，而是悠閒地工作，不但使自己生命豐盈，也豐富別人的生命。身體有了悠閒的細胞，才有能力欣賞自己，無論它是怎樣——高矮肥瘦，無論它具有多少才能，無論任何成長背景……都能接納自己，欣喜地與自己共處，也能盛載他人，身體更顯其高貴，真可成為聖神的宮殿。
有了悠閒的身，才有悠閒的心，這顆心充滿智慧，可辨別什麼是天主的事，什麼是人的事。這顆心更富有憐憫寬恕，心中沒有仇恨，也沒有敵人，誰也不會得罪自己，因為自己也是一位普通軟弱有限的罪人，常需要上主的慈愛憐憫。對人懷有同感心，有能力進入別人的生命，真正去了解他人，接納他但可以不同意他，漸漸引進基督的心腸，吸納祂無私的愛，只有在愛中才接觸到天主，因天主是愛。心中有愛，萬事才有出路，有了自由，不會用自己的尺去量度他人，使別人在自己的天空下成長，隨著聖神的風，遨游於天地間，無往而不利。一片澄明的心，充盈在流溢的生命中，誰都會歡欣起舞，舉杯同慶。
身心充滿悠閒的人，他一定與悠閒的主相遇。人最大的幸福就是人神的往還，人能向主祈禱，這份情誼是生命與生命的主最深的交流，人有靈氣就在於此。祈禱的人可深深體味品嚐自己內蘊豐盈的生命，而這生命根源於造我贖我愛我的主。愈能體認自己的生命，愈能向上主感恩讚頌，經驗天人生命交融的喜悅，享受這超越性最深層次的悠閒，祈禱再沒有任何目的，更不只是本份和責任，而是生命的本質。人有能力獨處而不感寂寞，因心中有主，生命感到真愛。人有能力受苦而不感痛楚，因心中有主，生命感到希望。人神交往使人變質，使人愈來愈肖似天主。人無法只為自己生活，自我中心真是罪惡，因為生命滿瀉必要流溢，不可停滯，但有許多人卻感到生命非常乾躁乏味，主要是沒有向生命之源吸取，更不會跪下禱告，生命常汲汲求可見的實效，卻忘了生命的主。悠閒的生命是可獨個兒靜坐主前欣賞生命，感謝生命，也可與團體透過禮儀一起讚頌上主，更可與人分享他內心天人共融的體驗。他的雙腳仍屹立地上，他的雙手能合什祈禱，而他的心神卻悠然神往，閒情逸趣，更能讓聖神引領，飽享上主的慈愛。
遊
身心靈進入悠閒的人，自然會懂得遊玩。一般人以為遊玩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其實成年人更需要遊玩，但成年人往往用娛樂或其他代替品來充塞，而無暇去遊玩，認為遊玩是浪費時間。原來遊玩時是最能表達每個人的真我，當你遊玩時必是心情開朗，心無牽掛，你會盡情投入，進入一個忘我的境界，非常具有創意，每次都有新鮮感，且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愈簡單的玩具，愈能啟發人的心思，有些遊戲是獨個兒玩，但有些遊戲是大家一起玩，要團結合作，很能發揮團體感。
靈修生活的初期真是需要修練的工夫，且要持之以恒。但漸漸進入悠閒的境界，身心靈已能整合無間，一切來得很自然，是生命本身的流溢，再不需要刻意，而在平凡的生活中去流露真的自己，就如遊戲時那種投入，不會介意旁人的看法，全心去做日常的工作。寫作時寫作，洗碗時洗碗，吃飯時細心咀嚼，休息時全身放鬆休息，遊戲時全情投入，交談時用心聆聽也去回應，祈禱時在主前完全交付自己……。常能活在當下，念茲在茲，進入一個忘我的境界，再不會如此集中自己，在你面前自然展現無限創意的空間，對自己寬恕，也給別人有餘地。你能找到神聖的空間和時間自我獨處，更能與人合作，共同祈禱，在禮儀中大家讚頌上主。面對日常繁忙的工作，也能有渡假的心情，正如遊戲時的投入，忘我和具有創意。而悠閒靈修最能表達遊戲時那種特質——是生命滿盈的流溢，心中晴朗清明，能全情投入，進入一個忘我的境界，心靈有足夠空間讓聖神流動，而身心靈也能配合，和諧而具創意，優哉悠哉，樂在其中。任何事件的生發也無礙於具有悠閒靈修的人，因為他能享受聖神內那份自由。
優
今日很著重優質，真的發現量多不等同質優，所以提倡優質教育，優質服務……來提昇人的質素。人真正的優質是能分享天主的生命，就是愛，有愛的生命必會流溢，本身是相當充盈才可外溢，悠閒靈修就是引領我們成為一位優質的人，有愛的人，使我們身心靈整合——身體懂得在適當時休息，調息呼吸，珍惜睡眠，勤習運動，節制飲食，寓悠閒於工作中，發掘身體內的潛能，如舞蹈、體操、遊戲……等。接納自己，愛惜自己，肯定自己是上主精心的傑作，這個我一定是好的。有了這個自我價值的基礎，心中自然再無牽掛，有容量去盛載世間是是非非。心中有主，一切有了優次，能靜獨自如，念茲在茲，與主深深往還。這份靈氣自然外溢，散發到與你接觸的人，敏感周遭生發的事，可與人合作，亦能讓人有自己成長的空間。人生數十載，過去在無知中已浪費了不少的時光，積聚了不少的廢氣，凝固了不少的怨忿。今天，邀請悠閒的主進入我們生命中，洗滌、淨化、寬恕。使我們重生，再用心投入生命，使我們在聖神內更具創意，豐滿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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