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世紀教友生活

 

楊孝明

丘建峰

 

神思 第五十一期 二零零一年十一月 3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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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楊孝明、丘建峰兩位先生的文章,認定在廿一世紀教友可帶動教會的更新,而宗徒「團聚、祈禱、餅」是最適合的模式。教友可用此向內福傳,喚醒教會內十份之八不太積極投入的教友,使他們成為不可思議的力量。教友要將信仰放在生活中最先的優次,並獻身創造屬靈氣質,甚至創造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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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每一年代都有那一時代的屬靈氣質,而每一時代的屬靈氣質又帶動著整個教會的更新,帶動著教友的生活模態。而每一地區的屬靈特質亦各有不同,故本文會把焦點集中在香港這一地區。究竟面向廿一世紀,我們這一世代的屬靈特質又會怎樣呢?這必會影響著我們廿一世紀的教友生活。

本文並不嘗試作任何預測,只是想指出某一些廿世紀的現象,從而希望提出一些問題和一些方向,以收拋磚引玉之效。

 

兩種經驗

筆者曾在1994年去上海寧波,1998年去台灣萬金。兩地給筆者的印象是人際關係密切,雖然生活不富裕,但有一種親和感。教友和教友間在人際親和外,加上一種同信仰的屬靈幅度,使人感到保祿叫斐理伯人要「常常喜樂」的情況臨現人間。我們相信香港教會也經歷過這樣的甜蜜時刻,直至經濟起飛,大都會出現,人不再在村落或木屋區內互聚,而是各自躲在自己建立的空間──安全、舒適;不過封閉、乏安全感。值得留意的是,二十世紀人類面對最大的問題是非人化、工業革命、大都會的出現,人的價值一直受挑戰、存疑,人們在自我封閉、乏安全感中尋找出路。

村落式的教會,教友們團聚,一起望彌撒,一起聚餐,正暗合宗徒時代的團聚、祈禱、餅。大都會式的教友乏時間一起團聚、吃飯,只有彌撒的時候在一起,大家只是不同的陌生人聚在一起祈禱感恩而已。

 

宗徒模式是出路

然而,所有近代學者、神學家、教宗、主教、神父都承認,將來教會的出路,教會最大的力量,是來自教友。教友可以怎樣帶動更新?筆者相信,步武宗徒模式適切不過的。團聚、祈禱、(聚餐),缺一不可。或曰:我們沒有這些麼?答曰:沒有。現今望彌撒的教友,大部份與教會內其他團體沒有聯繫,很多時彌撒禮成,感謝天主後,便各散東西,教友們和教會只有單線聯繫——彌撒;沒有其他信仰生活上的聯繫,這樣的教會及信仰素質是單薄的,這樣的屬靈氣質是單薄的,而由這種教友參與的彌撒也是單薄的,欠缺了在基督內團體的愛及生活那一種幅度。

根據美國神學泰斗保羅田立克(Paul Tillich)1的觀察,每一間教會約有十分之一的教友是覺醒的,有十分之八的教友是有機會被喚醒的,只有十分之一是永遠睡的。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在堂區有一群人永遠是十分忙碌地擔負著多個職責,而其他教友永遠是彌撒完了便各散東西或早早便到茶樓佔一席位,每星期的宗教責任完成了,便可心安理得過餘下的俗生活。而在俗生活中,教友們卻不斷被生活擔子所重壓,活得沮喪而沒有從基督而來的喜樂;生活出現問題,卻不會回教會重拾力量,信仰和生活嚴重脫節,沒有共同分享的靈性友人,遇上大事時只會質問天主為何這樣這樣,這是我們現今的現象,也是困局。

 

要覺醒,要向內福傳

怎樣才是我們的出路?怎樣才能步武宗徒的模式:祈禱、餅、團聚?我們相信,非要把餘下的十分之八教友喚醒不可。然而,這種情況要怎樣去改善呢?是時候我們不單要向外福傳,也是向內福傳的時候了。當這十分八的教友被喚醒,再投入教會時,發出的力量將會是不可思議的巨大。然而要喚醒什麼呢?我們需要對我們的身份再反省,認清基督也召叫我們作君王、先知和司祭

教友本身就是聖潔的司祭,有著司祭角色。理應覺得我是教會,當教會有不完善處,要大膽提出,不是為批判,而是要她更完善,因為我們是在旅途中。二《教會傳教工作法令》(21)強調:「除非有名實相符的教友階層和聖統在一起,並協同工作,這個教會就不能算是真有基礎…。沒有教友的活力表現,福音就不能在一個民族的思想、生活與活動中深深根。」教友的責任不單是擔當讀經員、送聖體員等等,也不單只是作為一個專業人為教會提供一些專業意見。

現在我們所當倚重的,是群體的領導。在工作的交付模式上(service delivery model),團隊(team work)勝於各自發揮所長,好像任何涉及二人或以上的球類比賽一樣。團體性的傳教工作所以有重大的意義,因為無論是在教會的團體中,或者在個別的環境中,傳教工作往往要以共同行動來完成2。這種團體既可以支持團體的每成員,同時也可以訓練他們的傳教精神,可以妥善地分配、指揮他們的傳教行動,使得他們比各自獨力工作時,可以收到更為豐厚的成果3

 

教友行動

「行動──反省──再行動」乃是今天做神學的主要方法,也是使信徒加深他們信仰的不二法門,教友需要的是邊學邊做或從做中學習的機會4。其實教友才真正有資格做這種神學反省,因為他們才是真正地在俗生活中掙扎的人,在這方面,教會當局反而要謙卑地向教友學習5。而事實上,在傳教事業的領域上,大部份工作只有教友才可以做6

教宗庇護十二在通中明確地接受和支持「教友行動」(Catholic Action),鼓勵信友參與世界的事務,促進世界基督化的步伐,大大影響信友在教會中所負起的使命7。而且教友應該有權利,有義務針對教會的利益所在,發表自己的意見8

現在是教會十分需要重新向信徒「自傳」福音的時候了9

我們的職務不再只是祈禱、付錢、服從了。

 

信仰的優次

面對改革,最需要的條件,其實是教友真正活出信仰,由內到外,關心自己的生命,關心教會的前途。首先,教友不能認為信仰是一次過的事,只要信了就可以(除非他們是為了方便結婚、墳地或子女入學等),要是這樣倒有點像路德的因信稱義,只要信便可以。信仰是一生的事,在整條信仰路上,要不斷進深與聖三的關係,不斷在祈禱、靈修、經上進深,達致與天主十分親蜜和諧。

這情況就像婚姻一樣,婚姻不是兩個人宣誓婚約承諾便完結,而是要一生一世地向對方委身,努力增加了解,增進感情,在困難中向前邁步,最後真的願意為對方犧牲。信仰也是一樣,天國教會的事業,最後也會成為信徒的事業,他人的生命也是自己的生命,這才是信仰。在這種信仰過程中,我們必須要有一種被上主震動的「經驗」,以致我們能對信仰有一種新的景觀,不再是中產式的信仰──純理性、穩定、安全──以致我們能有一種追求的力量,追求理想、追求成聖10

信仰是一個最先的優次,在生活上成為我們的中心,成為我們的價值觀,取向的標準。今天很多信友把信仰推至我們生活的邊緣,像在其他興趣外加上宗教興趣,在其他價值上加上宗教價值11,最後成為可有可無,又或是成為精神寄托,或是別人口中的勸人為善,做個好人。不──信仰不是精神寄托,做個好人,被邊緣化,它是我們的中心,最高優次,價值標準,簡單地說,它就是我們的生命本身。許多人的信仰和日常生活分割,要算我們這時代嚴重錯誤之。這種情況均受舊約先知及耶穌譴責12

天主的旨意不只是要我們消極的拋棄世俗,而是積極的效勞;不只是謹一大堆清規,而是從根本作起,實踐那執一馭萬的愛心13。信眾皆為司祭的意義是,信眾應在世人面前為天主和其聖意作證,並為服務人類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14。這是一種無條件委身(unconditional commitment and personal surrender to God)15。人唯有完全獻身作門徒,才能經驗十字架的意義16

 

人人奉獻

作為天主教徒,我們更要衝破的是:不再認為主教、神父、修女才是奉獻的人。不,每一個人都是獻給天主,每一個人也是服務天國。教會只能阻止某些人士(例如已婚人士)成為神父、修士、修女,卻沒有阻止任何人去服務。其實教會是不應有特殊階級的,因為信者人人平等,都是蒙選者、聖人、門徒、弟兄、因此大家都是王家的司祭17。《教會憲章》指出「神聖職務」可由平信徒出任。18我們不要以為只有修道者才是領導,高人一等,不,只要我們向基督說是,便是獻身、服務、與及領導。事實上,早期教會的職務是不分聖俗的,四世紀前,教會職務人人有責19,各人以天賦的神恩為人的好處而服務,建樹基督的身體20

故此,教會的職務並非以聖為首要的考慮點,而是按人不同的神恩能力,為所需的服務而付出貢獻21。每一個人在同一的聖神內領受不同的神恩為福音服務22。團體要想有合一與秩序,便該使每人各有其神恩23正如孔格(Congar)所說:我們現在的教會觀應是一全面的、完整的教會觀,這教會觀是為教友,屬於教友,是以全體教友為主的教會觀(Total Ecclesiology is an Ecclesiology of all Christians, for all Christians, and from all Christians),是一[UU1]「民有、民治、民享」的教會觀24

雖然教宗若望保祿二19931994年對以上的問題有以下的說話:「過分強調由洗禮來的平等,有時會導致漠視所有信友的『王家司祭職 (royal priesthood )與由聖得來的『服務司祭職 (ministerial priesthood) 之間的真實區別。」「能積極活動的司鐸數目在減少──我們求主使這一情況早日過去,但若把這一現象解釋成一個天主眷顧的記號 (a providential sign),表示一般教友可取替司鐸,這和基督和教會的本意是無法協調的。25」這是一種二元的思維模式,我們今天需要來一個範式轉移 (paradigm shift)為甚麼強調平等便會做成沒有區別?為甚麼要擔憂教友會取代司鐸而看不到互相更大的合作?為甚麼非此即彼而不是雙贏?

 

創造歷史

當我們能衝破自己的樊籠,再思信仰生命的真諦,背上十架,學效宗徒榜樣,會有什麼後果呢?筆者大膽的說,一個新的歷史將會由我們諦造,也是創造廿一世紀香港屬靈氣質的方向,這種屬靈氣質和過往歷史一樣,是新一次由自我走向天主的過程。

根據二《教會憲章》36指出:教友們要集中力量,去醫治世界上引人犯罪的風俗與環境,使之能符合正義的原則,導人行善而不予妨礙。這樣作法,將會把道德價值灌輸到文化及人類的活動中。其實二的指引正正是現代社會問題的救命靈丹,這種精神正在台灣由證嚴法師所領導的慈濟基金會實踐出來,成為一股俗流中的清泉,帶引民眾走向正確的方向,為社會播下詳和的氣氛。若我們能由自己開始,改變群體,我們也必定能夠完成天主對我們的期望。

現在香港的教會,正需要我們去獻身,因為有一大群有理想的年青人就如沒有牧人的羊一樣,需要有先知的聲音,我們就有先知的職份,香港的社會現在也充滿各種矛盾問題,現在不是我們躲在四幅牆中的時候了,因基督正正在受苦難的人群當中。「各人應依照自己所領受的神恩,彼此服事,善作天主各種恩寵的管理員。」(伯前4:10)

 

新趨勢──教友組織

在香港,現在有沒有這趨勢呢?在此為大家介紹一個由教友組成的組織。

在十多年前,本港天主教內有十多個祈禱小組的善會,他們為了資源共用,於是便組成了「神恩復興運動中文組幹事團」,簡稱「中文組」。此組織多月開會一次,互通消息。或許近幾年,「中文組」有成員看到堂區內教友的冷漠,越來越想向外擴展,於是其中一些人站出來,組成「聖神內更新團體」。其核心成員稱為盟約會員,有七人,每人把薪金的5%作奉獻;另有十多人稱為同心會員,每月把薪金3%奉獻,兩種會員逢星期五守齋

此組織的遠景是預見一個由聖神推動的團體:每成員不斷悔改更新、在主內成長的人日益增多、事事感謝讚美主、委身事工、建設團體和傳揚福音等。他們現在有101201301401四個課程,對象為教友及修女,課程在星期六舉行,內容是引導教友參與祈禱讀經、神恩小組祈禱會、詩歌敬拜、了解彌撒意義、認識自己、心靈醫治、覆手祈禱、聖經基礎、要理導論、三分鐘見、認識新紀元運動、了解天主想自己成為甚麼人、裝備自己成為福傳人、也學習多為團體工作等。

除了課程外,他們也在不同地區帶領祈禱會,午間守齋神恩祈禱會等;又組織義工團,為有需要人士服務。在團體組織方面,他們仿效基督教的人釘人戰術,為每位會員舉行生日會,由於有兩位全職職員,他們有能力每月最少以電話關心會員一次,且會紀錄會員出席情況。最令人驚異的是他們能夠在灣仔商業中心區租上二千尺的單位,供會員作各種活動。為何有這種能力呢?他們的解釋是聖神的帶領。的確,他們的「神跡」經驗不少,在20002月,他們只有會員廿多人,現在增長五倍,有百多人,增長的速度比基督教會還強。

從歷史角度看,實踐信望愛德的使徒運動,經常比現存的教會體制發展快速,因此,不能總是等待教會上層領導者來指示方向;相反地,也要有來自地方階層的動員,以便神恩能更充份發揮其原創力26

雖然,「聖神內更新團體」的火焰還未能燃燒向全港各堂區,全港積極的教友或許仍然只有十分一,仍有十分八未被喚醒,但是,每一年代的復興皆是由聖神自己推動,若是從天主而來,又有誰能阻止呢?因此,若問廿一世紀教友應有的生活是如何,我們堅信宗徒模式,加上全心奉獻,聖神之火必會吹遍世界。那時,充滿基督精神的團體將會不斷湧現,而世界的文化就是在這種情形下走向愛的中心──天主。

 

總結

我們相信每一時代,每一地區皆有不同的屬靈模式及經驗,但萬變不離其宗,就是人由自我走向天主。而宗徒模式在現今世代尤其適切,只要十分之八的教友能被向內福傳喚醒,了解到真正教友的身份及使命,願意獻出自己,我們便能形成強大的群體,諦造歷史,成為將來教會的希望。這種趨勢已經開始,而且是由聖神推動的,誰又能阻止呢?

 

1 郭乃弘牧師,更新地方教會的策略》,香港基督徒學會, 2000, 186

2 同註1,124

3 梵二《教友傳教法令》18

4 同註1, 65

5 同註1, 78,141

6 梵二《教友傳教法令》1

7 吳日華先生,教友角色的定位和培訓」,《社會變遷與教會回應》,公教教研中心,1996, 71, 引自E. Schillebeeckx, Ministry, 13, 17, 34

8 梵二《教會憲章》37

9 同註1, 99

10 Gerald O`Collins, S. J., Fundamental Theology , Paulist Press, 1981, 140.

11 楊牧谷牧師,使徒信經新釋》,校園,1988, 20

12 梵二《論教會在現代世界牧職憲章》43

13 漢斯昆(Hans K?ng,《教會發微》(The Church)田永正譯,光啟,1976, 48

14 同註13, 462

15 同註10, 163

16 同註10, 80

17 同註13, 447

18 同註7, 62頁吳先生在此引用Louis Ligier 在 “ Lay Ministries and Their Foundations in the Documents of Vatican II in R. Latourelle,ed., Vatican; Assessment and Perspectives,25 years after-1962-1987,Vol.2, 160-175, Paulist Press, 1988.

19 同註7,吳先生在此引用了James M. Barnett : The Diaconate, A Full and Equal Order, The Seabury Press,1981, 106.

20 同註7, 引自經文格前12:7; 14:4512

21 同註7, 引自經文格前12:4--11; 2728

22 同註7,引自經文格前12:4-11;2728,另引Edward Schillebeeckx, Ministry: A Case for Change, SCM Press, 1981, 13

23 同註13, 238

24 趙榮珠引 Congar "My Path-findings in the Theology of Laity and Ministries" 的觀點,教友職務的重要性及其發展」,《神學論集》第109,1996年秋, 403

25房志榮神父引教宗若望保祿二世 "Do Laity Share in the Priest's Pastoral Ministry?" 的講話,教友職務與教會訓導( 綱要) , 《神學論集》第109,1996年秋, 340

26 谷寒松神父,台灣義務使徒經驗分析」,《神學論集》第109,1996年秋, 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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