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環保倫理
對生態危機有迫切的回應和關心可促使
天主教信仰的胸襟和視野變得更廣更深
鄭生來
神思 第四十八期 二零零一年二月 66-9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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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鄭生來神父的文章首先介紹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1990年以「生態危機」為題的世界和平文告,指出關懷生態環境是每個人的責任,同時成為信仰的主要部份。作著繼而從三個層面去綜合生態環境的倫理問題,即科技管治層面、社會政治和經濟的層面、文化深層根基層面。有責任地回應生態的危機,會使我們的信仰視野和胸襟變得更廣更深,更使人接近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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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時至21世紀的今天,沒有誰會說保護環境不重要,而香港人對環保的意識亦相對地提高了,但不一定視為最重要;香港天主教會亦不例外,愛護環境仍未進入香港天主教會的主流思想、探討及行動中。生態危機的迫切性在堂區計劃議程考慮仍遜色,或者作為教友生活和精神培育並沒有佔任何一席位。教會在這方面意識仍偏低,未能體會生態危機與信仰生活的不同層次是存在著不可或缺的關係。教會的綠色環保意識,仍相當薄弱。
雖然如此,香港教會有個人、個別團體和機構在近幾年的環保意識的確是有所提高。聖神仍然不斷在教會內更新工作,聖母軍每週開會經是呼求聖神「使大地更新」。大地的更新,是包括著大自然、整個人類和教會。
教宗首次以生態環境作為整份文獻的主題,以及比較深入、全面探討,要算是以1990年發表的世界和平文告:
「生態危機:一個共同責任」1,副題為「與造物主天主和平相處,與一切受造物共享平安」。
每個人的責任
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指出,環保是個倫理責任問題:「今日生態危機已達到成為每個人的責任。」2這是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和協調的責任,是「屬於個人、各民族、國家和國際社會的責任和義務。」3
敬重宇宙的秩序
教宗覺得,如果我們體會到這義務是與建設社會和平有密切的關係,我們會更留意地球和大氣層正在給我們的訊息,也會了解和關注大地發出的呼喚的重要性。大地母親正在告訴我們:「宇宙間有一個必須受到敬重的秩序。」4
與後代有關的道德課題
敬重以及為後代保存生態秩序是個重要的道德問題:「人既有自由選擇的能力,也有重大的責任為後代子孫保存這一秩序。我願意重複地說,生態危機是一個道德課題。」5
這是全人類的事:「即使沒有任何特別宗教信仰的人,但為共同福祉,他們也有強烈的責任感,會認識他們的義務,為一個健康的環境的重整作出貢獻。」6
關心環境是信仰的基要部份
每個主日,我們表達確信「全能的聖父,天地萬物,無論有形無形,都是祂所創造的。」
回應天父和祂的創造的呼喚,是基督徒實踐信仰的基要部份:「信仰天主是造物主的人,相信世界上有一極明確的一致性和秩序,他們更應該感覺到受召去面對問題。尤其是基督徒應該明白,他們在受造界的責任,對自然界和造物主的義務,是他們信仰的主要部份。」7
這是各宗教需要共同努力合作和關注的事情。
環保的努力是直接來自對造物主的信仰
教宗繼續說:「我願意直接向天主教內我的兄弟姊妹說話,意在提醒他們有照顧所有受造物的嚴肅義務。信徒們對有益於每個人的健康環境的努力,直接來自他們對天主造物主的信仰,來自他們對原罪和本罪影響效果的認識,來自因基督而獲得救贖的確信事實。」8
對人性尊嚴的敬重要延伸到其他受造物
教會的社會訓導,一向強調重視人的尊嚴,作為基本倫理態度與行為。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指出這也應延伸對一切受造物:「對生命和人格尊嚴的敬重,也延伸到對其餘的受造物,它們受召與人聯合同聲讚美天主(參閱詠148:96)。」9
聖方濟為環保主保:與天地人和好,不能分開
亞西西的聖方濟對大自然的親情,促使他成為環境保護的模範。教宗在1979年宣告他為「促進生態保護者的主保」,他說:「他提供基督徒對受造界的完整性之真實性和深切敬重的範例。……聖方濟邀請一切受造界–––動物、植物、自然界力量,甚至『太陽兄弟』和『月亮姊妹』一一頌揚和讚美上主。(他)給我們動人的見證,當我們與天主和好時,和受造界共存,與所有人民的和平是不能分離的。」10
教宗更希望「聖方濟的感召幫助我們,與全能天主所創造的一切美善事物,保持生生不息的『手足情誼』的活潑意識。」11
要符合道德觀
教宗指出:「倫理價值是一個和祥社會發展的基本所在,對生態問題尤其密切。今日世界面臨的許多挑戰間相互依附的事實,證明需要有謹慎的協調解決之策,著重合符道德的世界觀。」12
「為基督徒來說,這(合符道德)的世界觀是建立於來自天主啟示的宗教信理。」13
聖經的啟示14
教宗的文告點出聖經裏的幾個要點:
1. 天主欣賞自己的創造:「天主看了祂造的一切,認為樣樣都很好」(創1:31)。
2. 人「要用智慧和愛心」治理大地(創1:28)。
3. 但人破壞了和諧,「相反天主的計劃」,犯罪,與天主「分離」,與自己分離,與他人和大地分離,破壞天地人的合一和協調。
4. 這也「引起大地的『反抗」』(參創3:17-19;4-12)。
「一切受造物變成屈伏在敗壞的狀態之下,在奧秘的方式中等待脫離控制;與天主的子女一起得享光榮的自由」(參羅8:20-21)
5. 不道德的行為牽涉大地,而基督的救恩,也要使一切受造物與天主重歸於好:「『天主樂意……藉著基督使萬有,無論是地上的,是天上的,都與自己重歸於好,因著他十字架的血訂立了和平』」(哥1:19-20)。於是受造界得以重新(參默21:5)。一度屈伏於罪的束縛和敗壞之下(參羅8:21),現在卻接受新的生命,雖然『我們等候正義,常住其中的新天地』(伯後3:13)。因此,天父『賜我們各種智慧,使我們知道他在基督內所定的計劃的奧秘,當時期一滿,就使天上和地上的萬有,總歸於基督』(弗1:9-10)。」15
罪惡和救贖是與大地有密切的關係,所以如果倫理道德不重視人之外的萬物,是會疏忽一大片的範圍。只局限於人的幅度,也會縮窄基督救恩的幅度。新的中文「天主經」把「地上」譯成「人間」,就是這樣把奉行天主的旨意,縮窄到局限於人間。這會有嚴重的後果,不單影響信仰的視野,同時對生態倫理有很大程度上的被忽視,更難談得上重視了。
不知台灣主教團會否把「人間」重新修正成「地上」?所見到的其他語言的譯文是用「地上」的。
教宗這段文告,清楚帶我們回到聖經的「天地人」視野,我們不能只局限於「天人」的範圍,除非我們所說的「天人」是包括了「地」在內,「這些聖經上的思考,幫助我們更了解人類活動與整個受造界之間的關係。當人背離造物主的計劃時,他煽起騷亂,引起其餘受造界秩序無可避免的反彈。假使人不與天主和平相處,那麼大地本身就不得平靜:『因此,此地必要荒廢,凡住在這地上的人要憂傷,甚至田間的野獸和天空的飛鳥都要絕跡,連海中的魚類也要消滅』(歐4:3)。」16
人的不道德行為會影響大地,人的不道德的態度會引申到對大地的不敬重和傷害。
「大地受『傷害』的深刻意識,也為不信天主的人有所共有。的確,自然界的愈來愈增大的毀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它是人的行為所造成,人們對治理自然界本身隱藏,但可覺察到的秩序與和諧的要求,表現硬心腸無動於衷。」17
教宗點出生態危機也是個道德危機,而在這文告的第6、7節,繼續列出有關要點說:「今日生態危機的一些因素揭示它的道德特徵。」18
我們以這些因素,繼續列出要點。
6. 在科學和技術發展方面,人們沒有明智地應用,而任意妄為:「許多新近的發現,帶給人類不可否認的好處。的確,它們顯示出人類負責地參與天主在世上創造行動的高尚職責。不幸地,現時也清楚的看出這些發現在工業和農業方面的應用,已經產生長期有害的結果。這導引出傷痛的事實,我們不能干預生態的一個領域,而對這干預在其他領域造成的結果和後代子孫的福祉,不給予應有的關注。」19
這樣,生態倫理會要求我們了解和重視生態內的一切是息息相關。我們所作的決定也要顧及後代的福祉,在美國本土印第安人的一個部族,有一個傳統習慣,就是在任何重大決定中,會考慮這決定會否影響後七代,如果會對他們百年後的子孫有不良的後果,他們最後的選擇是會否決這行動或計劃!這是個有深厚責任感的道德行為。任何政府的政策、公司貿易的計劃或個人的選擇,也同樣要作出這道德的考慮。
7. 「臭氧層的逐漸稀薄和相關「溫室效應」,目前已達危機狀態,這是由於工業成長,城市密集和能源需要的大量增加的後果。工業廢料、石化燃料的燃燒,無限制的樹林砍伐,某一些種類的農葯除草劑、冷卻劑、推進劑的使用,所有這些已被認為有害於大氣層和環境。造成氣象和大氣層的變化,構成對健康的傷害和低漥地未來可能的沉沒。」
「雖然有些近況已經造成的傷害也許不可能復原,許多其他境況的傷害仍能停止。然而,需要全人類社會–––個人、國家和國際機構–––嚴肅地負擔起屬於他們的責任。」20
對生命敬重的缺失
教宗指出:「道德牽涉到生態問題的最深和嚴肅的指示,是對生命敬重的缺失」,而這「顯然在許多環境污染的事實看到。通常,生產利益勝過對工人尊嚴的關切,一旦經濟的利益取得優先於個人,甚至全民的福祉,在這些狀況下,污染或環境破壞是非自然和短視觀點的結果,有時導致對人的真正蔑視。」21
無止境的摧殘和擾亂
教宗繼續指出:「在另一層面上,美妙的生態平衡受到動植物生命的漫無制止的摧殘,或自然資源不顧後果的搾取所擾亂。這一切應該被指出,即使以進步福利之名而實行,最終仍是對人類不利。」22
不辨是非的遺傳操縱
生物科研也是倫理的嚴重課題:「我們僅能以深度關切來看生物研究的極大可能性。我們仍未能合適地評估生物學上的擾亂,這擾亂能從不辨是非的遺傳操縱,和從動植物生命新方式的不謹慎發展造成,更不用說對人類生命本原所做不能接受的實驗。大家明白,在任何美妙而脆弱的領域裡,對基本道德規範的漠視或拒絕,均會導致人類走向自我毀滅的門檻。」23
對生命的尊敬為指導原則和規範
「對生命的尊敬……是對任何經濟、工業或科學穩健進步的最高指導原則和規範。」24
教宗說:「大家要明白,生態問題的複雜性,然而,一些重要的原則卻受忽略。這些原則為祥和社會的建立是重要的。祥和社會絕不能忍受既對生命的敬重,又對受造界完整事實的忽視。」25
謀求解決之道26
在生態危機中的種種倫理問題,可以謀求什麼解決之道?要有什麼環保倫理的態度、精神和行為?教宗在這篇文告的第8至14節,也有提出一些重要的意見,我們在以下列出:
1.大地的和諧、完整性和內在動態式平衡的秩序應受尊重
「神學、哲學和科學均論及一個和諧大地,論及一個具有自己的內在和動力平衡的『宇宙』。這秩序必須受到尊重。」27
2.人應以謹慎態度研究處理和保護
「人類受召去發掘這秩序,以應有的謹慎去查驗它,及在使用它時,保護其完整性。」28
3.大地是大眾共同的嗣業,果實為大眾的益處,不可掠奪
「大地終究是共同的嗣業,大地的果實是為所有人的受益。梵二大公議說:『天主預定了大地及其包容的所有物,是為每一個人和總人民的使用』(教會在現代世界牧職憲章#69)。這對當前問題有直接的結論,顯然不義的是賦有特權的少數人繼續聚積過剩的財貨,揮霍得到的資源,然而大多數群眾生活在可憐的條件中,在維持生計的最低層次裡。」29
4.貪婪和自私,違背大地彼此相互依持的秩序
「今天,生態破壞的戲劇性威脅教導我們,貪婪和自私……包括私人和集體的……是違背世界的秩序,一個由彼此相互依恃顯其特徵的秩序。」30
5.需要國際性通力合作
「有秩序的世界和共同的嗣業的概念,均有向更多國際性通力合作來經營管理大地物質的必需性。在許多情況中,生態問題的影響力超越一個國家的領界,因此它們的解決方案僅僅在本國的層次上是不能找到的。新近趨向國際行動的一些預期步驟是有的,但是既存的機制和組織對發展行動理解計劃清楚是不足的,政治阻撓,高漲的國家主義和經濟利益的形態……僅述少數事實……阻礙國際合作和長期的有效行動。」31
6.每一個國家的責任
「對國際層次的聯合行動的需要,絕不減弱每一個體國家的責任。不僅每一個國家標準,而且也應該做到或更便利自己的國界內作需要的社經調整,對社會中最易受傷脆弱的地區給予特別的關注。國家也應該積極地努力在自己的領土內防止大氣層和生物界的破壞,除了其他事務之外,還要謹慎的監察新技術或科學進展的衝擊。」32
7.市民不受危險污染物或有毒廢料侵害的安全環境的權利
「國家也有保證其國民不受危險污染物或有毒廢物的侵害。安全環境的權利今日更強烈地顯示出來,一個必須列入符合現代『人權憲章』中的權利。」33
8.精誠合作的道德需要
「在開發中國家與高度工業化國家之間的精誠合作,國家必需以相輔相成的方法,對自然和社會環境符合和平與健康的提升分擔責任。舉例說,新工業化國家不能被要求對他們剛出現的工業採用嚴格的環保標準,除非已工業化國家首先在他們自己國界內採用它們。同時,進行工業化的國家,道德上不是可以自由的去重複其他國家在過去造成的錯誤,不顧一切地繼續經由工業污染,極端的砍伐森林,或無限制的搾取不能重生的資源。在這關鍵上,對有毒廢料的處理和放置急需找到解決的辦法。」34
9.生態危機要求世界領袖合作
「沒有計劃或組織能夠影響必要的改變,除非世界領導者真的相信新的精誠合作有絕對的需要,生態危機要求他們重視精誠合作的需要。它對和平來說是重要的。這需要為國家間加強合作及和平關係,提供新機會。」35
10.生態平衡也要顧及貧窮的結構性形態
「正確的生態平衡,不直接顧及普遍存在於世界各地貧窮的結構(性)形態,是無法找到的。舉例說,在許多國家,農村的貧窮和不公平的土地分配,導致農耕生計的困難和土壤的貧乏。一旦他們的土地不再生產,許多農民遷徙開墾新土地,因此加速無限制的砍伐森林。或者他們落戶於城市裡,那裡缺乏容納他們的基本設施。同樣地,一些負重債的國家正摧毀他們天然的遺產,以不能修復的生態失衡的代價,只為外銷而開發新產品。面對這樣的情況,對他們行動造成否定環境的結果,把責任僅僅歸咎於窮者是錯誤的。寧可說,貧窮者,大地被托付給他們並不少於其他人,必須使他們能夠找到走出他們貧窮的門路。這將需要勇於在結構上作改革,以及人民與人民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接觸的新方法。」36
11.戰爭的威脅和破壞
「儘管國際協定禁止化學細菌和生物戰爭武器,事實是實驗室研究繼續發展新的攻擊武器,有能力改變自然界的平衡。」
「今日,任何形式的戰爭有全球性幅度,均會導致無法估計的生態傷害。即使地方或地區戰爭,不論限度如何,不但摧毀人的生命和社會結構,而且也傷害土地,摧殘穀類蔬菜,以及毒害土地和水流。戰爭下的生還者被迫在極度困難的環境條件下開始新的生活,轉而製造社會極不安的境況,對環境更有否定的後果。」37
12.要正視「生活方式」才可解決生態問題
「現代社會生態問題會找不到辦法,除非社會嚴肅地正視其生活方式。在世界許多地區,社會傾向於速達的滿足慾和消費主義,而這些原因造成的損害卻漠不關心。正如我已經說明,生態事件的嚴重性赤裸裸地呈現出人的道德危機的深度。假使對人格價值和生命價值缺乏欣賞和感激,我們也會失落對他人和大地本身的關切。簡單、樸實、自律,以及犧牲精神,必須成為每日生活的一部份,否則大家都承受少數人粗心大意的習慣所帶來的負面結果。」38
13.生態責任的教育是迫切的
「生態責任上的教育是迫切的,對待自己,對待他人,及對待大地的責任。這教育不能只植根於情感或空洞的願望上。它的目的不可流於主義性或政治性的。不該基於現代世界的棄絕,或回歸某種『失落樂園』的空幻想法。相對地,責任上的真正教育在思想與行為的方式上產生真實的改變。各教會和宗教團體、非政府和政府組織,當然也包括社會所有成員,在這樣的教育上有確實角色去扮演。然而,首先的教育導師是家庭,在家中孩子學習敬重鄰里和愛護自然界。」39
14.大自然的美學價值,不可被忽略
「我們每與自然界接觸,即有一種深刻的復元力量。默觀自然界的華美壯麗帶來平靜與清朗。聖經一次又一次談及受造界的善與美,受召叫去光榮天主(參創1:4;詠8:2,104:1;智13:3-5;德39:16-33,43:1-9)。默觀人類才能的作品也許更難,但不減其深度。即使城市也能有屬於它們自己的美態,應該激發人們去照顧他們的週遭環境。良好的都市計劃是環境保護的重要部份,重視土地的自然風貌,確為符合生態的穩健發展的不可缺少的要件。良好的審美教育和健康的環境維護之間不可被忽略。」40
三個層面的總合
總合來說,有一位作者從三個層面去看生態環境倫理問題:41
1. 從科技管治(technocratic approach)看生態問題和其解決辦法的科技和科學要素;
2. 從社會、政治和經濟層面探討和作出回應;
3. 以「深層基礎」事情為根本,無論是社會性的或是個別性的(foundational
issues of basic character, both social and individual)。42
這三個層面是配合天主教倫理的不同行徑。43
第一層面,是以個別特定的情況為焦點,如對個別問題的個別道德行為。第二層面,是與教會社會正義訓導並列,強調結構性或制度性的不正義。第三層面,是相同於教會的德行倫理(ethic of virtue)44,較詳盡和深層地探討美善和良好習慣或德行的形成,促使人在某方面的持續穩定行為和生活方式。
我們可以以發展另類能量資源探討第一個層面,從熱帶雨林的破壞看第二個層面,而從大眾團體的公共財產資源的實踐(practice of community ownership of a
commons)45 在第三個層面摸索。
1. 科技和科學層面
從科技和科學層面理解和處理生態問題,嘗試管治當務之急的特定生態問題的後果。空氣和水的污染、熱帶雨林的破壞、物種和生態系的瀕臨、有毒廢料(如化學和核廢料、殺蟲藥等)、臭氧層的稀薄化和穿破等這些現存問題為例。生態危機就好像「科技與生態問題之戰」,解決辦法,是改變生產科技,使成為更環保的應用。
發展另類能源的資源,是反映上述第一層次的分析和回應,例如以科枝和科學發展、應用石油化工產品的代用品,以減少二氧化硫所帶來的空氣污染。天然氣代替石油和煤,會改善生態環境,因為所產生的二氧化硫,前者比後者較少。但三者都是「非再生性」的資源,因此,這只是第一步。科技可以進而發展太陽能,「可再生」的資源,這也可替代天然氣體。這個別特定行動和措施的危機控制和管理方法(act-specific “methodology”),是反應性(reactive)多於預防性(pro-active)的。46
2. 政、經、社層面
科技方法處理生態危機是必須的,但難於解決熱帶雨林的破壞這類問題,因為背後的原因是濫伐、刀耕火種、畜牧、人口的增長、和全球性對林木產品的需求等,這些都涉及政治經濟的體系。
熱帶雨林的濫伐和消減(deforestation),其後果包括嚴重影響生物多樣性和物種的消減、對當地的不同本土文化有所打擊、也使土壤和全球氣溫失調,農作物失收等,這些都涉及社會、政治和經濟的考慮。
使用現時的科技砍伐樹木,是可以在幾秒鐘內,使一棵百年大樹削成小碎片。拖拉已砍伐的樹木,也留下巨大的破壞。大片大片的樹林被砍伐,為的是收到即時已得利益和金錢。這經濟要素是相當複雜,箇中亦與發展中國家因著以往某些龐大的計劃而欠下了富裕國家龐大的債務,這些計劃也正是世界銀行在1970年代的政策所倡導的。47
這樣,要對生態危機的經濟政治要素作分析和回應,就顯得更複雜。有人認為,現時運作中的政治經濟方式,是一種與生態環境有關的新殖民主義(environmental
neocolonialism)48,也有人認為這不平等情況,是現時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所導致49。生態環境是受制度性組織下的人為實踐所威脅,所以環境問題,也是社會性的問題50。解決環境問題,也牽涉社會架構的改革。
某些跨國企業例如孟山都(Monsanto)、諾華蒂斯(Novartis)和杜邦公司(Du
Pont),正大力研制和發展基因改造種子和種植,這牽涉嚴重的倫理問題,基因改造使用在耕作上,可能對生態環境帶來嚴重的破壞,擾亂生態的平衡,使原本優良運作失調,後果可能不堪設想。基因改造食物對人體會有什麼影響?暫時不清楚,問題也可潛伏某段時期,而在後代子孫身上才發作,但以上的跨國公司,不理會這些長遠而又可能會引發災難性的後果;不予以足夠的考慮,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政府起碼要做到的是,規立基因改造食物的標籤法,讓消費者有知情權,因而也可以運用自己的選擇權利。
在這方面,還有機構運用版權法,企圖壟斷食物市場的趨勢。在1994年,一位博特先生在墨西哥索羅亞(Sonora)區買了一小包黃豆帶回美國種植。在2年內,經過幾代種植之後,他聲稱「發明」了一種「獨特而穩定」的黃豆種子,於是,1996年他在美國申請這種黃豆的專利權(patent),並於1999年取得了這專利權。他給這黃豆命名為「愛羅娜豆」種(Enola
Bean variety)。此項專利涵蓋所有特定黃色的豆的種子。博特先生的公司宣稱,除了他的公司外,一切有關該種黃豆的買賣貿易和使用,皆屬侵犯專利權的行為,也在同年年底,控告兩間售賣墨西哥豆的美國公司,指他們侵犯他的公司的專利權。
其中一間被控的公司負責人說:「起初我以為是個笑話,他(博先生)怎麼可能發明墨西哥農民經已種植千百年的豆﹖」墨西哥政府對博特先生的專利權,大為憤怒,並對「愛羅娜豆」進行了DNA測試,證明博特「發明」的豆的基因排列,與原產墨西哥的Azufrado豆完全一樣。豆是墨西哥人的基本糧,西北部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進食Azufrado豆。理論上,博特的公司可以在世界貿易組織(WTO)推動的知識產權體系(patent regime)之下,向世代進食Azufrado豆的貧苦農民,索取侵犯專利權的賠償。51
這是不道德的機制,可以拿人們的千百年的農作物而變成自己的專利品,以壟斷手法再向他們索取費用!這是公然的盜竊,而可稱為自然「生物的盜竊」(bio-piracy)52,可比過往的殖民主義更利害而掠奪大自然(nature)和知識的新生態殖民主義。國際農業前進基金會(Rural
Advancement Foundation International, RAFI),直至1999年,已發現147宗這樣的企業「自然生物盜竊」(biopirary)的案件!53
除了以上的架構性問題外,也有持續地威脅生態環境的「文化」問題,這是屬於第三個層面。
3.「文化」深層根基層面
這第三個層面,是與態度、動機和對現實的理念(perception of reality)有關,也就是說「文化」的層面54。政經的統治和對人的控制,與對生態環境的統治、擺佈和不尊重,是有一個不可分割的關係。個人和國家被困在一個只顧自己,在有限的世界裏,要迫出無限的增長,這是導向毀滅的運作和生活習慣。這種價值觀,也不多考慮對生態環境的責任或後代子孫的需要。問題是市場經濟內的統治、階級和不平等的「文化」。55
重視公共的利益、共同的發展和共負責任的文化習慣,才是真正的出路。有一些傳統的習俗,對大眾團體的公共財產資源的實踐(practice of
community ownership of a commons),是助長對地的關顧、水的共同應用等,而處處為整個社會團體的利益著想,共同決策和共負責,不會只局限於個人的私人利益大於一切。我們需要在這方面多作探討、學習和實踐,因而改變現時的主流文化。
可持續的生態倫理,不可只停在個別問題和行動的倫理中(act-specific
ethic),也不能只顧以科技方法解決個別生態問題(technocratic approach),更需要著重社會、政治和經濟制度的改革(institutional change)。但這也不足夠,仍需要更廣更深的文化結構,給予對生態有責任感的團體和個人一個活的內涵,延續地發展生態文化行為和習慣。宗教信仰和靈修可在這層面提供重要的貢獻。生態危機也刺激我們的信仰胸襟,變得更廣更深。這層面不否定第一和第二的層面,但會鼓勵科技更有效和正確地解決問題,也會參與社會、經濟和政治架構的改進,致使變得更配合綠色生態的秩序,而體會這秩序內裡亦蘊藏著創造者的智慧和關愛。
這方面的培育,極之重要。教宗也指出:「生態責任上的教育是迫切的,對待自己,對待他人,及對待大地的責任。」56
教宗指出現代社會對生態問題,是不會找到解決辦法,「除非社會嚴肅地正視我們和社會的生活方式」,就是「傾向於速達的滿足慾和消費主義,而對這些原因造成的損害,卻漠不關心」。生態危機的嚴重性「赤裸裸地顯露人的道德危機的深度」。「簡單、樸實、自律,以及犧牲精神,必須成為(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否則大家都承受少數人粗心大意的習慣所帶來的負面結果。」所以,對生態責任感的培育是「迫切」的,包括對自己、對他人以及對待大地的責任。而培育真正的責任感,涉及「在思想與行為方式上產生真正的改變」,回心轉意。57
「各教會和宗教團體、非政府和政府組織,……包括社會所有成員,在這樣的教育上有確實的角色去扮演。」
教宗也強調家庭的生態文化:「然而,首先的教育導師是家庭,在家中的孩子學習敬重鄰里和愛護自然界。」58
這種生態文化,也可以是基督徒生態靈修,包括欣賞大自然的善與美。我們每次與大自然接觸,可讓我們體會大地原有的深層「復元力量」,「默觀自然界的華美壯麗也帶來平靜與清朗」59,使人與大自然合一。破壞環境就是傷害了自己,愛護環境就是照顧自己,天地與人是合為一體。
Larry L.
Rasmussen 在他寫的《地球團體,地球倫理》一書的結語,提到有天主的恩寵,使他望上去望出去:
望進我們姊妹的眼底裡,
望著我們兄弟的臉孔,
望著我們的國地球村,
簡單地,
很簡地,
帶同希望地說一聲:
早晨!60
他這樣欣賞大地,與大地打個招呼!地球倫理就是建基在這種密切而又活潑的關係上。
簡單的準則
阿道˙李奧破(Aldo Leopold)提到簡單的生態倫理準則,可讓我們知道一件事是否正確。如果事情是導向維持和保存生物團體(biotic
community)的整全性(integrity)、穩定性(stability)和美(beauty),這事情是對的;如果導向相反方向,這事情就是「錯」的。為阿道˙李奧破來說,如果個人或文化行為是威脅著生物團體的整全性、穩定性和美,這些行為是錯誤的,無論是道德、政治、教育、經濟或生態層面來說。61
一位被公認為美國綠色人士的元老之一的Thomas Berry神父,也有類同的簡單原則。他十一歲時,曾經驗與一處河邊美麗草原的融匯合一,這經驗影響了他一生,奠定了他一個深層和基本的生活態度和導向:凡是保存和增進這片草原的循環生生不息,就是好!凡否定這類美麗的草原就是不好!62這可以引申到整個大自然的運作和人的參與。
這兩個例子,就是生態倫理的深層和基本的心態和路向,也可說是與天主的智慧和計劃配合。
另一位作者,談及生態倫理培育指出,對時間的意識,不是由個人的期望開始或結束,而是與傳統傳下來的智慧配合,也傳授到後代子孫,而在內裡培養和孕育出有意義的知識、價值觀和責任感。這智慧了解人是生態團體的一分子,彼此溝通和依存,共同參與大自然整體的節奏,這文化也以靈性的語言和故事、舞蹈、歌劇、視覺藝術等表達出來,充滿和肯定相息相關,以及蘊含著時空關係的生態倫理。這會是一個生態可持續的文化。63
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
建設生態倫理,會帶來重要的範式轉移,要承認地球資源的有限,不追求無止境但不可持續的急劇增長。生態倫理反而會是「對存在著和活著的一切,負起無限的責任感」64,不再以人為中心(anthropocentric/homo-centric),但以生態系(eco-centric)或以天主為中心(theo-centric),不只以直線式運作,而配合天主的創造的不斷循環生生不息的運行方式。
這範式轉移會強調關係的網絡:
不以分割為主導;
不只強調個體,
而也會顧及整體;
不只顧自己,
而也會顧及他人;
不只局限於人的利益,
而也體會生態和物質的重要性;
不只講人類團體,
而更廣地視地球上的一切為團體一分子;
不局限歷史為人類歷史,
而視歷史為宇宙史、
生態史、
創造史、
地球史、
進化史、
不同物質和物種
彼此互動和共同發展的歷史;
不只以人為中心,
一切都是息息相關;
轉移到更全面和整全地,
以「生態」為中心,
或以「天主」為中心,
包容一切。
這樣,人的位置何在﹖
人的位置﹖
我們可留意,
進入21世紀的重要範式轉移,
從「人為中心」,
轉移到
以「生態為中心」或
以「天主為中心」,
有像蜘蛛網絡的多元多線關係。
世界
不是從人的意願或創作力產生出來的。
宇宙
是先於人類存在,
亦不屬於人類。
人
是在宇宙的運作和進化而出現,
人是宇宙的一分子。
人是宇宙不同物種中之一,
另一方面,
人是宇宙進化
而達到覺醒和自我意識
(the universe attaining conscious self-awareness)
的要素,
人的出現,
是宇宙深層幅度的演進。
人
以欣賞和喜樂慶祝宇宙的奧秘,
是宇宙中出現的新功能。
人的身體
是與星球息息相關;
人組成的要素,
早在50億年前,
已在星球產生了。
人不是宇宙的中心,
是宇宙的一分子,
他們特有的功能。65
這樣,有責任地回應生態的危機,會使我們的信仰視野和胸襟變得更廣更深,在各方面更接近天主,在一切之中,可體會神與神的呼喚。
到了這個結尾,也是適當時刻,重新再看這篇文章,可能現在可以更深更廣地了解和體會這文章的內容,也可能可以同樣地體會信仰與生命,而適當地作出倫理的回應。
註釋
1 「生態危機:一個共同責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1990年世界和平日之文告,新天地出版社,香港1997年9月。原本由《教友生活周報》譯成,也有刊登在《神學論集》。
以上的小冊子,也有刊登英文內容:“The Ecological Crisis: A
Common Responsibility” (Peace with God the Creator, Peace
with All of Creation), Message of His Holiness Pope John Paul II for the
celebration of the 1990 World Day of Peace。
這英文版本,也見刊在美國主教團出版的書:And God Saw
that It Was Good (Catholic Theology and the Environment) ed. Drew Christians, SJ., and Walter Grazer, United States Catholic Conference,
2「生態危機」#15
3 同上。
4 同上。
5 同上。
6 同上。
7 同上。
8「生態危機」#16
9 同上。
10 同上。
11 同上。
12「生態危機」#2
13 同上。
14「生態危機」#3-5
15「生態危機」#4
16「生態危機」#5
17 同上。
18「生態危機」#6
19 同上。
20 同上。
21「生態危機」#7
22 同上。
23 同上。
24 同上。
25 同上。
26「生態危機」#8-14
27「生態危機」#8
28 同上。
29 同上。
30 同上。
31「生態危機」#9
32 同上。
33 同上。
34「生態危機」#10
35 同上。
36「生態危機」#11
37「生態危機」#12
38「生態危機」#13
39 同上。
40「生態危機」#14
41 見“Toward a Sustainable Ethic: Virtue and the
Environment”by
Deborah D. Blake, 刊登在 And God Saw that it was
Good ed. Drew Christians, S. J. and W. Grazier, 第197-209頁。
42 同上,第199頁。
43 同上。
44 同上,第199頁。
45 同上。
46 同上,第200頁。
47 同上,第200頁;見Joy A. Palmer
的文章:“Destruction of the Rain Forests: Principles or
Practices”,刊登在 The Environment in Question: Ethics and
Global Issues, ed. David E. Cooper and Joy A. Palmer (New York: Routledge, 1992)。
48 同上,第200頁;見 “‘Let Them
Eat Pollution’: Capitalism and the World Environment,” Monthly Review 44, 8 (1993)。
49 同上,第200頁;見 “‘Let Them
Eat Pollution’: Capitalism and the World Environment,” Monthly Review 44, 8 (1993)。
50 同上,第200頁;見 Earth Abuse:
A Sociological Reader on Environmental Issues, ed. James Roth and Debra Starkey
(Denver: Regis University, 1994), photocopied course reader, 2.
51 「生命盜竊:跨國企業與生物殖民主義」,盧思騁諸(綠色和平策劃幹事),《思》(2000.5),第7頁。見 “Mexican Bean Biopiracy: US-Mexico Legal
52 Biopiracy: The Plunder of Nature and
Knowledge, by Vandana Shiva,
53 「生命盜竊:跨國企業與生物殖民主義」,第8頁;見 “Plant
Breeders’ Wrongs”。
54 “Toward a Sustainable Ethic…”,第201頁;見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by Clifford Geertz (New York: Basic Books, 1973), 90。
55 同上,第201頁。
56「生態危機」#13
57「生態危機」#13
58 同上。
59「生態危機」#10
60 Earth Community, Earth Ethics by Larry L. Rasmussen, New York, Orbis Books, March 2000, 第354頁。
61 Educating for an Ecologically Sustainable Culture: Rethinking Moral
Education, Creativity, Intelligence, and Other Modern Orthodoxies by C.A. Bowers,
State of
62 The Great Work : On the Way into the Future by
Thomas Berry,
63 Educating for an Ecologically Sustainable Culture,第39頁。
64 Ecology and Liberation: A New Paradigm by Leonardo Boff,
65 見The Universe Story: From the Primordial
Flaring Forth to the Ecozoic Era - A Celebration of
the Unfolding of the Cosmos by Brian Swimme and
Thomas Berry, HarperCollins, 1994。也可參考Thomas Berry其他著作,如 Dream of the Earth, San Francisco: Sierra Club Books,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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