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本地化的困難與前瞻

 

丘建峰

馮一雷

楊孝明

 

神思 第四十七期 二零零零年十一月 8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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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丘建峰、馮一雷、楊孝明三位平信徒合作寫成的文章,主要透過平信徒的經驗,探討神學本地化的問題。本地化的困難分三方面:方法論的困難、社會型態的障礙和神學教育的不普及。為此,讓更多教友參與信仰的反省,從而建構屬於地方團體的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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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聖神修院於去年新春舉辦神學本地化研討會,可算是近年來關於天主教香港神學本地化的重要討論。另外,手上的一部鉅著:《現代性、傳統變遷與神學反思》一書1,收集了基督教派兩屆環球會議的文章,主要亦是討論到本地化(該書著者多用本色化一詞)的問題。由此可見,神學本地化,無論是基督教派還是天主教,都同樣感到其迫切性,亦同樣地感到其困難。

談到本地化,鐘鳴旦解說:「本土化(Inculturation)又稱本地化、本位化或本色化。廣義而言,指某一文化將另一文化的某些元素,吸收為己有。」2據耶穌會前任總會長雅魯培(Fr. Arrupe)所言:「福音生活和它的信息,在某一特定文化中的具體呈現,而該文化的成員,不僅只以該文化表達基督經驗(如此做只是單純的適就),且能使之變成靈感、方向和統一的源頭,以轉變,再造該文化,帶來一新的創造,不僅足以充實此特定文化,同時也充實普世教會。」3由此可見,神學本地化不僅是神學思想的問題,更是基督徒團體的整個思想和經驗,在本土生活中的融入、呈現和轉化。又如利爾:「從傳教者的立場看,本土化是一種把基督信息注入給特定的社會──文化環境,由此召喚那個環境中與它自身一致的價值的成長,直到它們能與福音信息和解。本土化在各個國家、地區、社會部門中尋求歸化(to naturalize)教會,而又充分尊重當地的精英和每群體的特點。因此,本土化這個術語包括與福音信息和社會環境的接觸有關的人和群體成長和互相充實的含義。」4

換言之,神學本地化,是希望把福音的精神,在本地文化中「具體呈現」。惟有這樣,才是本地化的完成。然而,這種涉及文化重塑的工作,似乎在香港遇上重重的困難,究竟原因何在呢?本文嘗試從平信徒的角度,透過自身的經驗與體會,來探討神學本地化的問題。本文從方法論、社會型態及教會現況方面,剖析神學本地化所面對的困難,並提出一些實現本地化的建議。然而,面對如此巨大而複雜的課題,本文只是嘗試提出一些粗淺的意見,思慮欠周,實屬難免,惟望有拋磚之效。

方法論:靜態的文化交流與動態多元轉化

神學本地化在研究上面對一個方法論上的困難:一般的學術研究,首先要把研究對象在紛芸的現象中界定出來,成為自己的研究對象。在過去,一般神學本地化的研究上,我們同樣地採用這個方法:先找出信仰中的某一課題,然後與本地的某一課題加以對應,看看是否有相通之處,又或彼此不同之處。由於在方法上要把本來不斷發展的文化現象加以規範,以便進行研究,於是研究對象不再是處於動態的發展過程上,而是靜態、獨立、抽離的個別存在了。例如是基督提出愛人如己的概念,我們往往會與中國儒家「己所不欲,勿施予人」的概念加以對比研究。又如潘貝雅「『靜觀』本土化得」一文中5,就是沿用這種研究方法,先討論天主教教會默觀的傳統,然後再拿來對照中國傳統的靜觀傳統,從中看看二者相通之處。6這種研究方法,對於我們認識抽象的神學觀念與傳統文化間的關係,有很大的幫助,但是所針對的研究對象往往不能完全代表現在的社會文化,特別當現在的社會文化與傳統文化已經不盡相同時,這種研究對本地化的貢獻,就可能有所減弱了。就以孝道為例,傳統中國「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的孝觀,核心是關懷父母,不顧自身;但是在香港,父母的權威身份已經失去(至少沒落),這樣表達孝道的行為,幾乎不復存在,更遑論今天強調人權以至對兒的重視,已經把「打仔」的行為近乎完全否定。雖然二者同樣強調孝順,但是無論是孝的涵意與表達方式,已經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和行動了。可以說,我們香港人的孝道,其根源確實是來自中國傳統文化,但是,它再也不是傳統的孝道了。故此,這種研究方法,並非針對當下社會文化如何融合信仰,而是注重傳統神學觀念與本地根源文化的對照,但是其危險即在於與社會現存文化的疏離了。這樣的研究,有助我們理解傳統神學和傳統文化的關係,而這種工作是十分重要的,因為溯源則不知所處之位置,沒有深層文化的認識和神學根基,難以進行進一步的融合;然而,面對今天香港社會變化極其急速的文化潮流,我們又如何可以抓緊其神髓,然後與信仰融合呢?這既是我們要關心的課題,又是我們很難處理的課題。

再者,以上所提及的神學本地化研究,注重縱向的關係:強調今天社會的文化型態,與傳統文化有極其密切的關係;而忽略了橫向的關係:即今天社會的文化型態,受到其他不同文化因素影響的交織。以聖堂建築為例,我們可以想想,究竟什麼樣子的聖堂,才是本地化的聖堂呢?是否加入中國元素(例如借景的窗,飛簷),就是本地化呢?可是,我們本地人也不會住這樣的屋子啊!但是,是否繼續歌德式教堂,又是本地化呢?如果我們同意,聖堂是信友的家,我們就要問,信友理想的家,應當是什麼模樣的呢,這個問題,到今天都似是未有答案。我們只知道,信友既未居住過傳統中國的四合院,更沒有經歷過歌德式的建築時期。香港的建築,是現代都市的建築,信友親眼見過,親手觸摸過的,都是用水泥鋼根建成的高樓大廈。可是,我們所建的聖堂,如果只符合這個因素,又會變成沒有靈氣的泥水屋。以上用建築這麼具體的問題作事例,實在是想指出:當我們仍然有各種不同的思想在衝擊自身的時候,如果把這些思想與信仰水乳交融,是十分困難的一個過程。

單元社會遇上基督信仰,與多元社會遇上基督教文化

基督信仰與羅馬文化、希臘文化融合時,是一個比較單元社會文化與基督信仰的結合。信仰的寶庫只有一個,而她恰好遇上了一個比較單元的文化,所以能簡單地結合。今天的學者,往往採用相同的理路,來看現今社會文化與基督信仰的融合,而忽略了今天社會已經是多元取向的文化型態。在今天,我們十分困難找到主流了,各式各樣的思考模式、取向、價值觀,在我們的社會中共存而互相尊重。這樣的情況,可以用對話來作一個清楚的譬喻。在羅馬時代,福音與文化的對話,就好像一對情人一樣,雖然互相是不同的個體,但是你一言,我語,很快就可以心心相印,從此「二人成為一體」;今天的對話,卻是眾聲喧嘩,福音如由異邦而來的訪客,希望找到適合的路徑,進入這條村莊,於是與鄉民交談;可是,各個鄉民對於自己的村莊的地圖,卻人人殊言。更要命的是,每一個鄉民所指出的路徑,都能走到他自己心目中的村莊。

這就是今天神學本地化要面對的第二難題。我們的本地思想,就已經呈現了多元的傾向,在不同的問題上,都並存著不同的看法,各自有自己的表達;它們不追求一致,而是讓不同的看法並存。一旦沒有主流,融合就十分困難的了。

由上而下的神學教育與由下而上的神學反省

神學本地化與本地信仰團體的深刻反省有極其密切的關係,正如引言中學者所述,本地化本來就是當地的信友對自己信仰的深刻反映,然後能把信仰作為靈感來表達在本地文化當中。正如一般對文化一詞的理解,文化與生活是有極其密切的關係,沒有本地的生活,就沒有本地的文化領受;沒有本地文化的領受,就難以產生本地化的神學。同樣地,沒有足夠的神學知識,我們又未必能深切地、系統地反省自己的信仰,並且和自己的文化相結合。我們的信仰有其超越文化的真理,同時,我們的文化要與這個真理融為一體,才是屬於香港教會、香港教友的神學。前一陣子,往灣聖母領報堂參與朋友婚配聖事的禮儀,看到講壇前的浮雕,是人、鷹、牛和獅。這片浮雕正好象徵香港現今的神學情況:一般教友並不明白四個物象的象徵,正如一般教友對神學的認識不多。只有通過學習,我們才會明白這個四個物象的意義,也正如我們透過學習,才會對教會的神學多加認識。不過,今天的現狀往往是:我們認識了這些知識後,就覺得足夠了; 只要認識教會一貫所宣講的神學,就是我們的終點了。我們沒有做到把這個用物象象徵聖史的方法,應用到自己的信仰生活當中。因此,我們不會反省四位聖史對自己有什麼意思,而我們可以是什麼的圖來表達呢?因為這些象徵不是經過自己生活而來的,它只是一種外來、新鮮而奇妙的知識;而沒有進行自身的信仰反省,神學永遠是不屬於自己的,與自己沒有什麼活生生的關係。沒有學習,我們難以掌握神學;沒有用自己的生活精神來表達自己的信仰,神學本地化只是鏡花水月。從教育的角度來看,神學本地化的困難,即在於如何建立一個互動的關係,如果在承接教會的神學的同時,可以用自己的信仰生活來迎接傳統的神學。

出路

因應以上提出的三個困難,本文嘗試提出一些可能的出路。如果我們同意現今神學本地化面對的困難,是靜態的思路不能緊扣動態的思路;單元的思路不能緊扣多元的思路;神學家的思路不能緊扣教友的思路,那麼,正如有人說:「若然要本地化,在亞洲教會需要有亞洲的面貌。」7我們可以這樣說:本地教會需要有本地的面貌,而本地的面貌,實質就是指教友本身的發言、改變、參與,也許這就是神學本地化的新轉機。我們認為可以從三個層面來看出路:神職、教友和神學生

神職:神職可以由教會生活開始改變,讓我們在教會生活中,多一些生活與信仰對話的機會,從而互相衝擊,融合,建立新的本地基督信仰。這可以從幾方面入手:

講道:在講道當中,神職如何把信仰與自己的日常生活結合呢?他如何提昇自己的日常經驗,從而回應信仰呢? 如果能從這個角度出發,首先是神職本身進行本地化的工作,而教友亦可以從神職的反省中,獲得自我反省的養分。

祈禱:信友禱文中,我們是否只是很公式化地祈禱,而沒有留意到福音的成分呢?我們可否在祈求大家保護環境的時候,帶出天主是創造天地者,人是託管者呢? 雖然這些只是點滴的神學思想,但是日復一日,是否有潛移默化的作用呢?

分享:神職與教友是否有機會分享自己的信仰生活,自己的得著與困難呢?要知道,今天的神職生活,基本上與本地人日常的生活脫節,這也是不能本地化的一個原因,如果神職與教友能以平等的地位分享自己的信仰經驗,對神職、對教友而言,都有重新調整自己的信仰的機會,而這樣做,其實就是本地化的其中一個路徑。

慕道班講授:入門的培訓非常重要,如果能在慕道班的講授中,多一點信仰生活神學反省的培養,將有助未來的神學本地化發展。

禮儀的重新反省:禮儀是信仰生活的高峰,也是今天教會中,教友參與最多最重要的一環,然而在這個環節上,我們沒有讓教友有意識地表達自己的信仰,如何在這個重要的環節上,讓教友表達自己的信仰生活,從而結合這種生活的反省在禮儀中,有助我們進一步本地化。

以上所提議的,可以稱為神學本地化的準備。因為,以上各種方式,在提醒教友與神職,要把自己的信仰與生活結合,但是這些只能是零碎、個別的經驗。如果要形成一種本地的神學,本文特別想討論敘事神學。

所謂「敘事神學」,是一種從事和表達神學的形式,以敘述為主的一種表達信仰經驗、啟示內容的媒介。這種方式有別於使用抽象理念的表達方式,強調的是表達者本身的回憶與反省。這種表達形式,是一種神學語言與表達上的革新,當中強調的不僅是理念,更是心靈的直覺、體驗和感情。

敘述本來就是神學反省的重要方式;四部福音的形成,本來就是不同人對復活基督經驗的敘述。敘述本身有幾個特點,首先是它的反思性。如果我們要說一個故事,我們必須先想清楚自己說故事的原因。究竟自己是想別人發笑?想人落淚?想人沉思?不同的原因,令自己在敘述故事時的重點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在敘述過程中,敘述者也是重新聽這個故事一次。透過自己的言語聲音,敘述者經歷了再一次的體會和反思。於是,故事就會變成敘述者獨特的故事,這也是福音所以有四部的原因了。神學要本地化,首先要本地團體對自己的信仰進行反省,而敘述,正好是回憶及體會的一個機會。

敘述亦是回憶,我們回憶與主相遇的一剎那,這份刻骨銘心的感受。更重要的是,我們在回憶過程中敘述,而敘述後,更會帶來行動。如果曾經與耶穌基督的感受是如此深刻的話,我們必不能忘記叫我們「向萬民宣講」的命令了。再次,這些行為又會帶來另一段與主相遇的經驗,讓我們再一次、重新地回憶,以致引起另一個新的行動。回憶、敘述、行動,這就是敘述的活的節奏,也是敘事神學的特點之

如果從系統神學來建構屬於本地的神學,概念的衝突、誤解,肯定層出不窮,例如關於「原罪」、「位際」等概念,仍至於「神」、「天主」等觀念,爭論不休,卻不見得會有一個確實的答案。敘述是多元性、較具彈性,我們可以用自己熟悉的語言,描述自己的信仰;也許這些字眼有不清楚的地方,可是,這是我的故事啊!鐘鳴旦提及非洲人進行的神學反省,就相當有趣了。8當時一位學者先把聖經故事講給一位非洲教友聽,然後請他反省思考;十天後,學者請他用自己的方法敘述這個聖經故事,結果這個故事變得很難明白––––除非你是當地人。從系統神學來看,這種敘述沒有意義,可是,這正是當地人的神學!這就是神學本地化!

以上提出的敘事神學,是一種更屬於信仰團體的神學,希望令信仰團體中的每一分子,都可以表達自己的信仰,透過某一種的敘述方法,來表達自己的信仰生活經驗,亦希望透過每一次的敘述,來深化自己的信仰。

不過,這樣的敘述,可以是純粹的個人感想,自我的狂想,以至是獨自的妄想。於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宣稱自己有一種神學了。這樣的形態,並不符合我們的團體的需要。我們要明白,信仰從來就不是屬於一個人的。我們的信仰是由團體而來,亦是屬於團體的,故此,神學的宣講從來都不是為了講者,而是為了聽眾!所謂敘述,不是一個人的獨白,而是一種聲音和眾多耳朵的關係。如果沒有了耳朵,敘述的聲音只是一組沒有意義的聲波了。如果我們真的有教友開始敘述自己的故事時,有很多教友敘述自己的神學時,在眾聲喧嘩中,不同的故事總會碰面,相遇,彼此交談,最後融合為一個新的故事。不斷的相遇,不斷的融合,也就是本地神學不斷的更新。

這種不斷交融更新的過程,我們相信神學生可以作出很大的貢獻。這裡所說的神學生,是泛指修讀天主教神學的平信徒。這些神學生,一方面接受系統神學的訓練,承接教會的傳統;一方面又面對信仰生活的各種困難與感受。如果把自己所知的和所感的融,並且化為敘述,可以說是敘述神學的第一步;如果能夠以宏觀的神學視野,把不同的聲音重新交織,成為本地神學的交響曲,就可以視為神學本地化的真正成果了。舉例而言,我們可以由神學生為編輯,以教友為作者,撰寫一本故事書,是關於平信徒認信的心路歷程。每一個平信徒的認信過程,其實就是與主相遇的一段經歷,而這段經歷,透過回憶與敘述,就成為當事人本身的神學反省了。當然,把不同的認信經歷搜集而出版,本身已經很有意義,但是卻可能缺乏了團體的幅度,變成純粹的個人看法。如何把個人的經驗融入信仰團體當中,讓個人的信仰經驗,交織成團體的信仰精神,既有個人的特點,卻又是屬於團體的部份,可以說是編者—神學生的工作了。我們認為神學生較適合在這方面工作,原因是神學生有系統神學的基礎訓練的同時,也有和一般教友相同的、此時此地的信仰經驗。他們既能體貼平信徒為何有這樣的信仰經驗,又能用自己所學的神學理論去解釋、深化、練這些信仰的敘述。可以說,由於神學生同時有兩重的身分,令他們正好擔任神學本地化的橋樑。

 

總結

這篇文章本身,可以說是我們一次本地化的經驗。經過了幾年的神學訓練,我們一方面掌握了若干系統神學的知識,初步掌握了神學脈絡;另一方面,我們又強烈的意願,希望能用自己的方法來表達屬於自己的信仰。二者的張力,令我們用系統的方法,來寫這篇追求不系統的神學。由這篇文章開始,我們就已經陷入二者的張力中。能夠有這份渴求自己的神學、本地化的神學的意願,其源頭是來自系統地學習得來的神學知識;我們今天又想擺脫它。更弔詭的是,當我們寫這篇文章,意圖宣稱擺脫它的時候,我們又發現,系統神學的力量極其強大,而自己的神學基礎又極其薄弱。在與多之間,在強與弱之間,我們相信屬於本地的神學終歸會出現的,只是還需要不斷地紮根於本地,紮根於信仰中。只有更深的神學認識,才能看清楚本地化是什麼;只有讓自己更加本地化,才可以看清楚什麼是神學。

 

1 劉小楓、謝品然,曾慶豹主編 《現代性、傳統變遷與神學反思》香港:道風山基督教叢林,1999

2 Nicolas Standaert, S.J.著,陳寬薇譯:《本地化:談福音和文化(Inculturatie Evangelie en Cultuur) 台北:光啟出版社,199391頁。

3 轉引自注2一書,91頁。

4 H.Carrier, S.J., Evangelizing the Culture of Modernity, New York: Orbis Books, 1993, 67.

5 潘貝雅「『靜觀』本土化一得」,見《神學論集》111期。

6 相類似的研究在台灣甚多,可參劉錦昌「台灣天主教「本位化」概況––以《神學論集》來觀察」,台北:《神學論集》111期,15-29]一文。本文並非否定這些研究的成果,正好相反,本文相信這些研究為神學本地方打下堅實的基礎;只是每一種研究方法均有其局限,需要其他方法補充而已。

7 鄭生來「教會本地化」,《神思》40期,47頁。

8 同注2 60-6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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