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堅振聖事

韓大輝

神思　第卅七期　一九九八年五月　25-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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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韓大輝神父的文章別開生面，以神父和大學生交談的方式，表達出堅振聖事的意義。對話從救恩史及召叫的角度談起，說明堅振如何「更」圓滿地實現領洗時所得的恩寵，使人具體地、個別地回應天主，並接受使命，為基督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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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以一個簡單對話來表達堅振的意義。

○大學生，即將領堅振。

•神父，是大學生的親戚。

○今年五旬節，我們的本堂主任李神父邀請主教來施放堅振聖事，我也有份呢！

•那要恭喜你，能在聖神年領這聖事。

○其實，我有點不好意思，領堅振的都是小學六年班的學生，而我現在是碩士班研究生。

•我明白你的感受，你想怎樣？

○我曾想請本堂神父另作安排，但他說這是好時機，因主教不一定每年五旬節都來這堂區的，況且這次不領堅振的話，可能要等到下一年，我又不想等。

•看來，你只有接受這安排。儘管如此，我相信你定會積極準備自己的，是嗎？

○對於自己的事，我素來都很用心做。但這次領堅振的事，主要是我媽的主意，你知道，我小學畢業那年舉家移民，去年大學畢業後，便跟隨家人搬回來，並考上大學碩士班。媽媽說這幾年，家庭的宗教生活都沒有過好，決定今年要改善，又叫我加入道理 班預備領堅振。我覺得堅振是一個儀式，只要媽媽開心，我亦無所謂。

•看來你蠻孝順的。

○要笑我啦！其實我都想更加接近天主的，就是不想將與天主的交往縮約為儀式而已。

•我很同意，那麼堅振就只是儀式嗎？

○當然是儀式啦！儘管如此，我相信在堅振中，聖神必會施恩於我。其實，我不太了解聖神如何工作，你可否告訴我？

聖神和降生的聖言

•好吧！讓我們從聖神在救恩史的工程看起。聖經記載，在創造之始，聖神浮遊在太初之水上，這表示聖神是萬物生生不息的動力；智慧書說：「上主的神充滿宇宙」（1:7）天主在造人時將其氣息注入人的鼻孔中，人便充滿靈氣，成為眾生之首。最重要的，人作為天主的肖像就能自由和負責地接受天主的愛。不幸地，人卻沒有善用自由，竟拒絕天主之愛，結果陷入罪惡的困境中。

○你是說原罪嗎？

•不錯，原罪的遺害雖使人失去天主的友誼，但不成為救恩史的句號。令人想不到的，是天主派遣祂的兒子來到世上，降生成人，與人修和。為預備聖子的來臨，祂召選了以色列民，天主派遣聖神到他們身上，不斷工作，令他們感到天主的臨在，藉梅瑟領 受法律，而且透過先知的話語，燃起心中希望期待上主之神的更新，「由葉瑟的樹幹將出生一個嫩枝，由它的根發出一個幼芽，上主的神……將住在祂內。」（依11:2）

○我知道這默西亞就是耶穌基督，耶穌一詞解說拯救者，而基督是受傅者！（她舉起雙手，以手指作V狀）。

•對了！你真聰明！聖神因著基督要來，亦不斷在這子民心內潛移默化，他們在聖詠中祈求「天主，求��遣發��的聖神，萬物創成，大地更新。」（詠104:29）「不要從我身上收回��的聖神。」（詠51:13）當時期一滿，童女瑪利亞藉聖神的庇蔭，能懷孕天主子。其後，聖神在基督身上的工作愈加明顯。當基督在約旦河受若翰之洗，聖神藉鴿子形狀降在祂身上，於是祂在會堂內的第一次傳道時，便聲稱，「上主的神臨於我身……」你以為這裡有何含意！

○我想聖神來到耶穌身上，只要使祂實踐天父託給祂的使命。可是耶穌本身不是天主嗎？也不是有大能嗎？祂還需要聖神幹嗎？

•你問得很好！耶穌是天主，本身具有大能，但勿忘記天主是三位一體，儘管在祂降生後，仍與父及聖神常緊密一起工作。此外，耶穌作為人，正好要將天主三位顯示給我們，故此聖神在耶穌──這人身上所作的，一方面是顯示祂的大能和臨在，另一方面 也讓我們知道，正如聖神在耶穌身上所作的，同樣也會在祂的門徒身上作。為此，福音記載，耶穌在最後晚餐，應許門徒要父那裡派遣那發於父的聖神，在復活後，顯現給門徒，向他們噓一口氣「你們領受聖神吧！」（若20:22）。

○可是耶穌為何不直接帶領我們到祂復活的光榮，又要派聖神到我們身上？

聖神和教會

•理由很多。首先，你知道天主在祂的慈愛的計畫中就預定所有的人分享祂的生命和真福嗎？

○這個我深信不疑，希伯來書的說法是「進入天主安息的恩許」（希4:1），我只是不明白，為何祂不馬上這樣做？祂還等什麼？

•祂是等我們的皈依。快與慢是我們人的感受，見仁見智，無論如何，在皈依的過程中，天主有自己的時辰，同樣的希伯來書說，天主為讓人進入祂的安息，便指定了一個日子，就是「今天」。這「今天」不是指24小時的今天，而是指基督進入我們生命的時辰。

○我明白「今天」的恩臨性和存在迫切性，可是，如何進入這今天？

•必須靠自由和恩寵的合作。天主不會剝奪人的自由，祂既讓人自由地接受祂，自然也讓人有拒絕祂的可能性。當人說：「我願意」，本身並不足夠，天主仍要額外施恩，提昇我們的本性，始能在基督內承受永生的真福。聖神的作工正在於此。「除非受聖 神感動，沒有人能說耶穌是主」（格前12:3）。祂首先令我們不斷渴慕基督，若找不到祂，人心靈並不會滿足。誠然，當人愈趨向天主，其愛德也愈成熟，天主也愈提昇其生命，以至能分享天主的真福。

○我可否如此說，自起初，天主願意所有人分享祂的生命，即使人犯了罪，祂仍派遣基督來，使我們與天主重新修好，聖神在基督身上所作，也在我們身上作，為此，聖神使我們漸漸愛慕、效法基督，同時又提高和加闊我們的人性，以能承受天父愛聖子的 大愛。

•你比我說得更簡潔！

○但我仍不知為何天主在耶穌升天之時為何不告知全人類，讓人來一個了斷？

•天主當然可以如此做，祂不如此，必自有其好處。其實早期教會以為耶穌升天後不久，一預備好地方，便「馬上」第二次來臨，帶所有人上天。後來教會漸漸察覺，這時辰、這日子，完全由天主決定的，主要不是指按物質時間，而是恩寵的臨現，使人有 要回應的迫切感，這就是教會宣講和協助實現的「今天」，即邀請人接受基督，藉祂回應天主的召叫。為此，從耶穌升天直至祂再來，就是「今天」，也稱為聖神的時期，因為我們須依靠聖神的恩賜，才可作好回應。其實，堅振聖事正好使我們「更」圓滿 地進入「今天」了。

堅振和召叫

○對了，我差點忘記我們是討論堅振聖事。不過，聖洗已是恩寵的時刻，「今天」，為何說堅振使我們「更」圓滿地進入「今天」？

•我們從召叫的角度看吧！天主召叫人有兩個意義，一是普遍的召叫，意即天主召集所有的人成為一個團體、一個民族，而這個團體一起回應天主。二是個別的召叫，就是天主個別地召叫每一個人真正地活出自我，即按自己的脾性、際遇，承行天主的旨意 ，兩者最終都是為分享天主的生命和真福。

○這與堅振何干？

•我們可從教會安排的入門聖事說起，聖洗、堅振、聖體正好賦予我們相應的恩寵，活出天主召叫的雙重意義。聖洗赦免原罪與本罪，清除一切天人交往的障礙，使人成為天主的義子，與基督結合成為祂的肢體，亦即正式進入教會內，擁有聖神的恩賜，帶 有信德和永生的印號，在復活的希望中，期待享見天主的真福。堅振則使我們「更」緊密地與基督結合，「更」多聖神的恩賜，與教會的連繫「更」完美，作基督真實的見證人，也接受「神印」使聖洗所得到普通司祭職「更」趨完美，具有公開宣認基督的 職責。簡言之，堅振聖事使聖洗聖事的效果更完美，那麼「更」在那裡？就召叫的雙重意義來說，這「更」是說明，領受堅振者以「個別的召叫」體現「普遍的召叫」。

○天主真奇怪，先賦予人「普遍召叫」再給人「個別的召叫」。

•不，天主給人一個召叫，同時具有普遍和個別的意義，不分先後，但天主給人相稱恩寵作「普遍和個別」的回應，則通過聖洗和堅振聖事。其實，這兩件聖事須一起施予，同時以聖體聖事（與基督的結合）作為入門的高峰。事實上，成人入門的過程須在 同一禮儀領受三件聖事。

○那麼為何不讓人在成長後才領這三件聖事？

•你說得對，本來人在成長後，才可領這些聖事，但教會關心嬰孩的得救，便及早予以施洗。這有其歷史的背景。剛才我們不是提到原罪嗎？原罪的遺害是使天人之間的交往多了障礙，天主派遣主耶穌來以其逾越事件突破了這障礙。

○逾越事件是指基督的苦難、死亡和復活嗎？

•對了。

○為何稱之為逾越？

•罪惡構成天人的障礙，為此，是天主從障礙的另一面走過來，使我們從罪惡的束縛中走出去。你記得在舊約中有一個重要的事件，正預示這上主的逾越，和以色列人的逾越嗎？

○那一定是指天主藉著梅瑟到埃及中，以強而有力的方式將以色列民從埃及人手中救出。這預示基督的逾越，祂作為天主來到我們中，藉十字架的苦難，從罪惡中拯救我們，又為我們賺得復活的光榮。祂作為人，是第一個因�此�底和積極地回應天主，而成 為救恩的初果，以後凡歸屬基督的人，都同基督一起承受這復活的光榮。

嬰孩洗禮和堅振

•和你談話，總會找到些驚喜，你這番話說得正對。話說回來，我們領洗正好是為歸屬基督，以享有在基督內的新生命。保祿說：「正如一人的悖逆，大眾都成了罪人，同樣因一人的服從，大眾都成了義人」（羅1:19）。教會自初期已有嬰孩洗禮，例如宗徒大事錄記載，伯多祿為科爾乃略全家付洗，意味�成鉹丰]括嬰孩。到了第四世紀，教會對更強烈意識到原罪的嚴重性，於是在牧民方面要求教友為新生子女盡快付洗。

○可是領洗是對天主的回應，小孩心智未成熟又如何回應？

•這的確是推行嬰孩領洗中一個大問題，但奧思定給予很好的說明。首先天主願意所有的人得救（包括嬰孩），誰領洗就屬基督，歸屬基督就能得救。歸屬基督需作信德的宣認，這是向天主的回應。嬰孩未夠能力做，在此條件下，教會可補足其信德，即透 過其父母、監護人、神父等的信德宣認。當然這「補足」並不剝削或替代領洗者作信德宣認的權利和義務，故此嬰孩成長至適合年齡仍須在教會內作個人信德的宣認。西方教會的做法是將洗禮和堅振兩件聖事分開舉行。有兩個原因，一是堅振施行人的緣故 ，堅振是由主教──地方教會的首牧所施行，正式隆重地歡迎領受者入教會。嬰孩出生常有夭折危險，故教會過往是「要求」信友盡快，八天之內，就要請神父為嬰孩付洗，但請主教付堅振則不容易了，這可不言而喻。第二是領受者的緣故，個人宣認信仰 是入教會的必須本份，那麼很容易就推論到，讓嬰孩成長，才予以適當的教理講授，在領堅振時才隆重地宣認信仰。這種做法不是唯一的方式，東方教會讓嬰孩同時領受三件聖事，而將信仰宣認延後至成長時，受過教理培訓後，才在教會內以隆重禮節舉行 。

○那麼究竟那種做法正確？

•其實，各有各的好處。可是，西方教會的做法顯然將入門聖事的次序擾亂了。領過洗的嬰孩到了懂事的年齡便有權利和需要領聖體，便開始學道理預備自己，但由於在這年齡有犯罪的可能性，於是在初領聖體前牧者要給予機會辦告解。

○對了，我就是這樣，嬰孩受洗，長大後學道理，辦告解，初領聖體，現在才預備領堅振的。假如我是東方教會的，就不用等到今天才領堅振了！

•但你卻要參加兩、三個小時的主日彌撒了，還有其他很長的禮儀呢！（一笑！）

○這也是個很實際的問題！

•即使你領入門聖事的次序改變，但我相信堅振於天主給你的召叫仍息息相關，是嗎？

○這個我可以了解。整個入門就是開始讓基督的新生命進入我內，而我則漸漸成為祂的肢體，加入教會，與其他人合而為一，正如保祿說：「只有一個身體和一個聖神，正如你們蒙召，同有一個希望一樣，只有一個主，一個信德，一個洗禮；只有一個天主 和眾人之父」（弗4:6）。

•你說得很對。聖洗聖事所凸顯的召叫普遍意義，正好說明天主叫所有人得救的普遍意願，不屬人的選擇，而完全是天主的恩寵。人的選擇在於接受或拒絕天主的意願，方式是通過每個人「個別」的回應。嬰孩受洗是通過教會的信德，接受和見證天主救世 的普遍意願，但在成長後，須以個別的委身來回應。就此而論，堅振聖事的效果是聖洗的延續和使之「更」為豐富。

○為此，西方教會要求領堅振者該有最起碼的成熟程度，使他們的委身，在堅振聖事中，得到天主的祝聖。

•很好，但堅振聖事為何也使我們勇敢地為基督作證呢？

○我猜想西方教會將領堅振的年齡推至到成熟的年齡，是因為也強調召叫和使命的關係。教會延續基督的使命，使祂逾越的救恩得以廣傳眾生。凡歸屬基督者，自然也參與這使命的延續，道理班的導師也說，堅振使我們成為耶穌勇兵，正是要無畏地宣揚基 督。

堅振儀式的意義

•確實如此。你記得導師有提過堅振聖事的標記嗎？

○有的。其中有兩個儀式相當重要，一是主教給全體領堅振者覆手，呼求全能的天父，將那停留在聖子身上的聖神，同樣地傾注在我們身上，那就是智慧和聰敏之神、超見和剛毅之神、明達和孝愛之神，使人充滿敬畏天主之神。另一個儀式，亦稱為「必要 儀式」，主教在領堅振者額上傅以聖化香油，此行動必然地包括了覆手，同時說：「請藉此印記，領受天恩的聖神。」

•你對道理相當熟悉，但你為何覺得堅振是儀式？

○因為聖經也有記載，聖神像風一般隨意而吹（若3:8）。當伯多祿和科爾乃略講道還未接受洗禮時，聖神就已來到。既然聖神可在聖事以外行事，我自然覺得堅振不外是儀式了。

•那麼你真的為討好媽媽而領此儀式？

○何須那般緊張，你的神父專業病又發作了。

•我只是關心你而已。

○剛才聽你從救恩史和召叫的角度說堅振，你已把我很多疑團驅散。第一，我已肯定在聖洗和堅振都領受聖神，天主並沒有在洗禮時收起聖神，然後在堅振中才施予我們，那麼聖神在救恩史所作的，也在我個人小史施展。第二，在領洗中所得的恩寵：成為 天主子女、與基督結合、享有祂的王者、司祭和先知職等等，都在堅振聖事中，「更」圓滿地實現。第三，「更」的意思是指在這聖事中，聖神賜我特別神恩，使我具體地、個別地回應天主，同時滿全召叫的普遍意義。第四，在我個人的回應上，本人固然 可在基督內與眾人成為一體，但同時亦有使命，為基督作證，邀請人歸屬祂。第五，本來洗禮、堅振和聖體最好能一次和順序地領受。即使為我是分開來領受此三件聖事，也有其具體意義。第六，我相信聖神在我領堅振前已在我身上運作，因而推動我走向 祭台前領堅振。第七，堅振固然是儀式，但同時又是使基督逾越事件重現的紀念，會提醒天父在基督身上立的盟約，這會「約束」天父看在聖子份上，將聖神賜予我們，那麼聖神可隨意吹在那裡，但不得不吹了。

•現在堅振不只是儀式了，簡直是機器，「約束」天父、「控制」聖神「吹風」了。（一笑！）

○你要原諒我這種講法可能太機械化，我是讀理科的，不過天主對我們的愛必有些可靠的準則，否則當我感到平安時，就說：「聖神在！」，若沒有這感覺，就沒有聖神。可是，只要我領過堅振聖事，就可肯定聖神不會離棄我。堅振賦予我們不可磨滅的神 印，就如保祿所說：「天主父已在你身上蓋了祂的印號；主基督已堅定了你，並把祂的保證──聖神，放在你心裡」（參看格後1:22）。聖神比我所構想的機器更為偉大，祂就是天主的愛，不是嗎？

•不過，祂仍然是吹風的機器？

○當然啦！不過是極具靈氣的吹風機，因為祂洞悉人心所求，容許我們以聖事儀式來祈求祂，甚至「發動」祂。

•你的聖神機器論，果然獨到！

○這就要看我們求祂吹什麼風了。從某角度看，人也像機器，不過需要很多靈性恩寵，藉以滿全召叫的意義。保祿也說聖神給我們很多神恩：知識的語言、奇蹟、治病、說先知話……等等，無非也是告訴我們既然領受了堅振，就有名份向祂求這些神恩。說 不定這次領堅振，聖神更給我說話之恩要比你的還多（哈哈！）。

•但願如此吧！到時更希望天主給你剪裁的具體召叫，是入慈幼會做神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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