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 第卅四期 一九九七年八月 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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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作者首先探討基督的時代性，從而引伸到教會的時代性。耶穌是唯一的救主，祂的救恩是獨特的，通過十字架的。祂的死是因為祂在其時代與眾不同。教會若要如同基督一樣具時代性，就要回歸根源，認同基督，使基督在自己身上活現出來； 同時，基督的時代性藉教會的時代性而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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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0年，人類將要回顧耶穌對歷史的劃時代影響，大概也會問：走向第三個千年，他又有什麼新的意義呢？因此，本文處理的問題是勢在必有的。然而，作為基督信徒好像又有何必多此一問之感，「因為耶穌基督昨天、今天、直到永遠，常是一樣的。」（希13:8）不過，即使信徒值此世紀之末，也有必要澄清耶穌基督「常是一樣」的意義，它又有甚麼特殊、甚至唯一無二的意義。當然，這也是耶穌創立的教會生存的意義。基本上，本文分為：1.基督的時代性，2.教會的時代性。
1. 基督的時代性
本文雖然要寫兩部分，但是第一部分是主，所以應當比第二部分長，後者僅是前者的延伸而已。第一部分處理的方法具有溯源傾向，即根據新約聖經的資料內容，逐步接近耶穌基督自身，但是並無歷史批判的意向；分為四個子題：1.耶穌基督人類唯一的救主；2.耶穌基督救恩的獨特意義；3.耶穌基督在他自己的時代中的與眾不同。這樣溯源形式的處理配合在希13:8的信仰上，為我們看來已是提供基督的時代性。所以我們加上：4.基督的時代性。
1.1 耶穌基督人類唯一的救主
雖然當代神學把這信念弄得似乎動盪不安，不過教會訓導方面的立場是非常明晰的。伯多祿五旬節後的宣講予人十分堅定的印象(1)。其次，弟前2:5也肯定天人之間唯一的中保。教宗若望保祿二世也排除與耶穌平行，或補充他的任何其它中保(2)。而且，不論保祿或若望的從上而下的基督論(3)，都為基督唯一性的信仰毫無保留的予以肯定。至於當代基督論多方向的解釋，本文不擬介入。
1.2 耶穌基督救恩的獨特意義
基督唯一救主假定天主只有一個(4)，祂藉唯一中保耶穌基督救援人類。這裡更加具體地探討耶穌怎樣救援人類；由他通傳的救恩又有什麼特殊意義。新約聖經二位重量級的作者一致集中在釘死十字架上的事件。下面依次介紹保祿與若望，對於十字架救恩意義的肯定。
(1)保祿在格林多前書之初，強力表示基督宗教異於其他宗教的焦點是十字架。猶太人與外邦希臘人代表所有宗教，前者要求的是奇蹟，亦即德能；後者要求的是智慧。為他們，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基督或是絆腳石，亦即懦弱；或是愚蠢。但是保祿自己不知道別
的，只知道被釘死十字架上的基督（2:2）；這是他宣講的內容，「為拯救那些相信的人」（1:21）。繼而，他以辯證的形式，肯定被釘十字架上的基督，為蒙召的人卻是天主的智慧和德能。天主的智慧雖為希臘人視為愚妄，但比希臘的智慧更為明智，天主的德能雖為猶太人視為懦弱，但比猶太德能更為堅強（1:22-25）。
(2)若望福音以「完成了」（19:30）作為被釘十字架上耶穌的最後一句話。完成的是天主的旨意，祂「這樣愛了世界，甚至賜下了自己的獨生子」（3:16），註釋家已在這節經文中見出亞巴郎祭獻兒子依撒格的故事。無論如何，在這節經文之前，若望以他的方式提出耶穌十字架上的釘死。「人子也照樣被舉起來，使凡信的人在他內得永生。」（3:14-15）基督的救援是在十字架上完成的。雖然若望著作不如保祿一般與其他宗教比較。不過在他的聖言基督論背景上，獨特的救恩意義是不言而喻的。「天主把自己的獨生子，打發到世界上來，好使我們藉著他得到生命。」（若14:9）
根據保祿與若望，基督的救恩的獨特意義與十字架密不可分。但是耶穌時代釘死十字架上的人不只他一個，其實與他同時被釘的尚有左右二個，因此必須探索耶穌釘死十字架上有什麼特殊意義。保祿說被釘十字架的基督是天主的奧蹟，今世的權威沒有認識 祂，否則決不會釘死耶穌（格前2:6-8）。這個奧跡天主藉著聖神啟示給信者，惟有屬於神的人始能領悟（2:10-16）。雖然如此，信者仍須尋找了解，因此下面繼續追溯耶穌為什麼釘死十字架上。
1.3 究竟誰把耶穌處死的？為什麼要把他處死？
先從第二個問題開始。
按照三部對觀福音，耶穌以言以行傳報的是舊約以色列民族期待的許諾時期已經來臨，天主嶄新的統治正在逐漸出現，他要求大家信從他宣講的喜訊，洗心革面接受決定性的救恩(5)。路加福音更是記下耶穌指出自己為此傳報而有的信證(6)。三部福音中耶穌所指的天國臨近，基本上即是若望福音中耶穌說的：「我來，卻是為叫他們獲得生命，且獲得更豐富的生命。」（若10:10）
耶穌的訊息並不排斥任何人，但是對貧窮人、患病人、稅吏與娼妓、罪人與無能為力的人，更是顯露天主的仁慈憐憫。他又以象徵天國已臨人間的奇跡，為自己言行作證(7)。然而他同時宣告所謂天國的大憲章（瑪5-7），指出信從福音所得的真福，以及應有的行徑。的確，他的出現震撼了加利肋亞，予人感受煥然一新的精神和與眾不同的權威(8)。其根源該是他與天主之間的特殊關係(9)，他首創以「阿爸！父啊」來稱呼天主。祂的正義、仁愛、真理、和平之國的來臨是耶穌全力以赴而傳報的訊息，為的使人類向天父臣服，同時發現自己的尊嚴、自由與責任，成為天國的子民。然而卻正為此緣故，耶穌在自己時代中遭遇圍困。這也顯出他
的獨特意義。
馬爾谷福音很早便指出敵對耶穌的各個方面（3:6）。這裡可以集在一起敘述不同派別。首先他們如同所有猶太人無法忍受羅馬帝國的統治，都在等待默西亞來復國。然而礙於時勢，各具對策。撒杜塞派多屬司祭階層，所以是當代宗教領袖。他們與羅馬政權妥協，從中得利；但是基本上也敢怒不敢言地忍
受外邦統治。他們的信念是嚴守法律，為能邀得天主的救恩。法利塞派多屬經師，他們墨守梅瑟傳統，散居民間為大眾註解法律。他們同樣對默西亞熱烈期待，以為謹守傳統是準備之道。他們陽奉陰違地面對羅馬政權，有些聽天由命的態度。熱誠派則是革 命分子，耶穌門徒之一來自該派。他們對抗羅馬政權的方法是武力。憑著暗殺肇事，促使默西亞時代來臨。關於他們的事跡，新約中也有記錄(10)。最後在死海附近遁居，自命清高的厄色尼派，認為附和與屬於羅馬政權的人已經腐敗。他們度著嚴謹與類似隱修的生活，期待正義的師傳來一舉推翻外邦統治。
耶穌在自己的時代中，的確特樹一幟。他傳報「時期已滿，天主的國臨近了，你們悔改，信從福音。」（谷1:5）天主的統治是他唯一的依賴。他不是法律主義，因此「安息日是為人立的，並不是人為了安息日」（谷2:27），這與撒杜塞人格格不入。他會責斥法利塞人拘守先人的傳授，廢除天主的話(11)。他的非暴力主義使熱誠派興奮一時的幻想消失(12)。他不是隱修派，又吃又渴，甚至是稅吏和罪人的朋友(13)。一位現代神學家曾說，耶穌比撒杜塞人更加重視法律，比法利塞人更加回溯傳統，比熱誠人更加徹底革命，比厄色尼人更加超越清高，因為他宣講與緊守的是天主的統治，奉行天主的旨意。但是也因此招來司祭長與經師強力抗拒，醞釀殺機。
耶穌並非一位直接向羅馬帝國主義挑戰的政治人物，但是他宣講的天主統治已經相對化了任何極權政治。甚至我們可說，天主統治的實現將使一切相反正義與和平的政權站立不住，人的尊嚴與平等得到保障。這在若望福音寫下的耶穌與羅馬總督比拉多對話
中已可測量出來(14)。所以效忠羅馬皇帝的比拉多是決不能容忍他的。
至此，我們可以回答究竟誰把耶穌處死的問題。是代表宗教的司祭長與經師以及代表政權的羅馬總督比多拉聯手判決耶穌釘死十字架上的。
那又為什麼要把他處死昵？耶穌宣講天國業已來臨，他全人投身天父救恩洪流，以祂的旨意作為自己絕對的標準，視眾人的生命、豐富生命為自己獻身唯一目標。因此與時代中的意識型態無法苟同。死守法律如撒杜塞人認為他越界。保守傳統如法利塞人不 滿他的自由。熱誠派不滿他拒絕動武。厄色尼派人不問不聞他的作為。最後司祭長肯定耶穌是個危險分子必須為了民族的苟存而犧牲他的性命。由於耶穌之不承認任何政權為至高無上，比拉多為了安全起見輕易地判他死刑。接受天父派遣的耶穌，在那個歷 史環境中，釘死十字架上該是勢必遭遇到的結局。雖然最後一刻，他也感覺恐慌。但甘心接受(15)。這是基督在自己時代中的意義。
1.4 基督的時代性
人類中任何盡心活出合人性生命的人，為每一時代都有意義，雖然有限的偉大人格記錄在歷史中間作為人性的證人。自這觀念，耶穌為每一時代的意義已可肯定，雖然他已是二千年前的人物。但是為基督的信徒，由於他是天主派遣來的末世使者，他是天主
子(16)，所以「耶穌基督昨天、今天、直到永遠常是一樣」（希13:8）有意義。他是每一時代必需的救主。因此，每一代的基督信徒相信他是人類唯一的救主，宣告十字架的真理，以及在新約聖經中發掘耶穌基督對他們切身的救恩意義，為能活出自己在時代中的意義。
2.教會的時代性
教會是信仰基督的團體，理論上，它應該如同基督一樣的具有時代性。但是由於信徒並非時時處處團體性地活出基督的面貌，因此它的時代性便不是顯而易見地真實。教會歷史中不乏基督面目全非的時代，同時分佈各處的地方教會的面貌也有差異。因此，
這部分更是隨著第一部分的思路，討論教會怎樣能在每一時代中成為基督的救恩聖事，亦即怎樣合乎時代。本文基本上根據梵二大公會議的路線分為下面三個子題：1.回歸根源與認識時代；2.教會自身做起；3.教會在現代世界中。這實是大公會議革新的路線，我們僅是簡單地專從基督與教會的角度來發揮而已。
2.1 回歸根源與認識時代
這是在梵二《修會生活革新法令》第2號第二、三項中已有的模式。革新一方面需對會祖原始精神不只探討，同時在時代中復興，另一方面應該瞭解現代文化。那麼教會若要合乎時代，理當回歸根源，認同耶穌基督。顯然這並非如同聖經學家尋找歷史性的基督一樣，雖然他們的研究不無幫助，
是渴求生活基督。耶穌基督是宗教學與心理學上所說的「元型」、基督信仰的「元型」。教會回歸根源，即是保祿所說的：「我生活不是我生活，而是基督在我內生活。」（迦2:20）至於認識時代，大公會議的《牧職憲章》的確做了一番努力，然而三十多年後的今天又有怎樣的文化呢？「後現代」這個名詞是否成立？究竟它指什麼？這該是教會不能不面對的。無論如何，三十多年終該有些變化吧！
不過我們還得從地方教會來觀察這個子題，比如關於中國，關於香港或台灣，教會又將面對怎樣的文化，又將怎樣不使自己「銷聲歛跡」，而又合乎時代？這誠是非常迫切的課題。
2.2 教會自身做起
教會在梵二大公會議中自身所做的全面性的革新，已可說為使耶穌基督彰現出來。沿著前文的脈胳這裡只擬提出一個思想。保祿宣講被釘十字架上基督的獨特性，消極地他否定渴求德能的猶太人與智慧自豪的希臘人。的確，基督的教會不能不抓住十字架的
真理，它與保祿一樣，在現代文化中，宣告人類的救恩；它不是代表德能的科技，也非希臘人象徵的理性。基督的救恩更非即是世界的發展與進步。然而根據梵二《牧職憲章》的路線，合乎時代的教會必須與科技及理性交談，此即福音與文化交談。這要求
教會自身做起，簡單地說，現代文化需要一個「不一樣」的教會、一個生存與行動徹底合乎福音原則的教會。這即是教會全面的屬神。
2.3 教會在現代世界中
上個子題已在為此舖路；交談的教會不是遺世獨立，而是深入世界。為此，屬神是屬於天主聖神，他起初即運行大地之上（詠104:30），包括世界與人文。教會在現代世界中，不只自己根據福音原則屬於聖神，同時它有「分辨神類」的能力，尤其面對人間事務，亦即廣義的政治。
教會絕不是一個享有政權的團體，而且也不去依賴政權。但是它根據自己的信念，常常準備與政權交談。所謂「凱撒的，就應歸還凱撒；天主的，就應歸還天主」（瑪22:21），並非意謂宗教沒有發言的責任，或者政權可以為所欲為，不受天主的主宰。本文第一部分中，我們已經看到耶穌的言行，不論對當時的羅馬總督，或司祭長，都有影響而導致他的釘上十字架。
一個合乎時代的教會，豈能不發言批判藐視人權的政府，站在遭受排斥的弱者一方。這在現代教會中已非不久之前時常引人注意的解放神學的專有思想，當今教宗若望保祿二世還不是身體力行，擇時發表警世的言論。這正是今日教會不爭的作風，僅是不同 的地方教會具體落實的問題而已。當然，這並不意謂教會不會在重要國家政策上支持政府；不過無論如何，它不應常做應聲蟲。
這樣看來，教會的時代性建基於基督的時代性，基督的時代性經教會的時代性而彰現出來。
註釋
1. 參閱：宗4:12。
2. 參閱：《救主的使命》通諭，5號4節。
3. 參閱：斐2:5-10；哥1:15-20；若1:1-18。
4. 參閱：弟前2:5。
5. 參閱：谷1:15；瑪4:12-17。
6. 參閱：4:14-21。
7. 參閱：瑪12:28。
8. 參閱：谷1:26-28。
9. 參閱：瑪11:25-27。
10. 參閱：宗5:34-39。
11. 參閱：谷7:1-13。
12. 參閱：若6:15。
13. 參閱：瑪11:16-19。
14. 參閱：若18:28-19:11。
15. 參閱：谷14:34-36。
16. 參閱：希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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