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我們的聖召

張凱嫻　陳志常

神思　第三十期　一九九六年八月　53-6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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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張凱嫻、陳志常伉儷的文章明言過婚姻生活的人，往往因準備不足、沒有意識到婚姻是一個聖召，而只靠婚後，特別從婚姻生活本身中，艱苦地學習活出此聖召的內涵。這就是作者兩人的體悟，28年婚姻的日子使他們體認出婚姻的本質是愛的邀請、生命的擴闊及完整的結合，他們從經驗中指出回應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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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相對於獨身生活的獻身，走婚姻的路不容易被察覺或認同是一種聖召，乃由於一般人選擇婚姻，只不過是順應傳統、客觀環境的配合，如戀愛成熟、有經濟基礎、身體健康等等。因此，結婚前沒有刻意的去準備自己，然而修道人卻由進修院初學、發初願、永願、領受神品等不同的階段，為他們的聖召而認真探索，做好身心和過團體生活的準備。更不同者，選擇婚姻道路的朋友，可以說是成為夫婦之後，才去學習努力活出使婚姻成為聖召的內涵，有時意識到，有時甚至沒有帶著這個意識。我們是漸漸從婚姻生活中去領受，讓這有血有肉有淚和充滿掙扎的生活本身告訴我們、邀請我們回應這愛的召叫。　

婚姻生活的 ––––

難，在於準備不足、意識不強。

妙，在於邊走邊看，日漸領悟。

險，在於缺乏經驗、人性軟弱。

苦，在於彼此是獨特的一對，沒有現成良方排難解困，不容易打開接觸溝通、互相滿足的渠道。

（二）體悟

假如將七年作為一個階段來計算，我們這一對在婚姻旅途上已經歷了四個層段了，我們今年是踏進二十八年的婚齡。

回顧這不算短的歷程，當然有唏噓、有慨歎，也有感恩和彼此激賞的地方。

最近一次的夫婦聚會中，我倆分別用了不同的象徵來表達我們對自己婚姻的看法，那便是年輪和拋物線的相遇。

凱嫻把婚齡作為座標的縱軸，橫軸底線代表不同的感受伴隨每一階段的走向，產生了以下的一幅構圖。期間有起跌、挫頓，有倒退、有推前，也有飛昇喜躍，連綿不斷如游絲的堅韌，即使對未來的日子也是預計不斷地飄昇上揚。

圖一

志常用一個樹木的年輪描述婚姻的道路。婚姻的開始就有如樹苗的翠綠柔弱，破土而出的一刻並沒有尋問這段婚姻生命的緣起，卻只是欣然接納大自然的洗禮–––風、雷、雨、電、陽光、空氣等等的沐浴或侵凌，生命一年一年的一圈一圈的向外生長，越走愈堅固、越走愈有勁；當然也有蟲蛀蟻蝕的煩擾；只要挺立不屈，年輪也就繼續增長，而且這種生機的帶動，可以越出二人世界、家庭，邁向眾生。

圖二

我們分享的時候，凱嫻表達了對婚姻的堅持和滿懷信心、盼望，沒有否認也沒有誇大或抗拒過程中的艱辛歷煉。拋物線所帶出的四個階段是混沌中的危機、暴風雨中的求存、險阻後的生機、平穩中的突破。年輪所蘊含的四個階段：1.婚姻從充滿生機開始，初生之犢不知虎的存在。2.承受雨打雷劈的威脅，間亦享受和風煦日的輕撫。3.一切的傷痕歷練在掙扎蛻皮後一層層重疊成以後生活的基礎。4.踏著過往，指向外間，無限擴張，二人成為一體的概念見証人與人必可相遇，並可建成互愛的團體。

曾聽人說，婚姻與戀愛的不同，是在於：戀愛是擇其所愛，而婚姻是愛其所擇。戀愛和婚姻二者既是意向和本質不同，當然亦有不同的方式和態度；況且擇偶階段，個人亦未必在理性和成熟的層面，不夠全面的認識、了解，缺乏生活實際的接觸經驗，亦會使理想的愛與婚姻的憧憬面臨重大的考驗；使婚姻生活面對不少的困難阻滯。

心意共通的契合是重要的，踏實而面對現實，鍥而不捨的努力學習調適也是必要的和不可缺的部份。

婚姻型態是兩個相愛而承諾一起共守終生的愛侶共同發展出來的。其中有值得羨慕的諧協式、可堪欣慰的互補式、相敬平安的傳統式和充滿撞擊的開放式。最可悲的是互相牽制束縛的，如兵似冰的共對，窒息了對方的生命力。夫婦生活，不是互相創立建設，就會落入互相窒礙不滿，削弱了共處的情趣和愛意，甚至互相踐踏，步入婚姻之墳墓。怎樣穿越滿途荊棘尋著花香滿徑，是每對愛侶企盼的目標。　　

（三）我們認信的婚姻本質

首先，是一份邀請去活出愛的內涵　　

婚姻關係，是兩個獨特的男女個體體現出肉體的、心理的和精神層面的共融，超越了生物性和心理範疇，特別是基督徒的婚姻，是一個滿全宗教意義的盟約，因婚姻被主基督提昇到聖事的尊位。（《聖教法典》1055條）。基督徒夫婦的愛超過一般的愛情，乃由於我們有基督對人類及教會的愛作為典範、引導及支撐，是夫婦二人努力去實現如何奉獻自己給對方；經驗愛與被愛，跳出自我的局限，進入他人的生命中，當中少不了痛傷、困難、犧牲。但上主承諾的恩寵會保守和祝福我們，讓承諾得以持守，理想可以憑藉努力和奮鬥去實現，在挑戰當中成長、調適彼此的情懷和需要；二人成為一體意味著一生的過程，恆常地學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獨立的個體，也是共融的共體。由最初的未能合拍至流暢靈活的階段，由十字架苦路通向逾越之途，是上主的恩賜，祂所喜悅的。我們在婚姻的生活方式中去活出上主的愛和肖像，也讓生命傳衍遞送著愛的訊息。　　

從人際幅度來看是擴闊生命的呼喚

在人際關係中，它擴闊了我們要面對和經驗的領域，投進一個更大更複雜的人際網絡中，有不同於原本甚至難以相容的價值標準，成為一種新的關係，一種需要認同、共融和發展的關係，不憑喜惡的抉擇，而只因為與一個您選擇的對象結了盟約，其它的姻親網絡是附帶而來的。除了要滿全丈夫妻子的角色外，我們同時是媳/婿、嫂子/姊夫/妹夫、妯娌/襟兄弟等等。無論我們願不願意，是否習慣，新的多重關係就要隨著婚姻而開始了。由毫無準備至投入角色身份，符合一些基本共處的要求期望，不是簡單的。心中只有一個意向，為了與配偶關係良好，這些關係也不能輕忽，當要勉力做好。其間理解、接納、不比較、不批評是使這關係較易適應的。愛屋及烏，是履行過程中遇到困難時有效的推動力。　　

婚姻是一個完整的結合

婚姻是一個完整的結合，所以它的「合一性」、「不可拆散性」和「排他性」是必然的。婚姻生活滿全男性及女性的不完整性別，包括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因此二人成為一體的合一生活，是上主所祝福的，具有救贖性的奧妙工程。因此只有建基在不可拆散的信守和挑戰當中，才可活出與主偕行和活出新生命的感悟。

在厄弗所書第五章21-33節中，作者把基督徒的婚姻觀闡釋得淋漓盡致。丈夫是妻子的頭，而這個領袖的意義是基督式的——服務、交付而非權威式的壓制。同時丈夫需要愛妻子，如同愛自己的身體一樣，那愛自己妻子的就是愛自己。這種活潑的譬喻，使夫妻關係有了創造性的新意。作為丈夫的身體，備受愛護的妻子，也應帶著敬畏的心順從丈夫；成為一體，贏取愛，在愛中作回應和心甘情願，愉悅地互相遷就。婚姻生活能夠成為標記，象徵神與人之間一份忠貞不渝的盟約關係，有賴夫婦二人不斷走向對方、交付、關愛、互許，終生去學習和領悟、去攀登愛的高峰和理想，而這力量和典範，來自基督對教會的愛、犧牲、建立和祝福，標誌著婚姻的神聖性。　　

（四）甚麼是對婚姻聖召的回應

---是我們夫婦二人願意

追隨主基督的精神腳步，也要肩負起婚姻的十字架，走逾越的苦路，活出今天每一個日子，無論是：平凡的、困厄的、甘甜的、苦澀的、停滯的、黑暗的、微露曙光的、亢奮的、寂寞苦悶的、焦慮的、欣喜的、迷惘的、安慰的，都讓它們成為每日的祭獻，付出自己的克己和犧牲，好去學習無私的愛。成為伴侶的救恩，家人的福澤，在動態的發展關係中去學習愛的學問和藝術。每對獨特的夫婦配搭，有不一樣的需求和內容。重要的是盡力去滿全彼此內心的渴望，感到被愛、尊重和接納，可以獨立地，如兩座恆星間可互相輝映卻不掩其一原有的光芒，這就是彼此成全共融、成為彼此的救恩的體現。　

---是我們夫婦二人願意

為對方奉獻自己，互相順服，聆聽天主的召叫，通過彼此的合作，認同、信守、堅持、不斷接受挑戰、轉化、調適和再次肯定，義無反顧，不隨波逐流，重視盟約，忠貞而不放棄去愛一個特定的人。願意學習彼此成全。從割裂到整合，是一種生生幅度、一種創造。　　

---是我們夫婦二人願意

在信仰的光照和教會訓導所提供的符合福音精神的勸諭當中，努力把婚姻作為一生恆久的學習目標，培養更大的愛的能力，去真真正正的經驗愛那種徹底無悔及不求己益，繼續努力不懈不言厭倦地繼續面對這「尚待完成」的婚姻工程。

---是我們夫婦二人願意

在經驗彼此深摯的愛、上主的救贖恩寵，享有親密和穩定的婚姻關係之後，推己及人。願意分享這份祝福和喜訊，走出二人世界，去關愛和顧念那些仍在愛的苦路上或曠野中受苦的弟兄姊妹，願意與他們一同伴行同步，彼此扶持促進，加添信心和動力燃料，在未完成的路途中探索和成長。　　

（五）如何回應

那麼如何達致和履行？這裡嘗試從幾個要素去勾劃出這個途徑：　　

(一)讓希望作先鋒去帶領

要時刻追憶這份恩寵，用心去體味個中的姻緣。一切難道是偶然？曾幾何時我們都認同是上主的安排結合、天作之合、終生不渝等誓言，再回味、再肯定、返回原處看天主的聖意和祝福。祂的介入，祂的創造，在敬畏中再回頭省思，細數一些必然。開放的心才容得下聖靈的光照、真理的訴求。"鴛鴦"怎的成了"冤怏"，我們的缺失和迷癡，需要成長和磨練的是甚麼？好把怨恨化成轉變和前行的動力，邁向積極的起步點。當一切不會太遲，接著而來的可能是另一番的發現和驚喜，把婚姻帶進一個柳暗花明的新天地。

當婚姻生活面臨低潮和暗湧的時候，回首前塵，尊重和珍惜二人曾共同擁有的歷史。幾許風雨的日子、甜蜜的思憶，對方為自己、或者自己為對方做過的事，也許會帶來一份依戀和感恩，重新得力。

(二)用建基於基督救恩的信心作守衛

婚姻中的伴侶，要常常以上主的忠信、基督的愛為基礎向上朝看，向內觀照，不輕易忘記婚姻的目標——-去愛一個特定的人，進入他的生命，除了在生物的層面結成一體，創造或再創生上主所祝福的生命，在精神、肉體、感情、意志的交融中，使之更豐盈，可延續生命，衍生下一代。婚姻不只是一紙契約，它不設限、不標價、不講條件，只邀請我們去接受一個經驗愛與被愛的挑戰。

(三)用忍耐的心去學習和調適合意的婚姻

「一切壞話都不可出於你們的口，但看事情的需要，說造就人的話，因叫聽眾獲得益處。你們不要叫天主的聖神憂鬱，因為你們在他內受了印証，以待得救的日子。一切毒辣、怨恨、忿怒、爭吵、毀謗以及一切邪惡都要從你們中除掉，彼此相待要良善、要仁慈，互相寬恕，如同天主在基督內寬恕了你們一樣。」（弗4:29-31）

以上的一段聖言，正好是婚姻生活中的參照，我們沒有捷徑去閃避，必須一關接一關的去面對、去經歷和淨化，踏向成長的階梯。因此，戰場也可以成為道場，化育修練，攀登樂土。　　

(四)以開放的心，空虛自己，實現婚姻盟約這份緣和恩寵

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因此每一對結合的伴侶也成為一對獨特組合。沒有完美的標準，只有互相造就共同發揮生命力的關係。因此我們也需要有「尊重現實」、明白「人性有限」的心胸和勇氣，能接納婚姻落實在二人當中的真相和局限，不執著、不強求。當問題或不流暢的情況發生時，願意加深認識和好好去處理問題，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對身邊人有超乎實際的期望和吹毛求疵，扼殺了適意的生活情調，這是最不明智的。　　

(五)以謙虛順服的心去接觸愛的泉源

我們可以從上主那裡去蘊育愛的能力，在寧靜的臨在當中，聆聽上主的綸音，那麼更會清晰與人與主及世界的關係。靈修生活，滋養我們靈性的生命，成為我們的支柱、方向和導航的明燈。婚姻中愛情的力量可以轉化人的生存幅度，彼此都要全情投入自己的角色，留意拍檔的動態，緊密合作，學好共同生活的藝術。少說多聽，誠意地回應，特別是對那與我們朝夕共處，一起工作、生活和受苦的伴侶，讓天主在我們二人當中作主，因為祂是真福的泉源，祂與我們同在，了解支持及愛護接納我們，使我們的軛變得柔和，因為藉著對主的信、望、愛和祂的大能、忠信、無窮仁慈，祂可以建設、復生和催化任何世人認為不可能的東西。因此在靈修生活中，藉著不斷誠懇的禱告、聖體、修和聖事的滋養和賦予恩寵，使夫婦二人常懷喜樂與祝福。

（六）結語

「有三件事使我心中喜樂，這三件事也是上主與世人所喜愛的，就是：兄弟和睦、鄰人友愛、夫婦同心。」（德25:1）

烈燄始於點點星火，

愛情始於一刻心靈的觸動，

春天始於一朵吐蕊的花，

河流始於一點水滴，

婚姻始於真誠信守的盟誓宣認。

婚姻中的靈修，引領我們與聖靈合作，活出真理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