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瑪黎雅婦人的恩遇 

黃淑珍 

神思 第廿四期 一九九五年二月 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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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作者從若4撒瑪黎雅婦人與耶穌相遇的心路歷程,看出她扮演門徒和先驅的角色,繼而反省到今日女性應從基督身上認識自己的尊嚴,並以婉順的心態與基督合作,彰顯教會的母性,發揮先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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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祇有人性的尊嚴在社會每一階層獲得重視,及每個人都可依據這份尊嚴獲得生存的機會;這樣真正的和平才可以實現。」(1) 

這是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今年(1995)的新年《世界和平節》文告中所提及的。在現今的世界,有不少婦女,特別是在社會和文化的限制情況下,並不完全認清本身的尊嚴,往往受剝削,而成為受害者。若望福音第四章所記載的撒瑪黎雅婦人可算是當時社會眾多受害婦女中的一位。她被孤立,她再看不到別人的友善,因為她對周圍的人失去了信心。她生活在一個看似完全沒有轉機的關閉世界之中。然而,她遇上了耶穌,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 

今日,天主藉著若望所描寫的撒瑪黎雅婦人告訴我們:耶穌來到人們中間,提昇婦女的尊嚴。 

本文大概會分為三個主要部份: 

撒瑪黎雅婦人對自己恩遇的追憶 ── 以自傳的方式講出整個故事 

從撒瑪黎雅婦人的心路歷程看(i)她的轉變:從關閉到開放(ii)她在故事中所扮演的角色:門徒和先驅 

神學反省 ── 新生命與女性 

()一個恩遇的追憶 

撒瑪黎雅婦人故事的內容主要是透過耶穌與撒瑪黎雅婦人的對話而顯示出來的。這些對話,基本上是私人的對話,除非撒瑪黎雅婦人重述,否則對話的內容外人是無法知曉的。筆者假設在福音尚未書寫成文之前,撒瑪黎雅婦人曾經做過一個自述 ── 一個恩遇的追憶。 

筆者嘗試根據若4:3-42的敘事述文,將這篇自傳構想出來。(2)撒瑪黎雅婦人大概生活於公元30-40年間,住在巴勒斯坦撒瑪黎雅一個名叫息哈爾城的地方。以下是她的自傳: 

我是一名撒瑪黎雅婦人,我曾經遇上一名猶太人的男子,那次的相遇是十分偶然的,也是相當短暫的。然而,他確實改變了我的一生。他的出現為我是震撼的,他在我生命裡留下了不可磨滅、至深至徹的痕跡。我不能不將這份刻骨銘心的經驗記錄下來。 

從前的我,習慣了每天在第六時辰(大概是正午時份),提著水罐往雅各伯泉汲水去。我選擇這烈日當空的時候去取水,因為這正是其他婦女在家裡忙著做飯的時候。她們通常愛在早上或傍晚到井邊來汲水,這也是她們相聚聊天的時刻。我不喜歡跟她們在一起,因為她們總會以奇異的目光來看我,我更不高興她們每次見到我都在竊竊私議地批評我的私生活。我才不要看她們的白眼。 

那天,我照常來到雅各伯泉,從遠處我看見一位男士坐在井邊,從他的坐姿可看到,他似乎有點累。我並不太著意他,可是當我正在汲水的時候,他竟然開口對我說:「請給我點水喝!」我奇怪他有這樣的要求,猶太人跟我們是不相往來的,況且按我們的習俗,不相識的男女不應在公共場所單獨交談。(3)我不經思索,立刻回答說: 

「你既是猶太人,怎樣向我一個撒瑪黎雅婦人要水喝呢?」 

跟著,他說出一番令人費解的說話: 

「若是你知道天主的恩賜,並知道向你說:給我水喝的人是誰,你或許早求了他,而他也早賜給了你活水。」 

我才不明白什麼是活水,活水是否指流動的水。(4) 

「先生,你連汲水器也沒有,而井又深,你從那裡得那活水呢?難道你比我們的祖先雅各伯還大嗎?他留給了我們這口井,他和他的子孫以及他的牲畜,都曾喝過這井裡的水。」我遂問。 

「凡喝這水的,還要再渴;但誰若喝了我賜與他的水,他將永遠不渴;並且我賜給他的水,將在他內成為湧到永生的水泉。」他回答。 

我真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不過他說話的時候,態度是如此的誠懇與親切,而且是滿有權威似的,我實在被他深深地吸引著。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活水,更不知道湧到永生的水泉是什麼的一件事,但是若喝了他賜與的水我將永遠不渴,這實在是太奇妙了,我怎能不求這水呢! 

「先生,請給我這水罷!免得我再渴,也免得我再來這裡汲水。」 

「去,叫你的丈夫,再回這裡來。」 

糟糕了!我怎樣回答才好呢! 我無暇思索,衝口而出: 

「我沒有丈夫。」 

「你說:我沒有丈夫,正對;因為你曾有過五個丈夫,而你現在所有的,也不是你的丈夫:你說的這話真對。」勢想不到他會這樣說。 

什麼?這位陌生人真是了不起,他竟然知道我所作過的一切,連我心中最大的顧慮,我最不願意別人觸到我的瘡疤,竟被他一語道破。他如此看透了我,在他面前我簡直無所遁形,我有點害怕。於是,我遂自衛地避開了他那雪一般亮的目光,然後我轉了一個話題。

「先生,我看你是個先知。我們的祖先一向在這座山上朝拜天主,你們卻說:應該朝拜的地方是在耶路撒冷。」 

「女人,你相信我罷!到了時候,你們將不在這座山,也不在耶路撒冷朝拜父。你們朝拜你們所不認識的,我們朝拜我們所認識的,因為救恩是出自猶太人。然而時候要到,且現在就是,那些真正朝拜他的人,將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因為父就是尋找這樣朝拜他的人。天主是神,朝拜他的人,應當以心神以真理去朝拜他。」他認真地回答我。 

他的說話是如此有力,我的心被他打開了,不知怎的我竟說了: 

「我知道默西亞 ── 意即基督 ── 要來,他一來了,必會告訴我們一切。」 

當他回答我說:「同你談話的我就是。」我整個人被他的說話充滿了,充滿得如此的滿溢,以致我不能再多容納一點。我整個人像是膨脹了,我的心像火一般的熾熱起來。 

就在這個時刻,他的朋友回來了,他們都以驚奇的目光望著我,但這已經不是我要關心的了,因為我實在無暇顧及他們的反應。我感到惴惴不安,而這種不安卻形成了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正在推動我,推動我走出自己。那時候,我只知道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向所有的人宣告,這個人在我身上所作的奇事。不知怎的我撇下了我的水罐,我直奔往城裡去向人說: 

「你們來看,有一個人說出了我所作過的一切事,莫非他就是默西亞嗎?」…… 

從以上的自傳中,我們可以看到若望運用了他的特別寫作巧技(5),其中包括: 

(i) 「誤解」或「不足的了解」(Misunderstanding or Inadequate Understanding) 

撒瑪黎雅婦人由於對活水的了解不足,以為活水是流動的水,而提出問題,她正好代表著讀者在讀福音時也可能遇到的困難。若望以這種寫作的手法營造出空間,容許故事中的耶穌對所提出的疑問詳加闡釋,從而表達出若望的神學觀點。活水這個例子同時也可以顯示出若望的另一種寫作技巧特色:不同層次的意思 ── 活水是指流動的水、聖神。 

(ii) 具有諷刺性的反語法(Irony) 

這種反語法的寫作技巧是具有諷刺性的,以一個完全不可能接觸到某一個真理的人的口中說出這個真理來。撒瑪黎雅婦人對耶穌說:「難道你比我們的祖先雅各伯還大嗎?」從問題的語法看來,她期望得到一個否定式的答案。但事實上,為所有的讀者,這才是若望所給予的答案:「是的,耶穌比雅各伯還要大。」撒瑪黎雅婦人在無意中講出了福音中的真理:耶穌的確比聖祖還要大。 

(iii) 敘事述文(Narrative)及戲劇形式的演繹(Drama) 

撒瑪黎雅婦人的故事可以說是這種寫作手法中最典型的代表。這個敘事述文以戲劇的形式表達了一個充滿神學意味的故事,敘述了耶穌與婦人邂逅的經過(description),讀者要投入婦人的角色中,以婦人在讀該劇本(script)時的心情去了解劇情。然後這個故事會演變成為一個有效的良方(prescription),使讀者們得到一個靈性的「治癒」。 

()一段心路的歷程 

我們以第一身的敘述方式來舖陳這個故事,為的是要描繪撒瑪黎雅婦人與耶穌邂逅時的心路歷程。 

(1) 從關閉到開放 

撒瑪黎雅婦人曾經有過五個丈夫,不知他們是否相繼去世,或是婦人先後被五個丈夫所休退,現在和他一起生活的並不是她的丈夫(她可能是一有婦之夫的妾侍,或者她是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與一男人同居)。從婦人的自述當中,可以看出婦人的不正常婚姻狀況似乎是人所共知的。在她周圍的人的眼中,她絕對不是一個貞潔的婦人。婦人應該很清楚自己的不受歡迎,她似乎也有一點自疚,但又無奈地不能脫離這種生活方式。因此,她有意地要避開其他婦女對她的鄙視目光。她生活在一個關閉的世界裡。 

在起初,她對耶穌的態度是「冷淡」的。雖然她由於對活水的不了解而感到有點「困惑」,然而耶穌的主動、開放及友善的邀請驅使她要求活水,這表示她已經開始「接受」耶穌。但是當耶穌提到她的丈夫時,她感到膽怯,她不敢在耶穌面前承認自己生活在罪惡中。因此當耶穌直接講出她的婚姻狀況時,她仍然堅決拒絕面對事實。不過,她已經「看到」耶穌不是普通的一個人,而是一位先知,能夠說出人內心的秘密。耶穌再向婦人啟示真正朝拜天父的本質,這回她真的被耶穌所感動,她開始走出自己,她的眼目不再只停留在狹窄的自我,而是將集中點放在耶穌的身上,她開始默觀耶穌可能就是那一位要來的默西亞:「我『知道』他一來必會告訴我們一切。」 

從「冷淡」到「困惑」,再到「接受」及後來的「看到」和「知道」,耶穌都在帶領著她,不斷在提昇她。當耶穌承認「我就是」默西亞的時刻,婦人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一直以來她堅持要掩飾的過去,現在竟成了他要宣講最有力的證據。從「提昇」到「徹底的死於自我」及到「最後跨越自我的躍進」,婦人跳出了從前自我的關閉而奔向開放的將來。 

她一直努力要保衛的就是她那一份婦女的矜持,這是她唯一仍然可以面對自己的最後一度防線,也可以說是在她的生命中,她唯一可以持守的最珍貴的東西。然而,最後她決定放棄那一直以來賦予她生存意義的「自尊」,這一刻她整個生命的意義就在於能夠傳報她所遇上的默西亞。 

(2) 成為門徒和先驅 

看過撒瑪黎雅婦人頗為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轉變,我們很自然地會問:她在這個故事中,究竟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1.撒瑪黎雅婦人是耶穌的門徒/宗徒 

撒瑪黎雅婦人無疑地堪當被稱為耶穌的門徒,城裡有許多撒瑪黎雅人信從了耶穌,因為那婦人的作證。(4:39)有些聖經學者如白朗(Brown, R.E.)(6)Schneiders(7)認為撒瑪黎雅婦人甚至可以被視作「耶穌的宗徒」。某些學者會為能夠證明撒瑪黎雅婦人是耶穌的宗徒而感到高興,他們甚至從這論證而推斷到「婦女晉鐸」的可行性。本文無意討論此可行性的問題,但卻有意從聖經角度闡釋撒瑪黎雅婦人是耶穌的門徒而非耶穌的宗徒。 

白朗和Schneiders認為撒瑪黎雅婦人是「耶穌的宗徒」的理由: 

(i)白朗與Schneiders均察覺到「城裡的人信從了耶穌是因為那婦人的作證」(δια τον λογον:藉著她的說話),他們認為這種伸述的方程式可被視為證明她是宗徒最有力的證據,因為在若17:20大司祭的禱文中,耶穌以同樣的說話論及宗徒使命的本質:「我不但為他們(在最後晚餐中與耶穌一起坐席的十二宗徒)祈求,而且也為那些因他們的話(δια του λογου)而信從我的人祈禱。」為白朗和Schneiders來說「因著她的說話」(δια τον λογον)及「藉他們的話」(δια του λογου)是完全一樣的意思 ── 因她,或是藉著他們的話,人們信從了耶穌是同一的事實。 

(ii)Schneiders關注到在福音中「宗徒們被召叫時的標準回應」:他們立刻捨下一切,並且即時離開他們的工作崗位,不管是捕魚用的魚網(4:19-22),或是離開收稅的職份,(9:9)而跟隨耶穌。正如他們一樣,撒瑪黎雅婦人也撇下自己的水罐。 

筆者不贊成他們的立場及其理由。 

在我們未探討撒瑪黎雅婦人的角色之前,首先讓我們粗略地界定門徒與宗徒身份。 

A.門徒μαθητηs 

希腊文μαθητηs一詞廣義地是指當某人集中心神於某事情上,後來引伸解作「學生」、「門徒」,即從事學習的人。在新約的記載中耶穌的門徒有以下的特點(8) 

耶穌主動召叫門徒跟隨他。(1:17;瑪4:19;路9:49) 

他也有一些門徒在沒有被召叫的情況下自願跟隨耶穌。(24:18;路9:57,61) 

透過與耶穌建立的關係,門徒們願意委身於耶穌,通常是基於耶穌本人曾在他們生命中產生過某些衝擊。(5:1-3;若1:45-47;路24:19-21) 

門徒們的首要任務是為耶穌作證。 

B.宗徒αποστολοs 

希腊文αποστολοs一詞本身解作「被派遣」。在新約的記載中,耶穌的宗徒有以下的特點(9) 

所有宗徒均被耶穌召叫及派遣,這派遣特別是指賦予權力的派遣。在受派遣之後,門徒就被稱為宗徒。(10:1-2;路6:12-13;路9:10) 

宗徒有時是指耶穌最早召叫的十二門徒。(22:14, 24:10)因此,宗徒必定是門徒,而門徒則不一定是宗徒。 

宗徒最狹義的解釋是指那些在耶穌復活後,重新再被耶穌派遣的人。基本上是指十二宗徒,但也包括其他的人,如巴爾納伯(14:14),安得洛尼科及猶尼雅。(16:7)成為這批宗徒的基礎是受復活後耶穌的派遣及親身接觸過復活後的耶穌。 

保祿也被稱為宗徒是基於他在大馬士革路上與主的相遇(特殊的派遣),他後來的完全委身於耶穌這事實上。保祿雖是宗徒,但他並不屬於十二宗徒之一。 

從以上扼要的身份界定看來,撒瑪黎雅婦人絕對可被稱為標準的耶穌的門徒,但她卻不是宗徒,最主要的理由是她沒有受過耶穌的派遣。耶穌曾經命她去叫她的丈夫前來(嚴格而言,這並不能算是派遣),但婦人始終沒有照耶穌的吩咐去做。撒瑪黎雅婦人在接受及相信耶穌的啟示之後,在沒有被派遣的情況下,自願為耶穌作見證。然而,她所作證的也不完全是耶穌所啟示的內容。 

有了這個明瞭,現在我們可針對白朗和Schneiders的理由來討論: 

「因為那婦人的說話」(δια τον λογον)這句話,按文法的分析,在這裡是受格(accusative case),解作「因著」(by reason of)、「為這原故」(for the sake of),因此,婦人成了城裡的人來見耶穌的「機緣」(occasion),意即她吸引人去見耶穌。「信從了耶穌的人向那婦人說;『現在我們信,不是為了你的話,而是因為我們親自聽見了,並知道他確實是世界的救主。』」(4:42)在若17:20耶穌的禱文中的δια του λογου藉他們的話(而信從我的),按文法的分析,在這裡是屬格(genitive case),解作「藉著」(through, by means of)。日後人們「藉著」和「源於」宗徒的說話信從耶穌。因此,宗徒們的說話是人們信仰的真正的媒介(a genuine mediation of faith)。「吸引人去見耶穌(即δια τον λογον)」和「成為人們信仰的直接媒介(即δια του λογου)」是兩樣截然不同的事實。白朗與Schneiders將這兩句說話的意義混為一談是不能成立的,更難以由此證明撒瑪黎雅婦人是宗徒。 

Schneiders所謂「宗徒們被召叫時的標準回應」,包括:立刻捨下一切和離開工作崗位,只屬瑪竇福音(4:19-22;瑪9:9)而非若望福音的記載。這些行動為瑪竇可能有特殊的意義:表示宗徒們的決心跟隨耶穌。可是,我們絕對不能將瑪竇福音的特殊意義強放在若望福音中的一個相似行動中。若果真的有所謂的「標準回應」,我們只可肯定這是瑪竇福音的「標準」而已。再者,耶穌沒有要求撒瑪黎雅婦人跟隨他;然而在瑪竇福音中,耶穌清楚地要求西滿、安德肋(4:19-22)及瑪竇(9:9)跟隨他。因此,若果以撒瑪黎雅婦人「撇下水罐」這行動來證明她是耶穌的宗徒,這樣的一個論點是十分的薄弱。 

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結論出撒瑪黎雅婦人是耶穌的門徒,而非宗徒。這樣的論證並不是要貶低撒瑪黎雅婦人的身份,而是要忠於福音的訊息,由此而真實地看到婦人在這敘事述文中所扮演的角色。 

2.撒瑪黎雅婦人與若翰洗者:耶穌的先驅 

從另一角度來看,撒瑪黎雅婦人與若翰洗者所扮演的角色十分相似。在若望福音的記載中,他們都是在耶穌復活前因接受了啟示而作證。若翰是看見聖神像鴿子般停留在耶穌身上之後而作證(1:32-34);而婦人是因耶穌的自我啟示之後而作證(4:26,29)。若翰的門徒是因著若翰的見證而來見耶穌(1:36);城裡的人是因婦人的作證而來見耶穌(4:29-30)。門徒跟隨耶穌(1:37);城裡的人信從了耶穌(4:39)。門徒宣認耶穌是「默西亞」(1:41);城裡的人宣認耶穌為世界的救主(4:42)。若翰自稱:「他應該興盛,我卻應該衰微」(3:30);城裡的人相信不再是為了婦人的說話而是因為他們親自接觸到耶穌(4:42)。如果若翰是耶穌的先驅「為預備上主的道路」,(40:3;路3:4;谷1:3;瑪3:3)撒瑪黎雅婦人應該可以算是為預備撒瑪黎雅人信從耶穌的先驅。 

如果與若翰比較,撒瑪黎雅婦人的信德算是十分的雛型。雖然是雛型但不一定是脆弱。「莫非他就是默西亞嗎?」這看似表露了婦人的信心不足,其實不然。撒瑪黎雅婦人審慎地認清到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卑微的,所說的話又欠說服力,她不願意將自己的堅信強加於別人身上,而只願意導引別人將注意力集中在耶穌身上。在此,撒瑪黎雅婦人成為耶穌的先驅,並將這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不著痕蹟。 

()新生命與女性 

從救恩史的角度來看,發生在撒瑪黎雅婦人身上的 ── 從關閉到開放而邁向新生命 ── 這個事實,也可以在我們今日的女性身上發生。基督願意伴同婦女並引領他們解除她們生活中的種種羈絆。藉此,婦女能夠認清自己的尊嚴,並能充份回應天主的召叫,擔當每人自己獨特的角色。 

筆者嘗試從撒瑪黎雅婦人故事中作一些反思,希冀從故事中尋找某些重要的訊息並吸取故事中的靈氣,好能光照我們今日的女性,更能有效地活出我們的使命。 

耶穌,今天藉著與撒瑪黎雅婦人的對話,告訴我們三個重要的訊息:活水,「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及「我就是」。若望把握這些訊息,並用來貫通整部福音的脈絡。 

(1) 活水 

活水是指耶穌給予人的聖神。活水是聖神可以從若7:37-39中得到證實:「『誰若渴,到我這裡來喝吧,凡信從我的,就如經上說:從他的心中要流出活水的江河。』他說這話,是指那信仰他的人將要領受的聖神。」活水不是永恆的生活,但可以帶領人得到永生。(4:14)在若望福音的第三章中,耶穌與尼苛德摩講論永生,耶穌也將水和聖神放在一起「人除非由水和聖神而生,不能進入天主的國。」(3:5) 

活水無疑是人心中最大的渴求,更是婦女們的渴求。活水代表了人對生命、真、善、美及永生的渴求。 

在故事的舖陳中,我們可以看到撒瑪黎雅婦人一直在順應耶穌,她沒有刻意地策劃與耶穌對話的內容,她只是跟隨耶穌的帶領,自然地作出應對;有時候她甚至沒有清楚地意認到自己去說些什麼。 

「水」在中國的文化中也代表了順應自然,人們很容易能夠從「水」而聯想起中國的婦女,如水一般,中國的婦女具包容、婉順、隨意、安嫻、潛沈的特性。 

教會在傳衍新生命的歷程中,也是以女性的婉順心態與基督合作,點出人們對生命的渴求,並提示人們以溫順的心態接受基督的活水。事實上,教會比作慈母,正因為她藉聖事將新生命通傳給人們。在今日的社會,人們受到各方面急劇轉變的衝擊,在社會中,特別在教會中,女性將以其特殊的氣質彰顯教會的母性。 

(2)「我就是」 

「我就是」(εγω ειμι)是舊約「雅威」(YHWH,自有者)的回音。「天主對梅瑟說:『我是自有者』」(I am who is)(3:14)。在若望福音中有七個「我是」的陳述句,就是以「我是」開始,然後加上一個名詞的述詞(a noun predicate):「我就是生命的食糧」(6:35);「我是世界的光」(8:12);「我就是『羊的』門」(10:7,9);「我是善牧」(10:11,14);「我就是復活,就是生命」(11:25);「我是道路、真理、生命」(14:6);「我是『真』葡萄樹」(15:1,5) 

「『我就是』默西亞」,耶穌直接清晰地向撒瑪黎雅婦人揭示自己的身份。耶穌沒有向任何人,甚至他的門徒,揭示過自己真正的身份;但此時此刻,他單單選擇了一位女人,這真是一個特別的自我啟示。撒瑪黎雅婦人因著「我就是」而成了耶穌的先驅和門徒,藉著撒瑪黎雅婦人向每一婦女說:「我就是」。因此,作為基督的先驅和門徒是每一女基督徒不可逃避的責任,特別是先驅的角色,婦女就是要以他們如水一般的順應自然地發揮她們先驅的角色。 

(3)「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 

「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這一句話可以被視為在人類宗教歷史中一句極具決定性的說話。(10)耶穌宣告:將朝拜聯繫於某一特定的神聖地域的時代已經過去,從現在開始,人應該以真理之神(the Spirit of truth)(11)朝拜父。(14:1715:26)耶穌是真理(「我是道路、真理、生命」若14:6),耶穌本人就是那他要帶來的(Jesus is what he brings)(12)耶穌給人帶來真理,耶穌自己就是真理。神是耶穌的神,因此人要以耶穌的神朝拜父,稱天主為我們的父親,以兒子的身份直接向天父朝拜。 

耶穌清楚地給撒瑪黎雅婦人指出,「時候已到,且現在就是」,真正朝拜的人,將會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在加納婚宴中,耶穌因著聖母的說話,將他的「時辰」提前了。如今,在雅各伯泉邊,耶穌真實地指出「現在」就是「時候了」,而這「時候」,此刻,在撒瑪黎雅婦人身上實現了。父就是尋找這樣朝拜他的人,撒瑪黎雅婦人就是「這個人」。 

創世紀描寫第一個女人受不著誘感,犯罪而失落,並受到罪過帶來的一切創傷。若望的「鷹眼」卻讓我們看到天父藉著耶穌尋找這些受創者,就在這泉邊撒瑪黎雅婦人成為第一個被尋找的人。由於罪,今日的女性仍受到種種的奴役和束縛。事實上,女性受到迫害也構成整個人類邁向成全的大障礙。降生的聖言與撒瑪黎雅婦人相遇,便從這位女人開始,剷除這個障礙。 

天主一直都在尋找婦女,而且已經尋到。因此女性在人類邁向成全的路途中,也該有這份衝勁:「我自顧向前跑,看看是否我也能夠奪得,因為基督已奪得了我。」(3:12)

 

註釋

(1) 參閱19941230日《公教報》p.1 

(2) 這個構想不完全是憑空的,有關耶穌時代撒瑪黎雅婦人的文化、及社會生活背景的資料主要來自:Neyrey, Jerome H “What’s Wrong With this Picture? John 4, Cultural Sterotypes of Women, and Public and Private Space” Biblical Theology Bulletin Vol.24, 1994, pp.77-91 

(3) 這一段背景資料來自同上p.82 

(4) Brown, R.E. The Gospel According to John Vol.I, (New York: Doubleday, 1966) p.170. 

(5) 參閱 Brown, R.E. The Gospel According to John Vol.I, pp. CXXXV-CXXXVI 

白朗認為若望的寫作技巧有六個特色: 

1. Examplars 範例 

2. Misunderstanding 誤解 

3. Echoing & Inclusion 回音及概括 

4. Different Levels of Meaning 不同層面的意思 

5. Irony 具諷剌性的反語法 

6. Narrative & Drama 敘事述文及戲劇形式的演繹 

(6) Brown, R.E. “Roles of Women in the Fourth Gospel”, in  The Community of the Beloved Disciple, (New York : Paulist Press, 1979), pp.187-189. 

(7) Schneiders S.M., “Women in the Fourth Gospel and the Role of Women in the Contemporary Church” Biblical Theology Bulletin, Vol. 12 (1982), pp.39-40. 

(8) 參閱 Rengstorf, K.H., Kittel G. et.al.(ed), Theological Dictionary of the New Testament. Vol. I, (Michigan: William B. Eerdmans Publishing Co., l974) pp.407-447 

(9) 同上,Vol. IV, pp.415-460 

(10) Galot, J. Theology of the Priesthood (San Francisco: Ignatius Press, 1986) p.112, n.20.

(11) Brown, R.E. # The Gospel According to John Vol.I (New York: Doubleday, 1966) p.180. 

(12) Cullmann, O. The Christology of The New Testament (Philadelphia: Westminster Press, 1963) 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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