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 第廿二期 一九九四年八月 49-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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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文中坦認結婚時並不明瞭婚姻盟約的意義與責任。經過多年艱苦的家庭生活及參與夫婦的溝通課程，他才有機會停下來檢視自己的婚姻狀況。因著天主聖神的指引，作者慢慢了解自己，尊重對方，漸漸明白婚姻盟約的要求── 為對方付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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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記得，二十五年前我曾經在神父和親友的見証下，在教堂裡對新娘子起誓：「以後無論環境順逆、疾病健康，我都永遠愛慕尊重妳，終生不渝，願主垂鑒我的意願。」說是依稀記得，著實當時朗讀這段誓詞，只不過是踏進婚姻生活必要的一個程序而已，對於真正的意義不大在心，遑論明白盟約背後的責任與付出。
誰個少男不鍾情？當年青春少艾，被她呈露出來她有我沒有的質素所吸引。從求學至工作的歲月，情感日濃，腦子一空下來的時候，就浮現她的影像，到了每天都希望能見她的境地。另一方面，是我原家庭的居住環境不理想；爸爸晚年得病，媽媽為了生計，將居住的石屋樓下改成賣麵的小食店，一家數口住在閣樓，床也沒有一張，更沒有私人空間。兩個因素加在一起，自然就想到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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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原家庭，和喜歡的人組織一個新家庭，在新環境中重新開始。不會想到母親的努力工作和犧牲，那種為養育我們長大的恩德，更沒有考慮自己當時還不是教徒，也隨她跑進教堂宣讀天主教所訂的婚姻誓詞。就好像兩人報名參加旅行團，行程多久、目的地在那裡、價目多大等等都不知道，只知起程日期就作決定。這種冒險精神，雖然勇氣可嘉，想起來手心還在冒汗。
「有效的夫婦之愛，在以各種方式為生命服務之中表達出來。」(《家庭》勸諭41)婚後不久，誕下麟兒，英俊肖美，曾為這我倆愛情的結晶和生命的延續歡呼雀躍。但三個月後他就因發高熱而燒壞了腦子，變成了極度弱智的孩子。往後的歲月，在我們的婚姻路上，花了很大部份的時間和精力為這個生命服務和付出。搜尋名醫和照顧他的日常生活，無論在經濟上和體能上都是一個重擔。忙於應付這樣那樣的壓力，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檢視我們的婚姻。至於夫婦之間的愛情，是在照顧一個弱智生命的過程中，所產生的衝突和協調裡，為後來發展的親密關係建立基礎而已。就如釀一罈酒的初段光境，艱辛的歷煉就是造就我們醞釀婚姻生活這罈酒的醇度和濃度，在婚姻中帶來希望，等待美酒釀成的日子，希望聞那馥郁芬香的生命氣息！
十二年後，在一個夫婦溝通課程結束的感恩祭中，我倆再一次宣讀婚姻盟約。十多個年頭，承受著婚姻生活和養兒育女所帶來的壓力，盲目地推進。溫暖的和風、猛烈的陽光和雷電交加的日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一時興奮莫名，一時低頭沮喪，總之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過去。突然找到一個喘息的機會，在重新宣讀十二年前曾經許下的盟誓時，可以冷靜地去重新檢視我們的婚姻狀況。評估婚姻的基礎是我們體會到盟約的永恆性，和相信我們參與的是一個為期一生的旅程。這麼的停下來省覽一下，赫然驚覺十二年的婚姻生活雖然不是原地踏步，卻並沒有怎樣的發展。每一個風、每一個浪向我們吹襲和覆蓋過來的時候，總當它是一個單一事件去處理。過去了就過去了，白白錯過了每一事件所帶來的契機和啟示。用盡心力去處理事件和人際關係，並沒有為我倆在婚姻中增進親密感，有時甚至不覺得兩人有「同行」的感覺。這些年來，無論環境順逆、疾病健康，我們還是愛對方的，那麼，究竟甚麼地方出了岔子呢？
感謝天主聖神的指引，讓這個重讀誓盟的機會在我們的婚姻中出現，使我們開展了一個探索婚姻的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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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直指向兩人內心世界的探索，和對婚姻意義的尋問。於是，我們選讀一些幫助自我了解、心靈成長的課程，同時在參與家庭生活教育的義務工作中體驗和學習。這時我們才感覺到婚姻生活的齒輪開始蠕動。緩慢的移動帶來陣痛、傷心和失望。「一起」生活要互相配合、愛慕還要尊重對方，邁向親密必然要面對真實的個性差異，差異越大衝突越強，陣痛越多越辛苦。深心的愛意無法正確表達和接收，這種發現使心傷透。有良好愛的意願和肯為婚姻付出的正確目標，仍然覺得不能跳越困境和桎梏，自然會失望和沮喪。可幸我們對不可拆散性的婚姻有堅強的信念，既然是一生的旅程，我們就有很充足的時間去經驗逾越。
「在天主的計劃中，所有的丈夫和妻子在婚姻內都被召成聖，而此崇高使命之完成，須達到人能依賴天主的恩寵，並且自願地答覆天主的命令的地步。」(若望保祿二世第六屆世界主教會議閉幕禮講道詞8)。答覆天主的命令，並不簡單。被召成聖的過程需要開放的心靈，對天主完全的信賴和交託。面對弱智兒子使我們思考生命的價值，培育正常發展的女兒使我們有另一種生活的體驗；回應這些婚姻中的共同焦點，雖然要跨越很多人性的弱點，但卻不是最難的一關。最困阻我們的，是那些二人相距很遠的、與生俱來的性格趨向，和童年創傷所帶來的陰影。要清楚自己個性發展的健康和不健康層面，需要很大的勇氣和耐心。還要有更大的勇氣呈露這個「真我」給配偶知道。童年創傷隱隱密密收藏在我們生命的陰暗角落裡，久不久跑出來給我們刺上一刺，苦辣的味道可不好受。我們知道需要開始學習如何成為對方的治療者。在面對一些重覆出現不能解決的障礙時，明白人性的軟弱，只有跪在天主台前禱告，將一切都交託在祂的手中。
二十年婚慶的感恩祭中，再一次在神父及眾親友面前，我們向對方重申這份盟約。感謝各親朋戚友見証我們對婚姻的堅持，也讓我們見証對婚姻制度忠誠的可靠性。學習探索和了解自己越深入，就更能有效地向對方表達愛意；同時亦清楚自己容易受傷的領域，增強受傷和復原的能力。對人格類型的研究，應用在婚姻生活上，使我們知道不要浪費精力企圖控制和改變對方。談到兩人的關係，在宣認這個終生不渝的盟約時，只提到「愛慕」和「尊重」對方。控制和改變對方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共依存」方式，其實只能產生形體相近心靈遠距的婚姻狀態。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使我們明白到，要真能尊重對方，必先「放下」自己；空虛自己，才能承載對方的愛意。
「夫婦之愛包括一個整體，整個人格的因素都置於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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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身體和本能、感官和情感的力量、精神和意願的渴望。它要求深切的人格的合一，這種合一遠超過一個身體的結合，導向成為一心一德。」(《家庭》勸諭13)。有內涵的「二人成為一體」才可真正呈露天主的肖像。當醒覺到從生活習慣至意識形態都不斷渴望對方與我認同時，無論夫婦二人互相愛慕之情有多深，都不能導向成為一心一德。細看誓詞，盟約中的「我」只有付出，沒有要求。源源的付出需要一個健康、獨立而整全的「我」。於是，我不斷前進，為的是更能有效地向對方付出。我期待著這個彼此成全的境界在我們婚姻中出現。醞釀中的葡萄酒，終會芳香四溢，然後向對方說：「這是新而永久的盟約之血，請您拿去喝吧！」我渴望為她傾注生命之糧的這一刻！
今年是我們的銀婚紀念，我倆在婚姻路上結伴同行了四份一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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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恩寵我們感謝讚美主。為在二十五年的婚姻生活中，能攜手一一體驗歡笑與眼淚、痛苦與愉悅的各種人生況味，感受生活的多姿多采，感謝主！為在婚姻路上遇到軟弱和失落時，仍能相信主為我牧，他定會領我們到那茵茵的草地上，衷心讚美主！
今天我們再一次向對方重申這個充滿意義的盟約：「以後無論環境順逆、疾病健康，我都永遠愛慕尊重妳，終生不渝。願主垂鑒我的意願！」因為我們深信：「婚姻是造物主建立的明哲的制度，為了在人間實現他愛的計劃。藉著相互的自我交付，配偶特有獨有的交付，夫妻懷著彼此成全個人人格的心意，指向他們整體存在的共融，為能與天主合作傳生並教養新的生命。」(教宗保祿六世，《人類生命》通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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