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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93)p.205-216
   

耶肋米亞先知聖殿宣講的脈絡   

何麗霞

 




前言
按耶肋米亞在生時的際遇看,他是個失敗者,一生鮮有受歡迎或快樂的日子;按歷史看,他是舊約最偉大的先知之一,因著他對神對人的愛心,對召命的忠心,他留下的耶肋米亞先知書成了每一代面臨轉型期的教會與社會的明燈,教導天主子民怎樣作個忠心的見證人。最重要的是,生於憂患的耶肋米亞仍然堅持信仰對生命的承載力,拒絕用政治、文化或經濟的條件代替信仰的力量。
耶肋米亞一生的信息,就是審判與回歸。鑑於國際政治舞台列強的興起,和國內離道反教的盛行,他一開始作先知便警告「一個燒開的鍋,從北而傾」(一13)。每一個審判的警告之後,他都呼籲以色列民要悔改回歸,他們卻不肯聽,終於巴比倫大軍在尼布甲尼撒的率領下,使耶路撒冷城破國亡,猶大國也就完結了,時公元前五八七年。
從公元前六O五到五六二年間,巴比倫成了近東的霸主,而這個帝國亦成了耶肋米亞所說「北方」的「災禍與大毀滅」(耶四6;十22)。在猶大境內,這是約史雅進行改革的時候。他乘亞述國勢日衰,管轄鬆懈的機會,勵精圖治,將境內亞述的偶像和丘壇搗碎,並且派人修葺雅威的聖殿,無意中讓司祭在聖殿發現梅瑟的法律書,改革的氣勢更盛。他把民眾聚於聖殿,把約書唸給他們聽,要他們與雅威重新立約,再守逾越節,和恢復獻祭;一時間全國上下好像重獲新生一樣。然而,外在的崇拜及守節並不能確保真心的回轉,外在的改革給猶大子民一個虛假的盼望,以為這樣一來上主就不可能興起外敵來懲罰他們,這正是阻攔他們真心悔改的障礙。
著名的「聖殿宣講」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本文將先分析約史雅改革運動的本質與結果,以及先知對改革運動的態度,然後是「聖殿宣講」的經文詮釋,最後以先知內心的改變及他責備的對象作為反省的材料。

約史雅改革運動與聖殿宣講
一、改革運動的背景
達味所建的王國,在撒羅滿死後分裂為猶大和以色列,一直到八世紀中葉均保持獨立,直至亞述壯大,猶大為求自保,自動投奔亞述,這是猶大為人藩屬的開端。雖得偏安一時,卻因此種下亡國的禍根——敬拜邪神之事也就因此而生。到默納舍登基(六八七∼六四二)為猶大王時,國勢微弱,正值亞述帝國全盛時期,默納舍只有俯首稱臣的份。本來依照慣例,附庸國對君主國的神祇至少應作名義上的認可,故亞述的神祇出現在耶京的聖殿,亦不足為怪,但默納舍不僅敬邪神、拜偶像,並且盡量仿效。
這是一段宗教腐化時期。在此時期內,由於對君主國神祇的膜拜,使雅威宗教與邪教的基本分歧點在許多人民的腦海中混淆不清,甚且使雅威宗教有趨於多神教的危險。再者,由於敬禮過分自由,使得人民對雅威盟約逐漸淡忘,因而導致對盟約法律的普遍輕視,而民俗的敗壞也是意料中的後果。
巔峰狀態的亞述,為了擴展疆土,簡直是窮兵黷武,結果國勢大衰,人心盡失。對猶大而言,這是一個轉機,加上賢明的約史雅即位(六三八∼六O八),更帶來了一線曙光。亞述由於面臨強敵——趁機興起的新巴比倫,對猶大的監視自然鬆弛,約史雅的改革運動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了。
二、改革運動的內容及結果
改革運動的對象最初是針對雅威祭典與敬禮所作的全面性的清除工作。來自亞述帝國敬拜邪神的遺毒自然首當其衝,而各種各類外邦的宗教敬禮,不論是由默納舍帶入的,或恆久流傳下來的,也一致遭到滅絕。至於在聖殿內供職的人員,包括被閹割的僧侶與廟娼則被處以極刑,連魔術性的占卜也在被禁之列。此外,更封閉了各處地方性的祭壇,而把司祭集中於耶路撒冷的公共敬禮。整個改革運動具有濃厚的申命派色彩——再三重覆著崇拜雅威為惟一真神,遵守其盟約(法律),違者遭禍等這些主題。
然而,即便沒有外患的阻擋,改革運動依然未能貫徹始終。失敗的原因可歸納如下:
申命派的論調——遵守盟約法律者,即蒙天主賜福;反之,則遭誅滅。這個觀念左右著當時整個以民的思想。與天主的來往因之也僅僅拘泥於「守法律」的層面。並且深信唯一使國家倖免於難的方法是死守法律。他們的這種態度,導致整個民族普遍性的自足自滿,自然而然假定只要改革運動成功,就可滿足天主的要求,而盟約的許諾必將滿全,結果改革運動帶來的只是更多的禮儀形式,而沒有真正悔改的內容。
三、耶肋米亞對改革運動的態度
耶肋米亞開始宣講五年以後,改革運動達到高潮,就我們所知先知並未直接參與改革運動,對此運動的種種也不必盡表贊同。不過這項運動的主要目標初時曾贏得先知的好感,後來他亦曾對約史雅表示贊許;在先知生命受到威脅時,施以援手而保護他的人,都是改革運動的功臣或其兒子,由這些跡象可知,先知在運動初期是持肯定的態度。
然而,不多時耶肋米亞就看出其中的弊病。「聖殿宣講」是在約雅金即位初年發表的,和約史雅時代相距甚近,這段宣講透露了全國的倫理、宗教生活並未徹底改善,申命紀神學廣泛地遭受曲解或冷落。雖然就廢除外教作風,敦促人民遵守盟約之律而言,運動也有成功之處,但耶肋米亞並不以官方政策作為衡量人們宗教生活的尺度,他所企求的是由衷的悔改,全國內在的革新以及忠實服從雅威。
聖殿宣講經文詮譯
耶肋米亞先知書第七、八章及二十六章1∼24節,記載了耶肋米亞一生最重要的工作和信息:他的聖殿宣講,是在「上主殿宇的門口」(七2)講的。第七章為我們記錄了信息的內容;跟記載同樣事件的二十六章則告訴我們聖殿宣講的結果:「祭司、先知和眾民,都來抓住他說,你必要死」(二十六8)。到底耶肋米亞說了什麼惹怒百姓!為什麼耶肋米亞要如此說?這些信息對當時有什麼影響?我們先要交代這些問題,才讀他的聖殿宣講。
二至六章的背景是約史雅時期,耶肋米亞針對當時全國上下迷信皇室神學而陷入盲目的境地說話,他提出申命紀神學那種應許與審判並行不悖的思想作糾正。但七至八章的宣講是在約雅金登基不久後傳的,是為有名的聖殿宣講。這時國內的宗教情勢又有不同,耶肋米亞發現聖殿與崇拜(申命紀神學)也可以成為人逃避神的途徑,他的斥責是更嚴厲,而對象更廣泛,終於被捕受控,幾乎送命。明顯地,叫他幾乎送命的,不是因為聖殿宣講的斥責比前五章更嚴厲,也不是因為聖殿宣講特別觸怒權貴,耶肋米亞一定是觸到末期猶大國至深的痛處,把人最後的自我保護和自以為義的面具粉碎,人才那樣不能忍受他。
讓我們分二個部分來討論:

I   A         放棄聖殿
B     經文解釋
II A         厭惡獻祭
B     經文解釋
I   A         放棄聖殿

猶大末期的人,代替愛神的,就是獻祭;代替神的,就是聖殿。讓我們瞭解一下猶大末期的聖殿觀。人的宗教性需要某種實物作寄託,外在的,可見的,和可參與的,就成了內心宗教性的聚焦點,是宗教的把手(religious handle),人是藉著它來「使用」宗教,滿足自己的需要。耶肋米亞時代的人,正是這樣看聖殿的。
昔日先知看聖殿是神與人同在的記號,它既是神悅納人的敬拜和獻祭的地方,也是人聽從律法的訓誨之所在;一方面是神建立聖潔公義的群體,另一方面是人表達對神的愛和順服;換句話說,聖殿是神人立約和行約的見證。
約史雅命人砸碎各地的丘壇,只許在耶路撒冷的聖殿獻祭,要人齊集,與上主重新立約,並且在聖殿宣讀法律書。約史雅把宗教中心匯集於耶京可能有政治的作用,但他的宗教真誠是不容質疑的。然而,無論約史雅有多真誠,以中央政策來推動宗教改革,是有極大限制的。從反面來說,廢掉各地的丘壇,並且懲罰崇邪的祭司,必造成某個階層的怨恨,我們可以想像約史雅駕崩不久,他的改革全給廢棄了,巴耳熱潮重捲整個耶路撒冷,昔日受罰的祭司必是主要的推動者。從正面來說,大多數老百姓對恢復聖殿昔日的規模,必有某種感情作用,使他們對聖殿這建築物產生種種聯想,情況就如今日信徒對聖地或聖蹟的感情一樣。
聖經學家史堅拿(Skinner)曾指出聖殿迷信原屬先知傳統的一部分1.。先知依撒意亞十分強調上主是藉著聖殿與人同在這教義,西乃山更是不可動搖的,上主藉聖殿介入人的歷史舞台,聖殿成了人信仰的山寨和保障。
對末期猶大國來說,依撒意亞的信息似乎只有一個效果:聖殿與聖城是固若金湯,永恆不倒的——這正是耶肋米亞時代民間流行的信仰,已成了他們的聖牛,是不容質疑的。不單民間這樣相信,宮廷先知與祭司,甚至約史雅時期和以後屬申命紀學派的改革者也是這樣相信;他們認為猶大儘管脆弱,但昔日神行在亞述大軍中的神蹟,祂今天也可以行在巴比倫當中,為的就是確保祂的聖殿不被外邦人玷污。
耶肋米亞看聖殿成了人逃避神,甚至得罪神的地方,他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敬拜的行動與形式已經變成離開神的記號,神要的是內心的誠實、生活的聖潔,人卻以為只要履行敬拜的命令,就可以應付神了。
約史雅駕崩是猶大末期最震撼性的事件,猶大子民湧入聖殿,求神憐憫,保護國土和聖殿的完整;結果,猶大居然真的平安無事,約雅金還能舉行登基大典,他們自然更加深信神的神奇功效。耶肋米亞的聖殿宣講是在約雅金登基後不久講的,他要應付的,也就是這樣的情勢。
B 經文解釋        七3∼15
史堅拿認為本段是耶肋米亞的回憶錄2.,荷拉得(Holladay)認為以當時一字一句的筆錄,是既慢且難,因此他贊成史堅拿的意見3.,二人均同意是經過後來編輯之手加工的。
全講明顯分作兩段:3∼7節是說他們若悔改行公義,就可繼續住在聖地;8∼15節卻急轉直下,他們既不悔改,先知便預言國必亡,殿必毀;16節神更禁止耶肋米亞為百姓禱告,因為他們的罪案已判,不能挽回了。
在聖殿宣講之前(七2),耶肋米亞指出他講道的地點:「上主聖殿的門口」;二十六章10節則告訴我們耶肋米亞因這篇宣講被捕,「在上主聖殿門口」受審,那裡可能與他講道是同一個地方。
3節「我就讓你們住在這地方」,拉丁通俗譯本是作「我就仍然與你們在這地方居住」,二者改動不大,意義就不一樣了。「這地方」雖是指耶路撒冷地,但實以聖殿為中心的,12節便是如此。
4節三次重複「上主的聖殿」,在舊約這是頗常見的(參耶廿二29;依六3;撒下十九1)。它是一種情詞迫切的強調法。
3∼7節的意思十分清楚;他們若不「改正行動作為」,仍然「欺壓旅客孤兒寡婦」,「流無辜者的血」和「跟隨外方的神祇」,就是進入聖殿敬拜,也不能保證長居聖城。
8節的謊話,當是指第4節:「這是上主的聖殿」而言,第9節的反問就說明了。信靠謊言為什麼會自我苦害呢?因為他們以為只要定時定日來到上主的聖殿,那不在殿的日子就可以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結果招來想不到的審判。
第9節「向巴耳燒香,跟隨素不相識的外方神祇」是引自申命紀十一章28節,另參耶十九4;四十九3。而且,這節正是與十誡中的五誡相違的(出廿10)。
8∼11節的意思是不管在外面做什麼,只要在聖殿有事奉敬拜,就一切都可遮蓋了。先知指摘猶大子民,以為聖殿可以被他們用作藏污納垢之所。
12和15節提到史羅被毀來警告猶大人。上主是以歷史為戒,史羅怎樣不知悔改,終招滅亡,今日耶京之聖殿也落在同樣的危機中,你們若不急速悔改,「你們依恃的殿宇」(七14)就要荒涼,我必把你們趕出去,「正如趕出你們的眾弟兄一樣」(七15)。
總括聖殿宣講,耶肋米亞一共用了三個方法來喚起猶大人的注意,免招最終的審判:
3∼7節,訴諸良心——行不義豈能靠聖殿得救?
8∼11節,訴諸理由——違誡命豈能靠聖殿得救?
12∼15節,訴諸歷史——史羅已毀,你們豈能倖免?
這個聖殿宣講看似普通不過,依撒意亞、亞毛斯、歐瑟亞都曾說過類似的話;但在耶肋米亞的歷史脈絡中,就有不一樣的意義。他早知道這樣的信息是具爆炸性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公開宣告聖殿要毀,聖城要破,而這兩項正是猶大人最後的指望,也是申命紀學派改革者所寶貴的。
II A         厭惡獻祭
近代解經家多認為真正的聖殿宣講只包括七3∼15;之後幾段分屬不同時候和說話對象。但七21∼28是論真假獻祭,與聖殿崇拜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它儘管不屬原先的聖殿宣講,理應放在一起研究,想這也是耶肋米亞先知書把它們放在一起的意思。
聖殿既要被毀,整個獻祭制度立刻就成了必須解決的問題。聖殿存留的問題若屬於耶肋米亞與申命紀學派的意識型態的衝突,獻祭事宜就屬於民眾的宗教活動,他們是以這種有形的、可參與的活動來求「心之所安」,來保持他們與神的關係,耶肋米亞這個講道無疑是直接打擊民間的宗教核心了。
但這個主題並不是耶肋米亞獨有的信息,南北國末期的先知都曾發出這樣的警告,例如亞毛斯(亞五21∼25)、依撒意亞(依一11∼15)、歐瑟亞(歐六6)。若單按字面意思看,耶七21∼28雖沒有亞毛斯的激情、依撒意亞的詳細、歐瑟亞的溫厚,但把耶肋米亞的話放在他的時代來讀,他那種既反對申命紀學派的意識型態,又反對民間宗教行為的愚昧,他那澎湃的先知意識和使命感就有撲面而來之感,同時那種為父之心的細緻亦是叫人感動不已的。
B 經文解釋        七21∼28
第21節「你們獻祭後,儘管再加獻全燔祭,儘管飽食祭肉」,原意是祭上加祭,肉上加肉;這裡是句譏諷語,以表示上主的憤怒。按肋未紀獻燔祭的例(肋一1∼17),不管是……牛或羊或班鳩,都要全燒在壇上,連祭司也不可吃,平安祭則可(肋七15、28∼34)。現在神看他們的獻祭為無效,祭牲與普通肉無異,因此說無論你幹什麼,對我都是沒有分別的;這種丟棄之心是叫人害怕的。
22∼23節是最叫猶大人吃驚的,耶肋米亞對著大群獻祭的人說,獻祭與不獻祭不是最重要,因為整個獻祭制度不是上主立的,「我並沒有對他們談及或吩咐什麼」,神說過的,吩咐的,只有一樣,就是「你們應聽從我的聲音」,這樣,「我必作你們的天主,你們也必作我的人民」。
後面兩句話是神與以色列人立約的公式語(出六7;申廿九12;肋廿六12),聽命是上主要求的,猶大子民不聽;獻祭不是神的原意,他們反倒努力去做,整件事就變得不能忍受的荒謬與無意義了。
為什麼耶肋米亞竟說獻祭不是出於神呢?亞毛斯、依撒意亞、歐瑟亞雖然都否定他們的獻祭,但明顯地是就比較的角度來說,意思是在獻祭與行公義好憐憫之間若只能選一樣,上主寧願他們有合乎上主子民的道德生活,卻從沒有像耶肋米亞那樣,壓根兒否定獻祭的價值。事實上,耶肋米亞認為獻祭並不屬於與上主立約的核心範圍,它是人為的,也不是維持神人關係的必須條件,聽命與過道德的生活卻是神人立約的必須條件。這是先知與流行宗教的不同,也是耶肋米亞與猶大末期的宗教生活的分別。原來古時人一直以為維持神人之間的關係的,就是獻祭,因此禮儀比道德生活更為重要,道德上有什麼虧欠,不要緊,只要獻上適當祭物就可以扯平了。耶肋米亞說,錯了!上主不需要祭物,「我在領你們祖先出離埃及那一天」(七22),不正是我們享受「年輕時的熱情……訂婚時的戀愛」(二2)之時嗎?那時可需要獻祭來維持神人的關係呢?現在,猶大既然不聽從先知的話,他們被棄的命運已定,上主也不管他們做什麼了。
耶肋米亞這篇講道對當時猶大人來說,真是石破天驚,也是極惹眾怒的,當時猶大人與上主的關係,就是只靠聖殿與祭獻來維持,連這個也被否定,他們必茫無所從。按上主的話語生活,與上主的初戀愛情,早已成為回憶的一部分,他們僅有的就是靠外表的行動來維持上主子民的身分,當這行動被判為毫無用處,他們就不知怎麼辦了,因此他們對耶肋米亞說:「你必要死」(廿六8)。約雅金聽見之後,也要大怒而焚卷(卅六20∼26)。

今日的反省
一、耶肋米亞內心的改變
作為一個人,耶肋米亞也有屬靈與屬血氣之爭;他有存在的焦慮,如被接納、被愛護等等。另一方面他又是個蒙召的,代表上主發言的人。一天他不經過爭戰,仍不能產生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來。
在第六章27∼30節耶肋米亞發現他的角色,是上主子民的考察員(六27),目的是試驗「壞透了的破銅爛鐵」(六28),結果終是徒然。原來最偉大的先知都有一個共同的經驗:蒙召後不久,他們勇敢地面對不義的世界,猛然攻之,世界卻在他身旁漠然而過。先知遭受挫折後,獨自退到「曠野」,重新反省神的召命、他的信息與世界的反應。這是天然人與宗教人摶鬥最激烈的時刻,天然人與他的焦慮都必須被宗教人(神的召命)俘虜過來。
這種俘虜的過程,不像當初蒙召時無知的投降,未有真實事奉的對象,信息與對象必須經過天然人與宗教人的搏鬥,才能慢慢成形,而成形的過程通常都是在極孤獨的曠野。那時,召命、信息、要事奉的人,和他真實的自我已溶為一體,成為先知一種新的深層意識,是世界所不認識,又是先知與上主獨自同行的交往媒介。這時他不再害怕,因為先前緊抓著存在焦慮的雙手已經放開,他的雙手已放在神的手裡,他甘心讓主帶領他走一條完全不認識,卻是叫他充滿喜樂的路。
二、耶肋米亞的責備
1.對個別的敬拜者
他們一方面「偷盜、殺害、姦淫、起假誓」,另一方面又「在我面前敬拜」,說「我們得救了」(七9∼10),就這樣,他們便把聖殿變成賊窩。今天多少在教堂崇拜的人不也是幹著同樣的勾當?週間在社會工作,同樣是欺騙、陷害人、亂搞男女關係、妄稱上主的名,主日照樣到聖堂來。
耶肋米亞或耶穌若在我們中間,他們豈不會同樣怒吼:「我的殿宇應稱為祈禱之所,你們竟把它做成了賊窩」(瑪廿一13)。
2.對敬拜的群體
耶肋米亞的規勸是:不要恃著「這是上主的聖殿,這是上主的聖殿,這是上主的聖殿」,更加要照顧孤兒寡婦、無辜者和旅客(七5、6),要正視受了傷害的人,不要輕忽地醫治他們的傷痕,不要用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假平安來哄騙人(六13∼14)。
在社會進入急速的轉型期,中上階層多半可以逃避因轉型而帶來的損害,但佔大多數的中下階層的小市民就苦不堪言了。香港教會以移民作主題的公開講座無數,至今還不多見有講座是教導不能走和不願走的人怎樣活在九七之下的香港,香港教會是否沒有一個信仰模式給轉變後的香港人呢?因此只好虛泛地敷衍教友:「要有信心,要有信心。」
3.對聖殿及獻祭派的信徒
我們常常過分注意祭台蠟燭、神父祭衣的樣式,如何能讓聖堂佈置得更有氣派,禮儀中該坐該站,每個細節都不求甚解地嚴守規矩。基督徒的感恩禮不是大拜拜,我們奉獻的不是餅酒花果,而是我們自己的生活,我們與世俗價值觀格鬥的成果,我們同時是祭司與祭物,如果沒有這個實質的內涵,我們的禮儀是空洞的,沒有生命的。
隨著進堂與進教的兄弟姊妹的減少,我們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為何我們的屬靈經驗被掩蓋起來了?為什麼禮儀生活不能成為象徵(聖事)的高峰,達成人神親密交往的中介?先知說,還記得沒有聖殿的曠野日子嗎?「年輕時的熱情,訂婚時的戀愛」(二2)若失去了,聖殿與祭獻不是徒惹人生厭嗎?

結論
耶肋米亞是一個甘於寂寞、忠於所託的先知,聖殿宣講表現了他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毅,先知在聖殿宣講中的肺腑之言,今日讀來依然擲地有聲。
近年的信仰模式,講求正統學說與正確實踐並重,基督徒必須洞悉時代的訊號,以期對天主的啟示有更深的認識,使聖言與今日的生活產生對話。針對屬靈經驗、禮儀生活、現代人的需要,我們在僵化的宗教制度裡應尋求突破,寓反省於行動,寓行動於反省。

 

註解:

  1. John Skinner, Prophercy and Religi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63, pp.165ff.
  2. Skinner, op. cit, p.170.
  3. Holladay op cit, p63
  4.  

參考書目:

  1. 楊牧谷  淚眼先知耶利米  校園  台北  1989
  2. 劉家正  耶肋米亞先知——他的生活和信息  光啟  台中  1974
  3. 胡安德(譯)  以色列人的良心——充軍期前的先知  華明  台北  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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