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本文的題目清楚指出其範圍和內容。其實，在整部的新約中，有關聖神和聖母的資料並不多。除了路加所作的兩部作品外，只有瑪竇福音簡單地提到聖母是因聖神受孕（一18、20）；並以為這事實是應驗了先知依撒意亞的預言（瑪一22∼23；依七14）。這基本的訊息已包括在路加作品的資料中，所以本文只以路加作品為探討的對象。
本文分三個主要段落：
一、聖母領報奧蹟中的聖神與聖母。
二、聖母訪親奧蹟中的聖神與聖母。
三、聖神降臨奧蹟中的聖神與聖母。
前兩段是出自路加的童年福音，後一段是出自宗徒大事錄第一、二章。在此三段之後，再作一個綜合的研討與結論。

一、聖母領報奧蹟中的聖神與聖母
路加的童年福音是一個結構嚴謹的作品；其中所有事件發生的先後次序，以及用詞遣字都是在縝密構想之後的產品。
與本文有關的一點是：凡是與降生成人的天主子——耶穌有密切關係的人都個別地被聖神所充滿或觸動。其次，值得我們注意的是：每個人被聖神充滿的先後次序也是出於小心的安排。在路加童年福音中是最先出現的人物是洗者若翰的父母。天使在向匝加利亞預報若翰誕生時，也預報若翰尚在母胎中就要被聖神所充滿（一15）。可是第一位實際被聖神所充滿的人卻保留給聖母（一35∼38）。然後，依次序是依撒伯爾和尚是胎兒的洗者若翰（一41∼44）；最後才輪到匝加利亞（一67）。西默盎雖然與聖神有密切的關係（二25∼32），但是路加並沒有說他充滿聖神。此外，路加也沒有說若瑟及亞納充滿聖神。這也許表示，在聖神降臨——聖神充滿教會——以前，聖神充滿只是賜給少數幾個人的特別恩寵吧！
聖母不但是第一位被聖神充滿的人；而且路加用來描寫此一事實的語言也與其他人充滿聖神完全不同。路力藉天使加俾額爾的口，用下列的話來報導這偉大的事件：「聖神要臨於你，至高者的能力要庇廕你，因此，那要誕生的聖者，將稱為天主的兒子。」（一35）
首先，路加以強調的語氣——兩個平行的子句——來報告聖神在聖母身上所作的奇妙的事。這是典型的猶太語句，在聖詠的詩句中出現的次數多得不可勝數，這兩個平行的子句是用不同的字彙來描寫同一件事；但是，由於所用字彙的不同，也可以表達更豐富的涵意。
「聖神要臨於你，至高者的能力要庇廕你。」在這兩句中的主詞分別為「聖神」和「至高者的能力」，在路加作品中，「能力」（dynameis）一字有時成了「聖神」的代名詞。（例如廿四49所說「自高天而來的能力」與宗一8相比較，就可以看出「能力」所指就是聖神。）
在這兩個平行子句中所用的兩個動詞分別為「臨於」（eperchesthai）（這字更好譯為「來到」或「降到」），及「庇廕」（episkiazein）。無論是原有的字義，或在其上下文中，它們都沒有受孕的含義，也沒有任何性方面的暗示。從下面緊接的因果子句——「因此，那要誕生的聖者，將稱為天主的兒子」——可以看出這兩個動詞的效果：瑪利亞成了天主的母親；天主子取了人性而成為人，是出於聖神能力的創造。人類生育的能力無法產生一位天主的兒子，而聖神以祂無比的德能，在瑪利亞身上卻完成了。
不但如此，天主子取了人性是天主創造工作的最高峰（哥二15）。當聖神在瑪利亞身上進行這創造工程時，瑪利亞與聖神的關係不是以「聖神充滿」或其他文字所能表達的。聖母可說是超越一切地充滿聖神，這項事實可以從隨後產生的結果中得到證明。

二、聖母訪親奧蹟中的聖神與聖母
關於分析聖母訪親的文章多得不勝枚舉。一般說來，它們的內容看重分析聖母訪親的動機和愛德，依撒伯爾對聖母的讚詞之意義，以及聖母的讚主曲中所表達的靈修精神等。
本文願從一個不同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平常，讀者很容易把聖母和依撒伯爾視為這件事的主角；有時最多再加上尚為胎兒的洗者若翰。其實，在這事件中真正的主導者是胎兒耶穌和聖神，因為祂們隱藏在幕後，常常受到忽視。
聖母去拜訪表親時，耶穌已生活在她的胎中。從耶穌人性的觀點來看，這是天主子降生成人後的第一次行動，由於那時胎兒耶穌並沒有單獨的行為能力，所以祂是藉聖母來完成這一次的行動。為何說耶穌是這一事件的主導者？「當聖母請安的聲音一入依撒伯爾的耳朵」，依撒伯爾和她的胎兒洗者若翰就充滿聖神。從信仰的觀點來看，聖母和她請安的聲音並沒有能力使任何人充滿聖神。真正使依撒伯爾和她的胎兒充滿聖神的那一位是降生成人的天主子——耶穌。套一句常用的話，聖母和她請安的聲音只是使依撒伯爾充滿聖神的管道和工具而已。所以，耶穌和祂所派遣的聖神才是這事件的真正主導者。沒有聖神的靈感，依撒伯爾說不出她讚美耶穌和聖母的話；聖母也唱不出她的頌主曲。
耶穌有生以來第一次行動就是使依撒伯爾和祂的先驅洗者若翰充滿聖神，聖母是祂這次行動的密切合作者。從耶穌方面來看，耶穌多麼願意讓人充滿聖神。這一次的行動是未來聖神降臨的預像：現在聖神充滿洗者若翰，他要為耶穌預備道路；後來，聖神要充滿整個的教會，使整個教會在宗徒的領導之下要宣揚耶穌的福音，直到今世的終結。
從聖母方面來看，她是耶穌使人充滿聖神的管道。她帶了胎兒耶穌去完成祂降生成人後的第一次行動。在將來聖神降臨中，她依然要扮演相同的角色，與耶穌密切地合作，使整個教會充滿聖神。在這兩項奧蹟中，耶穌和聖神（當然也可加上天父）是隱藏的導演，而聖母、依撒伯爾和她的胎兒洗者若翰是訪親奧蹟中的實際演員。聖母之所以能與耶穌親密的合作，成為人充滿聖神的管道，就是因為她在領報奧蹟中完全的順從——「看，上主的婢女，願照你的話成就於我罷！」（一38）因而，聖神完全充滿了她的整個生命。耶穌和她母子生命相連；在聖母所臨在的地方，耶穌藉著她的一舉一動，就可使他人充滿聖神。所以，這項奧蹟可說是耶穌使人充滿聖神的典範。將來按此典範，聖神充滿教會和教會成員的奧蹟不斷地重演。

三、聖神降臨奧蹟中的聖神與聖母
從宗徒大事錄的記敘來看，路加好像只輕描淡寫地提到聖母的名字（一14）。復活的耶穌對宗徒們預許聖神降臨之後，就在宗徒們觀望下，被舉升天（一7∼10）。在耶路撒冷等候聖神降臨的信友團體中，路加先說了十一位宗徒的名字；然後路加又說了在團體中有些婦女，最後，路加好像附帶地加上耶穌的母親瑪利亞和他的弟兄也在團體之中。按文字的表面上看來，路加只說出了她這位婦女的名字，並指出她是耶穌的母親。此外，他並沒有多加一個字或一句話，來說出聖母在場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要了解聖母瑪利亞在聖神降臨奧蹟中的特殊地位，必須把這項奧蹟與前面所提的兩項奧蹟相連，才能發掘出來。
從文字的分析來看，這是路加在宗徒大事錄中，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提到瑪利亞的名字。在聖神降臨後，瑪利亞完全隱退，不再出現。瑪利亞既沒有參與初期教會任何一個對外宣揚福音的行動；也沒有參加教會內部任何重要的決策。她好像變成為無影無蹤。難怪有許多人說，聖母的使命只是在於完成天主子降生的奧蹟。耶穌誕生以後，聖母只是教會中普通的一員而已，沒有特殊的地位。
再更進一步分析以前，有件事實值得特別指出。那就是在耶路撒冷等待聖神降臨的一百廿多人的團體中，只有瑪利亞是充滿聖神的。從她個人來看，她並不需要再一次充滿聖神，她的在場顯然不是為了她自己。
聖經學者公認，聖神降臨是教會的生日，在聖神降臨前，沒有生活的教會團體，當時在耶路撒冷一同祈禱的團體，雖然每一個人都認識在世生活及死而復活的耶穌，相信祂就是天主子，人類的救主；可是，沒有一個人領過洗。他們之中雖然有宗徒，但是沒有組織，沒有宣揚福音的行為；反而有不少人害怕猶太人會迫害他們，如同迫害耶穌一樣。
聖神降臨使這個團體每人都充滿聖神（二4），眾人都如耶穌所預言的因聖神領了洗（一5）。大家成了一個信仰者組成的有生命的團體——教會。大家也在宗徒的領導下，開始宣揚耶穌的福音（二1∼41）。
就從這項事實來看，聖神降臨的奧蹟與聖母領報的奧蹟是平行的。在領報奧蹟中，聖母與聖神合作，使天主子降生成人的奧蹟得以實現。在聖神降臨的奧蹟中，聖母再度與聖神合作，使教會——基督的身體——得以誕生。所以，路加在宗（一14）特別指出瑪利亞耶穌的母親。她是耶穌的母親，所以她也必然是教會的母親。
在上一段對訪親奧蹟的分析中，已經指出它與聖神降臨奧蹟的相關性，現在不再重覆。
聖神降臨後，聖神不再個別而直接地降臨到個人身上。聖神或者是充滿教會團體中的每一個人（例如四31）；或是經由教會成員的宣講和祈禱降臨到一個團體（例如八14∼17）及個人身上（例如九17）。即使如偉大的宗徒保祿，在皈依後並沒有直接充滿聖神；反而天主打發另一位教會成員阿納尼雅去為他覆手祈禱，使他充滿聖神（九17）。由此可見，教會一旦誕生存在，就成為天主使人充滿聖神的管道。
耶穌的人性生命和教會都是出於聖神創造，瑪利亞由於她與聖神的合作，同是降生成人天主子和教會的母親。耶穌是頭、教會是耶穌的身體，兩者不可分割。保祿書信的教導與路加作品的神學，相輔相成，不謀而合。
聖神降臨，教會誕生以後。聖母成了教會的一份子。她是教會最卓越的成員。她同時保持教會母親的身分。當教會以宣講、祈禱和聖事禮儀，繼續不斷地使新成員誕生時，聖母以教會的母親身分，奧秘地與聖神合作，生產新的子女，直到今世的終結。所以，聖母的名字不需要再出現。在聖神降臨的奧蹟中，瑪利亞以耶穌的母親的身分出現，藉著與聖神的合作，她一次而永遠地成為教會的母親。

綜合研討和結論
由以上三段的分析來看，聖神與聖母的合作，從領報奧蹟開始，使降孕奧蹟得以實現；這降孕奧蹟在教會誕生和歷史中不斷的延續，聖神和聖母也在教會的生命中不斷地合作，直到今世終結。
在這最後的綜合研討中，也許可以對路加在領報奧蹟、訪親奧蹟和聖神降臨的奧蹟的文學結構上有一更深的探討。初看之下，這三段文字，前兩段在路加福音的開始，第三段在宗徒大事錄的開始，雖然它們在內容和意義上有密切的關係，但在文學結構上似乎沒有關係。
本文作者大膽地提出三者之間的交叉對稱的結構（chiastic structure）相互關連。現在先把它們間的基本結構以大綱方式列出，然後再作一些解釋。

甲：天主對舊約子民恩許的實現、舊約子民告一結束（一26∼33）
乙：瑪利亞——新約的子民最卓越的成員
她以順從之心與聖神的合作（路一35∼38）
丙：天主子降生成人，居我人間（一38及其他處）
丁：耶穌使人充滿聖神：耶穌全部救恩的縮影，聖母是耶穌使人充滿聖神的管道（路二39∼56）
丙'：光榮復活的耶穌，離世升天（宗一4∼10）
乙'：瑪利亞——新約的子民最卓越的成員
她以祈禱與聖神合作（宗一11∼14）
甲'：教會——新約的子民——開始其在世的生命（宗二1∼41），直到今世的終結（宗其後各處）

在以上的大綱中，各項主旨都已在本文三段中分析清楚；只有甲這一項應多加一些解釋。

領報奧蹟的開始，首先出場的角色是天使加俾額爾。但他只是被天主派遣的配角，其次出場的瑪利亞才是主角之一。路加首先指出她是童貞女，並且她已與達味家族的若瑟訂了婚。因此，從法律上來說，瑪利亞所生之子，將是達味之子；天使對瑪利亞的問候，是聖經中天主對人最高的問候。瑪利亞卻因此而到不安，天使在其後報告中，很顯然地表示天主願意在瑪利亞身上完成祂對達味王所作的恩許（撒下七8∼16、路一30∼33）。這恩許就是天主要派遣完成人類救恩的默西亞來到人間。瑪利亞——這位充滿恩寵的以色列童貞女——將代表世世代代的舊約子民接受這恩許的完成。瑪利亞一旦順從天主，願與聖神合作，天主子降孕之奧蹟立刻實現，天主從亞巴郎起建立舊約子民的全部目的得以完成。因此，舊約子民的期望已告滿全，舊約時期也告一結束，新約時期的曙光開始出現。
從以上的分析來看，在領報、訪親和聖神降臨奧蹟上，路加不但以文字表達了聖神與聖母的密切關係，而且也用文學結構把這三項奧蹟聯結在一起，使人更深地體會聖神與聖母關係的密切，也突顯了聖母在天主救恩計劃中的卓絕地位，願她世世代代被人稱為有福。

（作者為台北市耕莘文教院院長兼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