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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91)p.083-089
   

田耕莘樞機主教與修院教育  

 

王伯尼

 


各位神父、修女、修士、來賓及教授:
今天給我的題目,和前一個月得到的題目不同,兩者相似而不相合。這裡邊有一個小插曲,我曾兩次懇求,第一次跟出面主辦的人說:「我不能勝任,我丟人丟得起,但輔仁大學的名譽卻丟不起。」他說:「這不是我的事喔!這是校長的事情喔!」我說:「你既然是承辦,你就跟我們校長說一說吧!」他答應說:「好吧!」大概他也沒去跟校長說。過了差不多三個禮拜,我一看不行呀!便直接跟校長電話聯絡。他說:「別急,只有你知道田樞機在北平修院文化各方面的事情。」本來是教育的問題,現在改為修院教育,所以題目就小了。無論如何,既然承蒙輔仁大學不棄,只好把我所能知道、所能理會到的,向大家一一道來。
田耕莘樞機大家都很認識,他是一位標準的傳教士,他自己常說:「我是一個山東老漢,我是一個土神父,沒有鍍過金,沒有唸過學位,所以我就做點平常事。」
雖然是樞機,是首善之區北平總主教,他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和原則做事。他既然是傳教士,傳教士做什麼呢?就是傳福音。福音為了什麼呢?為了救人靈魂。怎麼個救法呢?教人在世上活著像個人樣,然後歸到天父那裡去。
從前,至少我那個時候如此,信教就是信天主,守規矩,盡本份,然後升天堂,沒有提過別的。等到後來慢慢的,年歲大了,見的事情也多了,體會出來傳福音不只是教人救靈魂,像先前的老本要理問答:「你為什麼進教?」「為恭敬天主救自己的靈魂。」所說的那樣。如今我們知道這還不夠,你願救靈魂該當實行愛。什麼愛呢?愛天主,愛人。你若只愛天主不愛人,不見得能救靈魂。就算救了靈魂,你在天堂上也是敬陪末座,天堂上有分別,分得很清楚,可是雖然是分,雖然有高有低,有大有小,可是沒有嫉妒,每個人都很滿足。
好像聖多瑪斯說過一句話,人在世上認識天主愈清楚,升天堂以後他的福樂愈大,他光榮天主愈多。還是一樣,別人看著不會嫉妒,多的不會嫉妒,少的也不會嫉妒,每個人都是滿足的。那麼傳教是什麼呢?就是教人認識天主,認識比較清楚,並給別人傳福音。上午羅總主教說過:「天國近了。」天國臨近了,就是勸人認識天主。不只是讓人知道有「三位一體」,天主造天地,天主救人,耶穌降生,死在十字架上……,還要教導人怎樣更愛天主。
田樞機的主張就是按照教會的道理來做,不但傳教,而且還要往上傳,往好的傳,讓人愈發的認識天主,於是乎教育的問題來了。田樞機既然是本著這個精神做,而且我們也都知道,如同上午我們聽到有關雷鳴遠神父所說的話,要做就做,起而行別等著,別觀望,看好了就下手去做。
我們的田樞機就是這樣。他在一九四六年六月二十九日到達北平,沒有三天,他就跟我們神父們說。我那時候正在北平西什庫天主堂做第二副堂神父,很年輕喔!不是今天這樣的,那個時候到處都可以看到我,每次有田樞機談話,我常參加,好在年輕可以各處跑腿。
老樞機說老不老,那時才五十多歲,還不到六十。他就說:「現在傳教只管講個道理不夠,在知識方面也得充實,才能夠多傳教。」他說:「現在你們還年輕,為什麼不去唸書呢?」我毛遂自薦,田樞機也很幽默,他說:「你等一等,我有很多國外的獎學金,我給你留一個,不必在國內,到時候我送你出國,現在先辦事。」
他到北平後,沒有一個月,就把所有年輕一點的神父、升神父三年五年之內的全找來了。問我們:「願不願意唸書?願意唸書就派到司鐸書院去。」第一年去了五位,第二年又繼續去了幾位,前後到司鐸書院和輔仁大學唸書的有九位神父。
至於北平教區小修院,當時的修院院長于神父,是荷蘭人,他見情勢,知難而退就辭職了。正巧張潤波主教因為宣化那邊不安定,局勢太亂,就逃到北平。田樞機就請張潤波主教任修院院長,向他說:「修院這樣不行啊!得改制啊!」於是就開始準備。天主的安排,人們不知道啊!因為抗日勝利以後,北平市教育局局長是英千里先生,一位熱心教友,他的幹部、局長、科長、組長,都是青年會的教友:葉德祿、李保勳、趙文煜幾個人,我們都認識,所以修院改中學,不到一個月就批准了。
「北平修院」改制為「耕莘中學」,是在一九四六年九月裡。改制好了,但當時有很多事該做。一直到十月,學生們才把制服做出來,制服做好就像學生的樣子,所以才拍照。這相片在田耕莘樞機傳裡有,如果拿放大鏡看看上頭的字就知道,那是一九四六年十月的事。
樞機主教不自私,凡是能教書的,他一聽到或別人介紹,他都接受。當時修士有多少呢?不到一百人,都是北平教區的。可是慢慢的,因了改制,又因為河北省很多教區的修道院地方很亂辦不下去,也就都來了。鼎盛的時期,即一九四八年初,一共有四百多個學生,單是教書的和輔導的神父就有十二、三位。現在衛道會的會長王永清神父,前幾年在越南去世的穆啟華耶穌會士,如今在台北還有李秀岩,新竹的張少伯,承德教區的神父也有,宣化教區的常達尼老現在是主教,也仍健在,還有瀋陽的一位楊神父。
至於學生,北起黑龍江,南至河北省,很多教區都有,還有青島的。樞機主教到青島後,就派了幾個修士到北平去唸書。我逃難到青島的時候,就碰見其中一位,他幫我買了雙皮鞋,我記得很清楚。樞機主教就是一說就辦,不等的。至於說樞機是否有專長辦修院教育呢?好在他不在了,我可以這麼說,他何能還不如我呢!但是那都沒有關係。開始、推動、做起來,這是他的事,繼續去做,按照規矩做,他監督,這就是成功。
並不是一個人什麼都得會才能夠做事,只要目標正確,方法對,用人恰適,繼續下去就是成功。我們的樞機主教對於教育問題,在這次輔仁大學研討會裡得有點註解引證──什麼時候他說過,那個時候他做過。他在剛做樞機主教的時候,從升神父到做主教……他到德國時,人不讓他進去,因為那邊大戰剛完不久,是盟軍佔領區。他從荷蘭轉到聖奧斯汀總院,在對修士談話的時候,他就曾說過:「為傳教為救靈魂,文化事業是很重要的。」
北平淪陷前,一九四八年冬天,從上海到北平,聖保羅號飛機相當有名,可惜只飛了一次,後來就不能再降落,那是另外的話題。老樞機在上海同耶穌會當局商量,也要搭這個飛機把修院的高三班的學生救出來。修院當局開會,規定誰可去,誰不必去,以及安排行程。我那時候是第一梯次的,帶了十個修士,從北平到上海,在上海安定好了,再來第二梯次。第二梯次到達之前,我們第一梯次的就到福州,從福州再到福寧,到牛主教帶領的那教區去繼續唸書。
計劃都做得很好,但是天主的意思沒有叫我們達成願望。可是樞機並不死心,等共產黨到了北平後,我是教區裡第一個出走的。當時李君武副主教說:「不用了,出去管什麼。」我說既然是當時許可我出去,沒給我收回成命,我還出去。他說:「你出去不出去我不管。」我說我自己想辦法,就這樣,我到了自由地區。以後跟樞機主教連絡,他也很惋惜,他說我們的計劃沒有成功,現在都被共黨佔據了,將來怎麼辦?我當時沒說什麼,因為我那時在青島,他在江門,等我快到上海的時候,他又到了香港。
在上海,我們起碼一個禮拜寫一兩封信,他還是惦念著,心裡頭很不放心。我向他建議:「我們可以請副主教來辦。」老樞機害怕,他說:「那不是給他們惹禍嗎?你寫信萬一被查出來,那整個不就全完了。」我給他保證說,我有特殊的方式……等等,他就把他的計劃說出:耕莘高三的,大學的大小修士出來,升神父不過十年的全可出來,到這邊給他們安排地方,安排一切。
於是我把信寫過去,他們也知道了,一個二個,三個五個的,就這麼出來了。出來的修士前後有二十三位、神父有十一位,一共三十四位。出來以後,再到香港。到香港的時候,各處找地方,各處打聽,可以說是費盡了心力。最後安排了二十三位修士,派到歐洲去的十八位,到美國去的二位,還有三位因為只差一年就升神父了,留在香港,升完神父就回去了。現在的北京教區修院院長賈西成神父,就是其中的一位。樞機主教把各處都安排好了,每年寫信,遇到機會能夠看,就去看一看。
如今再說繼續教育。升神父以後的,有人願意再深造得個學位,他不拒絕,他只是說:「哎呀!你可以嗎?你是那個料嗎?你唸得了嗎?」若是人說他想他能夠唸。那就:「好吧!」於是到魯汶、瑞士、羅馬,到各處的都有。到現在,樞機派出的這些人,得到學位的已有十四、五位,這就是他準備後來的修院教育。
從這裡可以看出,我們的樞機主教自己沒有學位,他自己也承認,但在普通修院教育裡,他嘗到了其中三昧,所以他做,他推動,他努力完成。
後來他到台北教區來,我們都知道得很清楚,來以前,在羅馬的時候(我那時候還在羅馬)他說:「我是傳教的主教,我先要立修院。為什麼呢?我得有神父幫我一起傳教。可是神父傳教的時候,不要感到壓力或顧慮。我也要立一座醫院。我立醫院為一般病人用,也為我們的神父用。神父傳教的時候,有病就到醫院來。病好了,簽個字,就可以走,什麼也不必問,教區完全負責。」
他說:「傳教人不要有後顧之憂。」所以他先立了若瑟小修院,然後再辦耕莘醫院。幾經波折知道的人不多。在一次又一次的計劃和藍圖後,終底於成,到醫院建成的時候,他已然在天堂上了。今天耕莘醫院有五百張病床,不算很大,但總是不錯的。加惠很多人以外,為台北教區而言,據我所知,每年為教區神父養病、住院等等,提供二三百萬新台幣的福利。神父們有病時不用傷腦筋,醫院都負責包辦。
至於成立大修院更不用說了,大家都知道,前後幾任院長還都在,第一任第三任現在都在場。至於輔仁大學,那是于斌主教之功,于斌樞機名不可沒,功不可沒。可是田樞機的推動,向聖座教宗的請求建議,也不在少數。教廷方面都答應了,只是校址方面不好解決,據我所知,前後經年累月的舉棋不定,這裡挑那裡選,這邊貴那邊交通不便。最後還是老山東樞機,好像有點霸道似的說:「就是這兒。」就是現在新莊這裡。好像那時候樞機有點過於獨斷獨行,但是要不是他那種山東人的倔勁兒,可能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這是我們事後這麼說,也許不對,但是天主的意思在哪兒,我們不知道。反正現在大學成立了。
提到大學教育問題,上午羅總主教說,好像現在教育部不反對神父修女在大學裡工作,我也可以再報告一點:本月二十號,我參加內政部跟新聞局聯合舉辦的民眾團體座談會,談治安等問題。結束的時候,邵局長說了一句話,我聽了很安慰,他說:「現在治安這麼亂,人們開始想到了宗教的力量很好,能夠教人勸善改惡。我們如今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用得著人家,就把人家抬出來。我們的教育到現在,從小學到大學,哪個課本上,哪個課程裡,提過宗教二個字呢?」他說:「這不是很大的矛盾嗎?我不是說該當提倡天主教、基督教或佛教,但是該當叫我們的國民有一個宗教的思想概念、認識,在受教育的時候給他們一個宗教思想才能有用。」
田樞機主教的主張就是:如果神父們能自己有點辦法,能管理學校或在學校有點任務,就像現在有不少個學校的校長教授都是神父,自然會有很大的影響力,這也是一種傳教的機會。雖然不必明說,但無形中為宗教,為我們傳教都有很大的幫助。
今天早晨我在唸日課的時候,看見有一句話,在座很多的神父們你們也都念過:「主啊!你有永生的話,我們何必再找他人呢?」就是說:依靠天主。樞機做事情就是這樣。這不是學術問題,而是信仰問題,是宗教問題。提倡教育,教育的根本先從修士下手,然後神父,神父去傳教。他既然受過教育,就能在教育上提高人們的知識水準。人們若是認識天主更清楚,如同聖多瑪斯說的:將來在天上光榮天主就更多。
最後我們也希望能夠本著樞機的精神,不必求名,也不必說:「你們看我們做了什麼?」樞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樞機只是說:「做。」因為別的都不是光榮天主,別的可能都摻雜有其他的成分。他說:「我們做,我們好好的去做,我們努力的去做。」今天在各位賢達面前,只是把樞機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因為當時我在場,我看見了,我也聽他談過這些情節。
有時他的意見過激,說了不太適合的話,我還跟樞機主教拌嘴,老先生說:「你們這邊都有理,我沒理!」站起來走了。別人就說:「你怎麼跟樞機這麼說話?」我說:「因為他說的不大對。」雖然如此,老樞機有事時還是找我去做,好在年輕能夠跑腿。後來到羅馬,他經過的時候也是,每次見到總是提到他的計劃說:「我的目標是小修院、醫院、學校。」他說:「這是教區的三個目標。」在歐洲的時候他跟我說過,我回到台北的時候,他還跟我提及。事實上他把這三樣事情都做了,他把這些事情都提倡起來,所謂的「先知先覺」者,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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