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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91)p.049-062
   

雷鳴遠神父與天津益世報  

 

宋稚青

 


雷鳴遠神父在天津的宣講,轟動了天津各界,造成了大眾接受福音的良好環境。但是雷神父想,聽眾縱然每次有數千人,比起芸芸眾生來還是不多。他認為,要使中國人大量地,而且每天都有接觸天主教思想的機會,沒有比辦一份日報更有效了。他作事的原則是:只要事情為天主有光榮,為教會有益,能引多人向善,信仰耶穌,他就不顧一切困難,立刻付諸實行。對於辦一份天主教日報的決定,就這樣成為事實。

一、益世報的籌備及出版
「益世報」外文譯音為 I Che Pao;英文名稱為Social Welfare。
雷神父辦日報的計畫向當時創「大公報」的英歛之商議,得到他的讚助,並參加籌劃的工作。
先說經費。雷神父於一九一三曾返歐洲半年,在那裡募得一筆款項,又向朋友們徵款,總數不到四萬元,就開始發行這份日報。一九三一年,擴充報館,招集股東,成立股份有限公司,以企業方式來經營。筆者猶記,「益世報」的股金徵集到保定教區的鄉下,教民可用一元做一小股。正因為股份的關係,後來有野心的人掌握到大批股份,就妄想霸佔「益世報」。這是後話,留待後敘。
嚴格地說,「益世報」成立股份有限公司相當謹慎,股東只限於中國天主教信友,股票轉讓,須經公司同意。依照章程設立了董監事會,將原有報社設施,折合為股金,由雷神父成為大股東,並由雷神父做董事長,為此,實際上雷神父仍握有報館的最高權力。
「益世報」辦得起來,經理的人選是重要的因素。雷神父委任劉守榮為總經理,杜竹萱為副經理。劉守榮字俊卿,河北省薊縣人。信天主教,當雷神父至天津傳教時,響應了雷神父號召教友傳教的呼喚。他曾在雷神父創辦的師範學院任教。他忠實地追隨雷神父,舉凡雷神父在天津所發起的事業和活動,從籌畫到實行,他無不參與。例如:組織「救國宣傳會」,創辦「公教進行會」,以及出版「廣益錄」,以後改為「益世主日報」,劉守榮都是雷神父的得力助手。因此在創辦「益世報」時,劉守榮獲得雷神父最大的器重,就被委任為總經理。他任總經理一直到一九三四年逝世,共二十年之久。
「益世報」館址,雷神父主張不要如其他報社設在外國租界,而要設在租界外,以免國人誤會「益世報」是受外國支配的報紙。最初的館址設在天津南市榮業大街,兩年後遷至東門外小洋貨街。十年後,即在一九二四年,為了避免奉系軍閥的干擾,遷進意大利租界。從此一直到一九三七年停刊,未再變更館址。
當「益世報」一切籌備就緒後,擇定於民國四年即一九一五年十月十日國慶日出版。雷神父為使這份報紙一鳴驚人,想出一個宣傳絕招。在出版前一週,他叫人在人人看得到的地方豎立起一塊大木牌,上面寫著六個紅色大字:「雙十節將如何?」大家看到這塊廣告,很感驚懼不安,以為要發生什麼大事。天津警察局局長知道後,親自來問雷神父究竟有什麼事?因為謠言可怕。雷神父笑一笑答說:「不會傷害人的。」雙十節到了,廣告牌上的字也改為:「益世報出版了﹗」
這份日報一出版,不但驚動了天津教內外人士,全國各地也都紛紛讚揚,各教區賀函附帶著捐款源源而來,例如耶穌會省會長捐獻五百現洋,光主教捐助兩百現洋,以助「益世報」發展。
天津「益世報」一開始就力爭上游,比起已存在的日報,它以消息準確,言論獨立見長。尤其重要的,在報內闢宗教副刊,雷神父用中文寫文章,每天向一萬數千讀者傳教。同時設有信箱,答覆各種問題,呼籲注意中國人的道德傳統。因此,大眾公認益世報是天主教的報紙,天主教是維謢道德的宗教。
天津「益世報」創刊後一年,經濟相當鞏固,雷神父建議,由天津撥一筆款,讓副經理杜竹萱到北平創「北平益世報」。不過,兩地的日報,雖屬一個報系,但在業務和宣傳政策上都各自為政,完全獨立,後未有過隸屬關係。下面報導即專談「天津益世報」。

二、益世報的經營
天津「益世報」創辦才一年,老西開事件事生了。這事件的重點是法國駐天津領事強佔中國土地,擴展法國租界。中國輿論當然反對,民間成立「保護國土協會」,大聲疾呼,嚴正抗議。「益世報」刊出一封致法國領事的信,要求領事放棄他的主張。領事向當時的天津杜主教責問,為什麼天主教報紙攻擊他?杜主教遂禁止「益世報」再刊這一類的言論,同時命令雷神父離開天津。於此,天津教會當局再不支持益世報1.。
雷神父自一九一七年三月充軍到南方,一九二O年調到歐洲,直到一九二七年二月重返中國,一共十年之久,這期間「益世報」在風雨飄搖中。一方面它不但得不到天津教會當局的支援,而且受到種種限制,雷神父不得不請託好友湯作霖盡力轉寰,同時上書教廷,請教廷下達指令,准許「益世報」繼續發行。另一方面,中國政治情形在北方相當紊亂,軍閥割據,奉軍進關後,對「益世報」橫加壓力,逮捕總經理劉守榮,報紙陷入不景氣。後來奉軍失敗,劉經理獲得自由,再度謀求發展。
如所週知,這時期是中國新文化凸顯的時代。「益世報」創刊才四年,即於一九一九年發生了「五四」運動,從此以後,全國各地的報紙都較民國初年有了改進,新聞工作者知識水準及處理出版業的方式都已提高。劉經理為迎合這個時代,振興天津「益世報」,必須設法培植新人。正好他有一位同鄉劉豁軒在南開大學畢業,是一位青年俊秀,遂聘他做益世報總編輯。
劉豁軒任總編輯後,首先加強北平、上海、南京和東北各地的外勤記者的陣容。同時鑑於國內和國外的政局變化多端,民眾普遍注意國事,為滿足民眾的需求,社論有導引的效力。因此,社論在日報的地位非常重要。總經理與總編輯研討之後,於一九二八年至一九三一年先後聘任顏旨微、董郁青、于復嶺、傅立漁、景耀月、茹春浦、顧石君、毛壯侯等任社論主筆。這些人只留下姓名,他們寫了什麼社論,有些什麼影響,就無法稽考了。
雷鳴遠神父已於一九二七年再度來華,常住保定南百餘華里的安國縣城,離天津很遠,而且受到修會上司的限制,無北京會院上司的准許,不得離開安國教區。雷神父雖然依舊任「益世報」董事和監督之職,但是鞭長莫及,無法照應。雖然如此,他對「益世報」發展非常關心,當他知道社論主筆的重要性後,立刻寫信給劉總經理,盡力在全國各地物色適當人選,不惜重金聘任。劉總經理決定以月薪五百元,並供給專用汽車的優厚條件聘請羅隆基做社論主筆。羅氏原是上海光華大學和中國公學教授並主編新月雜誌,為新月派主角之一2.。羅氏受聘後,辭去上海各職務,欣然到天津「益世報」任職。劉總經理守榮、劉豁軒總編輯聯合與羅隆基商議決定:「益世報」以抗日救國為方針來編報和寫社論。這樣一來大受華北民眾的歡迎,於是銷路大增。
但也給「益世報」帶來了麻煩,曾受日本外務省和陸軍省的恫嚇,亦曾遭到天津市某方面的警告,最嚴重的一次是於一九三四年七月始被迫停刊三個月3.。羅隆基離職後,改聘社論主筆多人,如錢端升、朱枕薪;於專任人選缺乏時,曾延聘數位北京清華大學的教授輪流撰述國際問題和學術性的專論。
「益世報」的重振威力,與其說是用人得法,毋寧說是生財有道。因為財力不足,當然聘不到優秀人才撰稿或承擔各種職務,因此報紙就編輯不好。報紙編輯不好,就沒有銷路,沒有銷路,就接不到廣告。辦報的人無不承認,報紙的銷路和廣告費是報紙收入的兩個重要財源。所以在這兩項財源枯竭的時候,需要另有生財之道,才能解決基本問題。
如本文在「益世報」的籌備一節曾提及,一九三一年成立了益世股份有限公司,就是振興該報的生財之道。這項的籌款辦法,是由總經理劉守榮和雷神父詳加研究後製訂的。這次增加了八萬元的資金,給報館增加了經營力量,在經濟方面獲得了不小的紓解。
在「九一八」事變之後,「益世報」銷售日增,而報館的幾部印刷機都是平版機,印刷太慢,在印量最多的時候,往往拖到中午才印完當天的報,這樣早報成了晚報,喪失閱報人的興趣。為了加速報紙的銷路,劉經理由天津德商禮和洋行在德國訂製一部輪轉印刷機,價格一萬三千美金,合當時中國錢五萬元,報館當時只能出三萬元,其他兩萬元以訂購機械的合同作抵押,向天津開灤煤礦商借。
一九三四年劉守榮總經理逝世,繼任人選為劉豁軒。至一九三六年,劉豁軒患病,辭去總經理職。雷神父以董事長名義委李渡三繼任總經理。就職時,當眾告訴他:一、「益世報」是天主教報紙,永久是天主教的言論機關;二、「益世報」是獨立的報紙,以維護正義、主持公道、愛護國家為原則,不得與任何政治勢力發生關係;三、館中人事,勿任用私人,大家通力合作,和衷共濟。
但李某任事後,完全不顧神父的叮囑:任用私人,接受他山西同鄉軍閥的津貼。雷神父告誡後,他口頭答應,暗中則進行吞併報館的計劃。他暗地把雷神父的股票出售給閻印封,而閻為教外人,持有「益世」股票既已違章,而且變本加厲,私下取消雷神父的董事長的資格,由自己充任,由李渡三邀請住進報館,強行佔領,以董事長名義主持一切。
雷神父得知這種情形,無法再容忍,於六月二日,帶領二、三位修士和幾個身高力強的教友,擁護著他委任的總經理升寶堂,乘夜間進入報館,將李閻二人驅逐於報館外,並將擬好的啟事,刊於當日「益日報」顯著的位置,由董事長雷鳴遠具名開革李渡三的總經理職務,並委升寶堂為總經理,館務照常進行,報紙按日發行。
對雷神父的勇毅行動,各地教友皆加支援,宗座駐華代表蔡寧發表談話,鄭重聲明「益世報」為天主教報紙,雷鳴遠為該報董事長,他人不得侵犯。然而李渡三則在各處登報,謬曲事實,並且具狀向法院起訴。雷神父受傳,親自到法庭應訊。「益世報」刊出雷神父應訊情形說:「他身著灰袍黑披肩,手執聖經,向法官侃侃而談。」
升寶堂是雷神父為歐洲留學生服務時受洗的教友,原在北平晨報任經理,對新聞事業既有經驗也感興趣。他接任「益世報」總經理,雷神父深慶得人。他正要著手整頓「益世報」的經濟和人事各問題,日軍發動了七七事變,不久日軍進佔天津。升總經理決定天津「益世報」繼續發行,作為鼓勵全國軍民抗戰的最前線的報紙,每日一張。報紙每日清晨一上街,便被民眾搶購傳閱。這樣維持了半個月,直至升寶堂被日軍綁架殺害,於八月中旬停刊。
抗戰期間,雷神父主張「益世報」在後方恢復出版,於一九三八年與于斌總主教議妥,在雲南昆明復刊,雷神父仍然是董事長。復刊後兩年,雷神父逝世於重慶(一九四O年六月二十四日),而昆明發行的「益世報」也宣告停刊。
「益世報」在一九四五年抗日戰爭取得勝利後,立刻由劉益之在天津復刊,延聘劉豁軒為總編輯,辦得相當出色,後於一九四九年元月停刊。因已出於本文範圍,不在此敘述4.。
國民政府遷台後,據聞劉豁軒和劉益之於一九四九年或五十年先後來過台灣,考察實際環境,擬在台發行「益世報」,可惜尚未著手,二人悄然離台他往。倒是在五十年代,「益世報」在香港問世了,但僅是曇花一現,即告停刊。

三、益世報對社會的重大影響
天津「益世報」發刊之時,正值北方成立國會,設政治會議,開約法會議,起草所謂天壇憲法5.。有人倡議憲法中列入以孔教為國教的條文。當時雷神父即與益世報經理主動聯合上海的馬相伯、北京的英歛之,共同邀請佛、道、回等各宗教,組成團體,發表反對宣言,並進北京,向北方政府請願,爭取宗教信仰自由。這種主張與宗教聯合行動,不但在中國為首創,即使在世界各國也該列為先驅之舉。正是這股力量阻止了把「儒教為國教」列入天壇憲法中,也可說為中國未來憲法爭取信仰自由的先聲。值得注意的是,天主教對信仰自由的態度,直到一九六五年梵二大公會議才在「信仰自由宣言」中,作了明確的表示。
天津「益世報」於一九一五年發刊,正值袁世凱稱帝。本報首先發難,不顧停刊危險,堅決反對帝制。同時對日本向袁世凱提出的二十一條件要求,嚴加批評,認為這是日本帝國主義壓迫中國的無理要求,痛斥袁世凱承認此要求為喪權辱國之行為。
一九一九年北京各校學生發起「五四運動」,「益世報」總經理請當時「益世報」主筆徐謙(季龍)發表評論。徐遂以佐治筆名,撰寫若干有關「五四運動」的社論。「五四運動」原為愛國運動,「益世報」秉承雷神父的主張:中國天主教在愛國和救國的事上絕不後人,遇到有表現救國的機會,決然加以支持。至論後來此運動被人利用,不能歸罪於原始贊成此運動的人6.。
中國文化界自「五四」以後,多方發展,形成了許多派別,跟著有各類型的雜誌出現,作為發表各種主張的園地。而且在日報上面,紛紛闢副刊,往往副刊編輯在不違背日報立場的前提下,選揀符合他理念的文章。
「益世報」在這個時期闢了各種副刊,或將已有的副刊加強陣容。例如哲學、文學、經濟、國際、婦女、體育等。這些副刊的主持人和寫作人,都是平津文化和教育界的知名之士。如文學副刊最初的主編是梁實秋,梁先生是「新月派」的一份子,這個副刊就繼承了「新月派」反魯迅的傳統。讀中國現代文學史的人必然能記憶,當時新月派人物活躍的情形。其中的胡適、徐志摩和梁實秋等人為該派的健將。還有本文前一節曾提「益世報」的主筆羅隆基就本日報新職前,是「新月」雜誌的主編。足證「新月派」人物與「益世報」的關聯,也可知「益世報」對當代文化界的影響了。
此外,「益世報」創辦了「社會服務版」,希圖從另一個方向擴充日報對社會的影響。這個版面在中國報界是首創,也正符合辦益世報的目的。此服務版確實給社會做了許多事,主要的是給群眾提供一般知識,推廣群眾教育,並辦理救濟事業。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軍進軍瀋陽,相繼佔據東三省。這就是中日戰爭史上的「九一八」事變。這時「益世報」認為國難當頭,主張武裝抗日。而雷神父一面告訴「益世報」宣傳抗日救國,另一面他答應河北省政府的邀請,親身前往會晤國聯調查團長李頓,(此團是因中國向國際聯盟控訴日人侵略而派來調查的),向他報告日本侵略東北的真相。他在受到遣使會上司禁令後,發動國籍主教集體意見書,由十六位中國主教簽署,送到調查團,同時刊於「益世報」。文內有:如果一個國家衊視國際公約,以武力侵略他國,而不受公約國有效的遏止,則人類和平建築在國聯的希望就算垮台,而國際聯盟就成為幻影了。
國聯對日本僅加以譴責,卻拿不出驅逐日軍的辦法。「益世報」為了貫徹抗日的主張,在新聞方面,盡量披露全國各地的抗日新聞,同時揭露日本侵略中國的陰謀和日軍的殘暴行為。茲摘錄一段「益世報」抗日報導:
「最突出的如每日連載的〈滿蒙憂患史〉,全文刊載令人髮指的〈田中奏章〉、〈滿蒙權益擁護秘密會議紀錄〉等。比較系統地報導東北淪陷後的情況,如〈盜治下的瀋陽〉、〈鐵蹄下的長春〉。在東北淪陷後很長時間內,天津「益世報」還有東北特派員在東北進行秘採訪,因而能向全國讀者報導日寇在東北橫行的第一手消息。……同時報紙以半版的篇幅特闢〈抗日輿論〉欄,逐日刊載人民群眾的抗日愛國言論。甚至〈報尾巴〉、〈語林〉欄在馬彥祥、吳雲心的主編下,也以嘻笑怒罵的短文宣傳抗日的思想。」7.
一九三三年春,日本野心無饜,進攻熱河,攻打長城,引起我二十九軍的抗戰。這時雷神父基於愛國心,想出兩個從軍救國的方案:一是成立一支教友軍隊,他做隨營司鐸;一是組織救護隊,他隨隊到前線救護傷兵。他將這兩個方案提出,向上海的馬相伯請教,馬老建議他組織救護隊並加以鼓勵。雷神父在後援會會長朱子橋贊同之下,很快招集了二十名耀漢會的小兄弟和二百四十位教友,在北平設「救護隊留平辦事處」。隨即開赴長城前線,展開救護工作。
首先報導這項消息的,當然是天津「益世報」。報社特別派了記者,採訪救護隊的消息,在報導中特別強調這志願的救護隊是天主教愛國救國的表現。例如雷神父在遵化有人為他拍電影,請他講幾句話,他說:「不要看我的鼻子,我的眼睛;我的臉是外國的,我的心是中國的,我們抗戰要抗到底。」又如雷神父與他的修士和一批救護隊擔架著上百的傷兵,穿過北京城的街道,途經宗座代表公署,安童儀代辦在門前觀看,鼓著掌說:「太好了!這真是愛德的表現,這是護教最有力的方式。」類似這樣的文字,「益世報」有聞必錄。這裡要補充說明,人們怎麼知道救護隊由天主教組成的呢?因為雷神父和耀漢會的修士皆穿著會衣,易於辨認。外教人看了這種表現,對「天主教不愛國」的成見,自然就消除了。
除以上的影響外,當然還有很多事情,經由「益世報」的刊載而影響社會。以下再提出幾件天主教的重大措施,由「益世報」公佈宣傳才昭告國人,使國人對教會有更清楚的認識,因此更尊重教會。
一九二二年比約十二世繼位教宗,這位教宗為中國做了幾件大事,被人譽為「中國教宗」。第一件事是在教宗繼位的那一件,便委派剛恆毅主教(以後升為樞機)來中國,做宗座代表。這個消息首先由「益世報」公佈,同時說明教廷派代表來中國,對中國政府和中國教會的意義。以後剛主教的行蹤,及主持的重大事項皆隨時報導。
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八日,教宗比約十二世親自在羅馬首次祝聖六位中國主教。這種種情形皆由雷神父親自撰稿,寄至「益世報」發表,成為獨家新聞。這件大事震撼世界,尤其在中國教會開啟一個新紀元,是雷鳴遠主張「中國歸中國人,中國人歸基督」的實現。
一九二八年國民政府北伐成功,全國統一。教廷領先承認中華民國,教宗比約十二世首先致電中國政府道賀。這件事為中國教會非常有益,「益世報」曾大書特書的報導。
一九二九年六月國民政府舉行國父孫中山安葬禮於南京。這時的中國教會皆矚目教廷代表剛恆毅主教的行動,看他是否前往參禮,是否向孫總理遺體行敬禮。因為教廷在結束中國天主教禮儀之爭時,明文禁止向亡者遺體行敬禮。這次剛主教照歐洲禮俗向孫總理遺體行三鞠躬禮。「益世報」將剛主教參加安葬孫總理的過程,做了詳細的報導。
這一節的項目是述說「益世報」對社會的重大影響,但也涉及到宗教的宣傳,因此也可視為下一節的項目。

四、益世報的宗教宣傳
天津「益世報」創刊的目的就是要宣傳天主教,因此在創刊之初,就大量刊登有關天主教的文章。但是在那個時代在教會內找到能寫文章的人非常困難,外國神父大多數只能說中國話,能讀一點中國書已經算不錯了,能以中文寫文章的人,則絕無僅有矣。中國神父所受國文教育相當貧乏,偶然在天主教內的月刊或週刊發表文章的人也不多,更不用說在日報上向全國宣傳教義了。所以「益世報」在宣傳天主教上所遭遇的最大難題,就是找到寫宗教性文章的人。
在初創的兩年,雷神父在天津,每天要為「益世報」寫文章,尤其是答覆各界人士提出的有關天主教的問題。無可諱言,雷神父的中文文章並不是那樣通順,他經常雇請專人,修改他的文章。
據作者推測,雷神父很可能把他過去寫的幾本書陸續在「益世報」上發表,例如在一九一O在法政學堂任教授出版的《社會學講義》。再如他宣講天主教教義的講稿,以典雅通順的古文寫成書,名為《純真宗教學》等,很可能在「益世報」上連載過。
在雷神父離開天津時,關於「益世報」的信箱,報社仍然寄給他,要他答覆。在上司有禁令時,他為了服從,就不親自寫,他把教會的主張告訴人,請人撰寫,發表時也不寫他的名字。待他去了歐洲,信箱是無法主持了,他仍然不斷寫一些短文寄到「益世報」發表。他在歐洲時,不斷向教會當局申請回中國,其中一個理由是:請准許他回天津監督「益世報」,並在這日報上做宗教宣傳。
這裡補述一件事。當雷神父一九二O年,就是充軍到歐洲的那一年十二月,他晉謁教宗本篤十五世。那時中國北方平津一帶鬧大水災,教宗捐贈了十萬里拉救災,親手交雷神父處理,雷神父立刻匯給天津文主教。這消息在天津「益世報」上刊出,中國人對教宗的關懷非常感激。
雷神父一九二七年再度來中國後,對「益世報」宣傳天主教的功能,發揮了比以前更大的力量。「益世報」曾特派記者到雷神父傳教的安國教區,把他的新理想描寫得淋漓盡致。請看下面的寫實:
「雷決定到農村去,他說,中國農民的生活很苦,要復興中國,定要先建設中國農村。要做好農村建設工作,必須具備有『福音主義』的人。他又說,聖方濟標榜『赤貧主義』,犧牲一切享受,領導他的同志奔走四方,不畏艱苦,黑暗的歐洲漸漸復興,他們有很大的功勞。雷鳴遠想做亞洲的聖方濟,來復興中國和亞洲。因此他到中國主教管理的河北省安國教區重新展開了傳教工作。他到安國後,首先組織了一個『耀漢兄弟會』,會址名『真福院』。他以『全犧牲』,『真愛人』,『常喜樂』的綱領訓練他的耀漢兄弟會會員。……他們過著極艱苦的生活,長年茹素、冬天不生火,藉日光取暖,睡木板,以磚頭為枕,出門除自行車外,一律是步行。每天只睡六小時,其餘時間是學習和勞動。食堂內還貼有『不工作者沒有飯吃』的標語。」8.
我們摘錄了這篇報導,一則它就是一篇好的宗教宣傳,二則為說明給「益世報」的宗教宣傳提供資料的處所何在。這處所從一九二八年起,就設在雷神父在安國所創立的耀漢兄弟會的真福院了。
「益世報」從一九二八年開始,由雷神父指示,在第六版以全版約五分之一的篇幅,闢「公教叢談」欄。由安國真福院主編。每天刊兩千字的宣傳天主教基本教義的文章,其中有的文章是雷神父自己寫的,如〈天主是誰〉、〈天主教存在的理徵〉、〈天地間之秩序證明天主之實有〉等。這一欄持續一年多停刊。
一九三O年另闢「真道正言」欄,逐日刊登教會出版的《真道正言》一書,是專門破除迷信,引人皈依真宗教的書。該書從算命、占卦、土地公、觀音,以至元始天尊、玉皇大帝等等,一共有八十三個題目,這些題目,有的要登幾天才登完。總之,直到把全書都登完,這一欄才停刊。
從連載已出版的書籍推測,目的很可能是有系統地破除各種迷信,以天主教代替中國社會上的各種迷信。但是何嘗不是因為稿件缺乏,以書補缺呢?
為此,雷神父與當時教會聞人商議,如何使日報在宣傳教義上發揮更積極的效能。結果,議定從一九三三年一月起,在「益世報」第十版,以四分之一的版面闢「宗教與文化」欄,雷神父親筆題字,寫「宗教與文化」做為刊頭。這一欄由上海徐家匯樂善堂馬相伯的學生徐景賢主編。重點是介紹幾位天主教人士,在歷史上對中國科學發展所做的貢獻。例如介紹利瑪竇、徐光啟、馮應京、南懷仁等。撰稿人都是那時中國教會的名作家,如馬相伯、陸徵祥、陳援庵、徐宗澤,以及主編徐景賢等人。藉這個欄,使許多國內文人認識天主教是重視科學和推動文化建設的,而排除了天主教是反科學的誤解。
「宗教與文化」欄自一九三四年起,改由全國公教進行會編輯,每星期出版一次,每期刊登論文,但每月最後一期則刊天主教消息:內有羅馬聖座的,世界各地的,全中國性的各種與天主教有關的消息。這個週刊一直能維持到一九三七年天津被日本佔領,「益世報」停刊。
勝利後,「益世報」在天津復刊,仍恢復「宗教與文化」專欄,在台灣的主教、神父、教友必然有人讀過這個專欄,甚至有不少天主教作家在上面發表過文章呢!
關於雷鳴遠神與天津「益世報」,筆者雖然寫了一萬字,但是仍然感覺材料缺乏,無法做詳盡的報導。據說台灣某機構保存全部「益世報」,如果有人肯花一年半載的時間去整理,作一番研究工作,必然有豐碩的收穫,足夠寫幾十萬字的專書。這能成為事實嗎?在未成為事實前,拙文則聊勝於無了。

註釋

  1. 關於「老西開事件」的詳細經過,請參閱趙雅博著《雷鳴遠神父傳》210頁至224頁,1990年三版,耀漢小兄弟會發行。
  2. 「新月派」是指五四後,一群有共同理想的文化人的籠統稱呼。他們出版《新月》雜誌,還搞了一家「新月」書店,作為表達思想的園地。
  3. 參羅隆基《天津益世報概述》,天津市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  一九八六年十月二十四日出版。
  4. 關於《抗戰勝利後的天津益世報》,請參閱韓幄奇的報導。該文刊於天津市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刊,一九八六年十月二十四日出版。
  5. 「天壇憲法」草擬於一九一四年,並於五月公佈,稱新約法。但直至次年,即「益世報」創刊之年,尚有新意見醞釀,後於一九二三年曹錕任北平政府總統時,頒佈實施之新憲法,即此天壇憲法。後因曹錕失敗,該憲法遂成為歷史遺跡,無人過問。
  6. 五四運動的起因是:歐戰和會開幕於巴黎凡爾賽宮,我國政府派陸徵祥、顧維鈞、王正廷為全權代表出席會議。五月四日因山東問題,德國對我提出無理要求,北京各校學生遊行示威,表示抗議,隨之全國以罷工罷市作後援,我國代表對德國和約拒絕簽字。
  7. 見注三,《天津益世報概述》143頁。
  8. 同上14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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