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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91)p.021-033
   

司鐸聖品的神學意義及在田耕莘樞機雷鳴遠神父生活的實踐    

 

羅光

 


一、司鐸聖品的神學意義
1.敬拜天父的祭司
聖保祿宗徒致厄弗所人書說:
「感謝我們的主耶穌基督的聖父天主!因為藉著基督,祂把天上各樣屬於神的福氣賜給了我們。祂在創世以前,已經藉著基督揀選了我們,使我們在祂面前成為聖潔無瑕疵的。天主愛我們,樂意藉著基督使我們歸屬於祂,成為祂的兒女。
「上帝賜給我們的恩惠是多麼地豐盛啊!祂用深遠的智慧完成了祂的旨意,又賜我們智慧,使我們知道祂已經決定要藉著基督去完成的奧秘。這奧祕的計劃就是:天主要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把天上和地上一切受造的,都歸屬基督,以祂為首。
「宇宙萬物都要按照天主的計劃和決定來完成,天主根據他原始定下的旨意,在基督內揀選了我們作祂的子民,那麼讓我們這些首先把全部希望寄托於基督的人,讚頌天主的榮耀吧!」(弗一3∼12)
天主本體為絕對的自有體,具有無限的美善和無限的愛。天主把自己的美善和愛發展出來,創造了宇宙萬物,在各種各色的物體裡,都展出了美善和愛。宇宙萬物互相連繫,互相維持,天然地按照次序,和諧地運行。宇宙萬物的運行,參享了天主的生命。這種受造的生命,一梯一梯,一層一層,由低級往上級,到了人類,生命到了最高點,宇宙萬物具有天主的美善和愛,天性地歸向天主,頌揚造物主的美善和愛。人類的生命為靈性的生命,有理智能懂得宇宙萬物和自身的美妙,又有意志情感能愛慕稱頌造物主。天主在創造宇宙萬物時,曾安排了宇宙一切供人使用,受人指使。按照天主的原始計劃,人類享受萬物的美善,率領萬物歸屬天主,使宇宙表現美妙的和諧,一切有次序,一切有愛心,宇宙整體成為一所潔淨無罪的樂園。
但是不幸,天主在使這計劃實現以前,先給人類原祖一次考驗,看是否忠於天主。原祖不遵從天主旨意,自求多福,在考驗上失敗,成了天主的對敵。一切歸於自己,以自己的福利,作生活的全部目標。感覺的吸引力,淹沒理智,情慾強烈,委屈意志。人類社會所浮現的多為罪惡,宇宙萬物也因人類的罪惡不歸於天主,聖保祿宗徒說:
「一切受造物都熱切期望著天主的榮耀從祂的兒女們顯示出來。因為整個受造的被屈伏在敗壞的情況下,並不是出於自願,而是出於造物主的安排。然而,受造物仍然盼望著,有一天能擺脫那會朽壞的枷鎖,得以跟天主子女分享光榮的自由。」(羅八19)
在人類和天主作仇敵的情況下,天主俯視宇宙,祇見人類的罪惡。因此,預先就決定了派遣聖子降生成人,重新改造人類。為改造人類,聖子耶穌順聽聖父旨意,受苦受辱,補贖人類違命的罪惡,將自己作為犧牲,奉獻贖罪祭祀,死在十字架上;聖子耶穌乃成為新人類的司祭。
「如果敬拜天主的人的罪,真的都得到潔淨,他們就不會再有罪的感覺,一切獻祭的事都可以停止了。其實,獻祭只是使人年年記起自己的罪,因為公羊和山羊的血都無法替人贖罪。
「因此,基督要到世上來的時候,向天父說:『你不要祭品和禮物,你已經為我預備了一個身體,你不喜歡祭壇上焚燒的犧牲,也不喜歡贖罪之祭』。於是我說:『天父啊!我來了,為的要遵行的旨意,正如法律書上所記載的,關於我的事。』」(希十2)
「現在事情更明顯,因為另一個像麥基瑟德的司祭已經出現,祂成為司祭,亦不是由於人的規矩條例,而是由於那無窮生命的能力,因為有聖經為祂作証。……」
「再者,耶穌成為司祭,是具有天主誓言的。……
「這樣的大司祭才是適合於我們需要的大司祭。他是聖潔,沒有過錯,沒有罪惡,祂從罪人中被分別出來,提升到諸天之上。祂跟其他司祭不同,不需要每天先為自己獻祭贖罪。祂只獻過一次,祂把自己獻上,一舉而竟全功。」(希七15)
聖子降生為贖人罪,引導人回歸天父,成為天父的子女。人能歸向天父,以欽崇愛慕天主作生活的目標,宇宙萬物因著人也就歸於造物主,人在萬物內見到造物主的美妙和愛,更能歌頌造物主,天主創造宇宙萬物的原始計劃乃能實現。
基督一次完成了十字架的祭祀,復活升天,救贖人類的工程則須在人類的歷史裡進行,一直到人類歷史的終結。基督乃建立了聖體聖事,以餅和酒變成祂的體血,奉獻聖父,繼續十字架的祭祀。祭祀時賜胙,以體血賜給參禮的人,養育因聖洗所得的天主性生命。而且保留在聖櫃裡,常在體和血的分離的致命情況上,延續祭祀的存在。基督在建立聖體聖事時,設立了聖品聖事,使宗徒們分享祂的司鐸品位,成為聖體聖事的司祭,代表祂舉行聖體聖祭。
十字架祭祀補贖人類的罪過,而天父呈獻謝恩頌德的愛心。聖體聖祭也是讚頌感恩之祭。天主俯看宇宙,面對一種新的局勢:聖子耶穌率領新的人類,連同宇宙萬物,向造物主奉獻自己,頌謝主恩。聖子乃是天主,是聖父的愛子,是天主自己的本體。聖子的欽崇讚頌必能獲得天父的欣享;聖體聖祭的頌謝詞說:
「上主,你實在是神聖的,你所創造的萬物,理當讚美你;因為你藉著你的聖子,我們的主耶穌基督,以聖神的德能,養育聖化萬有,又不斷召集子民,好能時時處處,向你呈上純潔的祭獻。」(感恩經第三式)
宇宙現在向天主所呈現的,是耶穌基督的新人類向天主呈獻贖罪和讚頌之祭。新的人類是基督給與新生聖寵而獲得基督天主性生命的人,他們和基督因著天主性結合一體,成為基督妙身,合成一個教會。聖體聖祭便是整個教會的祭祀,整個教會的信友都參加這個祭祀的奉獻,都分有基督的司祭身分。但是為舉行聖體聖祭,代表基督主禮,則是分享基督鐸品的司鐸,他們是教會的職務司祭。基督建立了司鐸聖品聖事,先以鐸品賜給了宗徒們,由宗徒們傳給自己的門徒主教,由主教授予司鐸神父。神父的司鐸聖品為基督的獻祭聖品,使聖體聖祭在人類歷史中,繼續加爾瓦略山十字聖祭,延續基督的救贖工程。

2.宣講天國的使者
天主聖子降生成人,耶穌基督,在舉行加爾瓦略山十字聖祭以前,三年宣講天主的神國。
「耶穌聽到若翰被監禁以後,……離開了納匝肋,來住在海邊的葛法翁,從那時起,耶穌開始宣講說:『你們悔過罷!因為天國臨近了。』(瑪四12)
「耶穌將祂的十二門徒叫來,授給他們制伏邪魔的權柄,……耶穌派遣這十二人,……你們在路上應宣講說:天國臨近了!……」(瑪十1……)
「此後,主另外選定了七十二人,派遣他們兩個兩個地在他前面,到祂自己要去的各城各地去。……並給他們說:天主的國已經臨近你們了。……」(路十1)
基督所宣講的天國,就是宣講聖父,使人認識聖父,可以成為天父的子女。在古經舊約裡,天主常稱亞巴郎、依撒各、雅各伯的天主,以色列人稱為天主的選民,選民和天主的關係,是人和天主的關係,也是人民和君王的關係。因此以色列人一旦有罪,天主就罰,終至於以色列人受罰而亡了國。基督所開創的新約,則建立新的天人的關係,為父子的關係,天主為人的天父,人是天父的義子義女;因為信從基督的人,因著洗禮和基督結成一體。基督乃向人宣講天父,天父對人是慈愛,人對天主應當孝愛。基督而且以身作則,教訓人孝愛天父。基督常常聲明祂以順從聖父的旨意為生命,祂所講所行,都是按照天父所要祂講要祂做的,祂祇有天父的光榮。在最後晚餐裡,基督向天父說:
「我已經把你顯明給那些你從世界選召出來,付託給我的人……我把你的信息給了他們,他們也領受了,他們知道我確是從你那裡來的,也相信你派遣了我。」(若十七6)
「公義的父啊!世人不認識你,但我認識你,這些人也知道你派遣了我。我已經把你顯明給他們,我將繼續這樣做,為要使你對我的愛會在他們的生命裡,我也會在他們的生命裡。」(若十七25)
基督完成了受聖父派遣來世的使命,復活升天,在升天當時,吩咐門徒說:
「你們往普天下去,向一切受造者宣講福音。」(谷十六15)
基督的司鐸聖品含有宣傳天國福音的責任。宗徒們在領受聖神以後,就全心全力宣講福音。當希臘信友抱怨希伯來人疏忽了他們的寡婦時:
「於是十二宗徒召集眾門徒,向他們說:叫我們放下傳講天主的聖言,而去管理膳食,是不對的。所以,弟兄們,請從你們中間選出七位,有名望,受聖神充滿而有智慧的人,讓他們來管理這些事。我們則專心於祈禱和傳道之事。」(宗六2)
聖保祿宗徒最熱愛心於宣講福音,就連援洗的聖事,也由別人去做,他是專務傳道。
「基督差遣我來,不是為施洗,而是為宣傳福音。且不用巧妙的言辭,免得基督的十字架失去效力。」(格前一17)
教會從宗徒開始,在司鐸以下,設立了幾種職務,執事職由宗徒所立,其他有輔祭、讀經、驅魔等職務,執行禮儀和經濟的事務,讓司鐸可以專心傳道和舉行聖祭。
古經舊約的司祭,「是由人間所選拔,奉派執行人類關於天主的事,為奉獻供物和犧牲,以贖罪過。」(希五1)新約基督的鐸品,則是新約的中保:「我們所討論的重點是這樣的:我們有了這樣的一位大司祭,祂坐在天上至尊至聖者寶座的右邊,祂在至聖所作大司祭;這至聖所不是人所造,而是主所選的真帳幕。……現在耶穌所接受的司祭職務,比他們更優越多了,正如祂在天主和人中間所安排的契約是更好的,因為這契約是根據那更好的應許而立的。」(希八1、6)「但是基督已經來了,他作大司祭,……通過了帳幕,一舉而竟全功地進到至聖所,祂並沒有用山羊和牛犢的血作祭品,卻用祂自己的血,為我們取得了永恆的救恩。」(希九11)新約的鐸品為基督的鐸品,奉獻基督的體血,向聖父表示服從,表示頌揚;且要宣揚聖父,不斷召集子民,向聖父呈獻純潔的祭獻。

二、雷鳴遠神父
一位神父接受了司鐸聖品,分享基督的司祭身分;教會向他所要求的,是實踐聖品的職務,全心獻祭傳道。教會必定還給他一些別的職務,時代環境也逼他做些別的工作,但是他必須把獻祭傳道作為生活的中心,和工作的主幹。他一生的思言行為,都環繞這兩點,寢食不廢。
雷鳴遠神父為中國一位出名的神父,創辦了益世日報,組織了抗日戰爭的救護隊;另外因著天津老西開事件,為中國人主持正義。但是這些使他成名的事件,並不直接和司鐸的職務相關,而且又不是每位司鐸都可以做的事。假若僅以這些事作為雷神父一生的基本工作,我們不免要說雷鳴遠不是一位標準的司鐸,但是我正在努力標出雷鳴遠為一位聖人,當然承認他是一位模範司鐸,他的這些社會性和政治性的工作,祇是他司鐸工作的枝節,而不是工作的主幹,他的主幹工作,乃是宣傳基督福音,他為宣傳福音的正義,創辦益世日報。他為宣傳福音的愛,他組織抗日戰爭救護隊。又為實踐福音的正義,他替中國人主持正義。他不是為爭取自己的名聲和地位而做,實在是為宣傳而做;因為他一生的精神目標,從小就定在宣傳基督福音上。
他在一八八九年預備初領聖體時,就想要成為一位傳教士。在一八九九年義和團引起八國聯軍以後幾個月,北京的樊國樑主教到了羅馬,指定他到中國傳教。一九O一年三月二十日雷鳴遠乘船到了大沽口,進入天津,轉到北京,從此成了中國的傳教士,北京教區的神父,被派到京東大口屯副本堂主任。一九O三年,調任武清縣小韓村本堂主任。一九O五年,受任為涿州總鐸,次年調任天津總鐸。一九一六年調往正定,任何家村本堂副主任。一九一七年往寧波教區,任紹興總鐸。一九二O年被調往巴黎。一九二七年回中國,在安國教區工作,任高家莊總鐸。一九四O年六月二十四日逝世。雷鳴遠神父在各處本堂,打破神父和教友的距離,事事為教友著想,就合地方環境,創設教友組織,起用新式傳道方式,在中國社會裡,表出基督的愛和正義。
一九O一年七月十三日,雷鳴遠從北京給胞弟伯達寫信說:
「我一生當中從來沒有愛過什麼,像愛中國民族一樣,我愛外教人像我教友一樣,就是這個使我感到榮幸。當我同修士們在一起,用我不合語法的一點兒中國話跟他們交談,勉力開始我的傳教生活,那時我比聖保祿在天堂更幸福。小弟弟,我的聖召多美好啊!多美好啊!幫助我感謝好天主賜給了這些恩惠!」(雷鳴遠書信集第三十一頁)
一九O六年十二月六日,雷鳴遠從天津給胞弟伯達的信:
「又因好事而使我寫信中斷!方才我跟兩位教友半小時所談的,該給你寫四張信紙才能說得完。由他們二位的支援,在本縣五、六村莊中可設立堅強的宣講所。如何感謝天主賞賜這麼大的恩惠!但也藉著這封多次中斷的信,使你深深了解這不是空虛的推辭,而是我真的很忙。……請為我祈禱,因為我的教友和我,完全成為一體,不可分離。」(同上,第八十六頁)
一九二七年五月七日,雷鳴遠神父從安國給母親的信:
「我找到了我作傳教士的真實生活;我周圍的人都愛戴我,就如同很少的人在此可憐世上能有這種福份;工作永遠作不完,行善的機會數不盡。」(同上,第四OO頁)
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六日,雷鳴遠自安國寫給胞弟伯達的信:
「實際上,我認為在出現於最後審判之前,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儲備一批優秀的人才,對皈依安國能做有效的工作。還有我的兩座可愛的會院,由於災難,在我們預定的收入款項上,遭遇到很大的困難。如此,我不可能再多收德來會修女,因為我們的人數太多,住處不夠,我們耀漢兄弟會,已經擁擠,達到極限,甚至連小診療室都住了人。……但是喜樂、和平、及興奮的精神高高在上,支配一切。」(同上,第四二三頁)
傳教的精神從少到老,充滿了雷鳴遠神父的心,發動他作了各種傳教的計劃,投入了全部的精力。無論環境怎樣困苦,心情怎樣沉鬱,他常是工作不暇,絕對沒有消極退縮的一刻。因此,又表現了他的司鐸聖品的另一面,表現出祭祀的典範。基督的鐸品以奉獻十字架的祭祀而完成,以奉獻聖體祭祀(彌撒)而繼續,象徵新人類奉獻自己,欽崇聖父。基督因此說明,在跟隨祂的人,必須天天背著自己的十字架,跟著祂走。雷鳴遠神父乃在自己的生活箴言裡,放入「全犧牲」。(生活箴言:真、全、常)在自己的歲月裡,承擔了重重的十字架。他是在遭受打擊中,度過了一生。年青時,身體多病,幾乎不能成為傳教士。一九一五年,雷神父三十九歲時,在天津總鐸任內,因老西開事件,替中國人爭主權,被法國籍主教調往正定,任何家村本堂副主任,次年,又被調往浙江嘉興;他的傳記上稱這些調動為充軍。一九二O年,雷神父四十三歲,被調回巴黎,離開中國,及到一九二七年,中國第一任國籍主教在羅馬受祝聖後已經回國,雷神父才能回來,在安國教區孫主教之下,再度展開傳教工作。
一九一六年,他剛被收留在正定時,給好友湯作霖信:
「願天主受讚美!痛苦的浪濤雖然多次洶湧,似乎要擊碎我的心,但在聖心的垂視下,我常保持平靜和喜樂,因為祂是信實的,祂將論功行賞。……為了我們的中國,為了極可愛的中國民眾,我奉獻一切,希望天主使中國皈依。我們或生或死,我們屬於上主。」(同上,第一四O頁)
一九一七年,雷神父又從浙江紹興給湯作霖神父信:
「您不知道我所受的苦。我給您所寫的這一切,沒有給您指出我內心深處的創傷。痛苦經由所有的毛孔進入體內,悲哀佔據了全身做為住所,憂愁拔去了一切筋脈,好像吸乾了我的骨髓。
「我不會表達這一切,但似乎我受的苦比您更多,並非因我的十字架更沉重,而是我的雙肩更無力。常對我自己這可憐的人加以反省,我感到傷心的是我忍受了很多痛苦,自己卻這樣沒有成就,距離英勇、聖善、克己的理想還這麼遠!以上的德行是我幾乎三十年以來夢寐以求的。」(同上,第一九四頁)
一九二一年元月十一日,雷鳴遠神父晉見傳信部長王老松樞機(Gnlielm Van Rossum)談了選任中國第一任國籍主教事,王老松樞機對雷神父說:
「我親愛的朋友,您看,假如沒有您,一切都失敗了,也因此我曾感謝您,而現在還感謝您,就是您的絕對服從無所計較,讓我們做我們所做的。請您聽清楚我的話,假如一位神父的品行不是絕對光明磊落,我們不能祇以我們的權力去支持這位神父所保衛的論點。我們可能還該等待,等等……」(同上,第三O三頁)
王老松樞機肯定了雷鳴遠神父忍耐而聽命的高尚價值,使教廷信任他的主張,任命第一任中國國籍主教,這就是全犧牲的代價。

三、田耕莘樞機
一般人都推崇田樞機,因為他是中國的第一位樞機,也是亞洲和非洲的第一位樞機,他當然應該受人尊敬,也當然在中國教會的歷史上佔有尊高的地位。
但是孟子說社會裡有人爵有天爵,「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告子上)
樞機為教宗所立,是教會的人爵;司鐸為基督所立,為教會的天爵。基督所立天爵,專司和天主有關係的事,稱為聖品或神品。
田耕莘樞機於民國七年六月九日(一九一八年)受祝聖為司鐸,領取了司鐸聖品後,就被派往沂水王莊。次年,中德宣戰,德籍神父被遣回國,田神父受命往濟寧戴家莊,又管理汶上。德籍神父卻因中國政府暫緩遣走,歸到山東,田神父乃往鉅野,旋又奉調往單縣黃岡。民國十一年,調往山東東部諸城,民國十三年,調往范縣,民國十五年,調到魚台縣。民國十八年三月八日,田神父進入了聖言會。民國二十年二月七日,誓發聖愿,即被派往嘉祥縣。半年後,調往鄆城。民國二十一年七月一日,陽穀監牧區成立。民國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三日,田耕莘神父被教宗庇護十二世任命為陽穀監牧,稱為田主教。
田監牧巡視教區,慣常騎單車,不到五年,使教友的人數增加了一倍,由原先的一萬三千七百人,增加到二萬八千九百多人。民國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九日耶穌君王節,田監牧在羅馬聖伯鐸大殿,被教宗庇護第十二世祝聖為主教。民國三十一年,田主教自陽穀被調到青島,轉任青島教區主教,仍舊騎單車視察教區。民國三十五年二月十八日,教宗庇護第十二世在聖伯鐸大殿擢升田耕莘主教為樞機,同年四月十一日,教宗任命田耕莘樞機為北平總主教。
上面一段日期,是田樞機一生的經歷。開端的日期,是他受聖為司鐸的日期;以後的日期,是他司鐸職位的變動,職位的變動是外面的變動。司鐸的基本原則沒有變,田樞機一生是一位獻祭的司祭,在困苦艱難中每天同基督奉獻十字架的祭祀。他年輕時傳教,走過山東的西部東部南部,在貧乏裡生活,在勞苦中工作。後來日本人佔據了山東,在八年抗戰裡度過戰爭生活。最後共產黨由東北到華北,再到江南和華南,霸佔整個大陸,田樞機被迫流亡,在流亡中又加上病和老。
工作帶來困苦,乃是當然的事,傳教神父都要受苦,在這幾十年裡中國的神父都是這樣。但是中國第一位樞機過著流亡的生活,在流亡生活裡的精神痛苦,則只有田樞機知道。
教宗庇護第十二世很器重田耕莘主教,升他為樞機,因為庇護十二世很堅持主教不離職守的原則,他第一次所升的樞機都是在第二次大戰裡,堅守職位不離教區的有功人士。田主教困居日本人佔領區,在陽穀和青島住所不動。青島教區在當時的中國國籍主教教區中為最好的教區,南京于斌主教戰時在重慶,庇護第十二世對于主教很不諒解,選了田主教升樞機,沒有選南京于主教。田樞機一離開北平,流亡在外,庇護十二世訓令住在美國聖言會芝加哥會院,不能離開。同時訓令于斌總主教住在紐約,不能對外多講話。
民國四十六年二月四日,我國外交部部長葉公超博士晉謁教宗,當面請求庇護十二世允許田樞機來台灣訪問。教宗面允可以考慮,田樞機乃在當年九月十三日來台灣,留住兩個月,於十一月八日離台飛往德國。民國四十七年八月十四日,在西德波昂遭遇車禍,右臂折斷三處。同年十月九日,教宗庇護十二世崩逝。繼任教宗若望第二十三世,改變了態度,於民國四十八年十二月四日,任命田樞機為台北總教區署理主教,民國五十五年三月一日辭職,退休在嘉義養病。民國五十六年七月二十四日逝世。
在美國流亡時,常有遭人忌視的痛苦。回台灣署理台北教區,又有因病不能工作的苦悶。在台北天母住處,祇在寢室、客廳、聖堂,手持念珠,踱來踱去。因為眼睛有病,不能閱讀,行彌撒聖祭,須用大字經本。退休在嘉義會院,成天在寢室裡踱走,誦唸玫瑰經。不認識的人,看見他,絕不會想到他是樞機。這種老病的生活,就是他每天的十字架,同基督一齊忍苦,作為傳教的祈禱。
司鐸的天職,有傳教的職責,田神父熱心傳教因而被選為主教,田主教熱心傳教因而被升為樞機。升樞機遭遇共黨禍國,不能繼續傳教工作;然而仍舊創下了三項重要事業,北平的耕莘中學和台北的聖多瑪斯神哲學院,以及若瑟小修院,三所學校都為培植司鐸聖召,因為主教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培植聖召。
田耕莘樞機的尊高,不祇在於樞機的高位,還是在於精神的高尚,實踐了基督鐸品的任務,終生受苦,同基督奉獻十字架的祭祀,費盡心血,宣傳福音,擴張基督的神國。司鐸的尊高,因聖品天爵為分享基督的鐸品,基督的鐸品的實踐,積成深湛的精神生活。在精神生活中,同化於基督,以基督的生活為生活,終生奉獻祭祀,以宣揚天父的神愛。聖品的尊高,由心靈而發,神化眾人,不在外面的形色。
我們舉行這次學術會議,共同反省司鐸聖品的意義,又從史實裡體驗中國聖職人員中兩位卓越司鐸的生活;我們身有司鐸聖品的人,便要看重我們的身分,實現聖品天爵的精神,加強為中國教會工作的熱忱,放射基督福音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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