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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88)p.385-397
   
達尼爾書的特色.

 

 

房志榮

 


達尼爾書在舊約中可說是別開一類,與其他的書都不同。希伯來文聖經把它放在「著作」中,介於「五卷軸」及厄斯德拉書之間。這一事實已足夠明顯地指出本書是一部晚期的作品。但由基督信徒傳下的希臘文聖經卻將本書置於厄則克耳之後,以之為先知書之一。

一、本書的結構、原文與譯本
1.  希伯來文聖經的達尼爾書
希伯來文聖經是公元一世紀末,猶太學者在雅木尼雅固定下來的(先是子音的原文,然後也配上了母音)。其中的達尼爾一書含有十二章,以兩種語言寫成:一1∼二4a,是希伯來文,二4b∼七28是阿拉美文;八1∼十二13又是希伯來文。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最簡單的解釋是,原有的阿拉美文原稿(二∼七章),頭尾加上了一些希伯來文的補充—一章引論五章補述—而成了十二章的達尼爾書。最後的編輯人將這十二章資料分成兩編,前編為敘述(一∼六章),所敘述的英雄是達尼爾(第二章及第四∼六章),他的三個同伴(第三章),或他們四人一起(第一章)。後編記述達尼爾一人的神視(第七∼十二章)。前後兩編的材料都是按照歷史的順序安排的,但這只是一種文學技巧,並不指點任何寫作的年代。作者(或編者)對近來的歷史並沒有準確的認識,特別是由拿步高至居魯士那一時段,比方他把貝耳沙匝說成拿步高的兒子,而其實他是納波尼杜的兒子;他又在貝耳沙匝與居魯士之間放上一個瑪待人達理阿,這人在古文獻中是不存在的。這一切都警告我們,不要把本書當歷史文集來讀,卻要在別的層次上找它的價值。
2.  希臘文聖經中的達尼爾書
說希臘話的猶太主義給基督的教會留下了兩種希臘文的達尼爾書譯本,一是七十士譯本,一是德敖多削譯本。這兩種譯本都在希伯來聖經的達尼爾書裡增加了一些基本上相同的篇幅,就是在第三章加上兩篇合乎該章敘述的禮儀祈禱文—阿匝黎雅的祈禱和三青年的讚美歌。此外還在書前或書後加上蘇撒納的歷史,及書尾的有關拜耳和大龍的故事。可是這兩種譯本各自與希伯來文聖經的關係卻不一樣。七十士譯本與希伯來文聖經有相當大的區別,特別是由第四章到第六章,以致使人懷疑,所譯的原稿是否為一部與目前希伯來文聖經不同的閃族語達尼爾書。反之,德敖多削譯本與今日的希伯來文聖經很接近,成了後者一個有力的古代旁證。新約經書在引用達尼爾時,有時隨七十士譯本,有時隨德敖多削譯本,而以隨後者較多。在第三章所增添的禮儀祈禱文,及另外一些增加的篇幅,即蘇撒納歷史,拜耳及大龍故事大約原來也有希伯來文為底稿。
公元九十年代所固定下來的希伯來文聖經,沒有保存這些增加的篇幅。這一事實影響後來在教會中達尼爾一書的用途。首先,一個希臘古譯本很快被德敖多削譯本所取締,致使達尼爾書的第一位詮釋者羅馬的希波里多所用的譯本已是後者。其次,在希伯來文聖經所沒有的那些篇章究竟有多大權威成了爭論的問題。像聖熱羅尼莫就將蘇撒納的歷史(第十三章)及拜耳與大龍的故事(第十四章)放在附錄裡,只有第三章的禮儀經文他沒有更動位置。天主教會承認這些增添的篇幅屬於正典,而由宗教改革出來的各基督教會卻加以否認。

二、寫作年代與資料的來源和安排
1.  編輯與出版
乍讀本書,會覺得它是放逐巴比倫時的一位先知寫出的。猶太學者及古老的基督教會也是在這種觀點下展讀本書。但自從公元第三世紀以來,連一位非基督徒的學者(Porphyrus)已看出本書寫於安提約古、厄丕法乃時期(公元前一七五∼一六四)。事實上,仔細讀來,就會發覺第十及第十一兩章是在一步步地描述近東及猶太主義的歷史,直至公元前一六四年為止。然後(十一40∼45)來一個希望的訊息,是用當時約定俗成的格式表達的,這訊息以最後審判和死人復活為結局(十二1∼4)。這訊息為當時猶太主義所面對的各種精神上的問題是十分合乎時宜的。
由此可以了解為何寫於公元前一九O∼一八O年的德訓篇作者沒有提到達尼爾,也無從把達尼爾放在以色列的先知中,像他提及其他的先知一樣(德四八23;四九8∼12)。但瑪加伯書上的作者(寫於一三四∼一O四之間)反而曾認識達尼爾書(加上一54即達九27與十一37所說),而達尼爾書的第一部希臘文譯本曾被希臘的女預言者所運用(公元前一四五∼一四O年女預言者預示的神諭卷三)。
將本書所說與當時的歷史相對照,可知本書作者曾知道以下的一些事跡:一六七年十二月七日的聖殿被褻瀆(參閱十一31),忠信的猶太人被置於死地(參閱十一33),瑪加伯弟兄的起義,和猶大的一些最初成訧(十一34的暗示),那是一六六年的事。一六四年秋天的暴君之死固然沒有清楚提到,但一六四年十二月十四日的清除聖殿(按今日的算法為一六三年的二月)卻有暗示(即十二11∼13的那些數字所指的)。由以上種種的提示,可將本書的整體寫作時間放在一六四年。此外書末的一句謎樣的經節(十二12,參閱十二9)也許讓我們了解,本書的出版是在聖殿被清除及敬禮恢復後不久,即一六三年年初。在一四五年前後本書首次譯成希臘文以前,第二∼七章的阿拉美文部大概經過一次希伯來文的重寫,但這重寫部分今天已不存在,因此我們只有阿拉美文的原著。
除了上述的當時事跡外,本書還暗示許多其他同代事件:外邦權威強迫猶太人破壞關於飲食的清規(一5∼8;參閱加下六18∼31);被逼拜邪神(三1∼12)或拜皇帝(六6∼10),給他們製造殉道的機會(三19∼21;六17 18);預告暴君之死(五22∼30;七11 24∼26;八25;九26 27;十一45)。對瑪加伯弟兄的起義,作者只點到為止(十一34),原因是他所期盼的天主直接的干預,天主要親自來扭轉局勢,建立祂的國度,拯救祂的人民。這是當時熱誠派的態度,他們在參加猶大瑪加伯的陣線以前,曾退入曠野(參閱加上二28∼38 42 43)。達尼爾書的作者大概也是這一派的人。
2.  資料的來源
上面略說了一些達尼爾書編寫與出版的情形,現在可稍讀本書所採用的資料,這些資料有的已經是寫成的先存資料。在巴比倫的猶太人團體是保存這些資料與傳統的地方,因為他們比在猶太本土的人更熟悉加色丁人的古禮及習俗,以及以後繼續出現的波斯及希臘文化。有些波斯及希臘字也就不知不覺地進到本書希伯來及阿拉美文詞彙裡。這可解釋拿步高的形象在本書十分突出(第二至第四章),以致吞滅了納波尼杜的形象(比方四25∼30所說的話是由對話轉為第三人稱的敘述,所述的怪事按照巴比倫文獻並不歸在拿步高身上,反之,巴比倫的最後一位國王納波尼杜確曾在阿刺伯的德以曼曠野綠洲呆了十年,其時他的兒子貝沙耳匝—參閱第五章—代行父職)。
此外,達尼爾在獅子圈的故事有兩種不同的報導:按照阿拉美文是在達理阿王的時候(第六章),按照希臘文是在波斯王居魯士的朝代(第十四章)。可見,口授的傳統是有所不同的,而蒐集資料的作者並不在意,把它們都收在書內。第五章所描述的貝耳沙匝所開的盛大宴席,也為希臘作家黑洛多得所提及,但他將之歸給納波尼杜。這一切都說明本書在成書前的確有過它的多方資料和歷史;雖然今天已不能清晰地追溯到波斯時代,或放逐時期的源流,但達尼爾及其三友伴一定是遠居國外的猶太主義所樂道的一些人物。本書作者將他們放在一起,由口傳到書寫,保存了這樣一個來源不清的傳統。
3.  資料的安排
這樣不同的資料兼收並容,當然不易寫成一本達尼爾先知傳,更好是根據本書現有的狀況來了解那些資料是如何安排的。晚然資料來路不一,所牽涉的國王和時代也互異,作者只好用一個約定的方式予以協調:涉及的國王是拿步高(一∼四章),他的兒子貝耳沙匝(五及七∼八章),然後是達理阿及瑪待(六及九章),及波斯王居魯士(十∼十二章)。至於達尼爾則被寫成一個猶太青年,於六O六年被擄往巴比倫,他和三個同伴被選為國王的待從(一章),因他解夢成功而被立為行政人員(二章),從此他們四人飛黃騰達,直至波斯帝國開始的時期,雖然其間也有過一些考驗和危機,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安全(參閱三6及十四章)。當時的政情是容許被擄的猶太人從事行政工作的,但讓達尼爾升為行政院長(六章),或擔任省主席及顧問團的首領(參謀總長,參閱二48 49;三12;四6;五11),不免有點難使人相信。這表示作者無意作一個歷史的敘述,而另有目的。

三、達尼爾書中的文字類型
一段文字的文學體裁常受控於兩種因素,一是該段文字在一個固定團體中的作用,因為它是為該團體而寫的,另一個因素是在該段文字產生的文化氣氛中所流行的一些約定說法。若將達尼爾書放回它的時代背景裡來看,就會發現它將當時猶太文學很喜歡用的兩種類型非常有創造性地糾合在一起:敘述式的訓誨及默示錄。
1. 敘述式的訓誨部分
以敘述或講故事來訓誨是一種教育程序,為將一個神學、倫理,或智慧等等課目傳達出來。為了解敘述文字的旨趣,必須把握它的重點,多少像解釋一個比喻一樣。敘述中的主角,他所受的考驗,他所表現的態度……都刻意地加以描述,使得讀者按照他那個時代的精神需要,能從敘述中學習一個好榜樣,得到鼓勵,增加信心。在希臘統治近東的時代,猶太主義面對它四周的外邦文化,處處是問題和挑戰。在猶大境內,當坐鎮敘利亞的希臘王國要強迫猶太人希臘化時,那些問題變得更加尖銳。這一希臘化的壓力已征服了一部分地方的貴族,但一般人民卻堅守著自己的傳統文化和信仰。這一時代背景有助於我們去讀達一;三∼六章;十三及十四章。在這些章節裡達尼爾及其同伴的為人及品德被譽為該取法的模範(一;三;六章);另一方面人的傲慢及外邦人褻聖的瘋狂得到嚴正的指控(四及五章),或予以事實上的嘲笑(十四章)。由此看來,本書的敘述雖然也許以某種歷史的回憶為出發點,但它不是在寫歷史。
2.  默示錄部分
放逐以來,先知文學越來越受到雙重關注的影響,即天主的審判,和以後隨之而來的救恩。這種「末世性」的關注帶來文學形式的逐步改變,以應付新的需要。當時的文化脈絡非常重視占卜及隱密事件的啟示,使得末世論在「啟示」的文學中佔了一席之地(默示錄是一希臘字,意思就是啟示)。
這一演變的過程是可以追蹤得出的。厄則克耳及匝加利亞已運用神視及天使∼譯員的解釋這種表達方式,作為他們慣用的文學技術。放逐後,不知名的作者所寫的匝十三∼十四及依廿四∼廿七將歷史的最後驟變搬上舞台,這一過程的最後一站是默示錄文學。默示錄所傳的訊息是為了就合新時代的需要,但它所用的體裁卻充滿了許多聖經中的往事。訊息的內容多次是對歷史的一個神學解釋,而以宣告一個「結局」為收場。
默示錄的作者們慣於將訊息放在過去的一個人物的口裡,好能隔著一段距離來看他們自己的時代。這人物是達尼爾,或哈諾客,以後是梅瑟,是厄斯德拉,是族長或巴路克,以至亞當。這樣,用假託的人名成了這類作品的基本定律。這一手法使默示錄的作者們,能在一部著作中將過去和未來連在一起;過去在他們寫作時已達到頂點,他們可以加以解釋,未來是在天主的計劃中,他們可以宣告其結局。
雖然在某種意義下默示錄文學取代了較古老的先知,但在一些重要的層面上,二者是涇渭分明,迥然有別的。在默示錄中,鼓勵的訊息及天主審判的宣告,沒有先知書中所有的勸人悔改的緊急呼籲。給信者所作的啟示乾脆說成由天上降下的智慧,這智慧教人認識天主的秘密計劃,人必須將自己的生活與此計劃配合。至於前面所說過的敘述式的訓誨是給人的具體生活出一些主意。
達尼爾書的第二部分(七至十二章)全是默示錄類型,雖然各章的表達方式有所不同。不過本書第二部分的基本主題仍然是由第一部分的敘述鉤引出來的,或是達尼爾所解釋的拿步高王的夢(第二章),或是王所夢的那棵大樹所表達的天主審判(第四章),或是貝耳沙匝王在宮殿牆壁上所見的字的意義(第五章)。這種不斷以神視、以夢境來表達的手法,無可否認地與當時所在地的喜歡占卜及由之而產生的文學有關,但形式的相近並不假定內容就該相同,正相反,默示錄作者所以採用當地人所喜用的方式,正是要把他們占卜的無效與猶太人先知神恩的真實性作一對比,這神恩是來自智慧及天主的神(第二、四、五章)。
當達尼爾自己見到一些象徵性的神視時,有一位天使來給他揭曉他所見一切的意義:是四隻獸及人子也好(第七章),是公綿羊與公山羊也好(第八章)。最後還有一幅大壁畫,把波斯帝國稱霸以來直至公元前一六四年的歷史加以描繪(十∼十二章)。第九章是默示錄文學的一個新嘗試,不再是解釋神視,或解夢,而是把一段先知書的話當作天主預先寫下的隱密訊息來解釋。這樣看先知的話,因為所預言的結局尚未來到,使先知預言的意義略微擴大,使人能在先知的話中尋找光照,以看清目前的種種危機及其可能結局。這裡將耶廿五11 12及廿九10的七十年解釋為七十個週年,也即四百九十年,是一種類似解夢的技巧,但較複雜,也不易得到清楚和準確的結論。思高聖經給達九25∼27作了一個相當長的註釋,可參閱。

四、達尼爾書中的主要道理
1.  信仰及宗教生活的基本因素
達尼爾書的立場是很傳統化的,但也很清醒地面對時代所引發的各種問題,這些問題主要來自四周的那些文化:信很多神(五4),自立神像來朝拜(三1∼3),拜動物(十四23),國王自封神明要人對他們下拜(六8)。在這種多神、拜人、拜物的氣氛中,以色列堅決地肯定自己的唯一真神信仰。
為與那些不識唯一真神的文化爭戰,書中有一種簡單的護教學,一如第十四章所示,但書中更積極地強調一個真實信仰的可貴,人可為之赴湯蹈火,死而無怨(三及六章;十四29以下)。宇宙中的一切,日月星辰,飛禽走獸不是什麼神明,而是一些受造物,他們都歌頌唯一天主的榮耀(三52∼90);各邦各國的政權也該承認天主的至高主權(四31∼32;五22∼23),因為他們的權力都是從天主那裡來的(四22b 29b;五18 19)。天主是時間的主人,也是歷史的主宰,只有祂知道一切隱秘,並且可以將之啟示給人(二20∼23)。
為表達這種信仰,並將天主的臨在說得較具體,本書採用一些古神話的象徵說法,但已剝去其神話的內容。天主是一位千秋萬世的老人,被一群待從圍繞著(七9∼10)。至於天使的世界則借用伊郎的許多神話和象徵。上主的天使前來拯救火窯中的三青年(三49 92)及獅子圈中的達尼爾(六23);達尼爾的夢及神視由天使∼譯員供給他解釋的鑰匙,就像天使曾給厄則克耳和匝加利亞解釋一樣(達七16∼18;九21∼23;十9∼十一2;十二5);天主也是藉著天使們的調停管理世界,使自己的各種計劃得以實現(四14;十13 20 21;十二1)。這樣天主是隱藏的,但祂的臨在及行動在一些很奇特的事件上顯示出來,因為這些事的發生的確未曾經過任何人手的干預(二34 45,三11∼13 20∼22;五5;八25b)。
猶太主義晚建立在天主的啟示上,它的全部生活便按所啟示的「法律」組織起來,因此對法律的一切規定都很在乎,雖然外邦人不懂為什麼(比方有關飲食的規定:一8)。法律不僅調整人之間的權利和義務(十三62),並且給一切倫理及敬禮的職責一個意義(三18 41;十三23)。法律也定下慶節的日期,任何人間權力不得加以更動(七25b),關於祈禱詞的樣式也是如此,連在放逐之地的異鄉,也按照習俗所界定的姿態和節奏祈禱(六11)。至於祈禱經文,很久以來已有多種,本書中的幾篇禱詞便是仿效那些經文的詞彙(二20;三33;四34b;六27 28;七27b);也有整篇祈禱文被保存了下來:二篇悔罪經文(三25∼45;九4∼19)一首很長的讚美歌(三52∼90);這些都是很標準的祈禱文,基督徒能毫無顧忌的加以採用,最多是將其遠景適應到福音所帶來的新視野中,此外書中還有一些應景的私人祈禱文(如十三42 43)。
這樣,面對一個折衷性的文明,及吞滅一切東方文化與宗教的希臘主義,猶太主義成功地保存了它的原始純真。關於這一點,達尼爾書不但注意到,並且用它獨有的方式將這情勢加以擴張的描寫:忠信的猶太人得到非凡的成就(一章;二48;三97;五29),將這些人說成他們所加入的社會國家的救星,連那些外邦國王也歸正過來宣揚唯一真天主的偉大(二46 47;三95 96;四34;六27 28)。這是那同一個時代猶太人努力吸引外邦人皈依以色列人的天主的一個鏡頭,皈依後有時可加入盟約的民族,跟他們守同樣的法律。
2.  歷史的神學
天主是在人類的歷史中完成祂神秘的計劃。耶肋米亞關於萬國所說的神諭(耶廿五)及第二依撒意亞的安慰訊息(依四一25∼29;四五1∼6)現在更加具體化:達尼爾書的作者在近東的歷史中,看到各帝國的更替在彼此對抗中,好像都是要毀滅天主的子民,但是,天主在領導歷史。巨大立像的夢(二章)及四大巨獸和人子的神視(七章)指謂近東幾個帝國的更替:巴比倫、波斯、瑪待、希臘。雖然真正的近東史並沒有瑪待那一環,但無關緊要,這是作者的約定說法,不構成他訊息的重點。
夢和神視所表達的歷史似乎有點悲觀,因為每下愈況,一代不如一代;人與天主隔絕了。人間的惡就愈演愈烈:立像的頭是金的,但它的腳卻是泥的(二章),第四隻獸的作惡多端勝過前幾隻獸(七章)。人類的歷史是一個罪惡的奧秘,逐步走向它的頂點。不過,人類歷史也是善惡勢力對陣的地方:天主及其天使是加惠於人的善勢力,常常支持著「至高者的聖民」,另一方的是惡勢力,在某種意義下化身於那些外邦的帝國(參閱十13;十20∼十一1)。因此人類的歷史奔向最後審判,即用不同的象徵所表達的結局:立像倒踏(二44 45),貝耳沙匝的死(五24∼30),獸的被殺(七11 24∼26),公山羊的被毀(八23∼25),破壞者的結局(九27),也就是迫害者暴君的終結(十一40∼45)。
這一審判的宣告直接是與安提約古厄丕法乃治下的悲慘情況有關,但在這一暴君的背後藏著天主子民世世代代將要面對的種種考驗,在此意義下,達尼爾書中的預言為遭受危機的任何時期都保有一個永恆的現實性。新約中的若望默示錄就是採用達尼爾書的一些筆觸貼合在迫害教會的羅馬帝國身上。受羅馬奴役的猶太主義,特別是在公元七十年耶路撒冷被毀後,也由本書汲取希望的訊息。
3.  希望的訊息
天主的審判是為不忠信的猶太人,也是為那些驕傲的外邦權勢,但審判只是天主施展及揭發祂計劃的一個區分的時刻,在審判的另一頭是先知們的許諾所開啟的一些希望的遠景,這些遠景現在比過去更有現實價值。本書作者在第九章毫不含糊地提到這些許諾,把一段耶肋米亞的文字實現在他當時的境況中。由此可推知,他也會將其他有許諾價值的聖經書篇在類似的視野下來讀。
但本書作者把放逐後的一些先知已開始的一個過程,推演到最後的結果,即把過去的種種許諾轉移到一個超越地上歷史及現世成就的層次上。以色列的最大特色是作天主之國的守護者及受惠人,天國的來臨才是人類歷史真實的終點站。諸多帝國的更替(一44)終將以這個在人以上及超越歷史的國度為出口,以人子的形象在天主面前登極為王來描寫這個國度(七13∼14)是要強調它的超越性。但它在地上有一根支注,就是至高者的聖民—以色列。
為能相稱於這樣崇高的聖召,以色列必須經過鍊淨她的考驗(十一35;十二10):就是當時猶太主義所受迫害的意義,這一迫害會把他們帶入拉比們將來所稱的「未來的世界」裡;按照第七章的含有寓意的神視,及十二1∼4的神諭,那個「未來的世界」將是一個改頭換面的宇宙,放逐後的某些末世論的文字已預先加以描寫(參閱依廿五7 8;卅26;六五17∼25;匝十四6)。那些預言現在組成一個整體的畫面,使得申命紀裡所許的在聖地的舒適生活已不能望其項背,因為現在等待的是天上的事體要衝破一切障礙進入人間。
為達到這一目標,以色列本身也須受天主的審判:只有那些「寫在生命冊上」(十二1)的遺民將分享未來世界的幸福。這一原則也適用在那些不久以前為了他們的信仰而捨掉生命的猶太人,如此,殉道的事實所造成的問題就有了一個答案:作者不僅奉勸他的同代人在必要時勇敢地面對死亡,肯定天主會救他們脫離火窯和獅子圈(三38;六22),並且原則性地說出,即便那些成了死亡犧牲品的人,天主的能力仍將克服死亡的權力。殉道者本不該死而死了,這為他們在未來的世界裡掙得了一席之地。
這樣,破天荒第一次,在舊約裡清楚地說出個人復活的許諾(十二2 3)。同時,為給先知書及聖詠集所慣用的一個典型說法:陰府或冥間一層新意義,那不再是死人的領域,而是地獄,沒有天主的地方,被拒於未來世界之外。瑪加伯書下證明了這一希望的訊息,為支援殉道者的信仰有了多麼重要的角色(加下七9 11 14 23 29)。天主啟示的進一步發展,一方面認定了這一道理,另一方面也由之獲得一個準備好的框架,來講耶穌的死亡與復活,而使人能聽得懂。可見達尼爾書成了先知神學與新約訊息之間的一座橋樑。新約多次引用達尼爾書也就沒有什麼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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