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耶穌基督的國王名號,我們拾用習慣的次序來介紹。已經熟悉名號研究的人,會分別注意國王名號的來源及其在基督論中的意義。耶穌在祂的時代中,應該如同對於默西亞名號一般,對於國王名號具有高度的警覺。如果他實在接受這個稱謂的話,不能不有一個清楚的交待。本章分為:一、國王;二、和平的國王兩節。
一、國王
討論新舊中「國王」這稱號之前,我們先看使這稱號出現的背景,及與其他民族擁有此稱號者的區別。在古代,東方國王的制度,常和神的王權之神話觀念,緊相連結。他們認為,王權是屬神的範圍,是一種神聖制度,神權與王權只是層次上有差別而已!例如在埃及,執政的法老,被認為是埃及神Horus 的化身。因此,他的一切行動都是神性的,而對他的敬拜也是義不容辭的。在巴比倫,他們認為國王是由巴比倫神馬杜克Mardauk 所選立的,受神的委派,到全地替神攝政,所以,他不只是軍政的首長,也是城中的大司祭。在上面這兩種情形中,國王都是神和人間自然的中介或中保。他不只應使人民確保正義,勝利與和平,而且一切神的祝福,包括土地的富饒,人類和畜類的繁殖,都是由他居間得來的。如此,國王的制度與神和多神敬拜成了一體。後來,希臘帝國與羅馬帝國之所以把他們的皇帝視為神明,也就基於這種神話思想。
以上所述,應該是舊約與新約應用「天主的國」,「上主為王」,「以色列國王」,以及最後稱耶穌基督為國王的背景。因此,為與天主的啟示相配合,不能沒有一番基本的淨化工作。我們只注意「國王」名號。
在舊約中能看出,以色列民族最初並無國王的政體,族與族間賴盟約得以連繫。雖然,遠在聖祖時期,客納罕地方,已有王權政體的存在(創廿),鄰近的小國,在出埃及的時代及民長時代已經有了國王的政體(創卅六31—;八5)。但當以色列人以「國王」的稱號呼叫天主時,並沒有任何政治制度上的變化;雅威,還是藉盟約來統治以色列民(參民八23;撒上八7;出十九6),而且,沒有任何國王能算是天主的化身。
以色列民族中,最先要建立王權的,是在民長時期,阿彼默肋客,想照客納罕的方式在協根建立王位(民九1∼7),但遇到了強烈的反對(九8∼20),最後遭到了最悽慘的失敗(九22∼57)。後來,由於培肋舍特人的威脅,以色列人才開始萌發了願意有一位國王來「治理他們並領導他們作戰」(撒上八19)的希望。這對以色列民族有同化異族的危險(八5∼20);因此這請求引起了撒慕爾反對的態度(八6;十17∼19;十二12)。但是,不論如何,撒慕爾還是虔敬地給撒烏爾傳了油,祝聖了這新立的制度(九16∼17;十),並且親自主持了大典(十20∼24;十一12∼15)。撒烏爾如民長一般,為天主的神所引導,是一位受有奇恩的領袖(十6∼8),他要領導人民作戰(十一)。後來,達味亦是以一位受過奇恩的領袖的身份,先在猶大(撒下二1∼4),後在以色列(五1∼3)為王。而且在達味時期,王國的政治組織已相似鄰邦一般,尤其是納堂的預言,使達味王朝成了天主子民的一個永久的制度,是天主諾言的寄託者(七5∼16)。於是,天主子民的希望從此寄託在達味王權上。
在以色列民族之中,國王雖是一位祝聖過的人物,人民應尊敬這受傅者(撒上廿四11),但並不如周圍的民族尊之如神明;他和常人一般亦應守盟約和法律,先知們也經常如此提醒他們(參撒上十三8∼15;十五10∼30;撒下十二1∼12;列上十一31∼39;廿一17∼24)。自達味始,國王與天主間的關係,更明顯化了!國王是天主的義子(撒下廿一14;詠二7;八九27、28)是天主權力的寄託者,並且原則上已被立為全球諸王的領袖(詠八九28;參二8∼12;十八44∼46),假如他忠於天主,天主必保護他。他應致力於戰勝外敵,確保人民的繁榮(見詠廿、廿一),及使正義得以伸張(詠四五4∼8;七二1∼7、12、13、14;箴十六12)。他在這世界的職務建基在盟約及法律之上。此外,因他是天主子民的領袖,有些時候,他亦應主持祭天大典(撒下六17∼18;列上八14、62∼63),因此在舊約中有所謂「王者的司祭」職(詠二十4) 。於是,一個忠信、正義、和平的國王,是這國家的理想。
但以色列君王的制度也有他的隱憂,因為不賢之君甚多,不論在以色列,或在猶大,以色列的王權,不停受到鄰近小國的影響,不僅抄襲其專制的淫威(參撒上八10∼18),而且受了王權神話的迷惑而陷入了偶像崇拜。先知們不斷地指出這污點,並不斷的指出國家的災禍,是由國王所招來的懲罰(見耶廿一∼廿二;卅六∼卅八;列下廿三26 27) 。
從純宗教的觀點而言,先知們對所經歷的王權感到無比的失望,歐瑟亞曾預言王朝的覆滅(歐三4∼5),依撒意亞雖然很擁護達味王朝,但是耶肋米亞卻曾清楚地預言它的衰弱 (參耶廿一∼廿二)。唯有在「末世」的遠景裡,大部分的先知才讓人窺見些微天主計劃的實現;這計劃見之於達味的被召,並在那僅有的幾次大凱旋中畫出它的輪廓。公元前第八世紀時,依撒意亞已經把眼光轉向了未來的國王,並且慶祝著祂的誕生(依九1∼6):祂將歡樂、勝利、和平、正義帶給天主的子民。這充滿雅威之神的葉瑟新芽,將使正義統御大地(卅二1∼5),以色列王國將重成為地上樂園(十一1∼9)。其他的先知對這位新君王的來臨也抱著同樣的信心及希望(參米五1∼5;耶廿三5∼6)。
整個以色列王國到公元前五八七年就結束了,這固然在以色列的歷史中只算是一個插曲,但對於以色列人民而言,卻大不相同。在流亡時期,人們憂傷王朝所受的屈辱(哀四20;詠八九39∼52),並求上主使其再次復興(詠八十18)。流亡後在神權政治的形式下,重新組織起來的猶大教,是服從於保證它自治的異教君王的權下(參厄上七1∼26)。國家受考驗的時間越長,民眾的眼睛越轉向先知所預言的「末世」,期待「天主的國」的來臨,成了末世希望的中心。在這範圍中,對未來國王的期待常佔重要的地位。到了羅馬人統治下的黑落德王朝,除了撒杜塞人外,對末世國王的期待,在整個猶太民族中是非常熱烈的。這種期待的中心,雖然仍然保持著宗教的對象——天主的末世王國—但它的外表卻是充滿著政治色彩,即期待一位默西亞君王來把以色列民族從外族的壓迫中解救出來。
新約喜訊中心的天國,是一個純粹宗教的主題。那些已深入以色列人經驗中,及在先知預言中經常出現的默西亞王權的觀念,在新約期間,一方面實有助於確定耶穌——宣講天國—的地位;但是,另一方面,為了在整個救恩的啟示中給它一個正確的位置,完全脫去它的政治色彩,則還須要一段時期的淨化工作。
論及耶穌在世的王權,祂在公開傳道生活時,從未對群眾的默西亞的狂熱讓步過,因為祂知道,在這裡面攙雜著太多人的因素和現世的慾望;並且,雖然從開始,黑落德就懷疑耶穌是他的政敵,但祂從來沒有反對過黑落德的權力(參:路十三31∼33;九7∼8);更從未反對過給羅馬皇帝納稅(谷十二13∼17)。因為祂知道祂的使命是屬於另一境界的,並把祂的視線投向人子來臨時的光榮。因此,在增餅奇蹟後,祂隱避了群眾擁祂為王的欲望(若六15),但卻在榮進耶路撒冷城時,公開的接受了一次表彰,就正如同匝加利亞先知所預言的一樣(瑪廿一5;參匝九9)。最後,在受難前,在純粹末世的遠景中,祂向門徒們再次的談到了祂的王國(路廿二29∼30)。
在耶穌受審訊時,在比拉多前,給祂最大的罪名是祂自稱為王;而聖史們,也藉此機會,指出其王權真正所在之處,祂的國是不屬於這世界的(若十八36),所以祂無須與此世的王權一爭上下(參路廿三2)。聖史並且更進一步的藉著人們譏笑基督的行為來顯示基督的王權:鞭打後,兵士們以猶太王之名稱向祂屈膝致敬(谷十五18);十字架上的罪名寫的是「納匝肋人耶穌,猶太人之王」(若十九19∼21),以及右盜的請求(路廿三42)……等,都在無形中顯示基督的王權。而實際上,基督的王權,也將要在祂的復活和末日光榮的顯現中完全實現。
在現在,復活的耶穌已經進入了祂的王國,完全實現了祂的王權,但為使人們了解這王國的性質,及答覆祂的召叫,還須要一段預備及淨化的時期,祂將此工作託付於聖神領導下的教會,當人們答覆祂的召叫之時,就是當天主將他們「從黑暗的權勢中救出,並移置在祂愛子的國內」之時,他們就成了這王國的國民。而這王國之真正完成與實現,是在基督第二次再臨之時,這時祂與天主為王,直到萬世,而承認祂的人,也將分享祂的王權,直到萬代。
二、和平的國王
本節新約的資料中,僅是分析路加描繪的耶穌誕生:二1∼14。全文旨在表示,依九5的預言已經滿全:『因為一個嬰孩為我們誕生了,有一個兒子賜給了我們,他的名字叫「和平之王」』。
路加開始便告訴讀者,耶穌是在凱撒奧古斯都時代誕生的(二1),後者是羅馬帝國的第一位君王,人民感念他的該是「羅馬的和平」(Pax Romana)。 的確在他平定外亂與內戰之後,帝國享受了一段和平時期。凱撒奧古斯都為當時的人而論,是一位和平之王。不過,就初期基督徒看來,真正的君王不是凱撒奧古斯都,而是耶穌基督,他是「萬主之主、萬王之王」(默十七14;參閱弟前六15)。而路加似乎更進一層地肯定,真正的和平之王不是凱撒奧古斯都,乃是耶穌基督;因此他記述耶穌誕生時,特意提出凱撒奧古斯都來反映自己的神學思想。
首先,在聖誕的記錄中,路加或暗或明地聲明耶穌是主、是王;而且他的國超越這個世界。天使向牧童說:『不要害怕!看,我給你們報告一個為全民眾的大喜訊:今天在達味城中,為你們誕生了一位救世者,他是主默西亞。』;這段話中的「達味城」、「主」(當時對君王的稱呼),以及「默西亞」,都引人注意耶穌的君王身份。如同一位太子(未來的新王)誕生,必須報告人民;現在耶穌誕生,天使來報。其次,有些聖經學家,由於路加兩次表示耶穌襁褓裡身,認為這是來自智七4:『我在襁褓中,受了母親的撫育和照顧。沒有一位君王,另有不同的誕生,......』。若如此,也在暗示襁褓裡身的耶穌是君王。
另一方面,自天軍讚頌天主的歌聲中,路加不但承認耶穌是和平之王,而且似乎已指向十字架了。至少後來當他描寫耶穌榮進耶路撒冷時,類似天軍的歌聲又出現在門徒的口中。 這裡是『天主享受光榮於高天,主愛的人在世享平安!』(二14),那裡是『因上主之名而來的君王,應受讚頌!和平在天上,光榮於高天』(十九38)。不過榮進耶路撒冷之後,只有路加立刻記載耶穌望著京城哀哭,他說:『恨不能在這一天,你也知道有關你平安的事;但這事如今在你眼前是隱藏的。…』(十九41∼44)。二者比較之下,可以肯定,耶穌該是先經過十字架的苦難,才榮登和平之王寶座;這在聖誕的描繪中已埋下伏筆了。其實,童年福音中早已呈現十字架的影子,那是無可否認的。耶穌受割損與獻於聖殿時,西默盎的預言中(二34 35),以及後來十二歲時三天留在聖殿的事蹟,都含有苦難與復活的意義。
總之,在羅馬君王凱撒奧古斯都的背景上,路加描繪了真正的「和平之王」、耶穌基督的誕生。而且他還暗示,羅馬的和平是經過流血殺戮而得到的,不能維持長久;至於基督的和平是經過自我犧牲而來自上天的,將永遠常存。羅馬人為了紀念凱撒奧古斯都,在神廟的祭台上,刻上「奧古斯都的和平」,基督信徒則在十字架的祭台上,領受「基督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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