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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87)p.475-478
   

台神、南神、輔神三院共融感懷

 

林逸君

 

 


在走向合一之途的大公運動的前提下,本年三月十四日台南、台灣和輔大三個神學院的師生,假輔大神學院舉行了一次共融性的交談。上午的主題是「在台灣做神學生困難」。首先由台南神學院陳正德同學作討論的前引,他以地方、文化和人的處境作為做神學反省的出發點,認為只著重來世觀念之歐美文化的耶穌基督形像,不足以表達全教會的觀點,而第三世界的確受到歐美資本主義及強權政治剝削和壓制。從而舉出舊約先知宣佈正義、關心孤兒寡婦、窮人,及新約耶穌扮演安慰者和公義者的角色。今日教會既為上帝服務,理應在現世中伸張公義、正理,為民請命。整篇講辭給人的印象似乎是希望今日教會能考慮做與政治、社會有關的神學。討論遂從政治神學起步:有人認為今日上帝已為歐美文化所束縛,須擺脫人為的包袱,還給上帝真面貌。提到基督的福音應如何落實在台灣時,有不少認為不能只著重外在因素,而將基督的訊息簡化為地上的訊息。
下午的主題是「怎樣做神學?」和「做怎樣的神學?」由輔神谷寒松、房志榮二位神父作討論的提引。谷神父指出做神學可從國際性、中國文化、中國政治、社會(包括中國大陸和台灣)及今日台灣社會生活幾個幅度來反省,以達到平衡互補。同時強調做神學反省時須有開放的態度:一、接納多元不同的思想,隨時修正。二、重視科際間的合作,使基督的信仰有多面性的表達。三、具體信仰與生活二者間的整合。房神父則提出做神學反省不是封閉的,應從生活觀點看它與時空的關係:向上超越,向下扎根,向後溯源,向前遠瞻;同時不忽略在人類群體共生原則下的左右關係。然後,更須以三位一體的信仰為中心,容許張力的存在,不斷交談,彼此補足。接著就是坦誠的交換意見,在討論的過程中,最令人矚目的是中國文化的問題,就是如何使福音訊息落實在台灣。有人把文化限制在典籍文化中,認為做神學不必透過文化。有人質疑,到底什麼才是當代的中國文化?也有人以台灣本地化來取代中國本地化。到最後,由於時間關係和限於對文化內涵知識的不足,只能讓這問題在沒有共識的總結下結束。
事後,追憶整個討論的過程,給我的印象最深刻的是有關基督形像和有關文化的話題,引起了我的一些反省。關於基督的形像,我們需要有一個清晰而明確的基督面貌:一方面,我們不該把基督超脫於當時社會政治制度之外,以為歷史中的基督是一個完全精神派的人物,只宣講天國,要求悔改,對當代的社會政制不聞不問,視若無睹。另一方面,我們也不可以為基督的來臨只是為了宣講公理,改革社會,批評政治,而絕對化地把祂視為窮人、弱者伸張正義的先知。誠然,耶穌基督並非政治性的默西亞,但祂生活在當時代,祂所宣講的天國不但是末世的喜訊,同時也在現世開始了愛的訊息;在天國子民、大同世界的意義下,祂的宣講自然地對社會不公,政治不仁的現象有了權威性的挑戰。換句話說,耶穌並非蓄意地以政治家的姿態來批判當代的社會、及其政治架構,而是在末世性的宣講下,使愛的訊息無時或已地向不均衡的社會、政治現象提出控訴。換言之,按聖經啟示,耶穌面對當代政治環境,從未有過刻意的圖謀,如果涉及政治,也只是在祂宣講天國時所導致的必然後果。因此,我們若單從政治、社會角度來看基督,無疑是瞎子摸象,以偏蓋全。在現世有限的時空條件下,我們必須從不同的角度來探討,逐漸體認基督的全貌。
至於文化的問題,錢穆先生有一個頗具深意的說法:「文化可以說是民族的生命,因為沒有文化就沒有民族;文化是一個民族生活的總體。把每一民族的一切生活包括起來稱之為文化。文化不是指每一個人的生活言,也不是指學術生活,或經濟生活、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等言,它是一切生活的總體。每個民族有每個民族的生活,這個生活,就是它的生命;這個生命的表現,就成為它的文化。」1.如果我們按上述的觀點來了解,便絕不會把文化視為靜態的事物,把它局限在典籍文化、地區文化或現代文化的範圍內。文化是動態的生活表現,在每個民族的文化內有著經年累月的歷史過程和生活演進的經驗,而且每時每刻由外在世界吸取與自己民族有直接或間接關聯的人情、事物形成常新常活的文化。職是之故,每個民族都有意識或無意識地享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傳承。所謂古典文化,可視為民族生命的根,地區文化和現代文化是這個民族在不同時代、環境中生命的流露。如果把文化視為民族生命的流露或生活的表達,那麼我們更需要認清在一個民族的生命中,什麼是可以改變的,即能按著不同的時代、環境,以不同的形式、外貌而表達出來。什麼是一個民族不能改變的特質,就是形成這個民族與其他民族不同的本質因素。總之,只有在我們真正了解文化的含義時才可以問:基督與我們的文化有怎樣的關係?我們如何能透過文化來傳達祂的喜訊?走筆至此,倏然領悟到自己所關注的兩個問題:即基督的形象和文化與當日討論「如何做神學」的論題有著密切的關係。因為,我們心裡有怎樣的基督形像,就會有怎樣的生活取態;生長在怎樣的文化傳承內,就有怎樣的身分和使命,這是無容置疑的。因此,使我體會到:只認識時代、環境,也知道做神學的原則和方法是不夠的;除非我們確認了自己的身分(中國人、基督徒),我們是無法做出真正適合於中國人的神學。畢竟做神學的主體是誰?到底誰在做神學?

 

 

附註
1.節錄錢穆著:「從中國歷史來看中國民族性及中國文化」頁十三~十四。聯經出版事業公司。民國六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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