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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9
神學論集
(1986)p.167-173
   

歷代社會變遷對禮儀的影響

 

吳新豪

 


前言
禮儀憲章稱禮儀為我們得救的工程 (禮憲2);是耶穌基督施行他的祭司職務:一方面聖化眾人,一方面由整個奧體舉行敬禮 (7)。禮儀既是基督及其身體、教會的工程,故在教會所有活動中是最卓越的 (7):是教會行動的頂峰,同時也是一切力量的泉源 (10)。
另一方面,禮儀既是教會的工程,就會有可變的成份,可以隨時代改變。而且如有不符合禮儀本質的成份,或者不能適應時代,則更必需修改 (21)。教會全盤整頓禮儀即以此為理論基礎,而整頓的目的是為使信眾在禮儀中確能獲得豐富的恩寵 (21)。
整頓禮儀的第一階段由一九六四年即成立的「禮儀憲章執行議會」(Consilium ad Exsequendam C. de. S.L.) 推行。大會後十年間已把主要的禮儀修訂,並出版拉丁文標準本。同時各地方教會翻譯成方言試驗使用。
第二個階段則是禮儀適應地方文化問題。這由敬禮聖部於一九七八年二月廿一、廿二日開會時指出:「目前要格外留意禮儀適應各地文化的問題。因為禮典經已出版,翻譯亦差不多完成,主教團該注意禮儀適應的問題。(Notitiae 14 (1978) n. 139 p. 74)
本文嘗試介紹聖教的禮儀對四周環境的適應和調整。從二千年的歷史中只選第一個階段,即起源於猶太文化的基督宗教移植到希臘羅馬文化中至第七世紀紮根成長為止。應算得是個完整的適應過程,可為今日禮儀適應的借鏡。


基督與宗徒的教會
基督在世上,並無意思廢除猶太法律,而是來成全,這當然包括宗教禮規。他出生後雙親依時替他行割損禮,並把他獻於聖殿 (路二21 ~ 22);年稍長即每年往耶路撒冷朝聖參禮 (路二41)。公開傳道前於若翰手中接受洗禮 (路三21;瑪三13 —;谷一9 —);他曾在會堂中宣講 (谷一21;瑪四23;路四14);並經常參加會堂的敬禮 (路四17 ~ 21)。基督常常祈禱,有時會徹夜不眠 (路六12);他又教門徒祈禱 (路十一1 ~ 4);猶太人的早禱「以色列,側耳傾聽」,及「讚美詞」他都隨口耳熟能詳能出 (谷十二29;六41;八7;十四22 ~ 23;十一25 ~ 27)。他也參加各項慶節;逾越慶典的晚餐便成為他訂定門徒日後紀念他犧牲的感恩禮 (瑪二十六17 ~ 30;谷十四12 ~ 26;路二十二7 ~ 20;若十三1)。
另一方面基督極力維護敬禮的純潔和真誠。他曾驅逐在聖殿內買賣的商人 (谷十一15);同時道出安息日是為人而立,而他更是安息日之主 (谷二18 ~ 28);他要門徒奉獻及祈禱時意向正直 (瑪五23;六5;路十八13);最後指出真正朝拜的人,將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 (若四23)。
基督把建立天國的使命交由門徒繼承,卻未製定一套禮規,只要他們使萬民成為門徒,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給他們授洗 (瑪二十八19);並要他們舉行逾越晚餐,以紀念祂 (路二十二19)。
基督離世後,宗徒即開始宣講救恩的喜訊:基督復活的奧蹟,罪過的赦免及聖神的賜予 (宗二38 ~ 40),他們給相信皈依主的人行洗禮。而信徒們就經常聽宗徒的訓誨,時常團聚,擘餅、祈禱 (宗二41 ~ 42)。另一方面則繼續參與聖殿的敬禮 (宗三1)。只是信友的祈禱均常以基督為中心,在一切事上以主基督之名感謝天父 (哥三16 ~ 17)。聚會也在主復活,顯示給門徒以及遣發聖神的日子舉行,而若望稱這一天為「主日」(默一10)。同時慶祝的方法也有改變;不只依照規矩條文舉行,基督徒慶節的「實體」是基督 (迦三8 ~ 11;哥二16)。
可見基督和宗徒的祈禱及敬禮均「就地取材」,並不需發明新的方式。因為洗禮、逾越晚餐的感謝,都是猶太宗教的禮習;每天依時祈禱亦是舊的聖殿敬禮和耶穌時代會堂的規定。所不同的只是以基督奧蹟作為敬禮的泉源和中心,強調的是敬禮的真誠。
稍後,外邦人開始進教,並不習慣部份的猶太習俗,教會便需作調整,經過一番的溝通和宗徒大會的議決,才肯定了信徒並不須受猶太習俗絕對的約束 (宗十五7 ~ 11)。


宗徒後教難時期
對研究初期教會來說十九世紀發現的歷史文獻極為可觀。其中最重要的有:「十二宗徒訓誨錄」(Didache)。這部書是第二世紀教會的倫理手冊和教規。有洗禮、齋戒、祈禱、感恩禮的規程。並有整篇的主禱文 (天主經) 及兩篇「感恩經」。第二世紀末,羅馬教會司鐸希玻理以「傳統?士」自居,他不滿羅馬主教的作風,而編著了「宗徒傳承」(Traditio Apostolica) 以?護傳統之羅馬禮儀和習俗。書中有整篇感恩經 —— 是現時第二式感恩經的前身。
基本上這時期教會依然遵從猶太傳統,抗拒其它宗教。「格來孟一書」及「訓誨錄」之「讚美詞」仍保存猶太風格:以稱頌上主之名開始;然後道出讚頌上主之原因 —— 上主之奇工;再以讚頌結束。德道良 (Tertullian) 經常以舊約之預象解釋新約的聖事。「宗徒傳承」的禱文也大量引用舊約人物。此時之「教堂」和羅馬地下墳一直以聖經故事作裝飾的題材。原祖父母、達味與哥利亞、洪水、約納與大魚、癱子、伯鐸自水中被救、善牧、增餅奇蹟、天上筵席等。可見是救恩史、尤其基督救贖奧蹟成為信友敬禮之骨幹及內容。
教會初興再加上教難重重,在信友家中聚會行禮是形態所使然。米索不達米亞之杜拉、歐羅伯士 (Dovra-Europos) 一所由住家改成之「教堂」可追溯至公元二百年左右,而羅馬一地亦至少有四十多所。
然而教會並非完全向猶太禮習認同。「訓誨錄」刻意把每週之齋戒日由每週之一、四,改為三、五,為了要信友不與「偽君子」(應是猶太信友) 一起守齋。另一方面信友不再每天三次唸「十八端讚頌詞」,而改念主禱文 (天主經)。不過,大體上禮儀依然保留著猶太的傳統:洗禮還是與「厄色尼」團體的差不多,更未有日後加入之擦油禮及棄絕禮等。
教會受到迫害亦加強了自衛心理及與異教的對立。德道良把教會之洗禮與太陽教的比較:他認為前者簡明而有效,而後者卻只虛有其表。猶定 (St. Justin) 也指出異教徒在入門禮儀中分享餅與水其實是抄襲基督徒的領主禮。話雖如此,教會仍採納了若干非宗教性的成分。從以下的例子可見一斑:德道良引用法律上的字眼「解約」(eiuratio) 來表達入教者棄絕罪惡的魔鬼。而信友許諾跟隨基督則比作羅馬士兵之「誓忠」皇上 (testatio sacramenti)。希玻里的入教禮中新教友除了領主體血外還喝些許奶與蜜。理由是主在他們身上實現了對聖祖的許諾:進入流奶和蜜的福地。湊巧的是早在教會成立以前羅馬人已讓新生嬰孩吃奶和蜜,表示家人對他的歡迎。很可能是教會沿用了這習俗,然後再給予宗教上的意義。
當時禮儀的一大特色是沒有硬性規定的禱文。主禮依教會的信仰及一定的規格即興祈禱或編寫。「訓誨錄」說:先知們可以隨意作時間較長的感恩禮:猶定也寫道:主禮可以按自己的能力祈禱和感恩; 希玻理則更強調說:不應好像背書般依照他所寫的禱文感恩。


君士坦丁時代
君士坦丁大帝即位,給予教會在帝國內自由發展的機會,禮儀生活當然起很大的變化。大致第四至第七世紀之間各種禮儀就圍繞著耶路撒冷、羅馬、亞歷山大理亞、安提約基亞、北非 (迦太基) 等政治或宗教中心形成。每個地方都用自己的方言舉行禮儀,禱文和儀式亦不盡同,可惜有時因各自堅持而致道理上亦彼此分歧。畢竟這些東西方的禮儀就像各地方的土壤產生出來的鮮花,色彩各異,互相輝映。
羅馬教會在教宗達瑪蘇任期內放棄希臘文而改用拉丁文。聚會亦由住家改在羅馬殿堂式的建築內舉行。同時編寫了大量的經文並編輯起來,產生了一定格式的「聖事禱文集」、「聖經宣讀集」、感恩祭及日課用的「聖歌集」和更進一步的「禮規」等禮書。羅馬主教節日上會由多位執事伴從到座堂由司鐸團立於兩側穿著與帝國官員相若的華麗禮服行禮。禮儀遂由初期的簡潔變為隆重了。
不過傳統的核心並沒有改變。聖經及救贖史仍是禮儀的骨幹以及禱文的來源。教會常常因主奇妙創造及基督完成救贖而感恩讚頌。殿堂式的建築並沒有把教友聚會之家改成神之召所:仍然是天主子民聽聖言和獻感恩祭的地方,內部的陳設是主教及司鐸席,宣講聖言和行祭的兩張台子,然後正堂是信友參禮的地方。
教會可以自由活動後對其他宗教敬禮的抗拒性也相對減少,同時教會也不像從前一樣刻意地只採納那些沒有宗教意味的禮俗。這時期的文件聖安博、金口若望及濟利祿經典的要理講授外於上世紀亦有重大的發現:其中有「謝拉彼安主教禱文集」(Euchologion of Serapion) 是第四世紀的作品,有卅篇團體禱文,其中也有感恩經。「艾則利亞朝聖見聞」(Peregrinatio Aetheriae) 是位熱心婦女於公元四百年左右往巴勒斯坦朝聖的紀錄,對當地的平日禮儀及日課、主日禮儀、尤其對聖週禮儀有非常細膩的記載。莫蘇埃士弟亞地方的德奧多主教之「要理講授」(Catecheses of Theodore, Bishop of Mopsuestia) 是給剛領洗的信友講教會生活,對洗禮、感恩禮有非常詳盡的解釋。最後「我等主耶穌基督遺訓」(Testamentum Domini Nostri Jesu Christi) 是第五世紀的著作,亦有重要的禮儀經文。
到了那時,為了講解洗禮前的付油禮,聖安博反而要引用運動員上沙場比賽前擦油作比較;金口若望也要用奴僕向主人作的誓約來比作領洗前的宣誓。大概這時的信友已忘記這些儀式的來源。
另一件很有代表性的事件是一次聖安博抗議羅馬主教干預他米蘭教區的禮儀,禁止他們在禮儀中給新教友洗腳,以表示歡迎他們。這事一方面講出當時地方禮儀的很大的獨立性;另一方面聖安博自己講出羅馬不贊成的理由,是因為有人以為給客人洗腳很有意思,但在重生的儀式洗禮中進行卻不適宜。可見趨向定型的羅馬禮儀亦變得「神聖」起來,漸漸不屑採納「俗」禮。
教會在帝國內獲得法定的地位後,入教的人數劇增,且絕大多數來自其他宗教背景。要使大量的新教友完全革除過去的宗教習慣和思想,並不是件易事。不過此時異教已不構成信仰的威脅,教會也解除了以往嚴厲的警戒與防範。故此不乏採用外教禮俗的例子。如謝拉彼安禱文集就有帶希臘風格的禱文。如對神明隆重而繁複的稱謂,尤其喜用「無」限、「不可」言喻等反面形容詞;又借用的呼求如:「上主、拯救!」,「上主、求你垂允!」等,儀式則有洗禮後的穿白衣禮及授燭禮,以及沿自太陽教的領洗中面朝東方以表示皈依基督。這與以往採用猶太禮儀以及其他非宗教禮俗有異曲同工之趣:即採用某項相近之儀式而用來表達基督救贖奧蹟。只是現時採用之儀式大都用以解釋或增強已有之聖經或宗徒之傳統禮儀。
與這同時進行的另一種方式,可稱為取代法。是教會以相近之儀式取代外教原有之儀式。最為人熟知的例子是用耶穌誕生日來取代當時很盛行而新教友還很難忘懷的無敵太陽節。教會又立了二月廿二日為伯鐸宗 (寶) 座日,以抵消那時以亡者之座位來紀念祖先的習慣等。
羅馬禮和其他禮儀一樣到了第七世紀已具規模:基本的聖事儀式和禱文經已編訂;殉道者、宗徒、聖母等的敬禮已流傳;主日、基督奧蹟週年的慶祝、及早晚的日課亦有一定的次序。主教禮儀隆重且近乎舖張,但基本結構及核心部份卻簡潔明確。創作和編纂的階段雖告一段落,但卻不斷地與四周環境及與其他禮儀互相影響著。而另一方面各禮儀宗派彼此尊重,信仰的一致並不扼殺禮儀的多元化。
當羅馬禮於第八世紀傳入日爾曼、法蘭克各民族中,又掀起一次與當地文化融合的浪潮,這是進入禮儀演變的另一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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