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在一九八二年一月二十三日為紀念亞味拉的聖德蘭逝世四百週年,
在馬尼拉的聖多瑪斯大學所發表的一篇演說。
整個基督徒世界,都在慶賀亞味拉聖德蘭逝世四百週年紀念,或有人仍在籌備中——聖女生於一五一五年三月廿八日,死於一五八二年十月十五日——這是基督徒世界中的一大盛舉,而在她的一生之中,有一點特別使得這件事,在廿世紀的末葉,更顯重要,即她的神祕經驗。
今天,我在各位面前,反身自問的一個問題就是:對所謂的東方世界而言,她的神秘之道有什麼意義呢?因此,我的講解是:亞味拉聖德蘭與東方的神秘經驗。
我不想大費周章談論這個問題,那將牽涉太多的探討,要求太多時間來作結論。我只願提出自己所熟習的幾點,這樣就不會太費事太累人了。重要的是能引發思路及反省,我希望可以做到這一點。
在這次談話中,我要選擇與自己的經驗相附合之處作出發點。我的這個出發點,分析的不是德蘭的經驗,而是東方的神祕經驗。我對從東方經驗中,揀選幾點,看看在德蘭的神秘經驗裡,那一些是和它們相呼應的。因此,我把自己置身東方世界,熟知佛教、道教、儒教、印度教以及其他宗教;我活在這樣的世界裡,對它已相當熟習,然後,我來觀察亞味拉聖德蘭,特別注意的,是她的主要著作七寶樓臺。
一、亞洲人的易感性與德蘭的女性易感性
我們所稱的東方式祈禱對西方世界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它引領冥想靜觀者,進入一種經驗,並在其中發展一種內在易感性。在一個將人導向動態與具體現實的世界裡,東方人喚醒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內心世界,西方人太疏忽它了。歐洲文藝復興運動之後,科技發展、理性思攷,給西方,尤其是基督徒,留下極糟的影響,使他們忘記天主的國,是在人心內而不是在人之外。
德蘭曾在神見中,看到她的靈魂,像個晶瑩的玻璃球。這一點對她本人和對我們,都是很基本很重要的。她在不自覺中,啟開了一道東方神祕者所熟習的內心經驗之途。不錯,內心的感應、天主住在我們內等,這些信理,早期教會的教父們,以及偉大的神祕家都很熟習,可是,教會的教導,由於極為現實的理由,總將整個基督徒人生外向化。
德蘭身為女性,又極敏感,所拓展的內心生活之路,正是今日許多東方大師所傳授的。德蘭的經驗又露出了新光,在整個基督徒世界裡,她變得更可貴了。的確,她沒有能力將自己的內心經驗,以科學方法作一分析,但這並不重要。她拓展內心道路,在其間她的女性敏感大放異彩。她不僅是一位神魂超跋高舉在上的「姆姆」,同時也是一位大聖,進入自己生命的最深處,在那裡找到了天主。
當她認清天主就在她心靈深處後,便極盡其想像力與感觀力,探研、描述她的內心經驗,她所用的辭句能取悅東方神秘者,但他們可能為另一類,將天主置於萬物之上的西方神秘家所責斥。後者的宇宙觀,在東方人的思想裡,也並不是完全陌生的,因為儒家的信念是天主宰著大地、俯察眾生,不過,儒家並未發展出神祕經驗。但在另一方面,我們可以說,印度和中國的東方神秘者,都循內心之途發展,到人性的中心點,尋求生命之源,物性之本。聖德蘭與多數東方大師,在這樣的內心透視上,是非常相近的1.。
二、返回中心
返回中心是東方神秘者習以為常的,印度大師和中國大師都一樣。大多數菩提樹下的佛像,都是雙目垂視而不仰望,就是因為他已為自身經驗所吸引而回歸中心,剎那間他感悟到他的「本性」。操持坐禪默想的人,也是循此路線,返回自己中心的。道家靜觀時,同樣轉回自己中心,即丹田所在,以便覺察生命的大小泉源,由此內心之門湧出。印度教的「不二」教義的整個傳統是,人靈的最中心處,在這一點上沒有任何層次區分,與「梵」一體。瑜伽登至最終目標時,便要將「心」層層脫解,以便提升更深的「自己」,人的中心所在,同時也是與絕對者相化的所在。這返回中心的道理,今日在印度的基督徒神秘經驗者,也非常熟習。我們可以列出更多的實例,但上述這些已足夠引介德蘭的偉大神視了,其中很多方面與這些走向中心之道,是相附合的。
Diego de Yepes 神父,一位熱羅尼莫會的會士,也是德蘭的好朋友,他談及德蘭所經歷的,給了她寫「七寶樓臺」藍圖的那次有名的神見時說:「這位神聖的院長,一直渴望探知一些享有恩寵的靈魂的美麗。就在那段時期,她受命寫一本有關祈禱的書,她在這方面早已有很豐富的經驗。聖三節的前夕,德蘭正在思索選擇什麼題目,適時安排一切的天主,也在此時滿足了她的心願,賜給了她一個題目。祂顯示給她一個極美麗晶瑩的透明體,形似瓊樓玉宇,共有七層樓臺。第七層也就是最內的一層,是光榮的君王,光芒四射廣被所有。離中心越近,光芒越明。樓臺寶殿範圍之外,就全是?穢黑暗,滿是蟲豸蛇蝎」2.。
德蘭本人在她書中,並未提及此神視,不過她寫道:「我把靈魂看作是一座瓊宇,是一塊寶石,或者說是一塊晶瑩的玻璃築成的。其中有許多房間,如同在天上有許多住所一樣。」(第一樓臺、第一章)。這次神視的確是她的一個基本經驗,奠定了她描述天主臨在,是在她自己內,而不是高高在上,超越眾星辰眾受造的基礎。
這次神視是一五七七年的聖三節前夕發生的3.,但並不是她的首次經驗。第一次神視發生在亞味拉城,一五七一年五月廿九日,升天節後的星期二,正當她領了聖體,卻倍感枯燥乏味,「突然之間」,她記述:「我的靈魂似火燒,我相信我有了一次理智的神見,見到聖三……我的靈魂得知天主是三者為一的。我覺得三位都在說話,同時三位是各自分別的存在我內……」4.。
德蘭說明了她看到三者為一是怎麼一回事。但為我們有意義的是,這次神視被描述為一種內心經驗,不是任何費心思索的結果。這次的恩寵,以及她在八月廿八、聖思定紀念日,那一次所領受的,都是一種即時光照。因此,她論及這種恩寵時說:「由於我們的軟弱,我們是一點都不能明白這些崇高的奧秘;然而,只在轉瞬間,靈魂尚未自覺時,就能大有收獲,遠比她連日的默想祈禱?多了5.。套句禪宗的術語,這就是霎那頓悟。
三、中心之道
天主往往如閃電一般,賜給我們內心一些直觀;不過,靈魂本身必須努力奮?,才能再次回到這點。那就是一片預許的福地,一定會賞賜的,只是必須經過多年的探尋與奮鬥。如果我們以禪師的眼光,來看德蘭的經驗,我們會很驚訝,她的基督徒經驗,竟然與禪的明心經驗,即「見性」相附合。禪宗經驗裡,靜觀者會突然間明察自己的人性,並能見到此「性」與佛性是一個。
德蘭所有的是基督徒的經驗。她在異常的光明中,覺察自己的最深處,是一中心點,她同時也明白,天主也就在這中心處……她甚至說她靈魂的最中心即是天主……。在這裡我們看得很清楚,德蘭的經驗,與佛家的內心自我與諸物性相一致的經驗,是如何的不相同了。德蘭沒有「一致」的經驗,她談的是臨在。這表示,她經驗的是天主深居她內,也即是對天主的超越性的一種經驗。
在德蘭看來,對「自身」的經驗,不論多深入,都不是最終的自己。她的經驗並不是一般性的反躬內歛。天主以一種德蘭從不能想像到的方法,向她顯示自己。她認為那不是與天主位格性合一的經驗,而是一種神性婚嫁,這種經驗比單純的相容為一,要豐富多了,因為「婚嫁」包含雙方和一己的和諧。佛家禪宗的明心見性,沒有與神的關係,那僅僅是自己對本性的絕對認識,同時也有一種與物性相通的覺察,卻沒有神與靈之間的相愛關係。反過來看,在德蘭這方面,她認為最深的自性覺察,導向覺察天主的臨在:一位愛人的天主,靈魂和祂相愛關係。佛家經驗的描述是基於知識,德蘭經驗的描述則是基於知識與愛。
按照道家的冥想之路,返回中心可以說就是回到生命本始,即根本氣息,它由「道」而生。亞味拉的德蘭,同樣感受到聖三的生命,通傳於她,其強度遠勝過道家的。這生命的本始,最後歸向愛。這份愛的經驗,真正是基督徒神秘經驗的特徵。
中國哲人夢寐以求的「天人合一」,從某方面說,在德蘭的經驗中實現了。以我的淺見,在佛家和道家的靜觀者身上,卻是不能實現的。我覺得他們的經驗比德蘭的短少,他們的經驗中短缺了愛。由此看來,德蘭的經驗是極有價值的。她首先遵循內心路徑,那是東亞神秘者所熟習的,但當她認清人性之本後,天主在那裡引領她進入天主自己的超群奧秘,並以神婚與之相契。典型的基督徒格調。只要我們相信天主是「位格性」的,是一位愛的天主,祂不僅能夠愛,按若望的說法,祂本身就是愛,我們就能到達此高峰。
四、中心之本
現代的心理學家,對「中心」的概念相當熟習。人們都在尋求自己的中心,也就是人們本身。對多數人而言,進入中心是一段漫長而艱苦的探索。其實,人不可能單憑一己的努力進入中心的。瑜伽認為這是很重要的一點。我們的「中心」,最終最深入的自己,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它像是一個囚犯,為身體及心神所困,要提升這「自己」,必先將「心」層層脫解……不過,「心」本身是無法做到的,我們所能做的,充其量也只是讓自己安頓得法,使得「自己」足以提升自己。這樣的提升是超過渺小的我的力量的。這樣看來,我們可以說,瑜伽走向「自己」的最終步驟,是「自己」本身的一個行動。
我們也可以說,這是一種被動經驗,與德蘭的第七樓臺,最內層的寶殿相類似。但在她看來,進入第七樓臺,不是最深的自己的給予,而是天主在給予。此處,再次出現了基督徒經驗的獨到特徵,因為天主是一位格性的神。
我們多加細心推敲蘭描述的,進入最後樓臺的經驗,是很有意思的,那裡面是至小無內的最內層,靈魂與天主在神婚中,到達最高的相契相合。
當她解釋所謂的第七樓臺時,用了一句絕無欺騙的話:「我覺得,人們在想我是在敘述個人的經驗,這使我非常羞慚,這是最可怕的事,因為我知道我是個什麼東西。但,另一方面,不論你們怎樣想,我覺得這羞慚是由於脆弱和誘惑。只要天主能受光榮,多為人們認識一點,那麼即使全世界反對我,我也在所不惜。」(七樓臺、一章)。不論怎樣,德蘭如果真沒有親身經驗,是不可能寫下這第七樓臺的……我們很高興,她不顧一切的寫下來了。
德蘭認為,第七樓臺是她靈魂的「中心」,同時也是天主的住在地。「如果在天上有祂的住所,那麼,在靈魂中也應該另有一個祂自己居住的房間,我們說這是另一個天堂。」(七樓臺、一章)。我們一面讀到德蘭對天主在她靈魂內,所顯示的光榮的美妙描述,一面想到在大乘佛教裡,也有大用想像力的祈禱。例如,有一種默想之道就在於「觀見在天佛陀」。靜觀者可能見佛陀所坐的蓮花座,然後觀見佛祖本身,看到他的面貌以及他的內在生命。我提出這一點,為的是你們能夠了解,並非每一佛教徒,都操持坐禪靜禱,推開一切言語或影像。在佛教世界裡,我們可以找到很多種默想、靜觀之道,與我們基督徒世界裡,所用的相類似。
雖然德蘭描述了光榮的君王,坐在她靈魂深處,但她說的很清楚,那不是想像中的呈現,是她所稱的「理智的神見」(七樓臺、一章)。她談及這神見前,先提出了一些靈魂深處的情形:「我的姐妹們,其實,靈魂並不是什麼晦暗之物,這點很重要,由於我們看不見它,便想它是晦暗的;我們忘了,除了一種可見的光亮外,還有一種內在的光明,因此,我們想像靈魂內是晦暗的」(七樓臺、一章)。
按聖女的說法,這種晦暗來自天主本身所投射的,強而有力的光的後果;這晦暗正說明靈魂尚未進入最後的樓臺。所有的神秘學家,都同意這一點。在到達佛家、道家通有的說法,完全剔透光明之前,靜觀者必須歷經一階段,可稱之為「空虛」、「了無」或「黑暗」。正如道家大哲人老子的一句名言:「用其光,復歸其明」(道德經52)。
德蘭解釋說,在前幾層樓臺,以及「結合祈禱」中「靈魂不像在這層樓臺裡,會感覺被召叫,進入它的中心」……「不論怎樣,是主使她與自己結合,但祂又令靈魂像保祿回頭時一樣,變成又瞎又啞,使她不知道享有的恩惠是怎麼來的。靈魂的最深喜樂,是知道自己離天主很近。不過,當天主要與她結合時,她什麼也不了解,她的一切能力都停止作用了」(七樓臺、一章)。
亞洲各方的神秘者,對德蘭的這層描述,都會感到愜意自在的。以禪為例,靜觀者在中間階段,要讓自己不思不想無執?。按禪宗大師慧能(六三八~七一三)之見地,人性完全清明無塵可染,因此,要以無思想面對它。這種說法,是以另一方式表明一事實,即人的本性之光使人呈瞎眼狀態,直至光明剔透的出現。我很清楚禪師的明性經驗,和德蘭見真主的經驗,兩者間有很大的區別,但,兩者都有光明使人眼盲的效果:本性的明亮之光,或天主的光。
五、非基督徒與基督徒的光明剔透
探討德蘭的經驗,如此吸引東方靜觀者,就是因為她的最深經驗,屬於東方神秘者所熟習的內心光明。這分光明被敘述為非外來的,是出自內心的。她並沒有攀登一切之上,受此光明,而是抵達她所稱的「自己的中心」時,受此光明的。在第七樓臺中,靈魂「被召喚進入它自己的中心」,它已經超越一切疑慮與黑暗的區域。
「她在一種理智的神見中,被引入這樓臺,而在一種特殊的方式下真理顯示了,至聖聖三三位也自我顯示了。靈魂的精神就好似為無比的光環點燃、照明,她看到三位是不同的,然而,由於所受的奇妙知識,她確信並明白三位實在只是一個實體、一個能力、一個智慧、一個天主。我們所信仰的,現在可以說由於親見而明白了,雖然她並沒有用眼睛看見什麼,既不是肉體的眼睛,也不是靈魂的眼睛,因為這不是一個想像的神見」(七樓臺、一章)。
這種經驗正含蓄於上面已引用過的,道家大師老子的話中:「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習常」(道德經52)老子認為,最終之明就是與「常」,絕對之「道」相習;他在另一章,對明也有相同的解說:「知常曰明」(道德16)或悟。這個悟就是人的最終經驗,佛家和道家,都用「日」、「月」相合的「明」字表達它。
如果我們來比較兩種經驗,一是德蘭在七寶樓臺中,所描述的基督徒經驗;一是上面所提的其他經驗,我們可以找到相似處,以及大大的相異處。
相似,因為兩者都談內心靜觀之路,都是返回內心,越走越客觀的,轉回靈魂中心,或說自己的深處。根據德蘭和東方大師的觀點,都認為一般性的祈禱,是在人靈的上部作用的,但是,最深的經驗,觸及本性、靈魂的中心,或與天主相晤,則發生於心或靈魂的最深點。
亞洲主教們,於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在加爾各答開會,交換意見的主題是祈禱——亞洲教會的生命。他們在最後的聲明中指出:「對於正確的基督徒靈修,亞洲有太多足以貢獻的,那就是身、心、靈一體的豐富的祈禱,一種內歛極深的祈禱」。6.
我想,根據這樣的聲明,亞味拉德蘭,有資格被認為是一位東方靈修大師。她確實持守整個人,身、心、靈一體的祈禱。很有意思的是,德蘭反省自己的經驗時,發現了心與靈的區別,她說:「我們是可以觀看內在事物的,它們明顯的告訴我們,在某種關係下,靈魂與心神是有分別的,雖然它們是一體的」(七樓臺、一章)。
細看她的整個靈性經驗,我們能確定那是整個人的祈禱生活,包含豐富的思想、感情,以及涵蓋她整個人的恩寵。她那清晰分明的觀察,使她成為神類分辨的大師。某些心理學家,可能會埋怨她太沒有秩序。其實,我們不應如此埋怨,因為在她內的恩賜,是真的恩賜。我們應該感謝天主,德蘭能不加以制度化,而直述她的經驗,她是一位證人而不是理論家。東方的靈修大師,推崇以經驗為憑,德蘭可以是他們的啟示。
德蘭不是一位哲學家或神學家,但是她能夠述說她的經驗。她沒有局限於任何系統制度,她盡量述說、解釋她所經驗的。我確信她會同意,結合身體與靈魂的力量,就是靈魂的最中心點,即她所稱的「精神」,只有在這一層內,身、心、靈的完全融匯通達才得以實現。
六、德蘭的神秘經驗的最深度
我願意談的最後一點,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是比較東方大師的神秘經驗,藉以看出德蘭神秘經驗的特有品質。佛家禪宗對本性的悟察,或道家的與「常道」相合,確實有他們的深度。但,我覺得德蘭的經驗走得更深入。我承認加爾各答的聲明中所提的「內歛極深的祈禱」,出自東方宗教,只是德蘭的經驗更為超前,因為天主引領她進入靈魂最深處,在那至小無內的中心點,召喚她更上層樓,經驗天主自己的奧秘。
如果我們比較一下不相信位格性的神的人,和相信位格性的神的人,他們各自的神秘經驗,我們真的覺得,非基督徒深入的,是他的本性,他的自己,卻未能進入絕對者的中心;在基督徒來說,整個神秘經驗的過程至神婚達到最深處。天主將靜觀者帶入自己內,與自己的本質相結合。這種情形只有靜觀者相信一位格性的天主,才能實現。常有人會問:「何謂位格性的天主」?最好的答覆,不是申辯「位格」的意義,可能只要比較一下,德蘭對神婚經驗的描述,和佛家或道家的神秘經驗的最終境界,那麼,我們所說的,在神婚中與主作位格性結合的獨特性,隨即出現了。
我清楚知道,東方神秘者辯稱,與位格性神作位格性結合,屬於神秘經驗的低等境界。不過,這一點尚有待證明。但我覺得在亞味拉德蘭的自身經驗裡,她先經歷了東方神秘者的全部過程,然後又為她的天主,一切宗教所尊崇的絕對者,帶往更深處。她經驗了自己的完全消失,整個的為天主所吸引,在神妙的婚嫁中相互結合。從這方面看來,我仍然相信她的經驗,更為豐富更為超前。這樣說並不是低估其他宗教的神秘結合,而是說明德蘭與其他大師,並肩而行了一大段路程後,為她的天主所寵召,與天主在知識及愛情中相結合。這一層其他的人未能到達。
我們要再次重複問自己,為什麼基督徒的神秘經驗者,比不信位格性天主的神秘經驗者,走得更深更遠呢?答案始終不會變:愛,天主是愛。基督徒是在愛中與主相合。不論怎樣回答,反正愛的結合,一定比其他的結合或認識更深。
這樣的結合,在靈魂中心產生,事實上是天主攫取靈魂,或說是人的精神,領它進到自己內。德蘭敘述這最終境界說:「我們所能說,也能懂的事,就是靈魂,更好說是靈魂的精神,在這時已經與天主成了一個……靈魂永遠與天主,在我們說的中心,常相守不分離」(七樓臺、二章)。
因此,我們可以結論,亞味拉德蘭,在她的神秘經驗裡所走的路程,能為東方神秘者所明瞭,但是,我也相信,她能夠引領他們走得更深,使他們像她一樣,為一位充滿愛情的神所召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