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依納爵神操書的結構和動力
高 士 傑
聖依納爵神操書包括許多因素，其中有默想與默觀的題材、口禱、省察良心、例言、附規、注意及附錄。乍看起來，好像是一本很平凡的小書；然而教會卻一直很重視它，認為它對整頓人心具有奇妙的功效。教宗比約第十二世稱它為「一本渺小而不可限量的書」，也稱它為「金書」1.。它的偉大價值何在？答案是，在於它的結構和動力：這便是本文要介紹的內容。
本文首先要提出聖依納爵神操書的目標和為達此目標所用的方法。它的目標是什麼？神操書第1號便清楚地說出「使人除去一切錯亂的心情；並使在除去之後，尋覓並獲得天主的聖意，因而處置自己的生活，達到靈魂的得救。」21號又說：「使人得勝自己，並整理自己的生活，不致受任何錯亂的心情而決定自己的生活。」我們都有七情六慾，因而多次背離天主的旨意，辜負天主對我們的慈愛，並導致個人的自我毀滅。聖依納爵神操書就是要人準備，處置並消除這種錯亂的心情，並尋獲、遵從天父對我的旨意。換言之，全部神操都是指向這個目標，並引導人達到這個目標的方法。
聖依納爵在神操書的開端便提出「原則與基礎」2.，說明他人生的基本觀點。全部神操書就是要領導人一步步達到這基本觀點。這個觀點也統攝全部神操的歷程。因此稱為全部神操的「原則和基礎」。
我們不僅要知道人生的基本觀點，而且要使它通傳於人整個的生命中 —— 思想、心態和渴望……。如果想要達到這個目標，我們絕不只是在一、二次默想後就可說已完成了，實際上，需要恆心努力，可能要花三十天的功夫，藉各種的神性操練而向這個目標奔馳。假使我們願意達此目標，單靠個人的努力是不夠的，也應常求天主協助。其實，聖依納爵希望人在每次操練之始即唸預備誦 3.，這預備誦就是「原則與基礎」的道理。
神操就是要人達到「原則與基礎」所給人指出的境界。聖依納爵把神操分為四階段，即所謂的「四週」4.。每一週都有一特定的目標，即是應有的效果。四週的效果含有一個先後次序，第一週的效果在具體的生活中彰顯了，然後才進入第二週；而第三、第四週為的是加強第二週的效果，即依照天主的聖意做一抉擇，或調整當前的生活。每週都包括許多操練，每一操練也都有其特殊目的或效果，即聖依納爵所說「祈求我所願意的」5.。這樣，每次的操練都是邁向人生基本態度的一步，而此態度又光照並領導全部神操的歷程。
下面要更詳盡介紹神操四週的結構。
第 一 週
聖依納爵令人思考「原則與基礎」後，便讓人憶起自己不順從天主的這一事實。天主本著愛心願意把自己通傳給人，但人拒絕接受。人不但不接受天主，反而把自己交付給魔鬼，這便是所謂的「罪」。
聖依納爵在神操中，先使人作有關罪的默想，讓人活潑地意識到犯罪就是與愛他的天主隔離；罪如同毒瘤，使人走向毀滅。他同時也使人意識到雖然他這麼不知恩，但天主還伸展祂的雙臂，企圖拯救他，即天主聖子已為他犧牲性命。退省者默想到這一事實，便會從內心悔改，並做一個愛的答覆。這愛的答覆不是虛有其名的空話，而是行動：「主，
願意我為做什麼？」6. 此時，他整個人便堅決地歸屬於天主了。
這是聖依納爵要人走的一條路：羞愧、悔改，藉一個慷慨的愛而完全歸屬於耶穌。這時他也產生一個內心的渴望：極願事奉耶穌。一方面為賠補己罪，另一方面也為還愛耶穌。這裡有三部曲：首先意識到自己的罪而悔過，由悔過而有愛心，由愛心而產生為耶穌奉獻的願望。
在第一週中，聖依納爵要人從罪惡、偏情和自我中跳出來，並轉向耶穌，把自己交託給祂。就是以耶穌為我的中心。在此，我們可以明白一件妙事，即罪本是件壞事，但它在人得救上卻卻演另一角色，讓人羞愧、悔過、贖罪及熱愛天主，為了耶穌的緣故，不再怕吃苦；帶領人走向得救的道路，甚至成聖成賢。聖依納爵願意退省者一開始就默想罪和它的種種後果，實在有其道理。
第二週
在第一週中，退省者曾問耶穌：「題意我為你做什麼？」耶穌是否會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呢？有。這便是神操中「基督君王的號召」的默觀。
在這默觀中，耶穌說：「我的志願是征服一切仇敵，然後進入我父的光榮中。誰若願意跟隨我，該同我吃一樣的、穿一樣的；白天勞苦工作，晚上還要熬夜。這樣，誰同我一起勞苦，將來也要分享我的光榮勝利」7.。依納爵願意人進到心靈深處，思想我要給耶穌怎樣的答覆。我若裝聾作啞，這是決不可以的。聖依納爵要人多懇切祈求主，帶引他響應基督君主的號召，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然而，我是否願意給耶穌一個更慷慨的答覆呢？這就是聖依納爵願意人面對天主而有的答覆。所以，聖人要人奉獻說：「萬有的主宰！……」8.
在神操書中，這個默觀佔有很重要的地位。這是第二週甚至第三、四週的基礎。當人面對耶穌的召叫有了慷慨之心時，就要瞻仰耶穌的言行，在他的生活中更認識、愛慕耶穌，並願意更親近祂和無條件的追隨耶穌，以尋覓主對他具體的旨意。在不為錯亂心情左右的情況下，按主的意願做一抉擇或整頓自己的生活：這便是第二週的工夫。
現在要更詳細地介紹第二週內容。第二週可分為三部份：第一是瞻仰耶穌童年的奧蹟，如降孕、聖誕及其他童年史。第二先有「考慮地位」的前導，接下來就是瞻仰耶穌的公開生活。第三是選擇終身地位 (或整頓生活) 的方法。先論選擇的性質、對象，後來講解天主那方面的因素，即選擇的三種時間。然後再講論人這方面的因素，即選擇的兩種方法。最後論及「整頓自己的生活」。
聖依納爵為幫助人做好選擇 (或整頓生活) 的工作，在第二週中又加添了幾種操練，即二旗的默觀、三等人、三級謙遜。以上的這三個操練十分重要。
二旗的默觀 —— 在第一週中，雖然退省者已承認並痛恨了自己的罪、偏情、世俗；但在第二週中，還會有私慾偏情的包袱。這時，他應努力識破微妙的偏情並加以淨化。其實，在基督君王的號召中，人已有了淨化，但還嫌不夠具體。聖依納爵進一步地把撒殫與耶穌的精神擺在人眼前，讓人認出是哪種精神在主宰他。此即二旗的默觀。
撒殫使人貪財富、貪尊榮、增長傲慢。而耶穌的精神要貧窮、要屈辱和謙卑 9.。平心而論，財富、尊榮本身並不是壞事，但人心傾向這一切，就表明了一個基本的事實，即以自我為中心。以前我們曾向耶穌說過：「主！我願意跟隨！我願意做出類拔萃的兵士。」他那時只有一個籠統慷慨的心，但我們在二旗默觀中，即可看出人的慷慨之心應如何表達才對。即棄絕撒殫的精神，追隨基督的路線。並祈求耶穌收錄自己在祂旗幟之下，即貧窮、屈辱和謙卑。
三等人 —— 照理講，我們做了二旗的默觀後，已識破撒殫的精神，揚棄邪惡的影響，而追隨耶穌。但我們應承認，人錯亂的心情在我們身上有相當深的根，這根尚未消失，它隨時會阻礙人把自己完全交給聖神的領導。因此，聖人在神操中，說出退省者應作「三等人」的默想。第一等人只有泛泛的想望而不採取任何行動。第二等人比較好些，然而仍嫌不足；因為他還為自己保留一份，不肯犧牲。第三等人是這樣的：他願意放棄一切，而只願意實踐天主的旨意。是否我們願意做第三等人呢？唯一合理的答覆是「要！」
三級謙遜 —— 聖依納爵願意真正地準備人做最好的選擇工作。因此，他要人考慮三級謙遜。第一級謙遜：謙卑自己並服從天主。即使人們立我做世界的主宰，或為保存自己的性命，我也決不肯犯一個大罪。第二級謙遜：為得全世財物或為保全性命，就連一個小罪也不肯犯。並且如果可以相等地事奉天主並救靈魂，我不願意也不動心去追求財物勝過貧窮。第三級謙遜：假使為光榮天主，有同等的光榮，只是為更相似吾主，我選擇貧窮而捨棄財富，只是為和貧窮的耶穌在一起受貧窮。
三級謙遜的考慮實在提昇人靈升到最高境界。第三級的謙遜實則包括全部神操的精神。一個人達到這種境界才可完全消除偏情的影響，並能做最好的選擇。這三級謙遜的考慮還未指出天主要我做的具體事情是什麼。但可為尋找天主的旨意而舖路，同時也幫助我們準備自己的內心，好好負起選擇後的使命。
選擇 —— 選擇假定對立。基本的對立是善與惡，在第一週中我們已做了這種選擇。在第二週，選擇假定的樹立是天主的旨意與我個人的意願。在人心中就有這二者的對立或分裂；我們在瞻仰兩旗時，就會發現這一點 (一是自我安全，一是隸屬於天主之愛)。選擇就是在於接受天主的邀請，甚至最輕微的邀請。聖依納爵神操書到處都指向這一點，即準備人的心靈，使人看清天主的旨意，也慷慨地跟隨。神操書的目標就是準備人的心靈，為好好做選擇。基本上，選擇不靠人的理性，按福音的原則而做選擇。而是在作選擇時，人把自己完全交給聖神的推動，換言之，是讓天主在我身上做出祂的選擇，我只要向天主完全開放就好了。
第 三 週
在第二週中，人受渴望補贖和還愛耶穌之心所驅使，在耶穌的召叫和祂具體生活的感召下，符合生命的宗旨或天主的旨意而做了選擇終身地位或整頓生活。但是，為把我們的選擇或整頓生活的計劃加以實踐，要做不少的犧牲——犧牲那些來自人本性的要求，而實踐天主的旨意；而天主的旨意往往讓人走上一條苦路。耶穌曾說過：「誰若願意跟隨我，該分擔我的勞苦。」你肯不肯吃苦呢？是否我們願意分擔主耶穌為人所受的勞苦？聖依納爵要人不怕吃苦，他要給人吃苦的動機和神力，因此使人瞻仰耶穌的苦難奧蹟 ——這便是神操第三週。
聖依納爵使人在第三週瞻仰耶穌的苦難奧蹟。苦難是耶穌的自我奉獻。耶穌不僅受苦，而且是甘心願意受苦；不是願意苦難的本身，而是為翕合主旨並救贖人類。所以耶穌為了愛天父和人類而自我奉獻。我們在瞻仰耶穌的苦難時，也要追隨耶穌，分擔祂的苦難，以實踐天父的旨意。選擇基本上就是接受天主的旨意。我們不但願意和耶穌一起吃苦，而且看到耶穌為了愛人受了那麼大的苦，我為還愛耶穌，還有什麼苦不能忍受呢？這時，我們便得到一股力量，使我們能承擔苦難。載伯德的兩個兒子願意進入耶穌的王國，耶穌問道：「你們能喝我將要喝的爵嗎？」他們說：「我們能。」(參閱瑪二十20 ~ 28) 我們也是一樣。
第 四 週
人的本性好逸惡勞，不肯吃苦，也無法長久生活在苦難中。但我們了解苦難的結果是復活，是喜樂。這個思想會給人一番鼓舞，使我們內心多有一分力量承擔眼前的苦難。因此，依納爵使人在瞻仰耶穌的苦難後，再瞻仰耶穌復活的奧蹟。
第四週中，聖人叫人看耶穌是一位光榮的勝利者——祂自死亡中復活了。聖依納爵也使人看出耶穌是一位施行安慰者。祂在復活後顯現給許多人——聖母瑪利亞、宗徒們及其他的聖婦——同時也安慰他們。他們曾和耶穌一起受苦，如今耶穌把自己復活的光榮顯示出來，讓他們分享並安慰他們。此時，他們完全分享了主耶穌復活的光榮、勝利和喜樂。這正應驗了耶穌的話「誰和我一起吃苦，將來也要和我一起分享光榮、勝利。」10.
基督是人類的領袖，祂在升天以前派遣宗徒們 (包括後世的千萬使徒) 到世界各地去使萬民成為門徒。雖然祂升了天，但還同我們在一起，協助鼓勵並安慰我們。當我們想到這一點，自然便會產生一股力量，使我們勇敢地接受苦難，不怕犧牲自己去實踐我們在第二週中所做的定志。因為喜樂會增加承擔苦難的勇氣，也使我們恆久地承擔苦難。在第四週，退省者和耶穌有一種親密的友情，在喜樂中結合為一，為建設基督神國而努力。因而神操的第四週有其作用與必要性，並與整個神操密切相連。
聖愛瞻想——第四週末有一操練，叫作「聖愛瞻想」。這在依納爵的神操書中佔有怎樣的地位呢？有人說第四週在默觀耶穌升天及宗徒們在耶路撒冷等候聖神降臨時就結束，而聖愛瞻想只是一個附錄。另一個說法則認為這不是附錄，而是屬於神操結構中的，是屬於第四週神操的工夫 11.。我們根據第二種說法來談。
「聖愛瞻想」和第四週的目標相同——要人在喜樂中跟隨耶穌。但它提供一些新的材料，使人默觀天主所賜的各種恩惠，和祂愛我的各種表現。藉著這種光照和推動，因而也願愛慕並事奉至尊的天主。這個默想加深了我們在第四週中所得到的效果，同時也協助退省者把它帶進到人具體的生活中，並努力在這種略帶神秘性的體驗中去生活。
結 語
聖依納爵在神操書中論及一系列的操練。這些操練組成一個有計劃的行程。如果人不故意加以抗拒，就會被催促著一步步走向神操書要他達到的目標。聖依納爵神操的力量也就在此。
參考書目
- 聖依納爵，神操，光啟
- 王昌祉，神操詮釋，光啟，一九六O
- Coathalem H., S.J., Ignatian Insights, Trans. by Mc. Carthy, C. J., S. J., 3rd Edition, Kuangchi Press. 1977, pp. 17-21
- Lewis Jacques, An Approach to the Spiritual Exercises; Program to Adapt the Spiritual Exercises, Ed. Burke, T.A., S.J., Jersey, N.T.
註
1. 王昌祉，神操詮釋，頁三七
2. 神操書二十三號
3. 仝上四六、四九號
4. 仝上四號
5. 仝上四十八、五十五、六十六號
6. 仝上五十三號
7. 仝上九十五號
8. 仝上九十八號
9. 仝上一四二、一四六號
10. 仝註7.
11. Coathalem H.S.J., Ignatian Insights, P. 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