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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80)p457-466
   

馬爾谷福音中的耶穌                                                      

 

William D. Carroll著


韻立 譯


到底耶穌是誰?祂使命的性質是什麼?我們從事與基督信仰的服務又是什麼?聖經中的見證能保持新舊的觀念和圖像,同時向人發出邀請與挑戰。因此,它能讓基督徒共同繼續不斷地找到這個見證的好場所。聖經的觀念與象徵並不讓人終止討論;而是在我們傳統中有特殊價值的參考資料,它供給我們談到和思考我們在基督內與天主相遇的不同方式。聖經並不佔有談論天主的專利權,卻是一個開始的場所,是我們共有的財富;它報導一個民族的回憶與所懷的希望,及我們的聯繫和根源。再次讀天主之神生活在世界上的記錄,能保持我們批判和創造性。


談論並思考天主的不同方式
馬爾谷福音有一特殊的方式、談到並想到關於天主在這世界上臨在和祂的大能。它用敘述一連串的瑣事和對話、圖像和象徵構成天主在此事的故事和暗喻。註釋學者和神學家、以及用聖經祈禱的人,曾分析其主題與結構,幫助我們欣賞這故事的每一部份和它們怎樣形成一個完整的作品。這些主題能幫助我們——現代的讀者了解福音整體及不同部份的涵意和力量。
馬爾谷福音是否有一個中心的主題?是否他團體中所有的神學、需求和問題用這樣的方式和長短寫成他的福音?顯而易見地,馬爾谷福音是講述耶穌的作品,但是否有些特殊的思想及暗喻形成它的特色呢?若是如此,認識它們一定能幫助我們更進一步欣賞福音。這可能是我們基督徒應作的工作之一。
Ernst Kasemann有一次寫到對聖保祿來說,耶穌就是一位使天主臨在於平常人想天主不在的地方;可能這些地方太平凡和煩擾,以致不可能是神聖和有救恩性的——例如一個在十字架上的人。Norman Perrin是馬爾谷福音的專家,有一次在課堂上提出一個關於馬爾谷福音的問題:為何他們要殺耶穌:他在馬爾谷福音第二章找到了答案:祂與「罪人」一起吃喝,祂與病人和窮人,有罪的人和無望者分享了祂的生命,給他們親密的友誼並肯定了他們的尊嚴。耶穌是「同餐共飲」所包含一切的意義:肯定無價值者的價值,給一無所有者希望,歡迎受排斥的人。在那一天,Perrin對他的學生提供了一個對馬爾谷主題個人的看法,一個探索熟悉故事的途徑。它被證實是有幫助的和值得我們牢記的。
有些關於談到和想到耶穌的方法,有些神學邀請我們把耶穌視為天主,或個人的救主,或是一個很特別的朋友。如此談話、思想和感受的方式可能是好的。他們是在教會歷史中很長而複雜發展的結果。它們是不同神學和敬禮的表達,但這些接近耶穌的方式並不幫助我們欣賞馬爾谷故事的力量及意義和他作品的結構,以及他對在基督來臨中天主寬恕和許諾的暗喻。


馬爾谷的暗喻
耶穌是攻擊罪的人;祂帶來一個新的國度。一般來說,沒有暴力,國度不會更替。當國度變換時,每一件事都因之改變,時代也因此轉移。一個新國度是一個侵犯全面改變的暗喻,對某些人是毀壞的威脅;對另一些人卻是解救和釋放的時刻。耶穌來臨是向罪宣戰,也為祂王國的子民而戰;祂來宣稱一個寬恕的王國——這並不是一些情緒化的感覺,而是一個力量能打破邪惡的束縛,能收復祂子民失去的還給它原有的主人。馬爾谷福音是簡明的;它給人一種緊急的感覺:耶穌並不多說話,祂一出現,事情突然發生;人民也受到簡明的召喚。如果詢問魔鬼和宗徒們,耶穌可能是嚴厲的,甚至是粗暴的。請看豬群和無花果樹的故事,可謂戰況激烈。
James M. Robinson在「馬爾谷歷史的問題」一書中、把基督暗喻為對宇宙惡勢力的交戰者。在此簡潔和有力的探討中,我們發現耶穌來世,是為對抗並束縛惡勢力,即使在魔鬼嘗試著與耶穌交朋友,稱呼祂的名字,承認並認知祂時,祂仍堅持不變。耶穌來是審判了撒旦的王國,當耶穌一說話時,魔鬼就必須閉口;當耶穌來到牠們的地盤時,牠們就必須撤退。牠們進入豬群,而整個豬群就衝入牠們所屬的海中。傳統上海洋是惡勢力居所的象徵,所以海洋比以色列的窮人更適宜牠們居住。耶穌把牠們趕到海中,絕不與牠們妥協。
馬爾谷福音最開端的曠野受誘和治好癩病人建立了這種宇宙戰爭暗喻的典型。這個暗喻幫助我們了解這兩個事件的力量和意義,並藉此告訴我們耶穌的使命和基督徒應作的事。


一個新的創造:在曠野中發生了何事
耶穌受了若翰的洗後、進入曠野受試探。依照Robinson的解釋,祂很光榮地通過了考驗。耶穌被導引進入曠野為何成為聖神攻擊撒旦世界如此恰當的暗喻呢?曠野是一個空曠荒涼的地方,是撒旦經常出沒之所。亞當和厄娃從伊甸園中被逐出後來到曠野,他們要與土地、野獸、惡魔爭取生存,在充軍和無休止流浪方式下生活。
Geoffrey Moorhouse在「可怖之空虛」(Fearful Void)一書中,描述要想嘗試跨越撒哈拉沙漠的滋味如何。他首先告訴我們他為何要到沙漠中去,並他找到了什麼(此書和T. E. Lawrence 的「智慧的七支柱」(Seven Pillars of Wisdom)的前幾章供給一些非常動人的領悟和圖像。它們可以幫助我們欣賞在聖經中和基督徒靈修中強調的曠野)。Moorhouse從事不只是一種在曠野中磨練自己的旅程;他願意「探測人類經驗的極致」,他想看像他自己一樣的人,當他們是「延伸到自己最高的限度時」,會有何種反應。當我們對抗我們最基本的恐懼時,要發生什麼事。由於恐懼,人們作了多少愚蠢和毀滅性的事!尤其是在一個恐怖的地方,我們的怕懼顯示我們是多麼脆弱、易受誘惑和有限!除此以外,還有更多的啟示。
Moorhouse 在曠野中發現了什麼?他談及天主的奧秘。當生命在這樣空虛的地方,受到考驗、誘惑,卻也獲得釋放和革新,而成為一個新的創造,這個奧秘就被啟示出來。他發現當我們害怕時,在想抓住安全感前,可能體會到一種誠實和謙遜。「沒有意識到天主,沒有體會與天主的關係和通過天主與別人的關係,不能把自己的處境和天主相聯繫。我們會相當深地失落,就像在可怕精神的空虛中,無助、無望的旋轉」。在曠野中不可能的事,但他卻找到了。
關於懼怕他發現了兩點;當人面對時,有些懼怕就會消逝。事實上,他想到有些令人懼怕的事,例如黑暗的夜晚和飢餓的日子,卻是對他很有幫助的,他從沒有看到那麼美麗的星空,他覺得自己生理上更舒適,並發現許多簡單的滋味和氣息。這些東西在我們今日現代消費式的生活中常被忽略。當許多懼怕消逝,有些喜樂更深沈了。當面對另一些懼怕時,它們變成比他所想像的更可怕,這就是孤獨、懷疑、挫折、憤怒、後悔和接近死亡的片刻。這些時刻的確是痛苦並令人敬畏的。在他內和他的四週、泉源和深度、記憶和希望、自由和信心,這些比周圍的空虛來的更真實並持久。人的盡頭是天主顯示的機會。
依照Robinson 對馬爾谷的解釋,他用一句話告訴我們耶穌通過了測驗;在曠野中一個新的創造形成了:「祂和野獸在一起,並有天使服侍祂。」(谷一13)。就在敵對曠野的中心,出現了一個綠洲及和諧的景象,樂園再次被建立,曾被派為驅逐亞當和厄娃的天使,現在來侍奉耶穌。野獸常被用來象徵威脅,和淪落受造物的掙扎,而現今與耶穌同在。Henri Nouwen所說的:天主之神所在的地方,情誼征服了敵對,耶穌與天使和野獸,高等的與低等的受造物,以及四周的景象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比。這個圖象對人的存在表達了既真實而又富有希望的。曠野是一個在極端狀況下的一種探討,懼怕是很明顯的。有希望的事令人醒,所遭遇的困難難以忘懷。
在曠野中所能發生的就是聖神的奇蹟。Robinson 告訴我們在後面的章節中,耶穌暗示在空虛的經驗中發生了什麼。在馬爾谷三27中,耶穌說:「誰都不能進入壯士的家,搶劫他的財物,除非先把壯士捆綁起來,才能搶劫他的家。」耶穌在曠野中通過考驗以後,就作了這樣的事,撒旦已被束縛並禁止發言。耶穌在這鬥爭中,贏得了開始而決定性的一仗。耶穌拯救並改變其他的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Reginald Fuller 在馬爾谷福音中強調耶穌的行動常是有信心而文雅的。幾乎是很輕鬆的,勝利是意料中事。馬爾谷筆下的耶穌並不是一位常為自疑所困擾英雄式的人物,好像想這一切是否值得和可能。一個新的王國已經來臨。若翰洗者是耶穌的預像,同時也是古老希望的位格化。若翰是舊約最好的代表,但他卻是舊約。他的訊息是轉捩點已到,天國就要來了。耶穌所宣報的是天國就在此,我在此,現在就是審判的時刻。
馬爾谷告訴我們,耶穌時常退避到曠野的地方,為什麼呢?要獨處嗎?或正想離開人群?也許在曠野地方耶穌能夠回憶並能提醒祂的門徒有關第一次曠野的事件,在曠野的地方與天主之神在一起。人除了非常真實並懷有希望以外,別無選擇。曠野中,戰爭開始了;已贏得決定性的勝利。


復興:在像生癩病的百姓身上發生了何事
治好病人或治癒癩病這些事件,如何成為耶穌使命恰當的暗喻呢?或許也可以成為我們在這個世界服務的暗喻?福音故事奇蹟性的治癒,難道事實上不是驅魔嗎?難道在福音作者的字彙中,不只病被視為罪的後果,而特別是癩病被視為一個比疾病本身更糟的——罪的象徵。因為它相當普遍,不能為人所控制,使病人與群眾隔離,因此使人常憶及痛苦的記憶和罪。難道治好一個癩病人,不是耶穌與魔鬼勢力另一次的衝突嗎?耶穌被派遣來此世,就是為征服魔鬼王國。
谷一41告訴我們:耶穌憐憫癩病人,一位像耶穌如此友善而具有天主性的人,這種反應是可預期的。Fuller 提出,在馬爾谷福音現存最老的抄本中,全部記載耶穌憤怒的與癩病人打招呼,是否耶穌生氣了?Fuller 以為這可能是原來的方法與馬爾谷的神學更為接近。治癒癩病人主要的並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治癒者的故事,而更是在耶穌內天主大能毀滅惡勢力的圖像。主要的這並不是令人感動的治癒故事,而是強烈抗敵的故事。耶穌是一個強有力的驅魔者,甚至是一個友善的援助者。Fuller 想以後的抄寫人忍受不了這種圖像,但馬爾谷卻認為是合宜的。無論如何,耶穌或是斥責這種疾病所象徵的罪,或至少憐憫了被罪纏繞的人。
馬爾谷福音也正如聖經的其它部份,用疾病來作罪的象徵。疾病中有某些因素使它成為有罪事物危險卻有力的象徵。例如癩病是可怕的,因為它扭曲美麗的身體,是有傳染性的;最糟糕的是它使人與團體隔離。癩病是用暗喻表達整個罪的神學,可能罪是疾病的象徵,提醒我們罪比我們所作或所缺來得更深。罪幾乎是一種宇宙性的臨在和壓力。
Paul Picoeur在邪惡象徵(Symbolism of Evil)一書中,嘗試解釋為何創世紀的作者們;在亞當和厄娃墮落的故事中,保留一條蛇。在作者們塑造這個故事時,是想把罪主要的放在人自由的奧秘中。主不是邪惡的,世界和人的本性也不是邪惡的;但他們仍需要蛇來象徵,在人受試探墮落的經驗中,一些非常真實的事。罪已在當時的境遇中存在。它原來先我們而有,並且幾乎延伸到整個宇宙。讓蛇存在於這故事中是危險的,卻是需要的。即不能把天主的光榮和罪的恐怖歸納成為我們自己和我們所作或所缺。在我們所能控制和我們的喜愛以外,有些壓力和後果;其中有些是好的,有些是邪惡的。在我們以外有天主,也有罪惡。福音討論這兩個現實。馬爾谷關於這二者的暗喻要求我們,現實而富有希望,誠實而又謙虛。
癩病人被治癒後,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正是耶穌使命的目標。耶穌告訴他回到司祭那裡去,奉獻梅瑟所規定的禮物;他就回到領袖那裡,他們的法律曾經驅逐了他。重新回到人的歷史和團體中,準備並願意接受馬爾谷福音中的邀請和挑戰:這就是在世界中真實生活的方式。
耶穌一次又一次地從邪惡使人癱瘓的束縛中獲得釋放。為了使世界因天主之神而更新。伯多祿的岳母在熱症退了之後,就起來侍候客人。這個奇蹟不只是她從熱症中被釋放出來,而且表達了它所象徵的意義——耶穌服務的目標是她現在能侍候他們。雅依洛的女兒從神志昏迷中清醒過來,被帶回到生命和自己的家庭中,這相當神妙的故事,卻以很實際的命令作結束:「給她一點東西吃。」耶穌不斷地吩咐一個人回家,並在自己的本鄉清楚地說出上主為祂作了何等的大事。
在福音的結尾(谷十六8),門徒們面對空墓現實和希望,接到回到加里肋亞去的命令,在那兒他們將看見耶穌。加里肋亞可能只是一個象徵,代表平凡;與猶太的耶路撒冷宗教的光芒比較起來,顯得太人性化。不過,耶路撒冷的光芒卻能使天主的話沈默。在福音的結尾,指出了令人驚恐的現實及希望。它給我們留下的是教會的工作,它邀請我們,並向我們提出挑戰。我們所處的地方可能不如曠野來得艱辛;所遇到的人也不如癩病那麼痛苦;但我們所處的世界中、釋放與拯救的時機是可能的,也是需要的。
福音告訴我們在有罪的世界中、愛有一種可預期的外觀,福音告訴我們關於耶穌復活後的顯現,那是真的嗎?當然,祂與我們在一起吃喝,祂與我們擘餅!有時考驗更為嚴格。多默懷疑地說:「除非我看到並摸到祂的釘痕,我決不相信。」如果祂帶了受苦的記號,我將認出祂來。愛與罪面面相對。沒有了傷痕,身體雖然得到了榮耀,但愛卻不真實。馬爾谷以不同的方式說明同樣的事情。「祂將在你們先到加里肋亞,在那裡你們必定看到祂,正如祂從前告訴你們的。」人子曾被預言先需受苦、被排斥、並被處死,但三天後祂要復活;成為一個新的創造,一個復興,真實而有希望。
我的一位朋友有一種很有趣的嗜好——她探訪舊倉庫,收集一些無用的東西,這些東西被人疏忽,從未為人所注意,她把它們帶回地下室,讓它們復原。當她作完後,你幾乎再認不出它們來。但你能夠認出它們來,因為它們顯然很古老,而曾歷盡滄桑。這就是它們新又美觀的一部份。當她修好一些椅子或桌子時,你可發誓它比第一次作好時,來得更美觀和結實。每一樣東西都可相比的研究。收集大多數人所廢棄的東西,它們比新的更有價值——具有原始性。在她所作的工作中,常有希望和現實。

 


本文譯自:William D. Carroll “The Jesus of Mark's Gospel” The Bible today (Sep. 1979) P 2105 –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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