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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80)p129-136
   

耶穌會總長神父答客問

 

Pedro Arrupe述


陳 寬 薇 譯


—走向貧窮—

問: 總長神父,您在一九七九年的「職務信函」中,曾對某兩項提出詣問:與無信仰者的接觸;對貧窮的「暴露」。您為什麼提出第二項問題,您所期望的回音又是什麼?

答: 我提出這問題,因為我認為它觸及我們仍有重重困難的一點。卅二屆大會大力強調「我們往往同信仰的環境,以及不公平與受壓迫的日常而具體的後果缺少真實的接觸」﹙四35﹚,雖說有顯著的例外和一些創舉,我覺得對大多數本會會士而言,這份觀察仍是真實的。我們從事的大多數工作,尤其是按會典所指示的,經常有與外界隔離的危險,或至少對更廣泛的問題失去興趣。這意謂我們的使徒工作,整體而論,有畫地自限的危險,或受條文的牽制,這些條文本身固然有效,但也許並不能解決更緊急的優先需要。聖納爵非常重視使徒工作的世界幅度,並經常探尋天主愈大的光榮。就今日而言,即與這多采多姿,一日千里的世界,有更緊密的接觸。

此外,還有第二個理由。會士中即使有人保持此接觸,對這世界和它的困難,往往也只是一種概念性的認識,我們隔岸觀火,從電視螢光幕或報章雜誌上看問題,結果我們超然度外,問題也顯得不真實、遙遠、沒什麼緊急了。這也就是卅二屆大會強調「真實的接觸」和「經驗」的理由。我相信許多會士仍不明白這方面的需要,他們們低估「經驗」是知識和靈感的真實來源。所以,有些會士不清楚我在問些什麼,為什麼發問,有些則不知所措,也不知問題對誰而發。我將這問題列入「職務信函」,是希望激發一些反省與研討。

我期望的回音是什麼?最主要的,我願知道會中各省,對卅二屆大會在這方面的要求做了些什麼?我請各參贊區的秘書摘下每一參贊區的回音,作成綱要,然後我們根據綱要作成綜合報告,並於最近在Vila Cavalleti的一年兩次的工作會中研討。現在,關於本會對這問題的現況,以及需要改進的是哪些事,我都有了更確實的圖像。


問: 卅二屆大會宣稱:與貧窮人共同生活一段時間,為全體會士都是必要的。您給代表會議的最近的一次講詞中,又重述這一點,其至提到每年有若干會士應「與窮人為伍」。您為什麼把這點看得如此重要?得到的反應和實際後果是什麼?

答: 我堅持這點,因為我認為它是很基本的一點。我在你提到的講詞中,說明本會今日所需的悔改,是靈性的,但並非僅僅靈性一方面,「它包括一個自覺過程,以及持續不斷的教育,幫助我們走向外在的世界,跨越那束縛著我們的心理障礙」。這即是堅持「暴露﹙exposure﹚或「介入」﹙insertion﹚實際嘗試的理由之一,它們最低限度使我們在一段時間內,走出我們感到安全,其或舒適的天地,親身經驗某種不安全、壓迫和貧困,而這些正是今日許多人的命運。缺乏這樣的經驗,我們不能真正宣稱懂得貧窮是什麼,更不能堅持自己優先選擇了貧窮。這對某些人而言,可能頗為新奇和困難。雖說本會有許多會士,過去和今日仍然與窮人為伍。

反應極為不同,從熱誠地接受、反對,到強烈的批評。有些認為貧窮和正義問題說得太多,信仰問題則說得不夠;另一些人承認需要有所作為,但不知該做什麼;有些人埋怨過份的罪惡感,而另一些人感到要求得太多。少數會士申辯這樣的實際嘗試,與耶穌會會士的「行事之道」相衝突,還有人反對所採用的辭句,擔心任何一種「介入」的嘗試,都是不自然的。

實際後果是什麼?一九七九年信函的答覆中顯示,個人和會院團體的生活,雖然對貧窮的關懷有所加深,並具可見的成績,但「暴露」或「介入」的真實嘗試的重要性,只有少數人明瞭,加以奉行的人更少了。我想這是很正確的。我們也有幾個優良的嘗試經驗,但都是些孤立的例子,就大幅度而論,實不足以說明有了什麼有意義的後果。例如「正義視野」計劃,已有良好的安排並付諸實行,但仍僅限於一百多位美國會士,對其餘的五千多人的影響作用,是太弱太弱了。不過,個別性的嘗試,頗能改變參與者的態度和價值論。所以,整體實效是很微弱的,有待完成的尚很多。


問: 您認為這樣的經驗或嘗試,為全體會士是必須的,甚或可能並在每個國家內做到嗎?

答: 嚴格說來,當然不是每位會士能或需要有此經驗,健康、年齡、心理狀態和職務,都須有所斟酌,但人總不是自己的最佳法官。我極希望全體會士,在每年訴心時,和省長神父談論這件事。我個人認為,應有比當初想像的還要多的會士,能有這樣的經驗,也能從中受惠。反對的理由多是外在的而不是真實的,能用反省和祈禱加以克服。

本會某些會士,不需要刻意有一次這樣的經驗,因為他們在生活或工作上,與貧窮者和不公平現象已有充分的接觸,深知其究竟了。例如我個人的情形,我能回憶反省以下的經驗:被逐出西班牙,在紐約為波多黎各人服務,在東京為貧民服務,在廣島照顧原子彈投炸後的傷殘病患,監禁於日本山口,被控為間諜。這種種經驗仍活龍活現於心中,影響我的思路與感覺。

你問到不同的國家。顯然有許多國家,尤其是非洲、印度或其他第三世界的地區,在那些地方的耶穌會士,與極端貧窮的百姓日常接觸,許多人度著艱難困苦的生活,如果是﹙外來的﹚傳教士,按他們祖國的水準,起碼是貧困的。但是,我堅持住在一個貧窮的國家或地區,和實際參與老百姓的生活,學習他們的經驗與文化,這兩者是不一樣的。若說卅二屆大會所提的「介入」或「暴露」,在某些地區不適用,這是不對的。

這裡同一理由也適用於本會其他會士,居住在某些遭受外來的苛刻條件或壓抑的國家,許多會士沒有任何選擇,只能和一般百姓度同樣的生活,因此也就非常清楚他們必須面對的是什麼。不過,即使在這些國家內,仍舊不是不可能和當地的日常困苦脫節隔離。

因此,我結論,如果不是百分之百,最少大部份的本會會士能夠並應該從這「暴露」或「介入」的經驗中受惠。


問: 這種實際嘗試如何或在何種情況下進行?預期的後果是什麼?

答: 很難列出一張各地適用的條件。正如我已說過的,這是一項新試驗,推展得還不夠廣泛,在方法或成果上,都未能描出概括的結論。但我仍按你所問的兩點分別回答,儘量依據已有的經驗和模式,提出一些指示。

如何進行:

試驗前應有細心的籌備,對參與者而言,就是說除了有意接受外,須有堅決的努力,克服心理上的局限和成見,以期有更開朗的心境,接受其他人和陌生環境。

如果試驗是在其他國家,那麼語言的學習,文化習俗的認識都是必須的。

準備工作須以神操第二週那類型的默觀祈禱相伴,並默想王國及兩旗。

某些人為因素在所難免,但是必須力求最完全的「暴露」或「介入」。最起碼的條件就是改變日常的工作或生活環境。

務必使參與者信服,他在試驗中的受惠,有賴他對所接觸的人的觀察和傾聽。務必使他相信,他能從這些人學得很多。

為了這個理由,他不應該,最少在試驗期間,處於給別人工作或幫助別人的地位,除非是以謙卑附屬的立場為人服務;否則,老百姓不恭敬他,中間又造成距離了。

基於同一理由,正常情況這樣的實際嘗試須由一人進行,最多有一位伴侶,一個小團體會使參與者不能直接經驗貧窮人的無助與不安全。
參與者必須足以承受一些身體上的勞苦,經驗真正的貧窮。

整個試驗必須儘量以祈禱、反省、討論為伴,尤其是在最後的階段。

如果可能,試驗應以一個評估研討為結束,同樣伴以祈禱和討論。

預期的後果:

已經作過這種「暴露」試驗的會士,一同聲稱所收穫的益處難以言傳,必須由個人親身去體驗。

這是因為它所關切的是心靈的認識其於知識的增加,這是卅二屆大會法令所稱的「更深的敏感」﹙四49﹚。

對窮人的痛苦和脆弱,還有他們的財富,應該有敏銳的認識。

反過來說,應帶給參與者對自己文化背景,以及國家與國際間,個人和社會關係的混亂,一份新的認識。

這雙重的認識,應帶來一種以新的態度和價值出現的轉變。

這些能引人向貧窮者作更大的實際的獻身,造成更密切的團結,牽動使徒工作的每一面。

雖說難以言傳,但態度上可見的轉變和投身,便是與人分享經驗的最佳途逕,並能鼓勵他人去經歷類似的事情。
最後,因為這種經驗需要強化和革新,那麼,與已有這經驗的會士,保持聯絡是頗有助益的。也不要以一次試驗就足以終生受用。


問: 卅二屆大會法令極重視培育,這些試驗如何能和不同階段的訓練互相整合?

答: 的確,培育階段特別適合作這樣的試驗。它們是訓練今日使徒很重要的一部,如果他真準備宣講那答覆現代問題的福音。因此,一個培育程序,除非包含一些直接的貧苦、不公平的經驗,或是在貧民區、鄉間移民區,或其他經濟、社會地位偏低的人群中的直接經驗,不能視為完整的。

無論如何,這些試驗的安排應比一般已有的更周詳。從事培育工作的神父應陪同他們,或就近指導他們,總之,參與者能隨時得到他的指導。尤應特別注意試驗階段中的祈禱與反省,使之真成為參與者生活中的積極而整合的一部份。只有這樣,這試驗才是「非幻想的,並帶來內心懺悔的體驗」﹙六12﹚。

並不是所有的試驗都適合培育的全部階段。必須細心策劃一項均衡的程序,不致與培育中的靈修、學業、宗教其他目標衝突。例如一位年輕會士,必須幫助他認清初學期及卒試期中,對祈禱與靈性成長,或讀書期對踏實的學業基礎所給予的優先要求,不能為了走向貧窮的試驗而拋開,那樣將互相為害。事實上應該是反過來的,試驗應肯定他靈性與學業進展的志願,因為他將看清這些進展,不僅為他本人是必須的,同時也是使他與貧窮者的團結更真更有效的方法。

培育期的某些階段,較其他時期更適合作此試驗。初學期及卒試期為它留有特別的餘地,其他時期可多利用假期和週末,如果這種種機會都加以善用,安排成相聯的計劃,我相信,我們的培育必大有改進。這樣做,我們也能避免輕率的誇張,或導致極端的單線進行。


問: 總長神父,請教您最後一個問題。您常說今日的領導者需要以實例示範甚於言教,您自己的辦事處在這整個問題上,給了什麼樣的示範?您對省會長們的寄望又是什麼?

答: 問得好!而且是我不能躲避的。一如你所指出的,我同意前教宗保祿六世在「向新世界傳播福音」通諭﹙Evangelii Nuntiandi﹚中所說的:「現代人聆聽見證者甚於教導者,如果他真聽從了教導者,那是因為他們是見證者」。我確信耶穌會士在這方面都是現代人。

我們辦事處的確想到這件事。我個人確信我們這裡雖因工作性質的關係,但仍有很多事能夠而且應該做得比現有情況更好。這也是我們在最近的Villa Cavalletti研討會中所作的決定。所以,目前我們正攷慮施行之道,也請辦事處的會士們,向院長提供具體意見。希望不久便能看到一些結果。

我對省會長們的寄望是什麼?第一,他們慎重其事,在他們的省內給予它應有的重要性。即不僅僅像我前面所說的,在訴心時討論它,而是積極鼓勵所屬會士從事這樣的試驗,也促使他們能夠去做這件事。某些環境中,如果設置機構或特殊計劃,可能有助於促成其事。這一點已經有人做了,例如美國地區的一些成效。當然,我切願看到省會長和院長們盡量樹立榜樣。

我相信,只要是以善意和慷慨來接納這件事,必能得優異的效果,足以轉變全省,革新其使徒工作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