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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9)p135-148
   

神操與心理輔導(二者的相同點)    


詹德隆著 胡安德譯

 


一、 導論
甲、現代的兩個趨勢
最近幾年以來,神操的「個人性」越來越受人重視。八天的或四個星期的神操,在神師完全地個別輔導之下進行的、也日益數見不鮮。退省者每天應該與神師見面。神師聽他自述,協助他進行辨別的工作,並按照實際需要,給他提示某些聖經的題旨,作為祈禱之用(1)。另一方面,研究歷史的人已經證明這檥的神操,與聖依納爵自己所設計使用的那種神操極為相似。
近來還發生了一種現象,即在日常生活中進行神操。退省者並不放下自己的工作;不過,他格外加強神修方面的努力,他接受一位神師給予的個別指導,普通是每星期去見一次神師。他希望在這樣與神師交往中獲得神操的特殊經驗。日常生活中的神操,普通要延續一年之久(2)。從前聖依納爵已經預先想到了在日常生活中進行的神操,尤其是為「那些有公職或從事有益的工作人員」(神操,19)。但是這種退省方法,後來失傳了。目前推行日常生活的神操者,不再把它祇限於那些不能放下自己工作的人。事實上,這種退省,似乎能夠產生某些相當好的效果, 而在一般的退省裡,就是在遠離日常生活的退省裡,反而不能那麼容易獲得。在日常生活的神操,偶爾也包括幾天專為祈禱的日子,有時則以聖依納爵那樣的一個月深入的神修經驗來結束(例如在耶穌會士所舉的「第三年神修」中)。
由神師個別指導的神操,以及在日常生活中的神操,是新近才比較常發生的兩種現象;它們似乎在說明,有不少的神師,現在已經更清楚地看出,在神修途上進展某些客觀的條件。退省者如果在退省期中,沒有多次與神師接觸,一切都由他自己設法處理,只能聽到講道者向一群人所講的道理,恐怕就不能獲得預期的效果;尤其是如果一次時間相當長的退省,或者是在靈修生活發展危機期中舉行的退省,更會有這樣的情形。
至於有神師指導的神操,一部份由於退省者能與神師個別見面,可以過更獨居的生活。這看來似乎是件矛盾的事,但事實上卻的確如此。而且退省者也能與造物主保持更密切的聯緊。每天與神師見面,也能使退省者更真誠地面對他自己。筆者不想把那些有助於獲致這些效果的心理動力、在這裡加以說明;不過這樣的效果,我們可以把它們看作由神師指導的退省方法所自然產生的果實。再者,聖依納爵之提示這種方法,也是因為他自己也看到了這一點。
在日常生活中的退省,雖然本來是為那些工作太忙,或不能放下工作的人,所設計的一種替代的方法;可是它本身也表示神修進展中另一個客觀的需要,即時間的因素。這裡所謂的「進展」,仍是神操所面對的問題,就是說,生活有深度的改進;為基督而作出的一個新的或重新的決定,開始在那條由上主所準備的、而在聖神內認出的道路上啟程。現在所提出的在日常生活中的退省,表示神操所面對的決定和進展等過程、本來就不太可能在八天(甚至於三十天)神操的時限內達成。另一方面所要求有人指導的次數,比普通的神修指導更多。筆者不想在此指出,在一年裡,每星期有一次神修指導的退省,很容易會促進那些心理方面的動力,而且這樣的動力如何有助於獲致神操所特有的成果;不過,讀者自會立刻看出,這樣的退省方法具有穩固的基礎。
乙、一種新的趨勢
在引起讀者注意目前兩種神操的主要方式之後,現在筆者想提出另一種「神操」。它與聖依納爵神操並沒有什麼正式的關係;不過,它不只在一方面,與神操有幾個相同的地方,尤其是它所產生的效果,與神操所追求的效果相似。
關於以下這種方法,筆者想提供一個普通的概念,並說明它的理論基礎。我們似乎距離神操的傳統並不太遠;而且我們也許可以更清楚了解,神操的某些不足之處。這是在實際的經驗上,已經好幾次所發現過的,即使是個別指導而經過改善的退省方式,或是在日常生活中所舉行的退省(或把二者混合起來)。筆者希望,這樣可以提示一些新的思考路線,以便改進退省神操,使它更適用於準備退省從上主手中、領取自己所期待的成果。
本文其餘的部份,奠基在筆者的兩種經驗上;把這些經驗概述一下,或者將有所助益。在研究心理學時(3),筆者曾接受教育性的心理治療。這種經驗在耶穌會士受訓的末期,即無論是由於研究或是實習,經過多年與聖依納爵的傳統接觸之後,在結束耶穌會士傳統的訓練時,舉行一個月的神操之前。我覺得,這種心理治療的經驗,不僅很適宜這長期的訓練過程,而且也能把某些常限制神操影響的阻力加以粉碎。
第二種經驗,是在輔導會士、教區修士和年輕司鐸時,與他們所有的交往關係。他們所走的路程,在每星期兩次與我見面時,逐漸所顯露的,依我看來,竟然屢次很奇妙地與退省者所走的路程非常相似。
由於這兩種經驗,再加上一些從事同樣工作的司鐸和修女等的印證,促使我在此對以下這個方法,說明它的理論和實踐,希望這樣能夠對目前有關神操的思想稍有一些貢獻。


二、初步接觸
讓我們舉例來說,譬如有一個大修院神學一年級的修生,到我們的諮商中心來,接受一次品格的檢查。他認為這樣的檢查,是他晉鐸前的一種準備工作。他希望藉此可以更加認識自己,關於他自己所持的看法,加以確定,或予以否定。他經常知道自己生活中的某些困難,無論是在精神方面,或是與人交接來往的時候,在他的聖召方面,或是對於司鐸的或修會的生活,關於未來的某些憂慮,他也並不是一無所感。
甲、 品格檢查
品格檢查,平常需要兩次互談,每次九十分鐘, 以及一系列的心理測驗。最後還有一次互談,約需六十分鐘至九十分鐘的時間,把檢查所得主要結果作一報告。
心理學家在進行這種檢查時,並不祇在評判一個人的心理健康狀態,雖然這也是這種檢查不可忽視的一部份, 尤其是如果接受檢查者,確有心理不健全的現象。這種檢查的目的,更是在於觀察一個人的品格的主要部份,描述它們個別的情形和相互的作用,以便認識他過去已有的發展,以及盡量預測他未來可能的發展,與他對於聖召的決定。
在這兩次互談時,心理學家探問接受檢查者,關於他過去和現在生活的主要狀況,設法知道他對於自己的性格、能力、因難、理想、神修和聖召方面的經驗等等所有的自我認識。此外,心理學家也必須努力觀察那些非言語所顯示的種種蹟象,注意他自己面對那接受檢查者時,情感上的各種反應,以及它們所能有的各種表示等。
的確,這種互談,必須對於臨床心理檢查的技術,先應具有確實的知識和訓練,如同斯達•蘇理文(Harry Stack Sullivan,(4))所詳細地描寫的。不過,應該把它變通,應用在一個心理狀態正常的人身上,並且是在教會裡,在信仰相同,聖召基礎也相同的人之間。
所使用的測驗,大部份是屬於人格測驗的(5)。有投射測驗,如羅夏赫(Rorschach),主題統學測驗(T.A.T.)和半投射測驗,如填句測驗。分析這種測驗,必須先有特殊的訓練,並應作長期的努力。這樣的測驗,其目的是為把互談時和觀察到的資料,加以印證和補充,並為能更明瞭那接受檢查者下意識構成其品格的因素,從而也能認識下意識對他有意識的品格及舉止方面的影響。屢次這種測驗也是不可缺的工具,為能正確的評估受檢查者未來可能的發展,因而選擇最適當的方法,以協助一個人,使他的品格更為成熟,且在各方面也更加完整。
不消說,把這些在互談時以及其後的測驗時所得的資料加以分析和綜合,心理學家除了自己本來應具有的特長和經驗之外,還必須受過神學和神修方面良好的訓練,同時也要備有廣泛而與神修配合良好的心理學識。關於這一點,可以首先參閱魯拉(L. Rulla)及其助手們所出版的著作(6)。他們所提供的綜合性理論,正好是用許多取自當代心理學主流的思想,尤其是追隨著那種深度心理學,來補充神學和神修。魯拉所作的綜合,特別是為司鐸的和修會聖召而設計的,其正確性已經由一種很進步的實驗研究所證實。
經過兩次互談及分析測驗結果之後,心理學家應該能夠說明那接受檢查者品格發展的主要因素,他的聖召情形,以及關於他所有的價值,心理態度和需要彼此之間的相互作用,說明他目前品格的心理構造,評估他的自衛機轉,與心理內一致的和矛盾的現象,及其對於實現個人精神和聖召等方面的能力,所擔任的積極的和消極的角色。
所以,這「初步接觸」,在兩個有關的人方面,都要付出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兩次長時間的互談,此外還要用幾個小時來進行測驗,或把測驗加以分析。要使用一些方法,以便更深入更完全地認識那個接受檢查的人。還要注意評估的客觀性。為了組織得的資料,所用的心智範疇,應該隨時變化,並有系統地完全與司鐸的、修會的聖召本質相應。
然而,這祇是初步接觸而已。這有些相似退省的指導司鐸,在開始退省神操之前,對於退省者應該有的「初步認識」。著名的神師居松(Cusson)神父卻強調在日常生活中退省時這種準備工作的重要性,怹寫道:
「首先應該用一些時間,來盡量認識那個要同他進行這種實驗的人:他是誰?是什麼樣的人?在什麼地方生活?怎麼成為他這樣的人?過的是什麼生活?追求什麼理想?有什麼困難?等等問題。這為其後這樣的實驗是必要的;因為這種實驗應該是這個人「神修的發展史」之真實延續,是他在聖神內的延續發展過程。因此,指導神師所擬給與的輔導,必須遵照這種歷史過程所特有的規律。這是他連同退省者本人所應參與的過程。」
 乙、心理學家的報告
「初步接觸」怎樣完結呢?廣泛的測驗,互談時所提到的有關各方面的問題,屢次個人所留下的印象,就是認為「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從未給同一個人顯示過這麼多的事」,這一切使那接受檢查的人,往往對心理學家會給他的「報告」,有很多的期待。很多次在期待中,顯有一些焦慮;不過,也希望,不管怎樣,心理學家(有時好像使用魔術似的)會解決一些提出來的或被證實的問題。
至於在心理學家方面,他很清楚的看到,並不是僅僅發現事實的情況,或在僅僅自己所觀察過的品格,就能使一個人和他的聖召成熟起來。當然,如果這個接受檢查者,是一個心理很平衡的人,那麼在理智上會感到格外滿意,如同一個人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或一個真理一樣。如果他的理智知道自己矛盾的真正性質,那麼他也會覺得自己沒有白白地接受了這樣的檢查。即使他覺得自己被各種的問題重壓著,也會因為聽到了一個這樣的報告,把他品格積極的價值顯示出來,並指出他有某些能力,尚未加以利用,而感到安慰。
但是,心理學家很明白,這一切,為使那接受檢查者真正能夠成長起來,使他能夠更自由而更柔順地在聖德的途徑前進,並沒有很大的助益。心理學家也很清楚,這「初步接觸」本身,對於那接受檢查者,並不能有多大的幫助,在他人性和神修方面,也不能發生什麼決定性的作用。他所有的矛盾,不一貫和不平衡等現象,大多數仍然沒有什麼改變;他的潛能也仍然未能發揮出來。
心理學家屢次決意放棄提供一個有關品格的完整繪像,卻寧可利用自己所有的時間、來作「治療」的用途:籍著特殊的技術,把那個人的一兩種下意識心理動力的重點(他所作的決定和所表現的行動,有許多都以這些重點為基礎)揭露出來。如果進行的情形良好,那麼可能使那接受檢查者,對於自己的情況、能有一種「情感的」(而非純屬理智的)了解。
這種情緒方面的「領悟」,具有一種真能糾正的價值,比那種屬於理智的理解要有力的多。抱著某種焦慮而期待這種互談的氣氛,對心理學所懷有的信任,確實可以產生一種交往的關係,真能促進增長。不過,這總是一種很有限而無定的增長。至多可以希望這種情緒方面的領悟,對於那個接受檢查的人來說,成為一種「徵兆」;就是指出一個長久的交往關係可能會產生出什麼樣的效果。
丙、 深入工作應有的條件
總之,「初步接觸」不是真正能夠對人有什麼作用。它並不能使人增長,也不能使人更自由。它並不比指導神師、在神操開始的時候,剛認識退省者時的情形更好。實在有價值的,是那後來的事:就是由神師個別指導的神操(不管是避靜式也好或在日常生活中進行也好),或是與一位心理輔導者往常(一星期一或兩次)而進行互談。可是,接受檢查者是否準備作這種實驗呢?他在「主觀方面」,應有這種準備;就是說,他應該願意舉行神操,或者決意要與心理輔導者保持長期的聯絡。他在「客觀方面」,也要有一種準備;就是說,有能力現在開始這種實驗,並從此得益,好能證明,無論是他自己方面,或是在指導神師方面,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是值得的。
關於和心理學家建立這種關係,有些修生、司鐸或會士、很容易看出,對於自己的聖召,可以由此獲得益處。他們了解,心理因素對於神修進步的重要性。他們也肯接受這種在理論上的可能性,即在教育方面,而不是僅僅在治療方面,也可以利用心理治療方法的協助。屢次他們也意識到自己本身的矛盾,對於他們的神修生活、團體生活和使徒生活,都能產生不良的影響。此外,他們雖然一再地努力,仍舊未能明顯而持久地減少這種不良的影響。再者,他們也相信,在他們自己生活上,還有一些可以改進的事。
如果心理學家遇見這檥的人,且在初步接觸時(評定品格),看出他們在客觀方面已有準備,可以建立這種聯繫,那麼在作報告時,就可以提出這樣的建議:建立這種長期的聯絡,有些像推行神操的指導神師,在第一次「認識具體情況」之後,答應某人所提出的要求,給他指導在日常生活中舉行的神操,或者像一位指導神師向他指導的人提議進行這樣實驗。
有些修生, 司鐸或會士,本來可以從這種輔導的聯繫得到很大益處的,卻不準備接受這樣的實驗。譬如說,他們覺得,似乎祇有那些病人(精神病或神經病患者)才會經常去找一位心理學家。很多次他們還不想接受這種與一位心理學家建立的輔導聯繫,因而放棄了由此所能產生的真正屬於教育方面的影響。
有些人還不大清楚自己所有的某些缺點,也不知道這些缺點對於他們未來的使徒工作,所能產生相當大的不良影響。所以,他們還沒有充分的理由要請人幫助。心理學家在初步接觸後所作的報告,也不是常能使他們信服。
還有些人知道自己的缺點,也知道必須把那些可以改正的地方加以改正,並盡量對那些無法改正的方予以補救。不過,他們希望靠著自己的努力,逐漸自然的成熟,與友人的交往,祈禱的生活等等,可以完成這些工作。
一位心理學家的司鐸,面對這樣的情形,當然不應該否定個人的努力,與人的交往、聖事的生活等等的價值。而且他也希望,有些人也許在一再失敗之後,會逐漸承認,他們可能借助於一位心理治療者,或者他們可能使人性和神修的成熟,提早相當多的時日。因此,這位心理學家的司鐸,讓自己的大門為未來的歲月敝開著,他也聲明,如果以上這樣的人日後想來見他話,他常準備著接見他們。或者他可以答應保持「神修指導」的聯繫,每月見面一次或更多次。
如果接受檢查者不時與一位這樣的司鐸見面,為幫助他真正看清自己的生活所有各方面的實況,也許會願意建立一種更深而更有教育作用的聯繫。這時就可以順從他的願望,而改變彼此交往的本質。
除了對個人方面進行這樣的努力,當然也要利用演講、文字、研究會等,在教會人士之間,關於修生、會士和年輕司鐸等的培養工作,逐漸提供心理學所能夠提供的服務。
有些人在與心理學家初步接觸之後,可能很願意繼續保持這樣的聯繫;可是,在「客觀方面」,他們還沒有準備來進行這樣的實驗。祇有好志願是不夠的。
聖依納爵關於准人參加神操的態度很嚴格。有不少志願參加者,祇能參加第一個星期的退省。還有些人要等很久,聖依納爵才答應輔導他們接受「三十天神操」的試驗(8)。這與我們這裡所講的這種實驗並沒有不同。
心理輔導的關係,如同我們為修生、司鐸或正在受培育中的會士們所設計的,要求相當好的耐力,去面對挫折失敗,以及發現品格不太理想的情況等事實。
原則上,誰若蒙召在教會裡負起一項責任,就以人性而論,必須能夠禁得起這種輔導聯繫的「考驗」。不過,往往他首先應該更加明瞭,那些價值使自己的生活和聖召有意義。誰若對於自己所追求的理想沒有好好地認識,對於那些價值,也沒有很大的願望去信守不爽,那麼這樣的人很可能將來不會有必要的毅力,來承受這種輔導的聯繫面對它所帶來的各種問題,耐心地工作,以便在自己的生活中,建立與自己的聖召更相稱的新結構。所以,首先必須對於各種價值,確實具有明確認識(9)。這種肯定價值的工作,可以是在接受神修指導時,在進行學習時,在閱讀時,在過聖事生活和團體生活時加以完成的。


三、「神操」
經過初步接觸之後,如果外面的環境許可,個人也有適合的品格時,就可以開始「神操」了。這時的聯繫就更固定:按例每星期一兩次。
甲、環境
這種聯繫要在對基督持有信仰,並把自己奉獻於天主,以及在教會內積極地服務的這種聖召的環境裡建立起來的。譬如說,一位修生,看到並承認自己對基督持有信仰,「對他來說」,是一件具有意義的事。在他清楚的意識裡,他希望把這些價值與自己的生活,一天比一天更結合起來。
至於在心理學家方面,他也明白知道,對基督持有信仰的價值,以及自己司鐸聖召和修會聖召的本質。這種「聖召的意識」與他「職務的意識」是彼此分不開的。的確,他過去也曾設法來整合那些屬於靈修的,倫理的和情感的事物,而且他還在繼續努力著,更進一步這樣來充實自己。所以,在他與那接受指導者之間,有一種共同的旨趣;兩人都承認一樣的基本價值;其實也就是希望知道上主的旨意,並把它在自己的生活上和神職的工作上加以實踐。
心理學家在與那接受指導者進行談話時,屢次會提到那個人所明認的價值。他可能明明地提到它們;例如當那接受指導者所明認的某一種價值,似乎與那個人的某一個具體的行動抵觸時,就會這樣提到它。
不過,他往往不是明明地提這些價值;例如他所作的一種解釋,會引起那接受指導者很大的焦慮,但他預料那個人,由於那些信仰的價值對他的生活有啟示的作用,因此他會接受他這樣的解釋,而由此得益。
所以,受指導者屢次被導往重新承認自己的那些價值,不管他是否明明地被導往那些與自己的信德和自己理想有直接關係的價值。他與心理學家互談時,覺得自己是一個受到歡迎的人,完全可以自由地說明自己的情況,所有的恐懼、衝突、誘惑、錯誤等等。但是,這並不是逃避他自己的信仰和價值的實際情況。
心理學家也並不給他講什麼道理,也不把他自己的價值給他提示出來作為模範。他照常祇是幫助那個受指導者,使他不要忘記那些對他的生活「已經」具有意義的理想。輔導者有時用感人的方式,把這些理想重新加以組織,並在適當的時候把它們加以應用。
如果那個接受指導者在自己的生活裡,還沒有這樣的價值,那麼他就不能參加我們所提示的這種「神操」的發展過程;他必須首先努力,要確認這樣的價值。
不過,心理學家並非不可能在自己的舉止和言談中,把那些基本的價值(我們假定這些價值,與那受指導者的價值相合),間接顯露出來,而給那受指導者作為一種啟示,使他願意把這些價值也同化在自己生活裡,用它們去補充他自己價值體系。心理學家的價值,對於那受指導者所發生的吸引力,並非來自那些價值本身,因為它們與那受指導者自己所有的價值相同;而是由於它們與品格其他方面的表現有相當好的整合。譬如那個接受指導者,如果發現心理學家確實留神聽他講話,並設法了解他,受輔導者會覺得輔導者比那些經常自稱為他的朋友和顧問的人,更加知道聽他講話,那麼他可能會受到感動,也想在他自己身上、發展這樣的一種對人的關心。另一方面,如果他看到心理學家能相當忘我而坦誠地,竟敢提出一些可能會引起反感和不滿的解釋,而且這樣的情緒可能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這時他就會發現真正福音之愛的新面貌,因而他也希望用它來充實他自己的生活,完全不顧自己而作種種「犧己絕私」的事,來實現不求報酬的愛。
乙、目的
所以,在與心理學家交往時,真有傳授價值的可能。不過,這種「神操」在開始時已要那接受指導者確認那些價值。這種神操的首要目的,並不是在於傳授理想,而更是在於逐漸擴張自由的領域,以及增強真正選擇和吸收價值的可能。它要避免一個人永遠局限於宣稱一些自己總不能真正吸收的理想。它是使那接受指導的人,能增強對神類的辨別力,使他更敏捷地順從上主的呼聲,更能真正奉獻自己,去實行一個超性的使命。所以,我們這裡所討論的「神操」,它的目的與聖依納爵神操的目的是一樣的:
「凡是訓練和處置靈魂的方法,使它放棄自己所有一切不正當的留戀,到了它已把它們放棄之後,為了自己靈魂的益處,在自己的生活環境裡,尋求天主的旨意,這樣的方法都叫做神操。」(神操1)
「神操為戰勝自己,處理自己的生活,不是為了任何不正當的留戀而作決定。」(21)
「……這樣,願意或保留一樣東西,目的祇是為主工作,尊敬和光榮尊威的天主。」(16)
如果一個接受指導者,因為心理治療各方面的交互作用,而能在自己日常生活的具體行動裡,以及在他自己本身的深處,逐漸找出自己所有的「不正當的留戀」,如果他開始稍稍解決自己的矛盾,這時他對於自己已往相信的和在自己四週所看到的價值,自然就會更加敏感:不管這些價值,是他所聽到的或想起的天主的言語,或是他的弟兄或姊妹生活的榜樣,或是表現在心理學家的身上。
所以,這種輔導的聯繫,主要是在於消除某些障礙,使一個人實在能夠獨對獨地面對那位時常不停在呼召他的天主。
為能清除障礙,必須先認清它們實在的本質,而且克服「我不可缺少那些障礙」的幻想。祇有以新的生活方式,取代舊的習慣之後,才能把那些幻想克服。
所以,我們所提示的「神操」,其過程是在於「認清」不正當的留戀,以及「採取」一些與自己所稱述的價值更相符的新姿態。因此,一個人將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自由,更能棄絕自己,對聖神的感召也更敏感。
我們所提出的辦法,其特點就在於認清不正當的留戀這種「徹底」的工作,以及清除幻想和採取新姿態這些工作的真實性:而這些都是具體徵象,表示徹底的改變,保證將來的情形與過去的不同。
這種進展,一般說來,不可能在一個月裡完成,按例需要一兩年的時間。這樣,關於時間方面,它與在日常生活中的退省相似。這個時期一經結束之後,同心理學家的聯繫可能終止,除非把它變作神修指導的關係,按照這個名詞一般的意義。
這裡所描述的辦法,暗示一般神操,如同普通所舉行的,大多數不夠深入地使人認出那些內心的矛盾。那些內心的矛盾阻止人去實行、順從所聽到天主的言語,妨礙人去把天主言語付諸實行,尤其是把它實行在司鐸和會士們那種完全獻身於為天主的言語服務的生活上。
再者,退省雖能強烈地振作精神理智,屢次也激動情感,卻往往不能影響品格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態度(不管是否已把它們認出),就是連初步的有意義而持久的影響有時候也不會有的。再者,這種辨認和糾正內心態度的工作,固然是在進行著,可是進度很慢,而且還要經過不少挫折和痛苦;這些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我們這裡所提出的「神操」,可以有這樣的作用,能加速神修行程的進度,並能給人帶來種種的利益(如在晉升鐸品之前,或在矢發最後的聖願之前,更穩定地鞏固隨從聖召的決心),也能有助於使徒工作(使人更迅速地達到奉獻自己而為人服務的階段)。
在描述了我們所提示的「神操」,是在怎樣的環境裡進行,並解釋了我們所追求的目的之後,現在必須說明我們所採用的方法,指出它的主要路線。
丙、 方法 
我們所提示的方法,大部份是把「領悟性的心理治療法」(Insight-Oriented Psychotherapy),應用在一個度修會生活,而無顯著心理病態的人身上。這種現已盛行的心理治療法,與心理分析不同,但與它相似;因為使用它的學說和發明,來認識人的品格,和了解其內在動力和組織。因此,明明地承認;在形成人的品格時,下意識的因素具有決定作用的重要性。所以,在「神操」進行的過程中,這是一件重要的事,必須使那接受指導的人,把那些妨礙他的品格與自由意志和諧地發現,且妨礙他達成聖召目標的下意識因素發掘出來。還必須認出那些心理自衛機轉(本來它們是屬於下意識的),至少當它們已成為妨礙人實現自己的價值時。
領悟性的心理治療,與心理分析不同,因為它把治療的功能放在一個人「目前」心理動力的結構上,而不放在他過去的歷史上。因此,心理學家和那接受指導者之間的行動所引發的運轉,並不那麼深入;治療的過程本身也不是那麼強烈,那麼長久。在他們之間所建立的相互關係(轉移和反轉移),往往是給那受指導者提供解釋的「資料」,但轉移本身,按例也不像心理分析時那樣強烈。此外,常會注意受指導者與別人的來往情形,有時也會注意受指導者以前與他父母,或在他幼時,與某些其他重要人物的交往關係。
分析「目前」他對心理學家和其他重要人物的態度,以及在這些交往關係中的情感強度,正好可以使那接受指導者「領悟情感」。這樣領悟,具有高度「糾正的」和教育的價值,使他可以克服過去遺留下來的那些不適當的態度,而建立一些新的較為現實的情緒上的感受。在領悟情感之後,接著便是精密的工作。這時接受指導者可以知道領悟的細節,以及對他自己的生活所能帶來的具體後果。
受著心理分析啟示的這種心理治療過程,必須經過一定的步驟。在心理學家方面,必須使用一種適合每個人不同的心理動力的「策略」,以及適合治療過程中每一個不同步驟的「方法」。這種輔導不僅有高度的個別性,而且也有精確而很可靠的方法(10)
這種方法與心理分析不相同,如同我們在前面已經講過的。它也與羅傑學派(Rogerian School)所指示的、而與忽視下意識因素傾向的治療法不同。
另一方面,這種方法,按照各種需要和實際情況,吸收某些屬於其他心理治療學派的因素,如弗蘭克(V. Frankl)的存在意識治療(Logotherapy),艾里斯(A. Ellis)的理性心理治療,伯恩(E. Berne)的溝通分析(Transactional Analysis),行為治療方法等等。(11)。那種受著心理分析啟示的團體治療,有時可以於個別的治療,予以有益的補助。
丁、名詞問題
使用「領悟性的心理治療」這樣的名詞,以及與其他心理治療的學派互相比較,也許會給人這樣的印象:以為我們的方法,與神操相去很遠,而我們所討論的問題,是在對「患疾的」人講話,因為是在給他們提示「治療」的方法。
不錯,這些方法是在治療的環境裡所設計的,因此有「心理治療」這樣的名稱。可是,這並不阻止它對我們所特有的目的提供很大的助益。
我們的目的是使人能有深入的改變,而對於修會生活和使徒工作,能接受高度的訓練。在這種情形之下,「現世的智慧」是在替另一種智慧服務。也許更好避免使用「心理治療法」和其他類似的名詞,因為它們會引起誤解,而祇使用「神操」、「輔導」、「神修指導」、或其他這類的名詞。
有人可能認為,所用的這些方法,不是我們的能力做得到的;或者可能認為這是一種過份奢求的方法,甚或視作浪費精力和時間。誰出得起這筆費用,要在一二年中,每星期去見一位專家呢?
但是,最近個別指導式神操的發展,以及在日常生活中所舉行的退省,都要求退省者很多次與一位「專家」作個別的談話;而這樣的退省都被人認為對神修培養是必要的方法。再者,各修會並不遲疑,要求會中的年輕會士用兩三年的時間,專心致力於神修的培養工作。更不用說哲學和神學了,至少要用五年,才能把它們修畢。
我們這裡所討論的「神操」,祇要每星期用一兩個鐘頭;這與一般的讀書生活或初學生活並不相悖。至於培植心理學家的司鐸,並不比培植一個有物理或數學博士學位的司鐸、需要更長的時間,或更多的金錢,也祇比培植一位神學家的時間稍長一些而已。
再者,如果這樣的「神操」能使聖召穩固(或者按照各種不同的情形,如果有人沒有聖召的話,能幫助立刻發現),並因為能消除某些基本的障礙,而能促使人格早日成熟,那麼真有理由使人相信,這並不是浪費,而是一種經濟的方法。
戊、這種方法的限度
說明了使用這種方法,以達到我們所提出的「神操」目的之後,現在我們還必須說明這種「神操」與一般神操比起來,有些什麼限度。
讀者大概已經發覺,在心理治療上,心理學家與受其指導者之間交往關係,確實是一件中心的要事。它有如一所更清楚地認識自己和學習新的生活和行動方式的實驗室一樣。這樣的情形似乎與一般神操的大不相同;因為神操的工作並不是在指導司鐸與退省者之間的相互關係,而更是天主與退省者之間的相互關係。
不過,不必過分誇大這種差別。的確,在心理治療時,接受指導者每星期祇有兩小時與心理學家在一起;其餘的時間他常獨自一人;而且他越來越會觀察自己,認識己心靈深處的情況,研究自己對目前生活的反應,看出自己現在的生活和過去的生活之間的連續關係,甚至於他也會注意,在自己的幻想或遺忘的事裡所深藏著的含義。這一切都與神操的目的很符合,尤其是與省察的作用相同。
再者,一位接受指導的會士,越會認識他自己的真正面目,按例就越能忠實舉行祈禱。他也不再那麼容易自欺,以為那些令人不必祈禱的「理由」確實可信,卻覺得自己更需要去接近那位唯一能夠救他的上主。
心理學家並沒有告訴那接受指導者應該祈禱,而他卻祇覺得自己更有祈禱的準備,因為他更擺脫了自己,也更能自由地去響應各種價值的號召。
當「神操」繼續進展時,主持心理治療者逐漸隱退,而基督卻越來越能吸引那個接受心理治療的人,並深入他品格的各方面。直到這個時候,由於他有那些不正當的留戀,而將基督拒絕於門外,不讓祂進入其內心。他希望與基督保持日益密切關係,這種希望也越來越迫切。
神修過程中「苦修」階段已經產生了持久的成果。這時那個接受指導者已準備開始另一個補充階段,就是更「神祕」的神修工作。在這個階段裡,事實上他已不再需要心理治療的幫助(一般說來,他已經能夠自己進行神修的努力),而長時靜觀他的救主。
在進行聖依納爵的神操時,到了第三和第四個「星期」,退省者對於指導神師,也顯有更多獨自行動的跡象。指導神師本來也應該稍稍穩退了。我們以上所講的這種「神操」一經結束之後,那些個接受指導的人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默靜,為能長時間與基督同在一起,因為那個接受指導者已往更能重視祂,愛慕祂並效法祂。這樣,神操的靜觀部分應該來完成心理治療所開始而決無法結束的工作。
四、結論
我們約略地提出了這個處理品格的問題,並提示了這個心理治療法。這種方法的宗旨和成效,與神操的相近,至少關於神修方面是如此。
或許可以(而且也是很令人希望的)再深入研究這個問題。譬如說,可以把神操動力的步驟,與心理治療動力的步驟一一比較。這時就應該先選擇一種對於解釋神操的特殊學說,例如居松(Cusson,(12))所作的,把它與我們的心理治療法相比較。
如果比較心理治療時的談話,和退省的神修指導,二者的內容,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還有一種方式,來深入研究這個問題,就是把兩個具體的實例,彼此比較,把它們發展過程中的異同各點都指示出來。
最後,我們知道,聖依納爵的神操,和在基督教會的聖召環境中進行的心理治療,二者的成功都繫於一些特殊的因素;而這些因素一部份不是用理論所能探討的:如聖寵的行動、轉移關係的細節、在品格深處無法辨認的部分等等。再者,我們所提出的方法,雖然具有一個穩固的理論基礎,而且也已經產生了實在的成果,可是它還應該繼續進行「實驗」。要批評輔導式神操的不足之處,是很容易的:可是,我們也不該忘記有神師指導的神操,也能使人深刻而持久地改進自己的生活。如果是這樣,就更該進行上述的實驗了。
另一方面,我們相信,我們所提出的這個方法,究竟是為在這個罪惡深重的世界裡,增加神操所已經真正成功地獲得的效果。

 

 
  1. 參閱John J. ENGLISH S. J. Spiritual Freedom, Guelph: Loyola House, 1973.
  2. 參閱Gilles CUSSON, S. J. Conduis-moi sur le chemin ,:  Bellarmin et Rome: PUG , 1973.尤其參閱卷一:" sur les Exercices faits dans la vie courante" 15-41.
  3. 在羅馬額我略大學心理學院。
  4. H. Stack SULLIVAN, The Psychiatric Interview, New York: Norton, 1954.
  5. 參閱D. RAPAPORT, M. M. GILL and R. SCHAFER, Diagnostic Psychological Testing, Revised Edition, New York: 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Press, 1968.並參閱A. C. CARR, "Psychological Testing of Intelligence and Personality" in A. M. FREEDMAN et al. (Eds.) Comprehensive Textbook of Psychiatry / II, Baltimore: Williams & Wilkins, 1975, 736-757.
  6. 參閱Luigi M. RULLA, Depth Psychology and Vocation, A Psychosocial Perspective, Chicago: Loyola Univ. Press and Rome: Gregorian Univ. Press, 1971.並參閱:L. M. RULLA, J. RIDICK, F. IMODA, Entering and Leaving Vocation: Intrapsychic Dynamics, 1976 Structure psychologique et vocation, Luxembourg-Bruxelles: Commission internationale de psycholotogie religieuse scientifique and Rome: PUG, 1978.並參閱羅哲慎著 (Roger CHAMPOUX, S. J.),嚴任吉譯:修會培育新觀,神學論集本期。
  7. G.. CUSSON, Conduis-moi---P.34.
  8. 參閱C. A. BERNARD, Elements pour un Directoire des Exercices, Rome: Centrum Ignatianum Spiritualitatis, 1971, p.4-5; Bienheureux P. FAVRE, Memorial, Paris: de Brouwer, 1960, p. 112-115.
  9. 「今天對於大部分進來的青年,不能草草地認為他們有資格。他們可能真有那些價值;可是,有時祇是不明顯的,有時是模糊不清的。因此,對於這樣的人,第一件事就設法發掘這些價值,看看究竟有沒有…(否則)為能著推動他們,他們的聖召,連應有的最低保證也沒有。」(一位初學神師的報告)
  10. 這裡不宜討論這個方法的技術細節;但可參閱以下作品:I. B. WEINER, Principles of Psychotheropy: New York: Wiley, 1975; P. DEWALD, Psychotherapy, A Dynamic Approach, Oxford: Blackwell, 1973(1969) ; Roy SHAFER, "The Termination of Brief Psychoanalytic Psychotherapy" i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tic Psychotherapy 2(1973) 135-148; R. L. STEWART, "Psychoanalysis and Psychoanalytic Psychotherapy" in A. M. FREEDMAN et al. (Eds.) Comprehensive Textbook of Psychiatry / II, Baltimore: Williams & Wilkins, 1975, 1799-1823.
  11. 參閱:J. D. FRANK et al., Effective Ingredients of Successful Psychotherapy, New York: Brunner and Mazel, 1978. 本書把二十五年來研究所得的最後結論提供出來。作者並沒有提示什麼特別的治療方法,可是揭露了那些決定性的因素,為使心理治療能夠成功。本書可能有助於神修導師。
  12. G. CUSSON, spirituelle personnelle, Bruges: de Brouwer and Montreal: Bellarmin, 19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