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學論集主頁 | J. Cardinal Ratzinger著 天放譯|

 

 

39
神學論集
(1979)p73-80
   

感恩祈禱形式和內容           


J. Cardinal Ratzinger   著

天放  譯

 


為了了解禮儀改革的問題,我們必須回顧一個被遺忘的爭辯。羅馬諾.郭蒂尼(Romano Guardini)在一九三九年出版了Besinnung vor der Feier der heiligen Messe 討論彌撒基本形式和結構。這個方向反映了一種新的禮儀意識,它顯示彌撒的形式有其神學的重要性。以前彌撒形式被認為只是禮儀規程專家的園地,現在卻被視為顯示禮儀本質的唯一媒介。這個形式不再被人認為環繞著一個信理核心無關緊要的儀式外殼,而更是表達了禮儀中所有的精神現實。人必須在禮規中找到整個彌撒的基本形式,它是開啟基本感恩事件的鑰匙,這種形式或形態是改革的工具,也是決定何者是應該廢除的準則。
藉著這個形式,一個至今不為人知曉的範疇進入了神學的語言,它具有一種不可否認的改革力量。事實上,它使禮儀具有一個特殊的範圍,把它從信理和教會法中劃分出來,第一次以它本有的姿態出現。當禮儀專家給這個基本形式下一定義時,這項發展所有的革命性潛能就顯示出來。答案是很簡單的:感恩祈禱慶祝的典型——為耶穌基督自己所訂立—可在最後晚餐中看到。因此,感恩祈禱的基本形式很清楚地是一個聚餐。禮儀改革的急進擁護者以諷刺口吻說,耶穌曾說的是:「你們應行此禮」,而是「你們做你們所願做的」。
信理神學家不得不注意到這個說法:這不是路德的觀點嗎?彌撒的祭獻特性不是被否認了嗎?人們以彼此不同層次的意義來答覆這些問題。禮儀專家們說:稱彌撒為祭獻,是對禮儀事件隱藏的神學本質作一個信理上的肯定。肯定禮儀事件的結構是一個聚餐,是指它可見的禮儀形式而說的。這項肯定並不否認特利騰公會議對禮儀神學內容所下的定義。
但是這個回答,並不使系統神學家感到滿意。因為這個形成是禮儀內容一種基本而無法代替的顯示;如此的把禮儀和神學加以分離,並不能夠帶來任何的光明。對信理和禮儀之間的關係的混淆,成為禮儀改革的核心問題。
第一個嘗試使這衝突和解的是若瑟.帕舍(Joseph Pasher),他在一九四七年出版了Eucharistia: Gestalt and Vollzug一書。帕舍以為是祭獻象徵加在一個聚餐結構之上。把餅酒分開(象徵耶穌基督所流的血),是使基本的聚餐形式具有犧牲的記號。雍格曼(J.A.Jungmann)對這項學說有更進一步的修正,他指出自從第一世紀以來,彌撒的基本形式不是一個聚餐,而是感恩祈禱——以感恩為結構的回憶祈禱。這種看法使我們能把信理和禮儀層次藉著古代對語言祭獻(Verbal Sacrifice)的觀念加以和解。在羅馬禮規中以「合理的祭獻」(oblatio rationabilis)來表達這個觀念:我們奉獻給天主的不是物品,而是我們自己(藉著語言表達出來)。教會在感恩祈禱中進入聖言對父的自我祭獻。
如果彌撒的基本形式不是聚餐而是感恩祈禱,那麼很顯然地在禮儀結構和信理上有一個分別,但是兩者並非背道而馳。更進一步,聚餐的因素,也並不因此完全被消除。因為這個感恩祈禱也是在神聖聚餐中所作的祈禱。這種聚餐的象徵被整合進入整體的結構。
這種綜合的說法引起了反對的意見:所有這一切的理論,怎麼能改變最後晚餐真實是一個聚餐的事實?我們回溯到一世紀時,晚餐和感恩祈禱的分離(語言占了上風),我們到底得到什麼?儘管我們有古代教會相反的儀式,難道我們能在耶穌以外找其他的模範嗎?
很顯然地,這些問題包含了歷史和信理之間差距的問題。還有從耶穌到教會過程的問題,因此在更狹窄地考慮彌撒的形式時,我們觸到了天主教基本的問題。

形式的發展過程
海因斯徐曼 ( Heinz ) 的研究 ( Ursprung und Gestaly: und Besinnungen zum Neuen Testament, 1970)幫助澄清了從耶穌最後晚餐演變到教會的感恩祈禱所有的過程。他把這個過程劃分為三個階段:1.在最後晚餐的感恩祈禱。2.宗徒時期的感恩祈禱—與團體聚餐相連。3.宗徒時期以後的感恩祈禱——與團體聚餐分開。
根據福音的描寫和猶太人的習俗,我們現在可以相當精確的重建最後晚餐中的感恩祈禱。最後晚餐是一個逾越節的晚餐,它分成四部分:1.晚餐的開始,2.逾越節禮儀,3.晚餐主要部分,4.結束的禮儀。餅的奉獻是在第三部分以前,杯的祝福是在它以後(路二十二20)。徐曼下一個結論說:        
1.在最後晚餐中,感恩祈禱是構成晚餐完整的一部分。
2.它有一個相對的獨立性,並對整個的晚餐有一個特別的意義。
主在晚餐所作的是一些新的事,雖然它與舊的習俗交織在一起。它很顯然地是一個獨立的因素;這個新因素應該重覆不斷的舉行。它也可以從原來的境遇中分離出來。
這個新舊離在一起並非是偶然的,而更是在救恩史的一個特定境遇中必然的表達方式。那時耶穌還沒有和猶太人的團體分離;一直等到教會發展了基督信友團體所特有的禮儀之後,這種分離才算完成。所以最後晚餐是基督信友信仰禮儀的苗圃,但它的本身卻不是基督信仰的禮儀。最後晚餐建立感恩祈禱信理的內容,但卻沒有給它一種禮儀的形式。


宗徒時期的感恩祈禱
當教會不得不與以色列團體分離時,它必須找到一種與原來意義相合的禮儀形式。如此作法並不與耶穌原來所願意的有所差異,而是因著事件演變所要求的必要措施。這項原則不只是在討論儀形式上佔中心地位,而是在了解基督信仰的本質上也同樣重要。對基督信友所作與耶穌所作有所距離的說法,實在是出於一種誤解,因為在耶穌和教會所採用的形式上,不能有一個直接的延續性。同樣地,教會宣講的中心主題,也從天國轉移到基督本身。與基督的合一只能在形式的不連續上才能找到。
徐曼的第二個發展階段是宗徒時期的感恩祈禱與團體的聚餐相連在一起。徐曼堅持這個團體聚餐並不是最後晚餐的重演(耶穌並沒有命令重覆最後晚餐),而更是耶穌每天跟宗徒們一起吃飯的延續。因此徐曼繼續推論說:如果耶穌的兩項感恩行動與這個團體聚餐相連,它們應被視為給「團體」聚餐加上一個新的因素,而不是給「逾越節晚餐」加上一個新的背景。
有兩點值待得意。第一:耶穌的命令顯然不是指整個的最後晚餐,而是特指他的感恩行動。第二、把這感恩行動與團體的聚餐連在一起,促使基督信友特殊的禮儀形式出現。先是平常的晚餐,接著是感恩祈禱;兩部份連在一起,並被感恩行動所提昇。這種發展可在格前一十17~34看出;在瑪竇和馬爾谷把祝聖餅酒的話放在一起,也是受了這形式的影響。
第三點要提出的卻是一個反對意見。徐曼如此肯定地說感恩祈禱全部的本質是來自耶穌與罪人的聚餐。因此他否定了最後晚餐是感恩祈禱的基礎特性。所以他以為感恩祈禱的本質就是無條件的向所有的人開放:對罪人、甚至於對無信仰的人開放,有兩件事反對這樣的論點:1.感恩祈禱只有慶日舉行——在宗徒時期並不每天慶祝感恩祭。這也是徐曼論點所肯定的。在默一10(參閱宗二7,格前十六2)告訴我們它是每週一次的慶祝(更精確地來說是在主日)。2.感恩祈禱並非對所有的人開放;它跟隨了逾越節的習俗,在傳統中逾越節晚餐只限家庭團體參加。
因此,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多面性的情形。感恩祈禱並不是最後晚餐(一個逾越節的晚餐)的重複,但卻從這個傳統中取出一些因素—慶節性質及對團體的成員有所限制。後來感恩行動從逾越節晚餐中分離出來,而在主日上慶祝。在那一天,門徒第一次與復活的主相遇;那也是創造和新創造的第一天。


最後固定的形式
在徐曼的第二個階段中,團體聚餐與感恩行動為愛的歡宴(agape)結合在一起;團體中相互的愛情成了上主愛情的工作園地。但是這項嘗試並沒有成功。因此,保祿把聚餐和感恩祈禱分開(格前十一22)。
這項行動使禮儀的變換進入第三階段,也就是聖事的最後形式,在蒲立尼(Pliny)寫給特拉真(Trajan)信中,我們可以找到這件事的最早見證。那時,教會已經在早上慶祝感恩祈禱。儒斯定(Justin)殉道(公元一六五年左右)曾描述了這種新的形式。基督信友們在每主日早上舉行他們的崇拜禮,為了強調禮儀和主的復活關聯性。因此,基督宗教與猶太宗教的分離也終告完成。
基督信仰的聖道禮儀也有一個新的發展。當感恩祈禱與聚餐相連時,信友們前去參加猶太人會堂的聖道禮儀。若望福音曾指出這項嘗試的失敗。因此,基督信友必須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聖道禮儀,而把這項禮儀和感恩慶祝連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基督信友禮儀。
在兩位門徒往厄瑪烏的族途記述中(路二十四25~31),曾寫出了禮儀的最後結構。首先,是人們仔細的傾聽聖經,並按照復活主的光明去解釋並加以應用。然後二徒就邀請主和他們留在一起。最後,主以擘餅來答覆門徒的邀請,顯示祂臨在他們中間。接著主隱而不見,並派遺門徒作傳揚祂喜訊的使者。
任何單一的觀念都好像不足以來描述這個禮儀結構的特性。即使徐曼(他很喜歡說是一種發展的聚餐形式)使聚餐的觀念變的如此的薄弱;但是最後他所得到的結果與以上的描述差不多。所以我們更好說彌撒的基本因素是感恩祈禱,因為它是分享耶穌自己的感恩,所以這禮儀事件確實表達了聚餐的基本內涵。
因此,我們的分析肯定並加深了雍格曼小心求得的論證;而且顯示如果輕易地把基督信仰的禮儀和最後晚餐連在一起是不足夠的。禮儀的轉變並沒有在耶穌和教會中間造成一個距離或脫節。主所給的禮物並不是一個固定的典型,而是在歷史中成長的生活現實。只有當我們接受這種成長,便可發現它與耶穌的相連性。基督信仰歷史的開端,並不是只有一些擺在一起的個別事實,它們基本上是不相連的。對教會聖事性的正確看法,是建立在成長的內在合一上,這個成長特別是在進步中仍保持忠實,也使歷史各時期的變換與唯一主及其恩賜的德能聯合在一起。
因此,這項研究能對今日教會中所有的辯論有重大的影響。我們看到,如果一旦把感恩祈禱的結構視為一個聚餐,那麼在歷史上來說,這是一個過於簡化的說法;並使現代可有的一些選擇自動地被排除了。由於感恩祈禱(Eucharistia)包含了一種共融的恩賜;在其中,上主成為我們的滋養。但同時也有一個自我奉獻的特性;藉著這個特性,基督以他十字架上的「是」,完成了他對父的「是」;在此祭獻時,所有的人與父和解。


  本文譯自Joseph Cardinal Ratzinger, “Form and content in the Eucharist,” Theology Digest 26:2 (Summer, 1978)117~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