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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6)p431-457
   

人格、職業和聖召的發展



朱蒙泉

 


前 言
人自幼至長,其人格不斷地在發展。職業和聖召(婚姻)問題就在這發展的過程中產生了。蘇坡(Super)說:「職業是自我的表現,也使自我實現。」對於職業來說是如此,對於聖召而言,何獨不然?
本文中將討論:我觀的意義為何?自我鑑定(我觀)在人格和職業發展上有何特殊地位?職業發展和聖召發展有何共同點?聖召和職業有何基本上的差異?根據這些異同點,應如何予職業和聖召以適宜的輔導?有志修道的人該有何種認識與態度?
在安定的時局和謐靜的教會中,人格、職業和聖召是值得提出討論的問題,在今日劇變的世界和革新的教會中,豈不更應該作深入的研究?
我們小時候——無論幾歲——總有大人會問:「你將來要做什麼?」上作文課——無論幾年級——總有一個題目是:「我的志願」。而每一次我們總會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不厭其詳地說上一大堆,似乎「我將來要做」是理所當然的。當我們學有所成,面臨擇業問題時,我們不能不自問我該選擇什麼職業?為什麼選擇這項職業?金錢?名望?夢想?爸爸的訓誨?媽媽的希望?師長的言論?朋友的建議?還是突如其來的靈感?蘇坡說得好:「職業是我觀的表達與實現。」(Career is the expression and realization of self-concept.)

壹、 我觀的發展
人格的發展與我觀的發展有著極密切的關係,為此不妨先對「我觀」作一探討,再對其發展階段作一簡介。
(一) 何謂我觀
我對我自己的看法謂之「我觀」。但是我觀不是與生俱有的,因為欲知自己的長像必須照鏡子,可見人都是先被人認識又認識他人,而後認識自己,藉著他人這面認識的鏡子,方得了解自己,所以「認識自己」不是一件輕易的事,這段路程是相當遙遠的,事實上它就是人格發展的先決條件。
根據許多研究的結果,可知人格發展乃從信任開始,這信任是從出生就開始的。當嬰兒有被人信任的經驗之後,才能信任自己,因著對自己的信任才能發展自主、自發。自主、自發是與人合作的基礎,而與人合作卻是發現自我的孔道。因著與人來往才確定自己地位的左右高下,因著與人合作,才知道自己能力的多寡強弱,更因著綜合他人的看法,才能認識自己,評估自己,建立我觀。一個人對自己有相當認識之後,自然就願與人交往,將自己所有的給予他人,同時也接受他人的給予,在這「愛」與「授」之間,不斷去體會自我,發現自我的真面貌,到這時他自然而然地進入「創造」的境界——成家、立業。就像建築師在認識、了解、集合了各種材料之後,創造新的建築物也就順理成章。
不過,人格發展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秩然有序,事實上它們有時平行,有時交錯,有時靜止,有時飛奔,抑揚頓挫,因人而異。雖然各人不一,但職業的發展卻必須建築在這個靈活而又穩固的發展程序上。何以見得?且將人格發展第五階段「自我鑑定」,仔細研究一番,便不難了解其真相。
(二) 自我鑑定階段
按心理學家愛立森(E. Erikson)研究結果,人格發展可分為八個階段。其第五階段謂「自我鑑定」(自我「認同」Self-identity)或自我意識形成期。(參閱拙作「人格發展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中的人,要求肯定自我的價值,他想知道「我是誰」,他從父母、親友、師長及許許多多人那兒搜集有關自我的資料,因為他知道,分辨不出銅、鐵、木、石,怎可能使用它們?知道了「我是誰」之後,才能談「理想」、「我的理想」、「理想的我」,才能企盼「我應當變成怎樣的人」或「我希望我自己是怎樣的人」。職業,正是使「我是誰」造就成「我應當變成怎樣的人」或「我希望我自己是怎樣的人」所必須從事的工程。一個人一旦對自我鑑定發生了困難,又從何去表達我觀與實現我觀呢?職業發展與人格發展之間的關係既是這般密切,聖召的發展又如何呢?

貳、 職業與聖召
談到職業與聖召,彷彿是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在中文裡,職業與聖召這兩個辭,不僅筆劃不同,且其所含的意義也大相逕庭,甚至可說相去何止千里。但在英文中,則vocations 和Vocaion 皆為形同、音同、義同的字,依其字源的本義,都含有召叫、邀請的意思。原來「從事某一職業」乍聽之下,似乎主動的是人,而非「某一職業」,說得更清楚些:是我選擇了它,而非它選擇了我。事實上選擇與被選擇是相對的,好比一對男女在結婚典禮中,彼此說「我願意」一樣,因為如果只是他(她)選了她(他),而她(他)不願被選,這婚姻是無法成立的,他們必須彼此「選」與「被選」,所謂「天作之合」。某職業為某人,也即是說某人為某職業。職業一辭的含義既是如此,聖召則更不必說了。神父、修女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行,是他們選了這一行,也可以說:他們被這一行所選,為上主所召喚。聖召發展與人格發展之關係,也因此絕不亞於職業發展與人格發展的關係。當你自問「我為何選擇這個職業」時,同樣地,對來叩修院大門的人,也該問:「你為什麼選擇入會修道這條路?」其理由在基本上是相同的。

三、職業和聖召發展的階段
美國職業心理學家蘇坡在其所著「職業心理學」一書中,將職業的發展分為生長、探索、建立、維持、衰退等五期。應用類比法我們也來描述聖召的發展。
一、生長期 (Growth Stage)
約由一歲至十四歲。幻想是這期的特徵,在幻想中什麼都是可能的。常見孩子們手中拿著紙飛機,口中唸唸有詞,若是問他在做什麼,他可以頭頭是道地,一點也不含糊地告訴你,他在想什麼。有時我們往往會被他們所說的嚇了一跳,因為沒想到他們的想像力是那樣地豐富,竟會把想像當作事實看待,甚至比事實更實在。為了表達他自己的想像力,他往往去模仿成人的外表、動作、活動。而父母是被模仿的第一對象;他看見父親抽板煙,他也捻支小木棒在手中;看見母親穿高跟鞋,他也將小腳套入高跟鞋中學樣;和小朋友一同玩家家酒,分別扮演爸爸、媽媽、老師、學生、醫生、護士等等他們在生活中見到的角色。他們並不探究成人活動的原因,他們只是期望與雙親,甚至兄弟姊妹、朋友打成一片。這幻想往往是從內在的需要,而非外在的需要去尋找的。在這尋求類同的過程中,他逐漸了解自己,發現自己乃與眾不同,雖然因為幻想的緣故,他們會有非常不切實際的想法,但無可置疑的,成人對他的判斷往往成為他自己判斷的依據,尤其是父母的看法,影響他既深廣又長遠。在這生長的時期中,聖召以什麼姿態出現呢?
幻想既是這時期的特徵,小小的年紀仍可能抱有宏大的志願,只是因為對自己認識不足,對人生經驗不豐,尚無法清楚把握住為實現聖召,完成大志的具體方法和可循的途徑。但又有誰知道,天父豈不能藉著一位神父叔叔的救靈神火與德表,或修女姆姆的愛護貧病精神吸引了他或她呢?尤其處在這過度物質和現實的世界中,修道的想像和理想怎不是一種清涼劑和一振奮品呢?抱有雄心的幻想家,怎不願跳出狹隘的家園,進入世界性的基督化大家庭呢?在這時期中,孩子們對聖召的想法可能相當幼稚,但是天父仍可將聖召的種子撒播在幼弱的心田中啊!
二、 探索期 (Exploratory Stage)
約由十五歲至二十五歲。「讓我來試試看。」這句話不僅表示「我不打算袖手旁觀」「我想知道實際情形」,而且也表示一個人正走向探索的階段。人不能長久生活在幻想及模仿之中,這不單單是實際生活的要求,也是個體內在的要求,因為在幻想、模仿中生活了一段時日之後,開始想知道現實與幻想究竟是否吻合?想知道「我有什麼能力?」於是生活中每一件事,無論大小,對他都是新大陸。他將手錶拆開,牙膏擠出,學彈吉他,與人高談時事,拍著胸脯不服氣地說: 「這有什麼稀奇?我也會!」他到處流浪,在這兒逗留,在那兒盤桓,從一個城到另一個城,從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他感到沒有一處不好,沒有一地不可愛、新奇。小工、店員、醫生、木匠、教師、學者,……他都想插一手,這時他的興趣多,而且隨時變換。我們常常能發現一個處在這樣時期的青年,他們的雄心壯志往往不止一個,既想做醫生,又想成為文學家、科學家、音樂家。總之,這個時期,無論就布樂(Buehler)依生命階段分析職業發展,或密勒(Miller)和方姆(Form)從社會生活階段研究職業發展,或愛立森的人格發展研究,都不約而同地發現這個時期是人生的轉捩點,至於其重要性及特殊意義容後敘述。
這探索時期對聖召有什麼意義呢?這是和客觀存在的世界發生密切關係的時候。這時期的青年不僅幻想自己是一位濟世拓荒的傳教士,還在實際生活上甘心為老弱殘病者從事服務。使幻想變為事實,不只接受環境的影響,還嘗試著去影響和改變環境。更重要的是他能從溫室中走出,進入殘酷無情的世界,逃脫自我中心的世界,登堂而進入以他人和天主為中心的世界。他會從經驗中發現:忘卻自己即是獲得自己,放棄自己即是充實自己。他不是一個孩子了,他會為事業獻身,他會為別人忘我。我們不難了解為何專家們和神師們都異口同聲地說:這是人生的轉捩點。尤其當青年發現天主是最現實的現實,和最真實的存在時;發現人只要願意就可以和祂交往時,他怎能不心花怒放!怎能不進入天主的奧秘中尋味!探索!
三、 建立期 (Establishment Stage)
約自二十五歲至四十五歲。一般而言,一個人到這時開始步入社會,得到正式的工作,不過在初期尚未穩定下來,因為他必須學習適應工作環境,在工作中逐漸修正我觀和實現我觀。換句話說:他慢慢地有自知之明,並且知道如何朝著目標推進,他的一切活動都是有目的的,而非盲目的。他清楚他要的是什麼,工作時不僅幹勁十足,而且趣味盎然混身散發著朝氣,席不暇煖,分秒必爭,忙得團團轉,因為若稍遲疑,也許這筆生意就被別人搶去,也許就趕不上那個約會,也許就此失掉表現的機會。雖然如此激進,不畏艱難,但卻相當穩定。事實上,為了建立自己的事業,必須在穩定中流動,在固守中創造,不再依賴與遷就。這段時期的長短各人不一,有的人很快就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職業,有的卻需相當的時日,譬如哥德在二十五歲即已成名,巴斯加青年時已鋒芒畢露,而格萊斯東(Gladstone)和邱吉爾直到晚年才為人所知,更有的人一生都在探索中。
感受天主召喚的人,在這建立期是怎樣的呢?他雖然沒有少年時的幻想,也不如青年那麼熱情,但他的信仰更是堅定,對天主的存在更有意識,對天主的召喚答覆得更為積極,他的奉獻更為徹底和有效。天主的美善真能吸引他,鼓舞他,他也有能力將自己完全投入在自己理想之中和天主聖意之內。許多人為成家立業,還有許多人唯名利是圖而勞碌,而受天主感召的人,在這芸芸眾生中,豈能不如鴿子一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天主的聖意?重視祂所重視的價值?要達到這個境界需要多年的修養、默觀和淨化自己!聖女小德蘭說:「唯有徹底焚毀自己,才能稱為真愛。」終身隱居在沙漠中的加祿富高曾說:「我一朝知道有天主存在時,就不能不為祂生活終身。」而願為天主獻身的人,豈能置自己的弟兄在一旁?在愛「你」的同時,又怎能將「」棄於塵土?
四、 維持期(Maintenance Stage)
約自四十五歲至六十五歲。多數人到了四十五歲左右,在事業上已有相當的基礎,社會地位漸形穩固,而且有了溫暖的家庭,美麗的伴侶,成群的子女,良好的聲譽,豐衣足食,處處顯得十分稱心滿意,他感到人生所求亦不過如此,辛苦了這麼多年,如今夢想成真,該是收成的時期,享受的時候。何況晝短夜長,誰知那一日將撒手而去,趁著四肢尚未僵硬之前,享享清福才好。因此他感到沒有革新的需要而不願再作任何冒險。其實,創新並不是年青人的專利品。創新能力的確在二十五歲直線上升,至三十歲左右達於高峰,然後慢慢拉平。但是中年人有更足以傲視青年人的智慧,這智慧包括:見聞、經驗,以及對人生的體驗,如果他願意,他大可綜合這些,並吸取新的東西,脫熲而出,創造另一番氣象,許多世界知名的畫家、作家、音樂家,其最成熟的作品,往往是在這段時期產生的。赫威.亞倫(Hervey Allen)說:「人生只有自三十歲至六十歲是貨真價實的。因為青年是美夢的囚犯,老年是懊喪的奴隸。」(“The only time you really live is from 30-60. The young are slaves of dreams, the old, servants of regrets.”)事實的確如此,年青時好比參加百米賽跑,只知拼命飛奔,除了張掛在終點的終點線之外,什麼也看不見;又好似賽車手,只知疾馳自己的車子,毫不惋惜地拋下沿途的景緻。現在劇烈的競賽己經結束,光彩奪目的錦標也已到手,何不放緩腳步,欣賞美麗的晚霞,靜聽鳥語蟲鳴,讓清風輕拂斑駁的兩鬢,採摘玲瓏的花朵,編結一串晶瑩的花環,致贈後人,開始與世無爭,優游自得的歲月。何況身處如此多變的現代社會,工作的壓力與自己的希望往往發生衝突,若只知坐享其成而不能有所創新,將遭遇被淘汰的厄運。譬如只會修理收音機而不會修理電視機的技工,終有一天將面臨三餐不繼的危險。
這時期的修道人擁有什麼心理?少年在摸索,青年在尋找,壯年在建設,成年則在維持。而在維持時期當完成生活上的大綜合,因為過了這時期,他就要準備步入衰退時期了。對有志奉獻的人來說,這是收穫的季節,他可將生活上的許多零星片段,整合在全部的人生中,在與天主交往的歷史整體中去找得其意義。若在這點上失敗,會引起對人生厭惡,對自己失望,對天主怨尤。若綜合得成功,即使個人在其一生,並非玉潔冰清,亦不會自憐自憫,懊悔沮喪,反而感到光明磊落,充滿平安和喜樂。他能接受自己,也會接受他人,是因為深信他自己為天主所接納和眷愛。不僅如此,他還深深地感到自己是團體的一份子,即使團體生活平淡無奇和單調乏味,他還是在團體中不斷發展,他的聖召在團體中繼續成長,並且在團體中找到了聖召的意義,實現了聖召的目的。
五、 衰退期 (Decline Stage)
約自六十五歲至去世。體力日減是這個時期的先兆,做什麼事都力不從心。過去的事業丟下交給了子孫,原來在某公司服務的,現在領了一筆退休金,不再去上班了,一天到晚在家無所事事。看見年青人逛街、郊遊,想去,卻怕走不動;與一群中年人玩牌,坐不了多久,腰酸背痛,耳鳴眼花,只好罷手,什麼事都因為體力不繼而放棄:於是自怨自哀,自憐自憫,若是過去生活失調,或是配偶已不在人世,失掉訴苦的對象,但又為了表現長者之風,於是不得不以鎮壓、抑制的方法來處理自己的情緒,結果卻更加戕害自己的身心。這時接受自己的限度是多麼重要呀!如果能在這時期有個不耗體力,而又清閒的工作,他將因此獲得修正我觀的機會,不再因老年的來臨而感到驚惶恐懼。再者自己若能有個嗜好,也將使生活增添許多無形的樂趣。譬如美國祖母畫家摩西婆婆(Anna Mary Robertson; Moses 是其夫姓),我國的鄧龔雲章老太太,都是利用晚年以繪畫,剪紙等排遣漫長的時光,而且還有意想不到的成就。因此,為老年計,培養一、二種嗜好是必須的,不但怡情養性,而且能使自己在老年時感到沒有虛度此生的快慰。
誰也不愛聽到說自己進入衰退時期,度奉獻生活的人也不例外,我們常在不知不覺中認為似乎這衰退的事實只會發生在別人身上,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終身以宣講天主和永恆的導師自居之人,一旦自己面臨要放下日常做慣的工作,又要和知友親人中斷習慣的交往,而只留下了內心的空虛、寂寞和淒涼時,怎能不戚戚於心?其實他絕不是孤獨的,一生工作和服務,莫非為敬主愛人,如今工作和交往停止了,留下外界和內心的平安與寧靜,正是與天主親密,和同人深度交往的好時刻。他若一生不斷為主為人犧牲自己的利益,放棄私意己見,面對體力和精力的衰退,也正是接受自己限度和死亡前奏的好機會。他雖然還當努力使自己成為有用的人,不去過份依賴別人,他也得盡量善用時間,做些有趣和有益的事,以自娛娛人。最終能像聖保祿一般說:「身上時常帶著耶穌的死狀,為使耶穌的生活也彰顯在我們身上。的確,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時常為耶穌的緣故被交於死亡,為使耶穌的生活也彰顯在我們有死的肉身上。這樣看來,死亡施展在我們身上,生活卻施展在你們身上」(格後四10~12)。從可朽的現實中退隱,進入不可朽腐的現實,此其時矣!
綜觀以上所論,職業和聖召有許多類似之處,兩者都經過生長、探索、建立、維持和衰退五個時期,雖然每人在各期所需的時間長短不一,但是任何人都得按部就班,不能越級而登。每個時期有其特殊的動機,承前繼後地推動著各人去求職或應召,不論個人的目標是為謀求生計或建立地位,為天國服務或使人有更豐富的生命,求職和蒙召者都是在表達我觀和實現自我。職業發展和聖召發展既平行又交織地向著表達和實現的目標邁進,而兩者都以按不同階段發展的人格為基礎。個人對自己發展的程序越是清楚,越能自覺自由地奔向人生目標,答覆天主的召喚和召喚他的天主。所以哲人齊克果( Abbaye Kierkegaard)說:「我所真正需要的是在我心中清楚,什麼是我該去做的。」
比較職業與聖召之發展後,我們發現若從主角方面而言:
一、 職業與聖召都有其成功的內在因素,如興趣、能力、性格、成熟。
二、 職業與聖召都受環境的影響,不同的環境有不同的影響。
三、 職業與聖召都是自我在具體情況中的表達。
四、 職業與聖召皆具有其發展的過程和動態的一面。


若從客體看,則:
一、 聖召是個人對天主召叫的答覆,是將人際關係延長至神人關係,有其社會的一面,團體的幅度。
二、 價值觀影響職業,而聖召尤其對價值的答覆和理想的實現,與宗教的經驗至為重要。
三、 家庭對個人之影響至鉅,尤其雙親的職業和態度對子女有舉足輕重之勢,對聖召影響的關係也非常密切。
四、 輔導的地位在於:指出方向,協助認識自我,配合需要,並認識與誰類同,和了解動機與成就之相關,以及藉工作和職業願實現的價值。輔導聖召的目的也大同小異。
話雖如此,聖召和職業畢竟有別,其區別何在?

肆、聖召之殊異
在神、哲學、醫學和心理學上各方面都有很深造詣的路拉神父( Luigi M. Rulla, S.J. ),寫了一本極有價值的書,名為「深度心理學與聖召」。不久的將來他又要出版一本姊妹書,大概定名為「聖召的心理和社會動力」:前者以學理為重,後者以實證為主。筆者於閱畢前一冊後發現:為了解聖召這是一本不可不讀的好書,只是內容相當深奧,為使讀者能把握一些中心思想,首先介紹幾個基本觀念,如態度、價值、工具價值、終點價值、聖召與自我實現和一致性以及有效性和恆心。然後介紹聖召動搖和衰退的過程,並舉例說明,希望能把職業和聖召間的區別描繪出來,以後進一步討論職業輔導和聖召指導時,也就有了穩固的基礎。
(一) 簡釋若干觀念
1.態度:態度是由經驗中獲得的心智生理和神經的狀態。有這種態度的人會不斷準備答覆環境和他人的需求,給他的思想和行為指出方向或積蓄動力。所以態度也可稱之為精神,包括認知、情緒和意志三因素。例如:消極批評或樂觀進取的態度。
2.價值:價值是人的許多抽象理想的總和,推動行為,使生命有意義。所以包括行為的理想方式和存在最後的理想境界。價值可區分為方法和目標,亦稱為工具價值和終點價值。價值也包括認知、情緒和意志三因素。例如:工具價值、終點價值。
若將價值與態度作比較,則態度乃較為特殊和較易變化的習常傾向,為數眾多,屬支節次要,且較分散的。對人生而言是邊緣的、局部的、是願意或喜歡採取的,以達到目標的步驟或方法(Behavioral and Instrumentality),受環境影響大。
價值是普遍行為的動機,較為穩定,為數較少,且集中於人格的核心。成為應該達到的行為標準和目標,分為客觀或主觀的價值,受環境影響小。
3.理想的我:在生命動力延續的過程中,將需要、態度、價值和興趣綜合起來的主體稱為理想的我。尤其以核心主流的動機(或動機系統)為最重要,因為這核心主流動機,給這許多需要、態度、價值和興趣染上個人特別的色彩和綜合作用。
在聖召一事上,核心主流動機影響全部人生。因為聖召所矚目的不是支節次要的行為或態度,而是核心主流的動機(工具價值和終點價值),即人終向和達到終向的方法。
以上所說的也許太抽象了些,試以教會文件予以說明。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論及對會生活和司鐸身份的看法,清楚地表達其價值和態度。論修會生活:「修會生活的最後目標,既以福音為依據,追隨基督,所以它對一切修會而言,該是最高準則。」又云:「修會生活……非他,乃使會士隨從福音勸諭,效法基督,與天主結合。」論司鐸身份則謂:「……在生活上與基督結合,承行天主旨意,為教民獻身。」最後更聲明:「司鐸職務上最重要的德行是:服從、貞潔和貧窮。」在這些指示中,我們不難分辨終點價值與工具價值。文件明確地指出修會生活和司鐸身份的終點價值無他,乃「師法基督,與天主結合。」而其工具價值是「福音勸諭和三愿所帶來的內心的釋放與自由。」故身為司鐸和會士者應具有進取和積極的態度,及服務和犧牲的精神。
4.自我實現:個人能在團體中,不僅獲得需要的滿足,又能發揮自己的資質,因而實現了自我。故「自我」必須在團體當中才有「實現」的希望。
5.聖召一致性:團體有助於聖召態度和價值(理想)的發展,若個人的動機和聖召的價值或態度相符合,不論意識到或沒有意識到的,稱之為聖召的一致性。
6.聖召恆心:自我實現與聖召一致性相互吻合所形成的持久態度,謂之聖召恆心。
7.聖召有效:個人不僅能完全發揮其資質,且因其動機主流和聖召理想密切契合,而達到與身份有關的共融、見證和服務的目標,此謂聖召有效。
(二) 聖召與心理健康
任何科學皆有其範圍與限度,此亦何以人類至今尚無法對某些現象加以解釋之故。故此,心理學亦有其範圍與限度,至於其範圍與限度何在?
首先應了解所謂「成聖」,不論司鐸或會士的成聖,或教民的成聖,皆與成聖方法之間有著莫大的鴻溝。按神學的說法:聖德是寵愛和三超德的結果,固然需要意志的合作,但個人心理上無論準備得如何妥善和美好,也不能要求寵愛和三超德產生。神學家們稱為:聖德內在地不受心理和社會因素的影響。聖化是天主的工作,僅僅屬於天主的工作!但是在接受成聖的方法和三超德的運用上,只要有足夠的內心自由,人心的準備對於所生的效應有莫大的影響,準備越妥善,效應越圓滿。內心的準備使聖神果實,如愛德、喜樂、平安等,有了發展的良好條件。神學家們稱之為:聖德外在地受心理和社會因素的影響。
聖寵既然內在地不受心理和社會因素的影響,天主能使在心理上有缺陷的人較心理上沒有缺陷的人更有聖德,傳教更為有效。反之,人如果沒有這些缺陷,又受天主寵愛,傳教工作當然一定更為有效,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所以工作有效與否,一方面固然要看工具性質的好壞,但是更當注意操用這工具的天主之意願而定。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是人奪天工是可能的話,那麼天奪人工不該是件奇事吧!以藝術來說;任何工具還是有其限度,充其量不過增加些速度和效率而已(Efficiency),唯有使用這些工具的藝術家,才能使之有增進其素質與價值(Effectiveness)。
聖德豈不更是如此?人的努力只局限於方法的範圍與限度上,唯有天主能使人與天主結合和師法基督,人越與天主結合,越師法基督,吸取祂的態度,實行祂的勸諭,為宣講越是有效。人越意識到人生的意義和價值,生活越會給人生氣蓬勃和堅定的感覺。人越意識到天主的大能與仁慈越會依靠祂,工作也就更為有效。
可是,我們如何能知道某人的確重視聖召的價值呢?又如何探得某人真有純正的動機呢?通常我們只能憑藉該人自己的報導,然而許多潛意識的動機和價值,連該人自己也摸不清楚。譬如:事奉天主,實行天主聖意的動機背後,可能潛有追求權勢和社會地位的慾望。擎著改良社會而獻身,或參加團體為團體服務的大旗下,可能潛伏著幼稚的依賴需要。貞潔之外表可能的確內藏著無我的自我奉獻,但也可能內蘊著病態的自愛。順從他人或與人交往可能為承行主旨,但也可能是竭力壓制內心反叛和攻擊的敵意表現。犧牲情慾和過度貧窮,可能出於修德甘貧之心,但也可能由於自我虐待的潛意識動機。這許許多多的偏差,在我觀和我的理想或理想的我之間衝突時,更能清楚地發現其真相。
心理健康並不能要求得到天主的聖寵,也不能保證有天主的聖召;心理失常雖不一定無份於天主聖寵,但卻很難實現天主的召叫。奉獻於主的人,對潛意識的動機要不斷予以分辨和淨化,才不致跌入陷阱,摔落懸崖。
(三) 如何發現聖召危機
前此談到價值觀與態度之差異,可知價值觀遠比態度深邃,因此當聖召動搖時不易立刻發現其變化,而態度較淺薄,當聖召動搖時即可測得其變化。為此在聖召搖動的初期,個人對聖召在態度上的變化較為明顯。經過相當時期之後,才能發現其對聖召深度的動機或價值的看法,至此方能確定僅為一時的心理困擾呢?還是基本上發生問題?或甚至根本沒有聖召的動機?若某人的工具價值(三願)或終點價值(師法基督,與天主結合)都發生了問題,離開修會或鐸職都是意料中的事。
研究奉獻生活衰退情形的專家們最注意兩點:恆心與有效性。恆心的反面是半途離職,有效性的反面是無精打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兩者之間在表面上似乎相差很遠,因為度著無效奉獻生活的人,還和其他度真正奉獻生活的人過著類似的日子,做著相同的工作,可是在實質上,他的內心已經與半途離職者無異,甚至更糟!因為他身雖在漢而心已在夷了,難怪生活得如此無精打采。他就像聖經裡所提到的不結果實的無花果一般,只是佔了一塊地方,產生不出什麼果實來。有這種情形的人,有時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恆心和效應,但有時還未完全意識到,有時自圓其說地有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有時卻真是不願付出不想付出奉獻的代價。於是收回了昔日鄭重立下的誓言,奉獻的心願,以及身先士卒的實踐。不論他意識到或不完全意識到,有真的理由或偽的理由,在其內心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正常的情形中,奉獻人的態度與價值觀在主流上能完全表達自己,即實現自我。所以凡是在奉獻生活上發生故障時,往往是由於此時此地的自我和聖召態度有所悖逆不符,或由於此時此地的自我和聖召價值觀相背,或甚至此時此地的自我和聖召態度與價值觀都發生了齟齬不合。於是聖召危機自此由潛伏而發作,由表面上的不穩定而變成基本上的動搖。
在聖召危機之初,衝突和矛盾在奉獻人的態度上,由暗晦而明朗,漸漸表現出來,繼而在三愿(工具價值)上也發生改變,最後終於影響了追隨基督的奉獻生活(終點價值)。從行為的表現上來看,改變最大的是在行為的標準上,至於個人的好惡和興趣,並不會發生什麼影響。聖召危機越惡化,奉獻人的身份和態度表現間的矛盾與衝突在數量及強度上漸漸增加、擴散,侵入工具價值的範圍,不顧三愿的要求。
奉獻生活改善時的情形如何呢?其過程恰恰相反,首先在工具價值上的衝突,在數量及強度上減退,奉獻人的自我和工具價值與終點價值之間受得協調和整合,進而影響到該人的態度、行為。以上所談的可能失諸抽象,今試舉例說明之(此例摘自法文神修書中)。
歐修士寫信給他的神師討論自己的聖召說:
「多年前我已開始感到不安(衝突、矛盾之始?),失去了生活的力量。同溯童年時代,大概五歲時開始考慮司鐸聖召,現在已經空空如也,我似乎不再是我自己……聖召為我已看不出有什麼意義了。」(自我與終點價值不符?)
「神學時期已經有意離去,但無勇氣,生活得沒有生氣(聖召無效?),只希望將來一切會有好轉,但時時有意離開修院(聖召無恆?),我不僅內心感到不安,與人往來亦有困難,有時故意躲避他們。」(聖召態度轉變?)
「越來越希望得到別人的愛情,卻無勇氣去得,思想與情感之間發生嚴重的衝突。有時用不少的時間和外人交談,多次不必要地去找女學生談話。」(工具價值和聖召態度矛盾?)
「雖然生活在修院中,內心沒有信仰,和無神主義者一樣,基督的話為我一無所用。」(終點價值何在?)
從這封信的摘要中,我們可以看出歐修士的聖召危機已是相當深了,但他對神師的信任和自己的坦誠很清楚地流露在字裡行間,他對自己內心情況的意識相當有深度。信任、坦誠和意識是他轉變的資本!若他能和基督重建關係的話,又無其他重大的困難,他還可能從危機中掙扎出來。
以上是歐修士自己報導的聖召困難,但是他的同伴所看到的可能是另一套;他們也許先觀察到他對同伴的態度有所改變,不是遊手好閒,便是虛擲光陰;不喜歡與他們交往,而喜歡和外人談話;後來可能發現他不再重視祈禱和聖事,甚至三愿為他亦無所謂(對工具價值置疑?)。最後對聖召的意義(終點價值)根本懷疑起來。神師要想協助他或改變他,必須逆流而上,從終點價值開始探討,繼而使他反省工具價值的意義,終而改變其生活態度。不過在此舉例的目的不是判斷歐修士,也不是替他提供解決問題的方案,而是希望對聖召的轉變,和其中的因素有所了解,至於如何予以輔導,有待以後再加討論。
(四) 司鐸與會士的特色
「神父和教友有有什麼不同?」「不做神父修女照樣可以成為聖人呀!」不錯!司鐸與會士不是特權階級,成為聖人與實施傳教不是他們的專利,入會修道不是成聖唯一的道路,行行出狀元,「成聖乃人生之目的,人人成聖乃教會之願望。」司鐸與會士是繼承基督的事業者,就司鐸言,宣講是他們所從事的特殊工作中之一項,「我依照天主大能的功效所賜與我的恩寵,作了這福音的僕役。」(弗三7)「我所行的一切,都是為了福音,為能與人共沾福音的恩許。」(格前九23)所以,司鐸正是被聖教會派遣從事這偉大工程的。在本質上,他的先知使命應佔據全部的存在,他不是禮儀——彌撒祭禮、婚禮、喪禮……的僱員,他若投入這行列,必須要求自己作全人的奉獻,所謂「我身我靈,所有皆主恩惠,飲水思源,敬將所有奉回。」並且「時時處處」拳拳服膺。換句話說:這奉獻支配著他一切的活動,全部的活力,整個的生活。再就會士言;會士應有雙重的肯定:肯定萬物的價值及肯定超萬物的價值,即肯定現世的價值外,同時也肯定超現世的價值。但要注意:當他肯定現世的價值時,必然也否定現世的絕對價值。因為若不肯定現世的價值,天主的國如何能已在你們中間?若不否定現世的價值,怎能談向天主開放、犧牲、奉獻自我?所以欲肯定超現世之價值,必先肯定現世之價值,欲肯定現世之價值,必先肯定自我,在不斷的肯定中,他逐漸拋棄廢舊之物,奔向成聖之門。總而言之,司鐸為宣講、證道、行聖事奉獻,會士則為度成聖和見證的生活而奉獻,二者都需要時時處處的全人奉獻——奉獻自我。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個體越自覺,越能夠接受,越自由,越能夠容納。因為有自覺的自由才談得上領悟啟示,獲享生命,為天主所佔有。而「人」——祂的肖像——正是如此!「因為我只以認識我主基督耶穌為至寶;為了他,我自願損失一切,拿一切當廢物,為賺得基督。」(斐三8b)所以為了基督,人自願捨棄一切。也就是說:人越自由,越能讓基督把握。司鐸與會士就是為了超越自我,爭取自由,讓基督把握住。「基督解放了我們,是為使我們獲得自由。」(迦五1a)「誰為我的緣故,喪失了他的性命,必要獲得性命。」(瑪十39b)
「奉獻自我,超越自我。」是司鐸與會士的奉獻,常人可能如此?「沒有妻子的,所掛慮的是主的事,想怎樣悅樂主;娶了妻子的,所掛慮的是世俗的事,想怎樣悅樂妻子:這樣他的心就分散了。」(格前七32~33)。聖保祿早已為此二者作了精闢的說明。
總括以上所論,職業與聖召有許多相似之處,卻也有很深的區別。職業和聖召都是為表達和實現我觀,可是在廣度與深度上大異其趣。職業局部地表達了個人的興趣,局部地實現了個人的能力和資質,因此職業是專門性的,為達到人生的目標和宗旨是非常間接的,故自人生的意義而言它是中性的。換句話說:不是某人必須做醫生或老師才能獲致其人生意義,所以在人生價值上來看,還算不得是工具價值。職業中的位格(我——你)關係是次要的,是可有可無的。
聖召則不然,它有關人生的終點價值,不僅有關個人終點價值,還牽連到他人的終點價值,並且還支配著達到終點價值的工具價值和態度,所以可說統御著全部的人生,至少統御著人生的主流動機,統御著最基層和最原始的動機,也統御著最普遍和最深邃的動機,為此它脫離不了天主的真實性和我的關係。職業的重點放在自我上,聖召的重點卻在於理想上,它固然也為實現自我而努力,但其重點既在於理想上,所以有時會犧牲自我去實現理想。在職業輔導上,我——你的關係也許已經足夠了,但在神修指導和聖召輔導上,與存在的天主發生實際的關係和經驗是絕對需要,不可缺少的。也就是說:默觀的經驗是神修指導和聖召輔導不可或缺的因素,這是我——你——祂的關係。

伍、職業輔導和聖召輔導
對職業與聖召的異同有相當了解之後,不難按實際的情形和個人的需要予以適當的輔導。至論輔導的方法,下列幾點是當守的原則。
一、利用兩種相輔的學說:
目前對職業發展的研究,有兩種不同的學說:一為因素說 ( Trait Theory and Actuarial Method),一為生活類型說( Life Pattern Theory and Thematic Extrapolative )。
因素說:乃在於分析每種因素對職業之影響,如智商、興趣、社會地位,及各因素間之關聯,這種研究失諸太細和太客觀,忽視整體和主觀因素,其觀點是靜的,對變化未計算在內,對預測得失成敗很有斟酌的餘地。
生活類型說:以研究個人生活歷史,以預測未來從事的職業。其研究綱目包括:社會地位、智力發展、工業變化或人生過程,並找出各種幅度在發展過程中的地位。因為要知道某人將來做什麼的方法,是探究過去他做了些什麼,分析這些事件的程序和發展的特色,清楚累次發生的主題與暗流,自然可以找出指向未來大致的路線。換句話說:人的生活有其一定型態,明白需要、價值及成就上之變化,也就容易預測將來。
這兩種學理各有優劣,從事輔導工作者不應墨守一家之言,誤了大事,尤當及早指出對求助者有意義的方向,供給資料,繼續指導。對求助者的智力、興趣、人格和技術固然應當知道,對其角色類型、與誰類同、自我意識、成就動機、工作觀念,以及希望藉工作實現的價值,更當了解,並且時常與其共同討論,要從他的觀點和需要出發,若能利用各種心理測驗與解釋,則效果更大。
二、 協助建立我觀:
職業和聖召既然皆為我觀之表達與實現,自然個人應付自己的興趣、動機、資質、適應能力具有充份的認識;這種認識不僅是理智上客觀的認識,更重要的是在體認和經驗上徹徹底底的悟知,也就是說個人當答覆以下一連串的問題。譬如:我認為我是怎樣的人?當我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的時候,我有什麼感覺?有什麼看法和需要?我將如何面對或滿足這些需要?當衝突發生時我如何予以協調?等等問題,因為不論職業或聖召之輔導(諮商)其第一步是:「澄清感覺,獲致澈悟與自我認識。」這樣才能使興趣、動機、優長完全顯露出來,才能談到選擇職業,實現聖召。
三、 引渡各發展階段:
如前所述職業與聖召發展的每一階段雖各有特徵,但能經歷,且面對每一階段才是健全的。因此協助求職者或考慮聖召者,自一階段進入另一階段,引渡他們不斷拋棄舊我,尋求新我;使想像或幻想變為切實的理想;使個人因與現實周旋及實證的機會,生活得以更為踏實;由自我中心進入無我的服務和奉獻;熟練地運用智慧,並綜合多面的人生經驗,發現人生之意義;培養接棒人,並及時引退;敢於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與復活。經歷這許多階段的衝激、撕裂、熬練,個人的目標就更清晰,計劃更周詳,興趣更集中,行動更肯定,選擇更智慧;影響所及,在求職和聖召方面必定更為穩定和成熟。職業心理學家鮑道文(Baldwin)把目標、實際、靈活和穩定看作職業成熟的特徵是很有理由的。事實上,職業選擇和聖召都是一種過程,金斯培(Ginzberg)說:「職業選擇是一種過程,這種過程往往延續至十年以上。」所以輔導工作也非立竿見影,或一勞永逸之事。
四、 應用指導性和非指導性的方法:
按蘇坡的意思;職業輔導當以指導與非指法導法交換應用才能奏效,理性輔導配合情緒輔導效果更大。下面就指導與非指導法之步驟略作提要。
1. 非指導地研究問題所在和我觀型態。
2. 指導性地提出主題作進一步探索。
3. 非指導性反映並澄清感覺,以獲得自我接受與澈悟。
4. 指導性應用測驗結果和求職資料,並以工作經驗作為現實測驗。
5. 非指導性地深入反省現實測驗所引起的態度和感受。
6. 非指導性地發現當採取的步驟,以作最後決定。
當然,聖召的輔導亦可採用相似的步驟。
然而,聖召既有其特殊的一面,在輔導上也就該有特殊的重點。今分別說明如下:
一、 堅定聖召的理想:
理想雖非幻想,但終究逃脫不了抽象的範疇,故實有必要堅定之。建立價值體系,尤其需要建立奉獻生活者的價值體系,如:追隨和師法基督,與天主結合,實踐福音的勸諭等等。此外還當培養度奉獻生活者應具有的態度,如內心的超脫、開放、自由、平安、犧牲、服務、喜樂和進取的態度。這些態度使度奉獻生活者容易追隨和師法基督,並實踐福音的勸諭,有效並恆久地達到聖召的目標。
二、 淨化動機:
如前所言:「人越意識到人生的意義和價值,越會使人有生氣蓬勃和堅定的感覺,人越意識到天主的大能與仁慈,越會依靠祂」。而我們之所以不能做到這一點,只因動機未得淨化,潛意識不斷在作祟,罪惡的影蹤緊迫地伴隨著我們的良心和行為,搖撼我們全部的身心,因此淨化內心的動機實是聖召輔導中重要的課題。
三、 學習祈禱、默觀:
實現聖召的理想和淨化動機固然是個人努力的目標,更是天主聖寵的功績。與天主交往的經驗,為追隨基督,實現勸諭,是必須的條件,積極方面聖化自己,消極方面淨化自己。「萬物靜觀皆自得」,所以學習祈禱和獲致默觀是有志度奉獻生活者的生命泉源。何況司鐸與會士的奉獻生活該是那末地完整、澈底,除非天主的神力進入他的生命,絕非有限的人力所能達成。「我願意為善的時候,總有邪惡依附著我。」(羅七21)。「心神固然切願,但肉體卻軟弱」(瑪廿六41)。再說世間也確實有許多值得愛戀的事物和人兒呀!那無形無像,看不見,摸不著的天主畢竟必須憑藉信仰去捕捉的。除非天主攫握住吾人,平庸的人怎能依恃自己的能力拿一切當廢物?為了基督而捨棄一切!怎能死於自己,活於基督呢?
四、 建立信仰的團體:
沙樂和凱萊(Rev. Eugene J. Schallert S.J. and Jaqueline Kelley) 根據四年研究所得,認為神父離職的理由和過程並不如常人所說的那末簡單,既然相當複雜,所以不易為人所了解及接受。
大概而論,離職的神父受下列四種因素的影響,但此四因素都不能算是原因。 (一)深受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精神的影響。(二)重視自己主觀的意識,並且有不斷改變自己與環境的傾向,同時認為教會是一成不變的。(三)自感與周遭環境脫節,想要改變環境,又苦於無能為力,掙脫不了這重重束縛。(四)其最嚴重的問題倒不一定在於知識或理性上的,而為態度與情感上的。他們深深地感到與他們關係最密切,和最當關心他們的人們及群體,卻只有泛泛之交,扞格不入,甚至誤解、忽視、摒棄他們的需要。
按沙樂和凱萊之意,認為這最後一點:態度和情緒的因素是決定性的關鍵。他說明了參與信仰團體,建立信愛關係,為保存與發展聖召,關係非重大。原來會士的見證和服務不祇是個獨自的行動,聖召必須在團體中發展和完成。司鐸生活的目標是為信友服務和為無信仰者宣揚福音,而服務和宣揚的使命,並不來自個人,而是來自天父,經過基督在聖神內所建立的信仰團體。換句話說:不論會士或司鐸的使命都是由信仰團體為依歸。由此可見:建立信仰團體實在是聖召輔導中重要的一環,在信仰團體中奉獻者找到有共同信仰和理想的同志,彼此間建立起深度的關係,與天主聖三,尤其和基督建立起我、你、祂的關係。從這共融的生活中,為信仰服務和見證的動力自然流溢了出來。聖召輔導不僅是神師和信友間的工作,更是信仰團體的工作。最自然最具影響力的信仰團體,莫非是信友的家庭,完善的信友家庭是天主的恩賜!是聖召的苗圃!

結 論
現代人處在劇變的世界,現代教友生活在革新中的教會。劇變的世界會使人感到與周遭的環境脫節,雖然自知身在家園,而卻如置身異鄉。行為漫無標準,角色混淆不清,生命失卻意義,個人與親友疏遠,自囚於孤立之中,流浪漂泊,不知所終。最嚴重的是:雖切願改造環境,卻體驗到自己無能為力,一籌莫展,面對巨魔般的「命運」有如蜉蝣撼柱,螳臂擋車。在如此惡劣氣氛中,參與革新教會的信友及獻身者,當知道如何協調自由和權威,重視位格主義勝於規格主義,強調結構的動態甚於靜態,發揮信道的內在活力,不祟尚教條主義,綜合此世與來世而不偏廢。換言之;現代的基督信徒和獻身者該接受並發揚梵諦岡第二屆大公會議的牧民精神,而不斤斤於抽象的理論。
置身瞬息萬變世界中的現代人,該有十分堅定而又活的自我意識,另一方面又應具備高度適應力及創造力,將自我意識在具體情況中表現於自己的職業之中,才不會有異鄉人的感覺。現代的信友和獻身者當能藉著專業參與人類和世界的發展,又能從人類和世界的內部引領著人類和世界歸向上主,實踐其牧民和使徒的任務。
教會是世界合一的聖事與工具,尤其藉著獻身者的見證、服務和共融,使人類和世界向著大同邁進,協助信友綜合我觀和理想,個人和團體,現世和來世,職業和聖召,理性和感性,牧民和信理,權威與自由,工作與生命,固守與創造,隸屬與孤立……。總之,獻身者的使命是給予人類和世界上一幅具有正確的指向、希望以及新天地清晰而又動人的預像,使之不斷嚮往、仰慕並促使其早日來臨。




參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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