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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5)p207-320
   

輔大第四屆神學研習會日記


論「在台灣背景中的得救問題」



劉太萼

 

〈一〉引言
去(六十三)年十二月,接到輔仁大學神學院一紙通知,謂將舉辦第四屆神學研習會,徵求各教區及修會團體遴派合於規定資格的人參加。我的會長見過通知,有意派我權充,我說簡章載明,參加的人限於神父及修女,並不見修士字樣,尚且我也沒有傳教牧靈的三年經驗。會長幽默的說:「神職界中已包括修士在內了。」他又笑著說:「為了妥當起見,不妨在報名單上說明你的身份資格,准許與否由他們裁奪。」我領命照辦,在報名表上空白處寫上:臺南碧岳神學院畢業,奉會長之命報名參加。過了陽曆年不久,接到通知,獲准報名繳費,喜不自勝。
〈二〉 一月二十七日
我在開會前一日隨同會長開車去臺北,當晚下榻泰山本篤會院。二十七日臺北的氣候不好,風疾雨勁。下午三點,仁慈的舒神父開車送我去神學院,路經貴子路,他說這條路的另一名字叫八塊錢路,我不解其意,他解釋說:「從前坐計程車,經過此路計程八塊,因此得名。」我朗然一笑說:「現在汽油漲價,要改名十四塊路了。」
車子進了輔大校園,先去理學院稍停,參觀了舒神父的物理實驗室、辦公室,末了又跑去五樓頂憑眺輔大全景。兜了一個大圈子最後才去神學院報到。手續極簡單,報姓名,繳費,領個名牌掛在胸前,然後被人親切的引到自己的房間,手續完成。剛走上樓不多會兒,遇上了來自臺南的王文神父,趕緊趨前請安問候,談笑甚愜。晚飯時又撞上來自嘉義的田、石二位神父,異鄉重逢,少不了招呼寒喧一陣子,一團和氣。七點有個交談會,大家坐定,張春申院長首先致歡迎詞並報告研習會籌備經過情形。他說:這次研習會是歷來籌備最久的一次,經開始到今天幾近一學期。原因之一是本次研習會邀請的多位演講人,都是各宗教的著名領袖或學者,本院與之素不相識,須透過朋友間接邀請,費了不少周折。談到在『臺灣背景中的得救問題』,他說:「得救問題不只是一種知識,也是一種真實的生活經驗,從實際生活中體驗基督救恩的臨在。」隨後他介紹了在本次研習會中全體服務人員向大家亮相。在場的人報以熱烈掌聲。張神父坐下,又站出一位高大的外藉神父,樣子像戴高樂,主持簡短的祈禱,並有修士指揮唱聖歌,氣氛肅穆融洽。祈禱畢,張春申院長宣達了副主教的寬免令:寬免了大家的日常課經。大家的高興情緒甫定,張院長也放寬赦:「大家如果累了,可以自由回房休息。」此語甫落,只聽一人大聲說:「謝謝副主教」。逗得大家笑了一陣子。
〈三〉 一月二十八日
昨夜房裡有三個蚊子,睡前被我追殺了兩個。熄燈後剩下的那一個盤旋我耳邊作響。幸好我帶了一條大毛巾,把耳朵及下巴部份圍住,量牠再無用武之地了。今晨天微亮,朦朧中聽到有人呼喊的聲音,那聲音極像似我的名字,可惜被緊閉的門窗阻隔,沉啞不清。心想,異鄉作客,大清早的,誰會喊我呢?貪戀被窩的溫暖,翻個身,遲疑了片刻,心中總覺得不大對勁,一骨碌爬起,披上夾克,拉開門瞧瞧,走廊上一片靜悄,哪裡有什麼呼喊!暗笑自己敏感。
早飯時,碰上某神父,打招呼,道個早。熟料一碰面他就肅容滿面的說:「今早晨我喊你,沒聽見?」我愣了一陣子才恍然大悟,原來真有其事。我連忙答說:「啊!原來是你喊我,聽是聽見了,只是迷迷糊糊辨不清。」我又忙問:「什麼事?神父」「我頭暈,起不來,想你來遞藥我吃,我喊了好久,後來還是石神父來解了大難。」這時我憶起撒慕爾蒙天主召叫的故事。我太不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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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習會的各項節目今天正式展開了。下午第一篇演講溫保祿神父的「人對救恩的渴望」。他首先闡述救恩的概念說,救恩就是人生的完成或人生的圓滿 。換言之,就是人生必然追求的善,銘刻在人的本性中的願望,不得到它,人生便沒有意義。他認為人對救恩的渴求是人生的事實,特別是當人生面對死亡時所引起的緊張感而言。他說:由於人有自由意志,就必然有基本的追求,朝向那永遠的幸福的目標追求。所謂永遠的幸福的目標,他認為就是一個絕對的、真、善、美的無限價值。這價值是一個真實的存在,一經得到就不會失去。因為人就是為了這個絕對的真、善、美而造。論及救恩的幅度時,他說人的肉身與人自身實在是一個整體,不能分割。我們不能因追求救恩而使肉身毀滅。另外由於人有社會性,而使救恩的範圍擴及個人以外的人、事、物。他說人與家人、朋友有關係,進而與一切人有關係。我們所追求的真、善、美,也是一切人的真、善、美,與一切人休戚相關,但是有一點必須注意,他說救恩雖然因著社會性與別人有著必然關係,換言之,即因別人的自由而受到限制,也得留心自身的獨立自由性。因為救恩不能是團體的成就(Collective achievement)。當追求幸福時,一方要擴大範圍,一方要顧全自身的獨立自由。然而人憑自力追求一個絕對真、善、美的價值,是否能達成願望呢?溫神父說人憑自力追求圓滿幸福,終歸無能為力。人必須歸向神,向神求助。在人的行善避惡的努力中,人多時感到軟弱,人不期然的要仰仗一個「勢力」。他繼續發揮說:在倫理的義務實踐上,人會體驗到他所面對的是與吾人有區別的「另一位」。雖然人無法完全了解他。這是一個奧祕,是救恩的神祕性。他說:「人知道無法完全了解神就是人認識神的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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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演講鄭聖沖神父的「從哲學觀點看得救」。他首先解釋救恩與哲學的關係說:救恩是一超自然的目標,不是哲學的對象。但從人生方面而言,人渴望與永遠、絕對的存在交往。如此,自然與超自然便相通了。他分存在主義哲學為封閉式的與開放式的兩類:封閉式的存在主義者,把人生看成是「恐怖與荒謬」,他們迫切的感受到存在的事實,有一種使命感在催迫著;然而他們發覺使命與使命的完成之間存有荒謬,理性無法了解。他們從現實的人生中遭逢的一切感受,來探討人生的方向,他繼續說當代的存在哲學,透過文學的描寫,叫人知道,人生原本是嚮往著一個「婚宴」的幸福,而實際上卻過著「異鄉人」的流落生活。存在主義者認為:人生的路途充滿了「瘟疫」與「誤會」。面對如此荒謬的人生,人不該屈服與墮落。他們堅決的要做一個「反抗者」。他們認為,只有反抗才能賦予荒謬的人生一個意義。開放式的存在主義者,不似封閉式的偏頗。鄭神父說:他們承認人應在上帝面前站出來,成為一個獨立的人。原來人是靈與肉的綜合體,「自我」是一個有限與無限混合的。但僅憑人自身之力,無法完成自我,必須藉「信仰的躍蹤」(The Leap of Faith)才能打開天啟之門而獲得恩寵。所以總括說,人生是走向存有的一種存在,走向存有的老家,才能識透「存在的荒謬」。
鄭神父在結論中說:「當代的存在哲學,憑理性與主觀感受探討了人生」,「封閉式的存在論者只憑理性理解,不願接受超理性的啟示與恩寵,認為人生必然落空。人生的尊嚴,只要求人『為其所不可為』。聊以賦予荒謬的人生一種意義」。「開放式的存在論者,則接受人生是不可單憑理性可以了解的事實。它是一種奧祕,必須開放心靈的局限,接受超理性的啟示和恩寵,讓生命走向超越。」(案:聽完鄭神父的全部演講,我個人覺得、講題若改成:「從存在哲學看得救」,較為切題。)
在下午的綜合發問中,有人問鄭神父,存在哲學是西方世界的時代產物,給中國帶來了什麼影響?
鄭神父的答覆大意是:存在哲學的流傳在臺灣,對年輕人,尤其是大專青年,影響極大,他們受了這種思想的感染,也跟著趕時髦,大喊自己是迷失的一代,以及不滿現實等。這種意識情緒的發洩,無形中也加深了上下兩代之間的罅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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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演講在下午,是成世光主教的「儒家思想中之得救」。主教說得救是因基督而來,儒家不能使人得救;但儒家有好的內涵,可以助我們走得救的路。他又說為達得救之路,必須接受基督、追隨基督、度基督化的生活,用實際的行為表現信仰於外。論及在基督以前的儒家之得救問題,主教說追隨基督的人自然得救,在基督以前的那些聖善的儒家,他們心存天理,行人事,也等於是接受了基督。因為他們的生活不只是飲食男女,他們把大部份的時間和精力為追求天理而孜孜不倦,保持了一個更高的精神境界前趨—─走向天主。主教認為大學中的「明德」與孟子中的「四端」就是儒家精神境界的基礎,可惜人由於後天的世熏俗染而迷失。主教說基督的降生,賦予人以新生命,新力量,使人再振作,發揚人的原有善端,使人超凡入聖。人按天賜的善端向上,天主由天而下,上下相接,達成天人合一,止於至善。這是「明德」或「四端」的全體大用處。主教並進而指明,儒家僅是一倫理學派,供給了我們一套修養方法,助人度天人合一的生活。然而歷代儒家把聰明智慧迷失在人事圈中打滾,總不能跨一大步,上與天接。主教說學者稱儒家為「儒教」,實際上儒家並非宗教。(太萼案:儒家不是宗教,但儒家所操持的義理學問中,確含有濃重的宗教情愫也。)假如把儒家看成宗教,對我們便成了一種威脅,逼使我們採取自衛的措施,不敢與之接近。實則他們僅是一倫理學派,不是宗教。儒家不但不可怕,反而可以親近的。繼之主教引用尚書大禹謨:「人心唯危,道心唯微,唯精唯一,允執厥中」,勸勉吾人默思涵詠。這十六字心傳,是儒家思想的根源。周公以之制禮作樂,孔子集大成創發了以「仁」為本的儒家思想。演講綱要末尾有一段說:「孔孟得天獨厚,早在基督之前倡行仁義之道,我們應當視為天主藉他們在以色列民以外,為接受基督的救恩,準備了一條含有人情味的途徑。」
〈四〉一月二十九日
今天的三篇演講,主講者皆為外教領袖人物。在早禱的意向中,我們特別呼求天主賜吾人明智與謙遜,與之會晤。
第一篇是蕭天石大師的「從道教觀點看得救」。他的演講內容,概括言之,認為宗教不該有階級從世上所有宗教都不外是尋求一個最後的根本原理,在尋求的過程中必須從個人自身做起,即是先,做人起。做人的目的,儒家是成聖成賢;佛家是成佛;道家是成仙。做人的起步,須從「心」始。要達到上述成仙的目的,道家有一套功夫步驟:即是煉心、煉性,合稱為「聖功」;其次是煉精、煉氣、煉神、合稱為「命功」;第三步是煉虛,稱為「合道」。這就是道家丹鼎派的功夫步驟。
末了他說:「儒、佛、道、三教大義,可以用三句話道盡:儒家,擔得起,放不下:佛家放得下,擔不起;道家是既擔得起,又放得下。」語畢聽眾大笑,他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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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彌撒提前舉祭,大概是因道安和尚的演講時間有更動的關係。
成主教主祭,彌撒中的奉獻禮節甚為隆重。有所謂「五獻禮」:獻花禮、獻香禮、獻果禮、獻餅禮及獻酒禮。每項獻禮之後,念特定的獻禮詞,由主祭及輔祭共念。(太萼認為該由主祭獨念較清晰明朗。研習會最末一日彌撒由羅主教主祭,獻禮詞又改由全體共念,也不太好。念畢,大家答:「願天主永受讚美」極好。五獻畢,全體向天主行三鞠躬禮。五獻禮中我最喜愛獻香禮,除了禮儀之外,但見香煙繚繞,不僅上升到天主跟前,也進人的鼻中,帶領吾人心靈上升也。彌撒進行至聖體禮儀時,但見道安和尚,著咖啡色長袍,外披黃色袈裟,由張春申神父陪同,步伐徐緩,舉止雍容,進堂行鞠躬禮,坐下。此時聖堂內,氣氛肅穆,歌聲如縷,真是天主的兒女齊集一堂了!
(太萼又案:團體聚會,彌撒中准領聖血,無奈人數眾多,排隊領聖體之後,再另排隊領聖血,未免煩事而費時,不若把聖爵聖盤並列,讓領受者手拿聖體再蘸聖血,一氣呵成,較佳。)
彌撒完畢,大家去休息室用茶點,十五分鐘後,演講開始,題曰:「佛教觀點下的得救」。
道安和尚,湖南人,(事有湊巧,佛,道、回三主講人皆湖南人也)六十九歲,足跡遍天下,著作等身,並身兼幾處廟宇的主持。他為人樂善好施,辦有許多慈善事業。高神父特別介紹說:「法師與常人最大不同處,就是他不用床舖,不須睡眠,而是以打坐靜息替代睡眠。」他站在講台上,一邊靜聽高神父的介紹,一邊神情奕奕的掃視全場人眾,氣宇委實不凡。他劈頭第一句話便說:「在貴教的新舊約中,強調「信」便能得救,這是很堅實的話。任何宗教信字是很重要的,但只信不夠,還得看你信得堅不堅。在佛家有『成打一片』的說法,就是此意。」
他介紹佛家講得救有四個字:即信、解、行、證。信:即相信,但信得要深,要願,要實。解:是了解,有深刻的研究。行:實踐:親身體驗。證:即證道,從行中得到了經驗。論及得救力量的來源,他說:「佛家講個人或國家的得救有兩種力量。一是「自力」,二是「他力」 。自力就是靠自身修持的功夫,他力是靠佛,靠上帝。因為『祂』有很多威德、神通、智慧。我們靠著祂的幫助便可得救。他力或自力雖不同,但最後必歸一途。故此佛有兩句話:「方便有多門,歸源無二路」。佛家講的得救是自力與他力合起來。」
就自力得救方面,他引涅槃經中佛的話:「吾有二健兒:一者自不作惡,二者作能懺悔。」他解釋說:從來不作惡,固然可稱「健」,但作惡之後,知道懺悔、亦是「健」的表現。他又補上一句:「這與人有原罪說稍有不同。」他又引了孔子的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繼續發揮說佛家認為一人不得救,乃由於他自己的罪惡。他引用了華嚴經中「普賢行願品」的一段話來闡釋罪惡的來源。經曰: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一切業障海,皆從妄想生,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眾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
他解釋說:佛家的生命觀皆白「無始」。空間無內無外,時間無始無終。佛家的空間,是指三千大千世界。人的罪來自貪、嗔、癡。貪者,愛(欲)也,愛即欲。愛,有自體愛,境界愛,後有愛等三種。自體愛:就是愛惜自己的身體,愛護自己的生命。假若腿部患了癌或遭了車禍,醫生說須鋸掉,為了保持生命繼續,不得已,只好鋸掉。鋸腿雖不得已,還是出於自體愛。境界愛:就是指對財產的所有權有貪戀,出於一種權利欲。後有愛:指死後升天國,享極樂而言。這是諸貪中最高尚的貪。自體愛與境界愛,如果愛得過了份,就會侵害到他人,唯後有愛最純高。以上所舉自體、境界及後有諸愛,是與生命俱來的,謂之無始貪。嗔者,怒也。你妨害了我的自由,我就發怒反抗。癡者,愚癡也,無明也,即是盲目的意志與意識。佛家禪宗有句話說:「打破漆桶,黑漆一團」,即指癡而言。佛家稱貪嗔癡謂之三毒。三毒是從身語意而來。這些罪要鏟除,便須懺悔。
他解釋第二段經文說:業障似海,皆從妄想生。妄想像水的波濤,是因風吹而起,非實相。去妄想,該念諸法實相,不要為虛相所惑。他說:佛家說得救,只要念實相,用智慧可以克服罪惡,這是自救一條路。
關於他力得救,是要靠觀世音菩薩,靠佛。是純宗教的救濟。佛家有求免七難,免三毒及求滿二求等。靠佛的力量,隨求者的身份環境不同,觀世音應現三十三種身份降凡救人。由於時間有限,關於佛家他力得救的內含,道安和尚未多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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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演講是定中明教長的「從回教的觀點談得救」。回教相信阿拉是他們的真主,阿拉是純一無匹的。在可蘭經(Coran)中,真主阿拉說:「一切罪皆可赦,唯獨認阿拉為舉匹(有偶)者,不可赦。」阿拉是宇宙的創造者,宇宙及宇宙中的萬物只要阿拉一命就成。真主說:「有,就有了」阿拉是全知、全能,有大仁大慈。
回教認為,自阿拉造人始,至教主穆罕謨德止,人類才發展到完全成熟的階段。到此階段,人類才開始從事一切學問的發明與創造。
論到回教自力修持的功夫,他舉述回教的「五功」。他說五功就是:念、禮、齋、課、朝。念,即念真主:「萬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謨德是主的欽差」。禮,即禮拜:每天按時禮拜五次。齋,即齋功:每年回曆的九月,要齋戒一個月。齋戒的目的是要人體認饑餓的滋味,進而念及窮人,改進人類道德及精神上的情況。課,即課功:納稅也。每年施捨所得資財的四十分之一,作為濟貧之用。朝,即朝功;指朝覲朝聖而言,朝麥加天房朝拜。定教長特別指出,謹守五功亦非易事。如能一生謹遵不渝,定能成聖成賢,達到得救的目的。
定教長對世人多譏抨回教為一鼓勵戰鬥的宗教,有所闡駁。他說:回教徒傳教係一手執劍,一手執經的說法,實在與事實真相不合,而事實上也不可能。當時的經文是寫在羊皮上,一部可蘭經,須皮百卷千卷之多。百十千卷的獸皮,用獸駝車載尚嫌笨重,如何能說一手持經呢?」
(五)一月三十日
今天的第一篇演講謝博文牧師的「聖經啟示中的基督救贖論」。他說他從牧靈工作和教學工作中,實際體驗並領略到,基督的救贖工程確是「人的需要,神的作為」。他說我們所信仰的神,是非常願意與人交往的神。整個聖經中所表示的神,是一個交談的神,不是獨白的神。我們的神好像是一位來到精神病院服務的醫生,他用愛心,用勸勉,用忍耐與人交談;他冒著危險與病人同住,而病院中的病人,反而不知好歹,起來反抗他,斥罵他,甚至想趕出他去。
論到舊約以色列民的被選,他說:我常想,天主為什麼選了以色列這個民族,而不選中華民族為他的選民?無論從那方面說,中國人比以人強得多!他縷述歷史說:天主從創世造人,到人性的墮落,從召選亞巴郎到以色列民族;從以民建立了國家,到建立了祭司、君主、先知的制度,以色列民族所表現的一直是那樣的不聽話!南北朝共歷四百餘年,二十餘位國王幾乎都不爭氣!可是上帝選了這樣一個民族,自有他的用意。他提到今天傳教所發生的一種奇怪現象,他說:在新約中,基督道成肉身,從傳教到死亡復活,是基督全部生命的表白。他的生命就像葡萄般被壓碎,流出自來供人喝。最後復活完成了救贖。然而奇怪得很,這個世界的人,對耶穌受苦的事實較易接受,對復活的耶穌卻不感興趣。大部份人願跟隨十字架上的耶穌,而捨棄復活的耶穌。為什麼如此?他並沒確切說明,只說我們的使命是傳福音,傳的是整部福音,不是截取福音中的某些段落。
他把天主的救贖計畫比作一齣戲劇。他說聖經中的救贖過程就一齣神與人共演的劇。舊約的導演在幕後,到新約,導演親身出馬演出,神與人的交往史,可比作戲劇去了解。這真是一齣神人共演的喜劇。救贖不是哲學理論,不是神的獨白,而是交談。他說得救不是指一次完成,而須從自身生活開始。必須親自跳進救贖史的洪流中親身體驗。從舊約到新約,以至現在的教會,是一個連續的生活歷程。我們已經得救,卻又是正在走向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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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第二篇演講是溫保祿神父的「基督的救恩」。由於整個的講述,理論性太重,非我學力所能完全領會,勉強介紹又怕錯會原義,因此付之闕如,謹向讀者致歉。
下午的主要節目為綜合發問。因為發問與回答,語多瑣碎離題,亦無精釆可記。
(六)一月卅一日
四天的研習會,早禱皆由修女領導。她們的感懷多,意念周詳,口齒也伶利。今晨的禱詞中,除了感謝天主賞賜了我們的研習會順利和諧的進行之外,修女特別提到了為大服務的修士修女及神父;「我們接受了老爺般的招待……求天主降福他們。」歌唱部份,採用聖言會編印的「歡樂年華」,詞與譜不類聖歌薈粹,加之用吉他伴奏,我感到特別清新。八點十五分進教室聽張春申神父的「教會與救援」。張神父首先縷述有關救援的四不同理論:
〈1〉 新正統派
此派特別強調對天主啟示的救恩性、超越性。認為其他宗教是來自人的罪,甚至是來自魔鬼。這種說法,在「天主就是愛」的理論上,無法成立。
〈2〉 自由派
此派與新正統派立場相反。認為一切宗教皆有同樣的救援本質。不過在現實上,基督宗教是完美的。此派的缺點,在於否定了天主因基督的啟示的唯一性,因為耶穌的死亡與復活,其他的宗教沒有。
〈3〉 完成派
此派肯定了聖經中的思想是來自天主的啟示。其他宗教的救援道理,只是為基督的啟示做了準備工作。這種論斷,行之於其他宗教則不被接受。
〈4〉 歸化派
此派承認基督以外的宗教有聖善的部份,但面對基督的死亡與復活的啟示,應當向基督宗教歸化,歸化後仍保持原有宗教的面目。這種論調實際上難以解說。
其次張神父分析其他宗教救援道理的形成。第一是形成有三個層次。1基本層次:耶穌的救恩在歷史上的某一階段,進到某一人、某一家或某一民族心中,於是產生了與天主神祕交往的經驗。2象徵層次:用神話的方式把上述神祕的交往經驗表達了出來。3制度層:信仰表達之後,漸漸濃縮成信條,化成禮儀,結成組織,最後完成制度。第二是在基本上任何宗教皆有此三層次。但在各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的政治經濟文化及社會環境,就生了不同的表達。第三是在形成的過程中,不一定都是進化,有時也能退化甚或僵化。這是因為在自由的答覆天主的救恩時,有了變化的原故。
第三點是論到教會面對其他宗教的態度。張神父分成消極的與積極的兩方面。消極方面:應當承認其他宗教也是來自天主的某些啟示。這些啟示,是透過了各該民族的聖人賢人的智慧與經驗而表達出來的。積極方面:我們除了宣講基督的福音啟示以外,還該認定在救恩上,天主特選了以民,對其他民族而言,是「代理」性的角色。基督的教會在各宗教中也是處在代理性的地位。在聖經中,「上主的僕人」這一稱謂,更具代理性意義。在我們禮儀生活的讚美中,即是表達了代理其他各宗教各民族的「代理讚美、代理祈禱及代理求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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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還有兩篇演講,我都未作記錄。一谷寒松神父的「救援神學的若干系統反省」。二是弘宣天神父的「從牧靈與教理觀點下討論救援」。
(七)尾語
我拉雜冗長的把這次神學研習會的實況研習的全部內容,盡我的力量與學力完全的記錄下來了。研習會結束後,回到嘉義會院,足不出戶的費了三晝夜,全力書寫。我的用意不外是讓沒有參加研習會的人讀了我的報告,也能分享一些研習會的果實。雖然我寫得並不好,記述得並不十分完美,但我自信,我的記述忠實的表達了演講人的原意。然而我更自信內中必有走樣及錯懂的地方,在此我得向主講諸君子請求原諒。
經過這次研習之後,我深切體會到,教會處在今日多元化的世界環境中,除了在努力學習自處之道外,還在謙抑自下的學習如何待人。假如我的觀察不錯,我發覺,教會在自處上較有依歸,而在學習如何待人方面,經驗尚甚短淺,而且遭逢到處碰壁的苦惱,是一片愛心被人拒絕的苦惱!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也不十分了解。但我深信,只要我們懷著基督所懷心情,甘心的接受磨練,天主的神必會領導我們安渡這一尷尬的階段。因為我們雖然已經得救,卻仍舊是在得救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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