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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5)p229-246
   

自佛教觀點看救援問題

 

道安法師

 

關於人類的「信」能得救問題,在新約、舊約中是一很堅實的話題。在我們的宗教經驗裡,的確,信能得救:就是信仰能否使人前進,能否把人的精神生命統一起來。佛教有一句話「打成一片」,意思是把你的心,精神統一到純淨不雜的信仰上,則這信仰會發生很大作用。當心——情感——理智能協調成一時,不僅個人得救,國家也受其恩澤。
佛教認為人之得救需經四個階段:信、解、行、證。第一、我們要發生一種信仰,此信仰是深刻的。佛教中說,「以深信願,實德能」。如果信仰不深,則流於膚淺,不能得救,因為人不和上帝打成一片,無法合一。故要有深刻的信仰,深刻的願望,信仰才可如佛經說的「實德能」,深實的道理,偉大的能力,使信仰在個人的生命,痛苦中發揮作用,得到解救。
面對深刻信仰的要求,令人發出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有信仰?這是我們第二步「解」的要求;研究,瞭解信仰。假使我們只是信而不解,便不會發生高度的智慧,沒有高度的智慧就是盲從,一般稱之為迷信,迷信是一種盲目的附和,不是真實的信仰。所以信仰應先瞭解,明白為何如此信。世間學問多,知識亦各不同,我們對每種知識的瞭解為我們的得救沒什麼幫助;對個人,對國家之得救根本無益處。例如科學有助於人之生活,但不救靈。
佛教說要有深刻的信仰,對所信仰的要有深刻的瞭解,然後把我們瞭解的付諸以「行」,是為實踐。例如祈禱是一種實踐,犧牲自己救人是一種實踐。只有在實踐中才能得到經驗,才能使我們的心靈統一。所以知就要行,行即是佛教的修行,實踐。單是瞭解無用,解救能被瞭解。但不實踐不能得救,這是「行」的重要性之所在。
佛教包括許多宗派,各種不同修行之方法,這是把人所瞭解的在行動中實踐,如此有了行方可得「證」。佛祖釋迦牟尼經過十二年的修行證道,證是已從行得到了經驗,結果,他說:把化學元素經過多次配合分量,化學實驗,而證明某種元素和那種元素配合可產生何種結果,可以應用,這是經驗之得。從經驗中瞭解是為「證」。佛教講我們的修行還要求證,「證」也就是體會,把自己所瞭解,所信仰的經過修行,而現在的確得到經驗體會。例讀遊記,自書本上瞭解巴黎,甚至它的大街小巷,但實際情形如何,我們終究不知。有朝一日,我們親身遊歷巴黎,經驗所瞭解的與閱覽遊記所知的大不相同,這就是「證」。
佛教講個人、國家之得救有兩條路,兩種力量:一為自力,另一為他力。自力是完全靠自己的信仰、瞭解、修行,證道而解脫得救;在自身上,根據佛的經驗,信仰他、瞭解他、跟隨他的方法修行,自身解脫,而得自由,與佛同等,是為自力得救。他力是仰仗自力以外的他力得救。例基督教假藉耶和華的力量救我們,把我們的生命全交給他,由他來救助我們。當然,他力亦應靠自己,否則無用武之地。佛教有許多書籍講他力:威德、神通、智慧、無畏……。他力非自己所能有的。譬如耶穌基督分餅使眾人吃飽,但我們則無此能力。他有他的威德,他的神通,以少行多,然而我們的智慧、威德……都不及他,他有的是無比的智慧,無比的威德,無比的神通,如果我們信了他,他的力量惠及我們,使我們能得救。所以,佛教在每一宗派中,從哲學觀點與宗教合一觀點來使我們自己得救,那就信、解、行、證。
佛教有淨土宗、真言宗。這些宗派完全是宗教式的,完全採取他力教。謂有一種佛、金剛,他的力量無比,隨他的方法修行,得到他的救助,即可得救。在佛教中,曾經多年研究這些宗派,而說佛教非宗教,但是那些專門研究佛教部分者還是肯定佛教是宗教。這是因為佛教在學派研究中有許多不同教派。基督教有新、舊教之分,新教有許多教派,舊教亦有些派別,這些不過是方法的不同,最後目的仍是一樣。所以佛教有兩句諺語:「方便有多門,歸源無二路。」不論靠他力得救或自力得救,只是方法之不同。比方到臺北,坐船、乘飛機均可,從歐洲經新加坡、香港,或從美洲經檀香山都可抵達,海、陸、空皆可行。我們的交通工具是多方面的,各種工具都可到達目的地,不過速度快慢不同。這是佛教說的人生得救要靠自力,亦要靠他力,兩者合併方能得救。
佛在涅盤經中有兩句話:「吾有二健兒:一者自不作惡;二者作能懺悔。」這樣的人能得救。第一個是健康的人,生下來就不作惡。這一句話與新舊約相違背,因為新舊約中認為人有原始罪;生下有罪。這與佛教的看法有些不同。佛教說生下來是健全的,作了壞事才有罪,需懺悔方能赦罪,最健康的人是生來不作惡,思言行為皆適中。「二者作能懺悔」,意作惡者能懺悔,仍可得救。孔子:「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這是佛經的說法。
佛教對罪人的看法與國家動亂得救與否有如下觀點:華嚴經之普賢行願品: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一切業障海,皆從妄想生。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眾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
華嚴經有八十本,其中之一品為普賢行願品。上面的一段話就是此品所載。往昔所造者惡業是說過去所作的種種惡事都起自無始,我們的時空觀念多少與科學家的不同。佛教認為空間無內外,時間無始終。現在科學天文儀器發達,對於空間的計算以太陽系為標準,佛教亦相同。太空中是無量無邊的太陽系,故佛教說三千大千世界,就是一百萬個太陽系;太空是無量無邊的三千大千世界,這是佛教的空間看法,可以說科學可為佛教注解。至於時間,過去有過去,未來有未來,我們處在無始無終的時間內。我們經歷一百年,一萬年,也只不過是一秒之差。所以佛教認為往昔我們所行的惡事,是起源於我們生命自無始以來有的貪、嗔、癡。
貪就是貪愛,有三種:身體之貪,境界之貪和後有之貪,或可說身體之愛,境界之愛和後有之愛。身體之貪是指自我之愛。例有一人生癌,為了保存其生命,縱使鋸手、鋸腳都可以。這表示自我之愛,為了生命的保全,犧牲部分肢體在所不惜。人類為了保存自我生命的存在,有各式各樣的方法表示自我之愛。境界之貪是對環境的所有權。人類的境界愛不勝枚舉;一般人盼望有美好的家眷、花園、汽車、高樓大廈、權力……,各種欲望都在此境界愛中。比方共產主義,毛澤東與蘇聯相鬥是由於權力之爭。自古以來就有臣子弒君王,兒子殺父親等大逆不道之反倫理行為,都是權力欲的後果。後有之貪是講死後我們還有一貪愛。信仰宗教者的後有愛特別厲害;我們現在把生命、財產獻給教會,連自身亦獻出,那麼是否已無所求?雖然連自己也獻出,但仍是有所求,想得永生;個人得救,升天到極樂世界。這是好的貪愛,不妨礙現在,有一犧牲,是為來世生命。但是自身愛、境界愛則不好,因為是侵害別人的生存,侵害他國的權利。
嗔是由於不能滿足「貪」之欲求而發怒,例小孩子哭鬧。當我不能自由的隨心所欲的滿足我的渴望時,發怒反抗是為嗔。到處可見到這個人類流露出的一股內心力量,真是危險!
癡是愚癡,佛教有些地方稱之為無明。明是智慧,無明就是缺少智慧。換句話說,缺少判斷力、反省力,缺少三思而後行的反省力,這是癡。此非完全的無知,而是知識不正,盲目的意識,盲目的意志。譬如我看見一朵花,很想拿到手,得不著,就想偷,這兒有一癡,為何得不到就想偷?此乃盲目的意識,決定偷是盲目的意志。所以無明是人的罪惡來源,佛教禪宗有一句話:「打破漆桶,黑漆一團」,意是人在癡中,一層也看不清楚。
貪、嗔、癡是人惡之源。佛教稱之為人心的三毒,是經過身、語、意識生出來的罪惡。這與新舊約之原始罪不同,佛教的原罪是生命誕生之後有的貪、嗔、癡。因此佛教只講懺悔修行,要把心中的礦渣煉淨。
凡是從身語意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如此則沒罪,而可得救,是為自救。在普賢行願品中講我們所有罪惡的業障如海那麼深,如海那麼寬廣,這些業障皆從妄想生,妄想是生命的波濤。貪、嗔、癡是罪惡根源,來自人的妄想,我們所貪愛的、嗔怒的、愚癡的都是世上生命的波濤,需要懺悔,而念實相是為懺悔的方法。實相是觀察諸法的真理,諸法的真理沒有罪惡、妄想、無波濤。眾罪有如霜露,太陽出來就形消失,智慧是太陽能除去罪惡。故佛教是智慧的宗教,以智慧除罪,克服困難,有智慧者方可得救。以上是自救的一條路。
他救觀念甚多,有菩薩、佛,其力量極大,可救拔人。我們可以說耶穌是佛的此身、或佛、菩薩是耶穌的化身。故凡是宗教都是救人、救世的。
下圖為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結構表。普門品的宗教色彩極濃,完全是他力的救助。此表分科,第一個是序分,第二個是正宗分,第三個是流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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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普門品只有二千零幾十個字,分兩大文體:一為長行,一為重頌;長行是佛教的專門名詞;今日國語稱之為散文體。重頌是把散文體重新以詩歌體裁寫出。印度文字中有十二大類,這是十二大類中兩類的體裁。在長行中,第一番問答得名所以。得名是講什麼叫觀音菩薩,把觀音菩薩的名字加以解釋;觀是觀察,世音是世界的求救聲音,菩薩聽此聲音前來相救。他的法門是普遍的,只要人求,他就來,使之免七難、免三毒、滿二求。第二番問答是說觀世音菩薩無所不能。他不一定是女性!而是應人之所需現不同的身。他可發顯三十三種不同的身。至此可看出普門品實在是一他力教。重頌是把以上所說的重新以詩體寫出、或者沒有的增補上去。
這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是妙法蓮華經中的二十八品中的二十五品,專門介紹觀音菩薩救人救世的功德。佛教對菩薩名字的介紹在許多經典中都有,但以妙法蓮華經中的介紹為比較詳細、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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