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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5)p211-221
   

從哲學觀點看救援問題

 

鄭聖沖神父

 

嚴格地說,哲學祇探討理性範圍內的事,超理性領域的事,不是哲學直接探討的對象,為此「得救」一詞如按狹義地指謂:人性有一個超自然的目標,須憑超自然的幫助去達成,哲學該坦認這問題不是它的領域,它也無權發言。故哲學不是依正面的探討,而是側面討論人性可能達到的終極完成的例子,多不勝舉,例如,蘇格拉底指出做一個真實的人,在於關心自己的靈魂,人生真智慧在於聽從那位在他心靈內的神的引導。蘇格拉底本人就是常聽從神的指示而生活的哲學家,老莊哲學清楚指出真的人生要「遊於道」、「遊於無」,遊於超時空,超一切變化的有:「遊於萬物之祖」。近代神祕趨勢的若干哲學家如斯賓諾莎(Spinoza),賴布尼茲(Leibnitoz),以及當代好幾位存在哲學家,如齊克果(Kieskegaard)、杜斯托也夫斯基(Dostoievski)、雅斯培(Karl Jaspers)、馬賽爾(G. Marcel)等,雖然知道自然不同於超自然,但並不把自然與超自然分割為互不相通的兩段,他們大膽指陳自然準備恩寵,恩寵使自然獲得遷升達於完美。神的心意要實現至善,願自然開放於恩寵,宇宙整體除非在永恆的觀點下,是無法了解其真相的。連那些表面上把人生限於時空層次之內的哲學家如卡夫卡(Franz Kafka)、卡繆(Albert Camus)、沙特(J. B. Sartre)等也都指認:人憧憬著一個非理性可以領悟,非人力可以達到的境界。(憑純理性主義立場,他們祇得稱人的這種企圖為鄉愿、空想,因而把人的存在看成一個荒謬絕倫的事實。)為了時間的限制,我們祇簡略介紹過去百餘年來的所謂存在思潮對人性完成的看法,也即廣義的「得救」問題。
當代存在哲學並非一般人想像的:倡導現實、醉生夢死、活一天算一天的放浪生活的某種學說;或對現實生活消極悲觀的論調。真正存在哲學乃是憑主觀體驗,依據現實人生,深入探討生命的真意義,怎樣使人生完成的哲學(人向來最關心自身,現代存在哲學也不例外),只是它探討的方法和表達方式和傳統哲學不同而已,它不以原則性推論為滿足,而從現實的人的切身感受設法看出生命的指向。正因這個時代的人,普遍地失去了人性的和諧,感官與理性不相呼應,理性與心靈分崩離析,生命已脫了根,人性在空無中。當代存在哲學家透過哲學著作,尤其透過文藝作品描述如此人生,使人面對自己,對自己的存在負責。由於各派學人對人生的見地不同,所提出的建議相去也極遠。存在哲學不是一種有系統的哲學,眾說紛紜,為了研究方便起見,我們姑且把它分成兩系,一為「封閉的存在論」,一為「開放的存在論」。所謂封閉的存在論是祇憑感官和理性所提供的資料,看到人一方面對生命懷著無限的願望,另一方面生命處於時空的限制(界限情況)中,這種矛盾現象,理性看不見出路,也無意接受超自然(恩寵)的幫助,為此它們稱人生為荒謬。雖然如此存在哲學家仍呼籲人給如此荒謬的生命一種意義,拿出薛西佛斯(Sisyphus)的精神,而面對必然落空的人生。所謂「開放的存在論」:雖然同樣感受到企求完滿,追求無限超越的人,處身界限情況的限制中,他們卻在人的小理性之上發現了一條出路,那是一條超理性的出路與恩寵的幫助。他們呼籲人開放心靈,接受超理性的指點與幫助,去完成自身的生命,這派學人肯接受人生是奧秘的事實,因為靈與肉綜合的人本身就是神妙莫測的。為了介紹上的方便,以下就把代表性的八位當代存在學人,分別列入這兩系。

甲、封閉的存在主義
封閉的存在哲學看人生為荒謬的事實,認為人生存在的事實是一個不可理解的謎,既說不清他的來歷源頭,也看不到他的完成,人心的想望與實際之間有著無限的距離,理性看不懂人生究有何意義,人力也無法完成頑固地所追求的境界。試舉有關卡夫卡、卡繆、貝克特、沙特的具體例子:
(一) 卡夫卡(Franz Kafka, 1883-1924)
在他的小說城堡(Das Schloss),蛻變(Verwandlung)和審判(Der Prozess)中深刻地描摹了這種荒謬感。城堡的老爺要佃農的兒子,到遠處一個村落去測量土地,這被派的青年測量員明知有一項使命要完成,這使命也是他可以完成的,但實際上他不知道工作場所在那裡,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工作場所;他想知道清楚一點,連可以直接問津之處都沒有,必須一再經過中間人層層傳報,始終不得要領。在無聊的等待生活逼迫下,按人之常情,所做的一切件件都會有使失去完成使命的可能。蛻變一書中青年主角為了替父親償還一筆債,做了債權人公司裡的一個職員,雖戰戰兢兢不敢偷懶,還是不得老闆的信任,在沉重的工作負擔中,一天他幻想自己變成了一隻多足的爬蟲,身體笨重,長著許多只是細弱而不堪負荷身體的腳。審判是描寫一位被人控告有罪而等待法庭判決的青年,他不知是誰告他,也不知是誰告他,也不知究竟是在什麼事上得罪了人,即使有罪也不知有何贖罪的辦法;對這件事旁人又幫不上忙;法庭的許多守衛(或許指宗教人士)雖然同情,但因不完全了解他,又礙於法制,也幫不上忙:致使生活在無救的等待中。卡夫卡用小說的手法襯托出以下幾點:
─人意識到有個使命等他去完成。
─可是這個使命在理性的感受上是模糊不清的。
─他既非直接從主人口中聽到,又無法直接問個清楚。
─要進一步知道究竟怎樣完成那使命,必須經過中間人傳話,期待的答應卻常遲遲不下。
─他又不敢不等待。
─現實人生的若干需要,經常威脅著人不顧使命而做出苟且的事,因而獲罪於城堡的主人。
─人生活在無助的情況下。
─卡夫卡感覺到這種無救的狀況,沒有一個人幫得上忙,因而人生不僅荒謬而且恐怖。
(二) 卡繆(Albert Camus, 1913-1960)
人該賦予荒謬的人生一種意義。他的幾部重要小說的名字似乎正確地刻劃出他對存在的感受,例如婚宴(Les Noces)、異鄉人(Les etrangers)、瘟疫(La peste)、反面與正面(L'enverser l'endroit)、圍困狀況(L'etat de siege)、反抗者(L'homme revolte),墮落(La chute)、卡里古拉(Cali gula)、放逐與國王(L'exil et le regne)、誤會(Le malentendu)。婚宴是青年卡繆的第一本著作,生命的嚮往畢露無遺。世界理當是生命的樂土,人是這地上王國的主人,生活於其間的人似理應感到沐浴於海水及陽光中的快樂。可是人生的實際遭遇並不如此,時時處處感到是身處敵意世界中的「異鄉人」。人與物,人與生活環境無法協調,人與人無法真情溝通,人在世界中宛如「放逐」中的國王:「放逐與國王」的矛盾。不僅如此,「瘟疫」圍困著每一個存在,使它處於不能自拔的「困境」(L'etat de siege)。死亡普遍地威脅著每一個人,人類沒有一個可以倖免終極的失敗。猶如被困在奧南(Onan)疫區的人們,既不准逃離也無法預防瘟疫,對肆虐的威力更無撲滅的妙策;唯一在人力範圍內的事,就是竭力「反抗」(L'homme revolte);不過,這項反抗,到頭來也終是徒勞無益的。卡繆認為縱使反抗也不免終極失敗,但作為一個自操命運的人,應該堅強地肯定自己,賦予沒有意義的人生一種意義,甚至肯定到像卡里古拉那種瘋狂和不合理,總比向荒謬屈身投降好,他認為對存在的荒謬投降便是真「墮落」(La chute)。卡繆在悲劇性的人生感受中,約略猜測到荒謬來自一個基本的誤會(【也不願明白說出天主與他之間的不了解,卻用這種短劇來諷喻)。他在異鄉人小說、誤會短劇中這樣描繪了這件事:異鄉人的青年主角得了母親在安老院亡故的消息回鄉奔喪,在靈堂內母親的棺木前呆呆的守了一段時間,殯儀館主任問他要不要再看母親一眼,他卻因一個自以為合理的理由拒絕看母親最後一眼。後來他走向海灘去解解悶,遇到了一位姑娘,當天受感情的驅使發生了超友誼的行為。後來看到一個非洲人向他走來,看起來對他有敵意,他因被太陽光曬昏了便先下手殺了他。後來法庭就憑以上種種(不孝、過份放蕩)判定他是惡性嚴重的罪犯,任何辯白都不予聽取。誤會是描寫一個經過奮鬥已成名的記者,懷著一片好意想給老母親一個意外的驚喜,便從國外悄悄回家而不預先告訴家人。他的母親和姊姊在小鎮上開了一家旅館。他回來後匆匆見了妻子一面便急著去給母親這個驚喜,假扮一位外國旅客去投宿。母女倆因知他有錢,便勉強接納。想不到他的母親和姊姊對這個異鄉人起了謀財害命的惡意,在一杯茶中放上了麻醉藥,並用鐵錘結果了他,然後把屍體拋入海中。卡繆想藉此描寫想回家的人,卻因無法立刻說出應說的話,被原應該了解他的人殺害了。卡繆用受害人妻子瑪利亞說出:老天!我實不能活在這荒漠裡,只有是我必須呼求的,我會找出要說的話,我把自己交託在手中,求大發慈悲聽我吧!求聽我並把我從塵埃中救起吧!天父呀!求憐憫那些相愛而又離散的人吧!(這時一個老男傭人進來,怪他吵鬧;瑪利亞請他幫助,男僕拒絕說:『不!』幕下)。在卡繆描述人生荒謬無情中,人仍具有善意,他在努力追尋他等待的同情與幫助,可是最後他感到的仍是一個冷酷的『不』。為此研究卡繆的專家,都認為卡繆不是完全封閉的無神者,他在尋找,他自問:主張無神可以不可以成為一個義人。人們把卡繆比作一個礦工和一大夥工友迷失在堵塞的礦道中的人,走盡一切礦脈想找到出路,最後他發現了唯一可能是出路的一線之光,可是他不願獨自出去,他願跟夥伴一同死在礦穴中。在卡繆眼中,人生根本無法理喻,人生遭遇的荒謬,即使具有善意也無法使人生得到一個好出路;雖然如此,卡繆仍堅持人性的尊嚴,要「為其所不可為」,憑薛西佛斯的精神生活下去。在他追尋的末期,卡繆似乎已瞧見了出路,可惜他還不肯完全開放心靈,接受超理性(宗教)提供的指示與幫助。
(三) 貝克特(Samuel Beckett 1906─)
認為人生是荒謬的等待。貝克特的生活背景:母親沒愛心,使他不再想得通、走得直;但內心還是荒謬的等待著。以等待果陀(En attendant Godot)表達他的存在荒謬。人的內心始終懷著一種期待(得救),而所期待著的一個,卻始終不來臨。劇中兩位主角:Estragon (gogo)是腿有病永遠走不直路的人,常弄他的靴子;Uladimir (lolo)是一個頭腦想不通,永遠語無倫次,喋喋不休的人,他常玩弄他的帽子。他們倆天天在交叉路口等待果陀。最後來了一個男孩,告訴他們:果陀今晚不來了!貝克特藉此諷喻:人在暗眛中,知道要走直路,人生應該有一意義,應該期待。人憑自己卻始終走不直,也不明白怎樣使生命成功。他期待著。可是究竟期待什麼?為什麼要期待?理性一無所知。要了解的人生意義,始終不為理性所掌握;要走的人生路子,因著罪惡(沒愛心的母親),始終無法走得直;可是人性的基本期待仍然存在,他等待果陀(救主)。等待得很不耐煩,加上外來許多誘惑,似乎告訴他:果陀今晚不來了!(人在期待中由理性看來是如此荒謬)
(四) 沙特(J. P. Saetre, 1905─)
認為人生到頭來是一場空。沙特的存在思想,可以說是靠著他的許多小說傳播的。他的純哲學著作(L' etre et le neant)並不怎樣受青年讀者研究。他從主觀感受所意識到的人生,作了系統的分析。他稱自己的哲學是形上學,實際上,他始終在知識論與心理分析裡打轉;而且經常混淆知識論與實體論(因意識到空無,所以也肯定沒有實體的存在,因為他已先天否定了超理性超時空的一切,為此他在意識感受上,覺得人生虛而不實,因此,便肯定存有即空無),沙特的思想可以簡化為以下幾點:
1. 他意識到生命的活力,頑固地嚮往做神。
2. 這股存在的活力,在理性前顯然是空無,它沒有根源不讓理性追索,也不見有個終局。
3. 這個無以名之的存在事實,祇可說是荒謬。
4. 存在的本身,就其可意識的種種,都是流逝不實的,顯得存在的核心是空無:「一度空無」。
5. 空無即不受限定,人沒有被限定,所以人是自由的。人是為自己設計的存有,可是自我設計的結果是個終局的空:「二度空無」。
6. 為此人生祇是毫無成功希望的鄉愿,一廂情願(Passion inutile),人到頭來祇是一個diemanque,這件事豈不荒謬!
沙特以為,話雖如此,人既是人,既能自由地為自己設計,應該對自己負責,雖明知終極的落空,仍該憑薛西佛斯的精神接受荒謬。

乙、開放的存在主義
同樣我們試列舉幾位代表學人,說明開放的存在主義怎樣看人生:
(一) 齊克果(Soren A. Kierkegaard,1813-1855)
認為存在是成為上帝前的獨立個人。真實的「自我」,乃是完成靈與肉的綜合關係的人,這樣的人才是站在上帝前的人(按上帝計劃完成的人),也就是真實的存在。這種關係的完成,非得由我自己採取行動作抉擇不可,但也非由恩寵的援助不可。開放於非理性(天啟與恩寵)構成存在的冒險,這就是所謂信仰的蹤躍(Leap of Faith),這種冒險,事實上最不會喪失存在:在失去自我中才獲得真我。開放於天啟與恩寵,具體說來就是接受道成人身的救主耶穌,祂同我一起幫助我完成真正的自我。
(二) 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1889-)
在時空世界中完成存有。(註:我們把海德格列入開放的存在學人行列中,因為他雖沒有直接指出人與天主的關係,卻明顯地承認「此有」—我(Dasein)邁向一個超越的境界,正走向絕對(The Absolute)的道路上。他的思想這裡祇簡單地提出以下幾點:人是被安排在世界中的存有:Dasein「此有」不是自根本的,也不是已經完成的東西。2它是在走向完成的過程中的存有:On the way to be (=becoming),Toward home of being.3人生—此有Dasein的完成限於時空的世界,也是朝向在此世的完結。此有是「走向死亡的存有」,這句話並不意謂他悲觀,或否定時空或此世之外的存在階段,僅指示他所討論的限於這過程。現實人生的努力必須在死亡沒有實現之前確實完成,未至死亡實現,此有尚不算完成;死亡一實現,如果未成自己,也永不可能完成,4「此有」,有一種內在的指導,引導它的步子,那就是「良心的呼聲」(海德格也指出良心呼聲是宗教的基礎)。它是「存有的牧養者」—它向自己說:「你該」。試問自己「我是誰」?良心的回音「你應該」。良心不斷提醒人走向自己,走向現在尚不是而應該的是自己。存在的過程是一種非其所是(已是),是其所非(尚未)的空無作用:就是所謂「空無」空無化作用Nicht -Nichtet。5走向自己的旅程乃是一種內向的旅程,也是走向Being 走向絕對。
(三) 雅斯培(Karl Jasoers,1883—1869)
人是「涵攝」著無限的有限存在。雅氏對人生指出以下各要點:1人是在界限狀況中的存有。2生命雖被圍困在許多限制中,卻涵攝著無限。3因為他的本質中有個超越性,永久向上,永久向前。4企求著共享完美與無限。5這一點非理性所可以解釋,必須憑超理性的信仰去接受,也就是所謂「哲學信仰」。
(四) 馬賽爾(Gabriel Marcel,1889—1973)
人是此世的旅客Homo Viator,邁向生命共享的家。要點如下:1人是從這世界到另一不可見的世界的旅客。孤獨是人生唯一的痛苦︰他企求著愛的臨在。2人活在一個「大有問題的世界」中。3在 形形色色的各種欲求中,骨子裡人常追求著使自己不再孤獨。4在他內心深處懷著願望是「我需要你」(“J,ai besoin de Toi”)的籲求。5這個「你」“尚雖不是可感受的臨在,祂的不在,卻已使人感受到祂無法描摹的臨在;理性對荒謬,但這是存在本身的奧秘 。6對這奧秘,可能有兩種不同的態度︰或是拒絕(Ie refus),因其顯得荒謬,這樣就把我封閉在理性領內求;或是籲求(Iinvocation),開放自己接受被超越。7人一旦開放自己於這個你,生命才能進入融;人生的完成便是這種生命的共享。

丙、結語
各色彩存在學人共同指證以下各點:
一、人是一個正在完成過程中的存在體(On the way to be),有永久向上永久向前的特性。這原來不充實的存在體(核心是空無的存有),在求其自我實現。至於什麼是完成境界?怎樣完成境界?怎樣完成?各家意見就不一致。二、人有存在的焦慮(即自我設計,採取行動的責任﹔所謂「良心的呼籲」便是督促人成為自己。成自己不成自己的責任,完全操縱在自己手中。三、該在有限的時空中求自我的實現。四、一方面有不可遏制的企求欲,另一方面卻界臨各方面的限制〈界限情況〉,這構成理性上不可了解的荒謬與誤會。人是有限與無限,他在時間中卻企求著超越時間;他是肉體卻企求超肉體的生命﹔空無的人,內心竟企圖成為神﹗這是人生的奧秘,不肯接受奧秘的事實者,祇有稱之「荒謬」。五、人被賦予自由去決定成為自己或不成為自己,但人的自由對企圖完成的目標(無限超越,成為神)不成比例。六、這就似乎逼人開放於一個超自然。在這裡封閉的存在哲學便碰到了不可跨越的「牆」,含恨以終。而開放的存在哲學,便指出必須作「信仰的蹤躍」,藉此獲致人生的真智慧。那就意謂著擱下單純的理性,開放心靈去接受天啟與接受外來援助,也就是接受恩寵的提升。
齊克果更指明﹕這恩寵具體來說,就是神降凡成人的事實,就是耶穌基督﹔祂賦予生命一個新的幅度,新的機能,使自然所不可能的成為可能的。雅斯培稱這種開放為「哲學信仰」,憑著它,無限小可能涵攝無限大,而完成生命的共融。這種開放,也就是馬賽爾向神說出的「我需要」的內心呼籲。生命經過這種開放,才和那夢寐以求的感覺上下臨在,卻又很臨近者相會合,也就是人從此刻到達存在的老家,進入永不孤獨的生命。
以上這一切或許我們可用卡繆的幾部書名連起來加以表達﹔人是被邀去參加婚宴 ( Les noces)的,雖然他在世上必需暫時做個異鄉人(Les etrangers),在有正反兩面的(L'envert et l'en droit)有問題的敵意世界中,猶如被困(L'etat de siege)在瘟疫 ( La peste)與死亡的危機中,自己深深感受猶如一個被放逐的國王(L'exil et le regne) 的矛盾。心上雖有時不免浮起反抗的意識,卻不該像Caligula一樣,以不合理、瘋狂式的反抗面對現實的荒謬與人生的誤會(Le mal-entendu)﹔該在自己無法完成中,不僅要像薛西佛斯一樣為其所不可為,還該樂觀地開放於被賜予的出路,這出路與幫助,雖然是不可理喻的、超理性的,卻是存在藉以到達其可能完成的唯一途徑。以上似乎是當代哲學對人性完成—得救的一些不完整的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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