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示與靈感兩名詞,在我們教會裡,常是和聖經連結著應用。我們稱聖經是天主啟示的話,也說聖經是在天主的靈感下寫成的。但是,在我們教會內普遍應用的這兩名詞,在教會外的一般人的口中或是筆下,也常出現著。經過仔細思量之後,我們發現,一般人的用字固然和我們相同,可是所表達的意義卻不盡雷同。因此,在提及聖經和啟示與靈感的關係之前,我們先要解釋一下,啟示和靈感在教會的應用中包含什麼意義。
(一)何謂啟示
按照西文的語根,啟示(reveal)這字的本意是揭露或開啟,指本來是隱藏或蒙蔽的事物將之揭開。在人際關係的應用上,如果我內心中有一件不為他人知的秘密,有一天,我將這件事洩露給了一個朋友知道。這時我這位朋友可以說,他從我得到了一個啟示;而我也可以說,我給了他個啟示。因為,他因我心門的敞開,得以窺見我的心中的穩密。
這樣一個令人興奮的字眼,進到了教會裡,尤其自稱為耶穌基督的教會裡;則披上了一層神聖的宗教色彩,有了較專門性的意義。教會,有它獨具的特色。就是我們所相信的來自基督的宗教,是一個啟示的宗教。為什麼基督所建立的教會,要自命為啟示的宗教呢﹖這要說到我們教會裡最深的信仰。一個教會有它成為一個教會的必要因素,例如:教會人士共同的信仰、進行的禮節、教會組織等。在基督的教會內,我們深信著,教會的道理不是人理性的發明,聖事不是人在故弄玄虛,教會本身更非人手所創立的。教會之稱為啟示的宗教,因為它成為基督教會的一切因素,是來自天主的啟示。換言之,神(天主或稱上帝)進到人類歷史裡來,要人在人間有這樣的一個教會。基督的教會就確信自己正是神立意要在人間有的一個教會。因此在教會內具較專門性意義的這個字眼,有它的特點。就是我們們信仰中,天主實在進到了人類的歷史,要人類在基督內結合成一個教會,稱為來自基督的教會,也正解釋了我們宗教的特性。
既然基督的教會被稱為天主啟示的教會,那麼我們可以問,究竟天主怎樣進到我們人類歷史中來﹖又怎樣建立了今天我們所信仰的基督的教會﹖我們往往聽說,神遠遠超越人,祂是無形可見的神。那麼,如果神進到人間來,又要讓我們知曉祂來了,祂的來亦當在人間有跡可尋,否則我們怎能經驗而體驗到神實在進入人類歷史裡來了呢﹖對於這一玄妙的問題,我們可在人際關係中取一比喻。人際關係的建立,須靠人彼此的往來,即人要有行動的表示。除了行動之外,還用言語交談,在言語中使彼此更加認識而了解。唯有經過行動和言語,我才能夠將心中的思慮通傳給別人,人際關係方才建起。事實上,天主進入人類歷史中,人所經驗到的,也是天主的行動和言語。天主藉著行動和言語,將祂自己和祂對人類的計劃,給人類啟示了出來。在人類的歷史,有一個民族叫以色列,和一個自稱基督所建立的教會。在他們的生活中,有了一個很深的,所謂信仰的經驗。在此信仰經驗中,他們在某些歷史事件上,看出是天主的行動;從某些人的宣報中,聽出是天主的言語。譬如在舊約裡,記載著許多事件,看來是當時以色列人的作為,但是以色列從他們的經驗中指出,那些事件的發生與一般的歷史事件不同,在那些事件裡他們體驗到天主干預人類歷史的行動。其中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以色列曾在埃及過著奴隸的生活,後來梅瑟(摩西)領導他們經過紅海,脫離了法郎王的魔掌。在一般史家們的鑑定下,這可能是當時近東的局勢,給以色列人造成的一個自由生存的機會,與其他的歷史事件並無不同。但是以色列人在他們的信仰中,常體驗到,這一件事是天主的行動。是天主將他們從埃及,奴役之家,引領到自由之地,使他們成為一個民族,叫做天主的子民。以色列人並非不知有平常的歷史事件,可是在一般的歷史事件中,他們看出有些是特別的,是來自天主的作為。其中最特殊,最叫他們銘感不忘的,就是天主藉著梅瑟領導他們脫離外族的脅迫,得以獨立生存。此後,在民長紀的記載裡,每當他們再遭受迫害時,常常出現一些民族英雄,以超乎人力的行為打敗敵人,挽救了民族的厄運。在這些民族英雄的所做所為中是以色列人在信仰經驗裡,最後所發現的天主的行動。是天主使某些人做出非常偉大的行動,以拯救祂的子民。藉著那些事件,天主要使以色列人體驗出來,那是祂在行動。就如人以行動溝通情感或表達思想。天主也進到人類歷史來,以一連串的行動,向人類揭露祂對人類有怎樣偉大的計劃,將自己啟示給了人類。
除了行動之外,在以色列和我們教會的經驗中,天主的啟示也在言語中。這也是人類文化史上,對於以色列民族所發現的一個特點,就是在以色列民族史上有許多稱為先知的人物;例如舊約的先知書中所記載的依撒意亞、耶肋米亞、厄則克耳、達尼爾……等。這些先知說話一如當時人,只是他們每每是針對當時他們國家的需要,發出有關民族存亡的話來。當歌舞昇平,而世風日墮之時,先知們就出來,以天主的名義,斥責和以災殃恐嚇執政者和百姓。當他們充軍巴比倫,不堪國破家亡而失望時,另外一批先知就以不同的姿態出現,以天主的言語來安慰鼓勵他們。以色列在信仰經驗中,深信著,向他們說話的不僅是先知,而是天主自己,天主在先知身上,以言語啟示了自己揭露祂對這一民族所有的計劃。
天主的行動和言語雖然局限在以色列民族的歷史裡,但是所要通傳的,最後卻是對於整個人類的計劃。這為人,本是在天主內的一個奧秘,現在祂進入了人類的歷史,以行動和言論,將祂的內心敞開,讓人知道祂對於整個人類有怎樣的計劃。這叫著天主在行動與言語中的啟示。
天主的行動和言語,在人類的生活史上,在以色列民族內,最後是在耶穌基督的身上。在基督的身上,我們可以講,天主不僅為人類打開了自己的心,而且還親自走進人類歷史的領域來,毫不遮掩地將自己啟示給了我們。基督所有的一切行動;就是天主子的行動;他所說的一切話,原來就是天主子的話。我們可以看出來,天主的啟示是怎樣一步步在進展著。在古時,曾經過許許多多的民族英雄和先知,最後在降生成人的基督身上,天主自己來了。不必借助於他人,祂自己啟示了自己。成世光主教給這次聖經展覽會題的一幅對聯,正表明這一含意。我們將這對聯抄錄於下:
濟濟多士為先民傳述上帝真道
皇皇聖子臨下界宣揚天國福音
「濟濟多士」,指舊約記載的那些民族英雄和先知們。民族英雄有如以色列民族的祖先亞巴郎,領以色列人出埃及、過紅海、飄泊曠野而組成天主子民團體的梅瑟,和建立王國的達味,先知們像撒慕爾、厄里亞、依撒意亞、耶肋米亞和其他有名無名的先知。這些「濟濟多士」,因為都生在耶穌基督之前行動與宣講,故謂之「為先民傳述……」。他們的一生,就是以行動,或以言語,將天主的真道向以色列民族傳報。「濟濟多士為先民傳述上帝真道」,為的是準備人心接受天主更大的啟示,因此有下聯:「皇皇聖子臨下界宣揚天國福音」。天主聖子親自降生成人,「臨下界」;祂來把天主對人類的慈懷與計劃揭櫫於世人,即「宣揚天國福音」。
因此,當教會講天主的啟示時,比起一般的用語中所有的含義更豐富了。即天主在「濟濟多士」的行動和言語中啟示自己,最後在基督身上自己現身了。
然而天主的啟示,不只是要給以色列人,也不限於歷史上某一時間的人,最後還是為了整個人類,若果真如此,那麼天主啟示的行動和言語,怎樣能夠廣達人類的每一時空呢﹖天主在過去的啟示,怎樣傳到我們今天呢﹖在此,除了行動和言語的啟示之外,我們也要加上一個所謂文字的啟示,或謂之書寫的啟示。天主願意把祂對人類所有的計劃,對人類的所作所為,流傳於後世,使每一世代,每一地方的人都能夠知曉,而藉書寫的啟示方式,將自己的啟示訴之於文字,流傳於世,使普世萬民都能口誦心維,銘感不忘,而能以愛還愛。因此,天主藉著行動、言語和書寫進到人類生命中來,將自己啟示給人,為讓我們接納祂,這就是我們在教會中啟示的意義。
(二)何謂靈感
靈感一字譯自英文的inspiration。這字在一般的用語上也相當的流行。通常是當一個人,似突然,又似非出自於自己地得了一個靈光,使他獲得一個新思想或新意境,而譜成一首和諧的樂章,或寫出一首很美的詩來,這時他往往會說我得到了靈感。因此靈感所給人的印象,是突然的,至少在當事人的意識中,他沒有經過一番思索的過程,而得到了一個新的思想或意境。我們聽到靈感這字眼時,在我們眼前不由地也常會出現一個詩人和他的詩,或是一位邊幅不修的畫家和他橫七豎八、抹粉塗脂的畫來。事實上,按照字義分析,inspiration就是「吹」的意思。將某東西吹進去。所以某人說他得到了靈感時,在描寫中,多少是有了外來新的因素,進入了他的心靈中,這是日常用語中,靈感所含的意思。
至於信仰基督的教會,一旦提起靈感,就與天主的啟示有了不可割的關係;但是兩者意義卻不同,我們說過,天主啟示自己為叫人認識祂,是經過歷史上的某些先知講的話。現在有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歷史事件和先知說的話,怎麼會是天主的行動和言語呢﹖我們知道,昔日領導以色列人脫離埃及人的管制,而到自由地區去的梅瑟;當時針對以色列民族需要而發言的,是依撒意亞,是耶肋米亞。以色列人清楚知道,他都是生活在他們中間的人,怎麼他們會把梅瑟所做的,叫做天主的行動﹖出自依撒意亞的口的,認為是天主的話﹖這怎麼可能﹖為明瞭其所以然,我們須要從啟示概念跨到另一個概念去,即教會中所謂的靈感。
用靈感來解釋我們的問題,因為梅瑟的行動所以稱為天主的行動,以聖經上常用的話來說,正因是天主的神,或稱天主的能力,進入他身上推動他,他才有了那些行動。由於是天主的神(能力)這樣的推動,他才做出了那些史上偉大的事業來。因此他所做的是天主的行動。天主的神(能力)進到他身上,推動他,教會稱之為靈感;由於做出的行動是來自天主的神(能力)的推動,所以這行動是天主的行動。現在我們可以看出啟示概念與靈感概念的關係來了。就是,天主要向人類啟示祂自己,要使人類知道祂對於他們有什麼計劃,他在人類的歷史中就要有某些行動表現。這樣天主的神(能力)就進到某些人身上,靈感他,推動他做出天主要做的事來。好叫人因著那些行動,看出天主的啟示來。換之言,天主的靈感產生了啟示天主自己的行動,在舊約裡,我們屢屢會發現,天主的神或天主的能力進到某人身上,即刻在他身上發生偉大的行動。
在聖經上,除了因天主靈感而有所行動之外,還有一群以天主的名義宣講的人,他們被稱為先知。其實先知真正的含義,就是代天主發言的人。從他們的生中命中,我們很能夠體驗到所謂靈感的現象。因為在他們的生命中,有著很深的經驗。他們經驗到,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他們內心推動,即使在極端艱難的環境下,仍要他們針對時代的弊病和需要發言。例如著名的耶肋米亞先知,他害怕講天主的話,因為他知道,講出天的話,不但沒有人願意聽他而且還要遭受君王的迫害和百姓的責斥,所以他拒絕講天主的話。但是,同時他體驗到,天主的神在他心中,有如火在焚燒,催促他必須向他四周的人講出天主的話。這就是我們所講的靈感現象。天主的神(能力)進到先知身上,推動他講出天主的話來。
以色列民族和教會相信,歷史上某些事件是天主的行動,某些人講的話是天主的言語,就是因為是天主的神(能力)進到古代民族英雄和先知身上,叫他們做出天主要做的事來,講出天主要說的話來。因此,雖然是某些人所做的事,某些人所講的話,仍然是天主的行動和天主的言語。如inspiration這字所指,是天主的神(能力)吹進了他們身上,使他們有了稱為天主的行動和言語的言行。
如果說,天主的啟示有行動和言語的啟示,那麼,天主的靈感也有行動和言語的靈感。不過,如同在行動和言語的啟示之後,我們加上了書寫的啟示;同樣,在行動和言語的靈感之後,我們也要提及書寫的靈感。因為我們知道,天主願意把祂對人類的所言所行向整個人類報告,使萬世萬代的人都能得到祂的啟示,因此需要書寫下來,而有了書寫的靈感。就是天主的神(能力)進到寫聖經的作者身上,諸如瑪竇、路加、若望、保祿……,推動他們寫下祂所願寫出的書來。天主行動的靈感,產生行動的啟示;言語的靈感,產生言語的啟示;同樣,天主書寫的靈感給我們留下了聖經,即書寫的啟示。
在進到下一部分之前,我們還要對啟示和靈感再稍加綜合性的解釋。所謂啟示,是天主對人類的自我顯示,祂願意人類明瞭祂的內心和祂對人類所有的計劃。祂曾在以色列民族中,最後在基督身上啟示了自己。天主的這一啟示,是為整個人類,為我們每一個人。但是,天主的靈感並不給每一個人,它只是吹到某些特殊的人物身上。天主的行動靈感只進到梅瑟,達味等民族英雄的身上,天主的言語靈感只進到依撒意亞、耶肋米亞等先知的身上。至於天主的書寫靈感,也單單進到寫聖經的作者身上。雖然靈感不是每個人都有,但是天主因靈感而做的事,而講出的話,而寫出的書,卻是為整個人類的。所以我們可以說,啟示具體是為我們每個人,靈感卻只是進到某些個人身上。我們說天主經過這些行動、言語和書本,啟示給了我們。然而我們不說天主靈感了我去做某事或說某些話。
(三)聖經的啟示與靈感
天主進入人類的歷史中,曾以行動和言語啟示了自己,也用了書寫的方式來啟示自己,即在聖經裡。因為天主願意經過聖經的文字,將祂在「濟濟多士」和在「皇皇聖子」及其宗徒們身上,對人類所有過的作為,和所有過的言論,讓今天的我們和普世萬代的人也都能夠知道。因此,天主以自己的神(能力)推動了某些人,將祂願意告訴人類的事情書寫下來。所以我們說,聖經是在靈感下寫成的,舊約裡有許多寫聖經的人,新約裡也是有著很多聖經作者。這些聖經作者都是在書寫的靈感推動下,寫出了天主的啟示。故此,我們也說聖經的作者是天主。天主要啟示人,祂先靈感人做出祂的行動,說出祂的話,寫下祂的書,最後為的是叫人認識祂。而為我們今天,天主的啟示要在聖經中。所以我們的題目名為「聖經的啟示與靈感」。
天主啟示人,祂先靈感人;天主靈感人,為啟示自己於人。總而言之,讀聖經為我們每個人是要得到天主的啟示。這正是天主要給我們聖經的理由。但由於聖經是天主的靈感下寫成的,它與一般的書有所不同。這是因為聖經本身固然已成了一部啟示之書,不過因為聖經是在靈感下寫成的,天主的神(能力)仍然繼續在聖經的文字中間通傳給我們。當我們唸聖經時,不只是我們以理智去認識,而且經過聖經的文字,天主的神(能力)還是進入我們心中,打動我們,讓我們真實地在聖經中接納天主的啟示。這樣我們可以看出,聖經實在是天主的啟示,聖經是在天主的靈感下寫成的。這也使我們明白,為何在我們的信仰中,要把聖經放在我們的生活中,做為我們的生活中心。因為從聖經所記載的事件和言論中,我們最後找到的天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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