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未開始講之前，我要先澄清兩點：即一、什麼是修道生活；二、關於本題中所談及的聖經。
在馬爾谷福音裡記載，有一位富貴少年跑來跪在耶穌面前，問祂說：「善師﹗為承受永生我應該做什麼﹖」耶穌對他說：「你為什麼稱我為善﹖除了一個天主外，沒有誰是善的。誡命你都知道：不可殺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盜，不可做假見證，不可欺詐，應孝敬你的父母。」他回答耶穌說：「師傅﹗這一切我從小就都遵守了。」耶穌定睛看他，就喜愛他，對他說：「你還缺少一樣，你去，變賣你所有的一切，施捨給窮人，你必有寶藏在天上，然後來，背著十字架，跟隨我」（十17—22）。在同一福音裡，耶穌對群眾說：「誰若願意跟隨我，該棄絕自己，背著自己的十字架，跟隨我。」（八34）。
在瑪竇福音裡耶穌說：「你們應當是齊全的，如同你們的天父是齊全的一樣。」（五48）
在若望福音裡，耶穌給宗徒們洗完腳以後，對他們說：「我給你們立了榜樣，叫你們也照我給你們所做的去做。」（十三15）
從以上的章節來看，「修道生活」不是一個只求能達到永生為目的的生活。因為，為承受永生只守好天主的誡命也就夠了，而是一個應該捨棄一切，背著十字架，來跟隨耶穌，以耶穌為榜樣，並像天父一樣齊全的生活。這種生活也即是一般教友「還缺少一樣」的生活。
還有第二點我要澄清的是，聖經雖是天主所默感的一部書，以天主為主要的作者；但它包括了舊約和新約兩個部份。按照天主救贖世人的全盤計劃，舊約是在指向基督，也即是以種種預言和預象穿插在選民的歷史中，為準備及預告人類救主耶穌基督及天主國的來臨。新約是記載耶穌的生平，教訓以及救贖的實現和完成。兩約雖有新舊之別，但「天主竟如此明智地安排了，使新約隱藏在舊約裡，舊約顯露在新約中，並且在新約中獲得和顯出它完整的意義」（聖奧斯定語）。故此，我在本題裡所提到的聖經特別是指的新約，而在新約中尤其指的是福音。我之所以不提舊約是有理由的。因為在我一位修道人讀經所希望明瞭及得到的是，天主藉著他所讀的那一章或一節究竟要向他說些什麼，願意他做些什麼。換句話說，修道人把聖經看做是他精神上的日用糧。他之讀經百變不離其宗，就是汲取他在修道生活途中所需要的精神營養。修道生活既是師法耶穌的生活，與其費勁去讀「隱藏在舊約裡的新約」和「那些預言及預象」，而並不一定能得到滋養，何如直接來讀新約，來看真相和聆聽天主的真言，因而得到滋養和益處呢﹖因之，我頗同意思果先生所說的話：「讀舊約，淺嚐即可；讀新約，尤其是福音，應多多咀嚼，細細品嚐，慢慢享受。」
在澄清這兩點之後，現在就根據我的一點淺近學識來談聖經與修道生活。

一、修道生活是師法耶穌的生活
當我們說師法某一個人時，假定對某一個人有深刻的認識和崇拜的意念。師法耶穌也是一樣，我們必須認識耶穌。怎樣認識耶穌呢﹖答覆很簡單，從福音裡，福音告訴我們耶穌的生平，耶穌的教訓，以及在這生平和教訓中所揭露的獨有的生活方式，而這種生活方式則是我們修道人應極力學習及實踐的，聖熱洛尼莫說：「當你祈禱時，是你跟天主講話，但在你讀經時，卻是天主跟你講話了。」又說：「不認識福音，就是不認識耶穌基督。」聖金口若望也說：「天主向我們要求的只有一件事，那即是全力地去研讀福音。」

師法耶穌，就是承認耶穌為「師」，我們為「徒」。「你們的師傅只有一位，就是默西亞（基督）。」（瑪廿三10）。「你們明白我給你們做的事嗎﹖你們稱我師傅，主子，說得對，我正是。」（若十三13）耶穌是我們的師傅，而且是，也應當是我們唯一的師傅。我們所應該做的，只有學習，「你們向我學習吧﹗因為我是良善心謙的。」（瑪十一29）人間的師傅都有缺陷，可是我們的師傅基督卻沒有。「你們中誰能說我有罪過﹖」（若八46）所以，我們有一位最齊全的師傅。

修道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成為一個新「我」，像保祿一樣，前後判若兩人；但為達到這種境界我們非一生努力不可。天人合一的捷徑就是基督：藉著祂、偕著祂、在祂內。因為祂說過：「我同父是一體」（若十30）。「斐理伯﹗誰看見我，就看見了父」（若十四9）。其實我不是獨自一個，因為有父與我同在」（若十六32）。得到基督，就得到了父；在基督內，也就是在父內；偕同基督，也就是偕同父。

這種境界是所有修道人所夢寐以求和心響往之的；可是，也只有從福音裡我們才能學得如何達到這樣境界。因為從福音裡我們從耶穌學得翕合父的旨意：「我的食物就是承行派遣我者的旨意，完成祂的工程」（若四34）。我們學得祂的祈禱精神：在公開傳道生活前先守四十天的嚴齋，並傳下了那篇有名的「天主經」。從福音裡我們學得耶穌對於窮人和病苦中人的仁心愛護，對於罪人的同情和寬恕，對於迷途亡羊的掛慮和找回牠們的苦心。從福音裡我們學得信德是如何地重要：在治好人病時祂說：「你的信德救了你」（谷五34…十52…）；在赦人罪時，也時：「你的信德救了你」（路七50）。總之，從福音裡我們學得中悅天父及祂好子女的一切美德。

二、福音是修道人的生活指導

在修道生活的途中，往往我們會發生一些疑慮，雖然經過長時的祈禱，也不清楚應如何解答。請教神師吧，有時神師也無能為力，何況第一流的神師也不容易找到。那怎麼辦呢﹖請教福音，天主會藉著福音默默地提示我們祂的旨意。這講起來似乎有點太玄，但有事實作證。就是聖五傷方濟，在他徬徨無主，不知道如何決擇自己的一生時，遂虔誠地求教於福音，而所讀到的是真福八端，開宗明義就是：神貧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結果，他捨棄了一切，度神貧生活，而成立了一個特別注重貧窮的修會，那即是我們今日的方濟會。

或許有人說，聖人們是蒙天主特寵的人，當然優待，處處提示他們；可是我們凡人呢﹖就不同了。不過，不要忘記，聖人並非生來就是聖人，他們都同你我一樣，是從凡人修行來的。現在我再舉個本世紀的例子。在民前拳匪之亂後，雷鳴遠修士（那時還未晉鐸）由北京主教邀請來中國傳教。那時，他本來在羅馬讀書修博士學位，準備後來在大學或修道院執教。長上的意思非常清楚，但不應做個在堂區工作的普通傳教神父。因之，他在動身前非常猶豫，拿不定主意究竟應如何傳教。在他上船後第二天早上參加彌撒前，他祈禱說：「主﹗我已踏上到中國去的路程，到了那裡我該怎樣傳教，以及做那一種的傳教工作，求在今天彌撒中的福音給我一個啟示。」那天恰好是六旬主日，福音是瑪竇十三章的撒種比喻。故此，雷鳴遠修士立刻就明瞭天主願意他做個播種的傳教士。他心裡平安了，不再猶豫，而開始計劃在中國播天國種子的工作。雷鳴遠的一生足以證明，他是一位名實相符的播種者。不過，播種者都是人間苦命的人，因為自己辛苦播下的種子，甚至還得流汗予以培養，但等到收穫時就該換人了。所以，不必見怪，為何雷鳴遠神父的一生，以人間的尺度來衡量，的確是慘兮兮的。

我以上所舉的例子當然是明顯的；不過，我們一生中或許也只能發生一次，在我們修道的日常生活中能發生的，也實際在發生的不大不小的疑慮，不可勝數。我們是否都請教福音呢﹖我們每人心裡有數，現在我們都指摘共產黨強迫人洗腦。不過，我們是否想到，我們每天都在自動自發地叫大眾傳播媒介的主見和見解，而在以後的私人談話和公開講道中，當做自己的或教會的主張說出。是的，我們應被洗腦；但應由福音來洗。那麼，讀福音吧﹗每天要抽出一點時間，更好是在早晨，誦讀和默思一段福音，做為我們當天的日用糧。我敢說，誰能作到這一點，將受益無窮。

三、修道生活與傳教生活是分不開的

從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的文獻裡，我們知道關於聖召有比過去更深入的探討和解釋，大公會議的神長們告訴我們，我們的聖召本質上來說是傳教的，也即是說，只顧修行自己，不關心他人生死的聖召是不存在的。這樣，我們獨善其身是不夠的，還應兼善天下。故此，修道生活也便是傳教生活。依我的小經驗來說，修道是在自己內塑基督或使自己基督化，傳教是把基督帶給別人。所以，福音同傳教生活又有了緊密的聯繫。

近年來在臺灣的傳教工作已陷入靜止狀態，除了物質建設和增多機構外，實在看不出什麼，那麼毛病出在那裡呢？ 從那裡求解答呢？我決不敢苟同目前這種一窩蜂用「開會」和組織「委員會」來求解答的方式。我的解答很簡單：從福音裡求解答，因為聖神會藉著我們所讀的章節在我們不知不覺中啟示我們毛病在那裡，並該如何解決和採取什麼行動。現在我只將聖神從福音裡給我的一點兒心得列出，供大家參考。

關於耶穌用五個餅和兩條魚使五千多人吃飽的這個靈蹟，我們都很熟識，不知讀過，聽過，甚至講過多次了；可是在今年八月我讀完這篇福音默想時，在傳統的解釋外，聖神使我恍然大悟出了一端傳教上的大道理。那些人跟隨耶穌已三天了，耶穌自己也知道該做什麼；但是祂故意問宗徒們：「我們從那裡買餅給這些人吃呢﹖」（若六5）宗徒們回答：「我們什麼也沒有，只有五個餅和兩條魚。」耶穌說：「你們給我拿來吧﹗」假如耶穌只是要解決人肚餓的問題，何必費這番手腳﹖最簡單的方式是以祂的全能叫人不感到飢餓，就像我們這個世紀的德來．紐曼女士一樣；不過，祂沒有這樣做。道理就在這裡了：在救人的大工程上基督要我們同祂合作，而且還要盡心盡力地合作。宗徒們沒有保留，將所有的餅和魚都給了耶穌，現在我們每人手裡都有或多少的餅和魚，問題是我們弄私或拿出來作傳教救人的用途而已。我們的一點餅和魚，如安德肋宗徒所說：「為這麼多人這算得什麼﹖」（若六9）但一經過基督全能的手就不同了。在傳教方面我們盡了心嗎﹖我們盡力嗎﹖

再者，關於傳教方法，我們從福音裡也可以學到好多，因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基督所採用的方法。就以耶穌同撒瑪黎雅婦人的談話作例吧﹗我們看祂如何使這個生活糜爛的婦人皈依（參閱若望第四章）。耶穌先從給我水喝開始（家常事）。婦人滿腦都是地域之別和種族成見，不但不給水，反而有點譏誚祂。耶穌向她提供了活水，以引起她的興趣，婦人有興趣，但提防有詐，故提出汲水器及井深的問題，同時她還抬出祖宗來，表示自己出身非凡。耶穌耐心地解釋：喝這水的還要渴；但喝了祂賜的活水，就永遠不渴。婦人見便宜心喜，求耶穌給她種水，免得她再渴和再來打水（臉皮夠厚）。耶穌令她去叫丈夫來（揭她的瘡疤）。婦人回答說：沒有（雖無羞恥；但夠坦白）。耶穌指出了她生活的真相，使她醒悟。婦人承認祂是先知，開始認真談宗教問題。耶穌便深入地，言簡意賅地講解了祂給人類帶來的新道理：以心神，以真理朝拜父。婦人回答，這種道理，只有默西亞才有資格講。耶穌說：我就是。婦人於是高興地進城向人宣揚她的奇遇；人們來請耶穌住下。結果，婦人及城裡的許多人信從了耶穌。

福音上敘述得雖很簡單；但給我們指出了在傳教上與人接觸的技巧，以及應如何警覺地抓住傳教的機會。雷鳴遠神父雖說：「別人都說我傳教很有辦法，其實我只是比別人更會抓住和利用傳教的機會而已。」所以，我至誠地希望站在傳教崗位上的修道人要多讀福音，並虛心學習耶穌的傳教方法。

結論

福音是我們修道人每日應翻閱和默思的一本書。福音是部天書，想修行，你得讀它；想傳教，你得讀它；想牧靈，你也得讀它。「我怕讀好一本書的人。」（聖奧斯定語）。這一本書就是福音。我們修行，是為了使自己的生活基督化；我們傳教，是把基督帶給別人；我們牧靈，是使別人的生活也基督化。修道不能像讀大學一樣，有一天會畢業，有一天會考到博士。我們說：「學無止境。」又說：「活到老，學到老。」修道生活何嘗不是這樣﹖既不能加工，又不能惡補，完全靠決心和定力，每日不輟，發憤前進，直到安息於主懷內為止。胖子不是一頓飯吃出來的，修行也不可能一天到家，讀福音同樣也不應一下子讀完。聖保綠宗徒簡易明瞭的話給我們揭示了修道生活的高超境界；「我生我活，而生活的不是我，是基督在我內生活」（迦二20）。我們能達到這種境界嗎﹖「這些男人和那些女人都能做到，我為什麼不能呢﹖」（聖奧斯定語）。我們唯有藉著誦讀，默思以及實行福音來師法我們的領袖基督才能做到。那麼，我們向這個高超境界努力吧﹗但望有生之日，我們都能像聖保祿一樣，自豪地說：「我生我活，而生活的不是我，是基督在我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