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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3)p.259-270
   

福音的歷史批判

 

經過了前面數篇文章的分析與批判,我們已約略知道福音形成的過程,對於四部福音的文學類型也瞭解了一些,現在我們可以從歷史的角度,來對福音做一個基本的說明。所謂福音的歷史批判,就是批判現有形式的四部福音是否保持?歷史層面上耶穌的面貌?並且保持了多少?換言之,其目的在於求解福音歷史價值的一個問題,就是從現有四部福音裡我們能否辨認出歷史上的耶穌來?這一個問題是今天聖經學界裡不斷討論的問題,我們在本文中只能將今日學者的結論做一大略的介紹。下文分三部份。

(一)福音形成研究給與歷史幅度的一般結論。

(二)步特曼在歷史批判上的消極態度。

(三)今日福音歷史批判的四種思潮。

 

(一) 福音形成研究給與歷史幅度的一般結論

耶穌的所言所行到四部福音的成書之間,經過了兩個階段,一是宗徒時代教會的宣講與記錄;二是福音作者的編輯。在這兩個階段中,我們清楚地發現有關耶穌的一切都是他們報導的對象,但是他們所做的都不是單純事實的宣講或記載,而是攙和?註解的。因為初期教會是一個信仰基督復活的團體,當它由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在新的環境中,為叫人信仰耶穌的事業,他們在宣講中需要給予註解。用一句比較神學性的話說,他們是在復活的信仰中宣講歷史中的耶穌。當他們向人談論耶穌在巴勒斯坦三年的傳教生活時,他們不是做歷史的介紹,而是信仰的宣講。這現象在福音裡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來:譬如福音多次稱耶穌為「主」,但是這「主」的稱號是耶穌復活以後,他們在信仰中對耶穌的稱呼,而福音的記錄將它普遍地放在耶穌的三年傳教生活裡,這表明在宗徒時代的宣講階段中,事實已和註解交織在一起,歷史已加上了信仰的幅度。這是對於宗徒時代教會的宣講方式最簡單的一個描述。實際上,如果我們給這一階段劃定三、四十年或是五、六十年的時間,我們很可以說,他們的宣講,註解之後再註解,信仰表達之下又表達了。至於進到福音編輯的階段中,那些尚在口傳中或已書寫下的史料,同樣再受到福音作者按其不同的神學思想的安排;就是說,那些史料又經過了他們的一層註解。

由於福音的成書過程是在信仰中表達歷史上耶穌的言行,福音的形式也就事實與註解混合?。因此,對於福音的研究,一般而論,今天已經有幾點不可否認的結論。第一個結論是關於福音的類型問題:從福音的記事性質看來,顯而易見的四部福音不是耶穌的傳記或是小史。普通一本傳記對於所傳述的人之童年生活,多少應有清楚的交代;而在四部福音裡,僅有兩部福音寫了耶穌的童年故事,這些童年故事又是充滿了神學色彩,即使對於耶穌的三年傳教生活,福音也缺乏可稱為傳記的因素。一本傳記總要注意所謂時間上面的聯貫性和空間上的確定性,但是我們從四部福音裡所得到的時間概念實在不很清楚。對觀福音所給予我們的印像,好似耶穌只有一年的傳教生活,也只上耶路撒冷一次;而若望福音的記載下,耶穌至少有三年的傳教生活,上耶路撒冷的次數也更多。至於空間的記錄屢次也僅是些不確定的地理名詞。翻開福音,我們不斷可見到諸如「那時」、「在那一天」、「過幾天」、「再過幾天」和「進了一個村莊」、「經過一個村莊」等大致的說法。這樣的講法,很難做為一個人的歷史傳記。總之,根據福音的編輯批判與史料批判,我們說四部福音不是耶穌的傳記或是小史,如果我們要給這四部書一個名稱以說明它們的類型,只能說是「福音」了。

第二個結論是十九世紀傳統證明福音歷史價值所用方法的破產。十九世紀的正統聖經學家,面對歷史批判派要求的標準,曾提出福音作者都是目擊證人或者與目擊證人有密切關係的,而且福音作者在記載上都是誠實可靠的,絲毫不歪曲事情真相的,以證明福音均屬目擊證人據實的報導。在福音的研究裡有句術語,就是對於歷史耶穌的探求(The Quest of Jesus),而今天的學者給予十九世紀傳統的證明方法一個名稱,即「過時的探求」(Old Quest),意思是說,傳統的證明方法在今天不能再應用了。

第三個結論是,任何「教條主義」形式的相反福音的臆說也不能成立。初期教會不是烏合之眾,而是一個有組織的團體,其中心人物是十二位宗徒。按照宗徒大事錄的記載,身為宗徒最基本的條件是:從若翰施洗起到耶穌復活、被接升天止,一直跟隨?耶穌的人(宗:一,21~22);換句話說,他們應當是目擊證人。初期教會就是以十二位目擊證人為中心的團體。既然福音產生於一個以十二位宗徒的教誨為標準的團體裡,無論如何,它們的材料絕非無中生有,而是建立於十二位目擊證人之上。雖然我們不認為福音上所有的材料都是來自目擊證人據實的報導;但是我們知道,它們終究是建基於目擊證人。因此,無論是過去的或是今天的,靠神學或哲學的先天原則以否定福音的價值,或是倡言福音無非是些神話,或是初期教曾的捏造,都不能成立。

從福音的編輯與史料的批判,我們獲得了以上三個結論。但是由於福音的形式是事實拌合?註解,我們還是要問:從現有的四部福音能否認出歷史中的耶穌?能辨認出多少面目來?既然十九世紀的探求方法不能成立,我們更要研求今日的學者如何答覆這一問題。

 

(二) 步特曼在歷史批判上的消極態度

現代天主教的神學家,對於福音的研究問題,已逐漸注意廿世紀基督教一位神學與聖經學巨子,即步特曼(Rudolf Bultmann);對於尋求歷史中的耶穌之問題,他的確是一位劃時代的人物。在臺灣天主教的著作中,曾提過這個人物,譬如神學論集中就不斷有他的名字出現;甚至在教內其他的雜誌上,例如現代學苑也有過兩篇介紹他的文章,一篇是王秀谷神父所寫:宗教界風雲人物──步特曼(民國56、10),另一篇是E.B.Borowitz著、海爾譯:布特曼眼中的存在真諦與基督(民國60、 6)。由於步特曼在福音批判上所獲得的聲望,我們也要簡述一下他對於福音的歷史性所做令人吃驚的解說。

步特曼認為四部福音所記載的,無非是初期教會對於耶穌基督的信仰表達,承認他是天主的使者,為我們的救援而受死,為我們的生命而復活。福音裡關於耶穌生平中所言所行的記述,同樣是在初期教會的信仰中表達?的。因此,我們從福音裡所能認識的,只是信仰中的基督。那麼福音裡所表達的信仰中的基督,與在巴勒斯坦生活過的納匝肋人耶穌,即步特曼所稱謂的「歷史中的耶穌」究竟有怎樣的關係?對於這一層關係,步特曼提出了他極端消極的講法,他說:歷史中的耶穌和信仰中的基督之間有?不可跨越的鴻溝。就如他在一九二六年所說的:「我實在認為:有關耶穌的生活與品格,我們現在幾乎一無所知,因為初期教會的史料,對於兩者都不感興趣,而且那些史料都是支離破碎的……除此之外,有關耶穌的史料,我們什麼都沒有」。從福音中,我們所能確定的,只是有一個納匝肋的耶穌,他自信是一位先知,按先知的方式宣講與行動,最後悲劇性地死了;至於這位耶穌究竟做了些什麼,已經不易判斷。步特曼根據什麼做這樣消極的判斷呢?可提出兩個理由來,其一是他對於福音批判的研究,以及他持有的神學理由。

步特曼和底柏流(Martin Dibelius)是首先把類型批判(Form Criticism)的研究方法應用到福音上去的人。一九二一年,他出版一本重要的著作,即「對觀福音之傳承的歷史」(Die Geschichte der Synoptischen Tradition),就是以類型批判的方法去尋找歷史中的耶穌。關於步特曼採取的研究方法和假定的原則,以及天主教神學家對他的批評,在神學論集第三集一篇拙著:類型批判簡介中有一概要的介紹。他做批判的過程是先將現形式的四部福音拆開來,歸納於不同的類型中,即語錄、簡短事件、長段記錄和軼事四類型。然後批判這些類型的歷史來源和價值。經過他自己的研究,他結論說:大部份的類型都是希臘地區的教會應用希臘文學的創造,因此納匝肋人耶穌的史蹟在福音裡已蕩然無存了。

步特曼憑以批判福音的第二個理由是他的神學觀。在基督教的神學家中,對於啟示的概念,有兩種很不同的思想,就是所謂的超歷史的啟示與歷史性的啟示。後者的代表人物是庫爾門(O. Cullmann),前者的代表人物就是步特曼。所謂啟示,步特曼和巴特(Karl Barth)一致地說,就是天主的自我流露,藉?言語與行動進到人類歷史中間。但是步特曼最基本的一個觀點,是天主的啟示並未進到人類歷史的現象中。如果他這一觀點正確的話,那麼天主聖子降生為人這一信仰便無從解釋了。事實上,今天的批評學者就指稱他的神學為「幻象派」(Docetism)。因為古代的幻象派聲言天主聖言並非真正取了人性,耶穌只不過是一個幻影罷了;按照步特曼的論調,天主也未經過歷史中的耶穌向人類啟示自己。如此我們也不必到福音裡去尋找歷史中的耶穌。

總之,步特曼由於福音批判的研究,認為福音上所有的是初期教會對基督的信仰表達,它不能夠提供任何歷史中耶穌的事實;另一方面基於他的神學理由,天主的啟示未降生於人類的歷史現象中,也未在歷史的耶穌身上啟示自已,因此不必到福音裡去尋找歷史中的耶穌,即使去尋找,對我們的信仰也毫無助益。這樣他在「信仰中的基督」與「歷史上的耶穌」之間設下了不能跨越的鴻溝。這是步特曼給予福音極端消極的一個批判。

 

(三)今日福音歷史批判的四種思潮

所謂今日的四種思潮,更好說是與步特曼不同,而且在歷史幅度上比較積極的思想。

第一個我們要介紹的思潮是屬於步特曼弟子的馬爾堡派。在這派人中我們可舉出克斯曼 (E. Kasemann)和美國人魯濱遜(J. Robinson)。他們在尋求歷史中的耶穌問題上,與他們老師不同的結論,被天主教的聖經學家視為一個好的開端。我們所以要特別提出他們來,就是要指出步特曼的思想即使在他的弟子中已不完全被接受。關於四部福音的類型,他們與步特曼一樣承認,四部福音並非耶穌的傳記或是小史。但是他們有了一個與步特曼根本不同的觀點,就是步特曼所認為的在信仰中的基督與歷史上的耶穌毫無關連之下,我們無法從福音獲知歷史中耶穌的事實,他們認為並非不可能。今日在福音的研究中創了一個新名詞,即(New Quest of Jesus),意思是對於歷史上的耶穌新的尋求,即是指他們的研究工作而言。換言之,今天從福音的研究上仍然能夠找到歷史上的耶穌。因為福音中的一字一句所反映出來的,無疑是耶穌對於四周人的影響。他所做的一切,所講的一切,使四周的人經驗到,天主的救恩就在他的言行中表露了出來。雖然對於耶穌有了完整的信仰是在復活之後,但是宗徒們在歷史中對於耶穌的經驗,已是他們基督信仰的開端。因此,縱使福音所表達的是初期教會對基督的信仰,今天仍舊能夠以科學化的分析,批判出歷史中的耶穌的面目來。

按昭這一派的學者,過去對於福音研究失敗的原因是歷史主義,因為福音的資料不可能歸納在歷史主義所要求的史料的範疇之中。而今天的存在性的或者「位格性」的歷史學,要求與過去的人物有?真實的會晤,更能適合於福音價值的批判。就是歷史的研究,不只是把過去的人物當做客體的對象加以研究,還要問這個人物給他當時候的人和今天的人帶來什麼存在性的意義。對於福音的研究亦復如此,我們所要探求的是歷史中的耶穌給他四周的人帶來什麼存在性的撞擊,對今天的人有何存在性的關係。

在存在性的歷史學前提下,他們應用嚴格的方法對福音進行研究。首先他們在四部福音裡挑選材料,有三種材料他們不用:(一)顯示出初期教會宣講形式的材料;(二)在耶穌的三年生活中含有的復活信仰因素的材料;(三)與猶太文學有相同因素的材料。這三種材料之外,所剩下的已經非常稀少,而這就是他們認為尚可應用的材料。雖然可應用的材料所餘無幾,但是馬爾堡派的弟子們仍分成許多不同的研究,有的專門針對耶穌的某一行動,有的特別研究耶穌的某一言語。他們這樣分頭研究之後結論說:歷史中的耶穌在他的言行之間已經顯出有看天國來臨的權威,叫四周的人在他前面要做一個抉擇。譬如有位弟子特別研究了耶穌所說的「阿們,阿們」。在希伯來文學中,「阿們」是放在天主的話之後,表示對天主的話答覆說:是的,我們接納,我們已做了抉擇。但是在耶穌的口中,「阿們」卻放在他的話之前:「阿們,阿們!我跟你們講……」,這表示在他身上有?天主的權威,叫人對他說的話應做一個答覆。對於歷史上的耶穌之宣講,人不能保持中立;同樣,面對耶穌的行為,人也應做一抉擇。當他與罪人交接,和稅吏來往時,無可否認地,在他這一行動上,顯露了天主對於罪人的寬赦,即天國的喜訊。

馬爾堡派的弟子已由步特曼消極、懷疑的態度回轉過來,肯定在信仰中的基督與歷史上的耶穌之間,內容上有著某種的連繫。一般講來,天主教的學者對馬爾堡派新的探求,表示著歡迎的態度。但是有一些比較靈敏的天主教聖經學家,譬如布朗神父(Ramond E. Brown),仍感到這一學說的不足,最基本的一點是,他們所批判出來的歷史上耶穌的因素實在太少了;換句話說,在他們的批判下,做為信仰中的基督之基礎的,只是在那他們所認為是歷史事實的耶穌所做的幾件事和幾句話上。布朗神父認為這樣的結論仍嫌不足。

第二個要介紹的是與步特曼的超歷史神學針鋒相對的另一思潮,即以庫爾門為首的救恩史派。在近代聖經的研究上,庫爾門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學者。大體而論,他的神學思想是天主教的學家所最樂意接受的。第二屆梵蒂岡大公會議時,他曾被邀列席為觀察員。最引人注意的一點是:步特曼說天主的啟示未進到人類歷史,庫爾門?提出,天主的啟示藉?言語和行動,已進到人類的歷史中間,因此有了所謂的救恩史。基於不同的神學思想,步特曼認為:歷史上的耶穌為我們的信仰生活,事實上並不重要,因此沒有多做研究的必要;庫爾門?認為,耶穌基督的宗教最基本的信仰,便是天主聖子降生成人,而福音本身就是一部救恩史,其中所敘述的是歷史中的耶穌。雖然他做了這樣的結論,但並不妨礙他在做研究的時候,還是應用了下面第四派所有的一切方法,因為他知道,福音的形成是歷史事實加上信仰的註解,所以他也在福音裡尋找,肯定有那一些事情應當是耶穌生平中所有的。在「新約基督論」 (The Christology of the New Testament)這本著作中,他就是以非常科學化的方法研究新約,指出那一些因素是耶穌自己所肯定的。譬如他說:納匝肋的耶穌在他生活中已有默西亞的意識,意識到自己的使命是天主忠僕的使命,面對父自稱為「子」,向人談論自己時指稱「人子」。雖然「人子」的稱號在福音裡出現八十餘次之多,但是步特曼說耶穌從未使用過這一稱號;然而庫爾門在他的研究下,?認為應當是出自耶穌自己的口。當然這一討論尚有許多方法上的問題,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實在是他基本的神學思想,認為耶穌基督的教會,信仰的基礎是:天主以言語和行動進入了人類的歷史中,形成了所謂的救恩史。

第三派要提出來的是北歐斯堪的納維亞路德派的學者。他們認為,對於福音歷史價值的研究,至今所忽略的一點是福音傳授的特殊性質。在耶穌的時代,猶太辣比的教授方法,最重要的是口傳,就是將所要教導的組成一定形式的字句,配以一定格式的手勢,教弟子背誦。這一派人認為,耶穌也應用了當時辣比的傳授方法,把自已的言語和行為在口傳的方式下傳授給門徒。在聖神降臨之後,宗徒們在耶路撒冷同樣栽培了一批背誦者,把傳授聖言的職務交付給他們。因此他們呼籲今天的學者,在研究福音時,應該特別注意口傳的方法。福音裡的材料,其來源可以追溯到耶穌的歷史層面;也就是說,從福音的記載,我們可以辨認出耶穌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來。這一學說的確肯定了福音的歷史價值,在研究福音的時候,口傳的因素實在也是不能夠忽略的;不過,如果完全以口傳的方法來批判福音,四部福音的形成則成為一個不能解決的問題。

第四派也就是我們最後要介紹的一派,是今日基督教和天主教的聖經學者,對於尋找歷史中的耶穌一般的態度。這一態度亦稱為歷史上耶穌新的尋求。他們認為即使十九世紀的歷史主義失敗,可是今天在有限的範圍內,對於歷史上的耶穌的研究,可以得到相當的效果;雖然福音是信仰的文件,事實攙和上註解,然而我們仍舊能夠從這些文件中發掘歷史的面目。因為今天在研究上,學者有?前人所沒有的工具。今天有文學批判的方法,有類型批判的啟示,有?谷木蘭圖書館和巴勒斯坦地方其他考古學的發現,使我們對耶穌時代的生活情況有更清楚的認識,有對耶穌時代的加里肋亞的阿拉美語的認識……靠了這許多工具,今天的學者可以深入福音的最初形成的層次中,去發現許多耶穌當時人對於他的真實記錄,因此而有了耶穌的史料。但這所謂發現耶穌的史料,我們可以引用泰勒(V. Taylor)的話來說明,他說:近代研究福音的結論,指出其可靠性;當然我們也不可過分要求,因為到現在研究的程度,實在還不能夠把耶穌的生活事實一一提呈出來。事實上,今日天主教的聖經學家,例如本篤會的狄本(J. Dupont)就寫了一本頗厚的書,討論在真福八端裡,耶穌究竟講了那些話。法國的龍杜福(Leon Dufour)也有兩本有名的著作,一本是「福音與耶穌的歷史」(Les evangiles et l' histoire de Jesus),就是應用近代科學上所提供的工具,在福音裡確定可靠的歷史層面上耶穌的史料;另外一本是大家所討論的「耶穌復活與巴斯卦的信息」,探討在復活這件事上,有多少可靠的歷史事實。所以按照這一派的學者,科學性的研究尚能在福音中發掘許多含有歷史價值的記錄。

今天我們發現,不論上面的那一派,在福音的歷史批判上都不再陷於極端的消極態度中,漸漸地給與我們對於基督的信仰一個歷史上的基礎。

結論

做了以上的介紹之後,我們認為很需要有幾個結論。至少筆者認為,下面的結論為我們討論福音的歷史批判是相當重要的。

雖然我們不能打開福音來說,其中所載耶穌所講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耶穌在自己的時代所做的。但是按照今天的研究,我們能夠從福音裡可靠地肯定某些歷史事實。第一個可以確定的,就是在歷史中的耶穌身上,有?所謂「天主神聖的出現」,因?這一神聖的出現,四周的人深深地經驗到天主在他身上向人類顯露了。人們面對納匝肋的耶穌,受到了撞擊;面對他身上天主的流露,失去了中立,而必須做一個答覆。這是大部份的學者,在研究之後一致所肯定的。

第二個結論是關於耶穌的復活。我們知道,耶穌的復活是宗徒們對於耶穌的宣講與信仰的基本出發點。經過今天的研究,我們應當講,復活這件事,就是一個生活在世界上的人,他死了之後進到另外一個永遠生活的境界,這件事本身是無法用歷史來確定的。所以無法用歷史來確定,因為從我們的時間與空間的世界進到非時間與非空間的另外一個境遇,這一過程不屬於歷史,不是歷史研究的對象。事實上,四部福音也沒有給我們記載有人看見這件事情。至於歷史所要研究的是另外一件事,就是復活事件在歷史上所留下的記號。耶穌的復活所留下的歷史記號,在福音裡有兩個:一個是墳空了,另一個是宗徒們講耶穌顯現給他們。這兩個記號在歷史上有多少的可靠性?過去一些學者曾對於空墓表示懷疑;可是今天研究四部福音的人,認為空墓是件可靠的事情。而這空墓在歷史層面上所表達的意義,不過是個記號。關於耶穌的顯現,四部福音都有記載,格前:十五、3~5也給我們保存下來初期教會關於耶穌顯現的初傳。對於耶穌的顯現,今天所能做的結論是:有一群宗徒,在耶穌死後,他們有?一個經驗,這一經驗不是所謂的信仰,而是在世界上對某一真實事情的經驗;他們經驗到復活的主生活在他們中間。雖然福音中的記錄可以提出討論,但是一般講來,在歷史的層面上,我們可以肯定這一事實,就是他們在時間與空間中經驗到了復活的基督。

信仰是來自天主的恩惠,可是信仰有?所謂信仰的基礎。初期教會信仰的歷史基礎,就是宗徒們在歷史層面上所經驗到的歷史上的耶穌給予他們的一個撞擊,經驗到耶穌死後仍生活在他們中間。至於今天的教會,我們知道,我們的信仰是來自初期教會,我們常常講:「我信從宗徒傳下來的教會」,就是說他們的信仰是我們的信仰,雖然在信仰的表達上能夠不同,但是在信仰的內容上卻是一樣的。按照今天福音的歷史批判,我們的信仰也是具有基礎的,因為歷史批判認為宗徒們在歷史層面上所有的經驗是可靠的,而這經驗就是我們信仰的歷史基礎。因此,即使在今天福音的歷史批判下,也沒有叫我們的信仰因而動搖不安的地方;相反地,?叫我們後來對於福音的批判採取比較開放的態度。布朗神父說得好:一般的人不應隨意打開福音來講,這裡不是耶穌說的,那裡不是耶穌做的,這是最不好的態度,因為我們知道,初期教會和宗徒們要宣講的,實在是他們生活中間的耶穌;相反地,我們應有的先天態度是:承認福音上面所有的是耶穌所做的和所講的,不過,若有學者應用歷史批判指出某些地方值得懷疑和討論,我們千萬不要閉關自守,認為沒有討論的餘地,這也不是一個好態度。然而在今天福音的研究下,我們的信仰在耶穌的歷史層面上也有了穩固的基礎,我們可以很放心地在我們的信仰生活中、祈禱生活中唸我們的福音,在福音中與現在還是生活在我們中間的耶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