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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2)p433-447
   

也談獨身生活制度化

 


狄剛

 

 

(一)
當代教會最熱烈的討論的問題之一是「獨身生活」,而此一問題的重點是獨身與司鐸間的關係。很多世紀以來,再拉丁禮的教會中實行著獨身與司鐸合一制度。
討論這一問題的人否認獨身生活作為天主所賜的一項殊榮(chairsma)有它特別的價值。大多數的人也都承認獨身生活方式對司鐸的職務非常相宜。問題的關鍵是為什麼要法定司鐸獨身。我們下面要討論的也是針對這個問題,而且我們和大家一樣在承認為天主的國而獨身有價值以及獨身制最適於完成司鐸職務的大前提下運思。

信仰基督的人知道自己和世界有什麼關係,知道自己對世界負有什麼責任,他也知道世界在有限時空中的短暫。他懷著希望而生活,面對著要來未來的一切,面對著天主的未來——天主的國。一個新世界,這新世界不是人類計劃的成就,也不是世界自然發展的結果,而是天主所賜,為天主所開放。這種來自信仰系賴天主的希望繼續不斷地督促人去突破現實世界的限制,向天主展示的未來挺進。現實世界以自己為絕對,弄巧成拙,畫地為牢,故步自封,基督的信仰卻應在世界觀所提示的要求及權利前指出其荒及其狂妄,以天主名義提出抗辯,現實世界並非人類最根本最崇高最的的生活場所。

好教宗若望在二屆梵蒂岡大公會議之際,給了教會一個口號 「aggiornamento」可譯為「趕上時代!」。這個口號意思是說:教會該適應時代,應當會應變。但是「適應」和「應變」並不是「同流」、「同化」、「隨時尚」。聖保祿宗徒的話在今天還是一樣有效:「你們不可與此世同化」(羅十二2)。在今天,在世界以自己為絕對、關閉自己的危機比任何時代都要鉅大的處境中,教會的「適應」恐怕正是反乎其道而行,發展出一套新的結構去「應變」。現代人因為大眾傳播工具的日新月異,從輿論方面所受到的壓力非常強大,人云亦云幾成了必然趨勢,個人幾無法抗拒社會的「同化」力和感染力。縱然有些人感到自己有責任不去「同流」以免「合污」,也是非常困難的。—他們需要支援他們的組織和制度,支援他們的結構和力量,有了這些,他們才能夠在必要時去抵抗和持異議。

(二)
    現代人大都把制度看作是個人自由的威脅。事實上,人尤其是在一個時代裡遭受著他無法透視的無名力量限制時,制度才更有它積極的意義,重大的意義,因為制度化不僅不限制人的自由,反而能給人開闢一個活動場所,給人力量,給人保障,使人在這樣的條件下才可以實現完成自由。制度的意義不僅在政治上如此,對社會如此,在教會內也是一樣。

獨身是信仰基督的人具有對天主的未來特別強烈的信心和希望,衝破了現實世界自滿自大的藩籬,為天主的國作「見證」的生活方式。獨身還具有「標記」的意義,它代表著對未來堅定的信心。這個具有「標記」意義和「見證」作用的獨身生活方式是天主給整個教會的一個任務,對基督的教會它有根本的、原則性的意義。固然獨身生活應由個人自由作決定,但是,它不只是個人的興趣,也決不止於為私人的心願和努力!而是具有團體的意義於與整個教會有密切的關係。假如獨身只是個人的私事與社會或團體無關,試問度獨身生活的個人應如何去應付社會反對獨身的輿論呢?他個人孤立無助倒是次要的事,問題可能更形嚴重,他的獨身生活在一般人心目中會成為毫無意義的像事,或不近人情的事,而且縱然他敢於「一意孤行」,能在這樣的社會中持久與否,也是很成問題的。而且我們以為即使志同道合的人結成獨身生活者的團體,仍不足以解決未脫離「私事」範圍的困難。我們強調的是獨身生活方式有其深厚的教會神學的(ecclesiological) 意義,獨身作為教會的一個「標記」和「見證」需要成為一種有持久性有安全保障的生活方式。為達到這個目的只有制度化。

獨身生活──我們願意再度強調──,並不只是天主跟一個人之間的「私事」。它是天主對一個人的「召叫」,這一個人對天主的回應。決定固然應由個人自由地去決定,但是一旦決定之後,這種生活方式便超越了個人私生活的範圍而有了一個新幅度,而對整個基督信友所組成的團體有了意義和價值。也因此,獨身生活在教會內不僅是個人任意決定的私事,而是成了一件「公事」。我們自然不應也不可以強迫別人去做這種決定,但是當個人自由地決定為了天主的國而決心度獨身生活時,這個人獨身生活的成功與否,應當由整個教會負責。因為基督願意教會內有人度獨身生活,以這種獨身生活為她的神國作「見證」。度獨身生活的人,因為是以教會的名義獨身,為教會作證,才能對一般的人類社會有所交代。這樣獨身生活方式因為在教會內成為一種合法的、法定的制度,才可以成為被一般人類社會承認接受的生活方式。為社會承認接受之後,社會上個別的反獨身輿論及措施才能夠受到制裁和約束,獨身的人才可以安心地去度他認為最合理、最有價值的生活。

(三)
    另一方面,以獨身生活方式為天主的國作「見證」是基督的心願,是基督對我們的期待。基督這一心願和期待是向整個教會而發,我們不能只寄望於個人,更不容袖手旁觀,任這些以特殊方式的為天主國作「見證」的人自生自滅,必須加以制度化,使基督的獨身觀念得以持續地實現,圓滿地完成。當代神學家麥慈便說過:「迎合時代、文化、社會秩序需要的觀念固然易於保持其存在,甚至發揚光大;但是,一旦受到了批判反對,或只賴個人的力量承擔時,它們便無能為力了。」(Mettz: Zur Theologgie der Welt S. 108)他間接道出了在團體裡使觀念制度化的重要性。

教會在旅途中,正走向天主。教會是在成就中的天主的國。教會並未臻理想境地,她有很多缺陷。教會像她的師主一樣,時常受著惡勢力的誘惑,有時會忘記自己的目標、使命,忘記人間並非天主子民的故鄉,而停滯中途。教會有時會誤以為自己即是天主所許的那神國,或者以天國可以在人間建立。把應當「適應」之處,認為應「同化」、「同流、「妥協」。今天教會所以面臨內外對獨身生活方式批評反對的嚴重問題,也是來自這方面。而今天應如何對獨身生活方式予以新的估價,而且加強獨身生活制度化,不應只是少數幾個人的責任,應當是整個教會的使命。我們應對獨身生活的「標記」意義、「見證」作用、「團體性」負責有加深的認識、加強的愛心。使獨身生活的積極意義、實際內容彰顯出來。

獨身生活不僅是回應天大對人的愛的召喚,也是無保留地友愛在主內的兄弟姊妹的最高方式。為天主的國而獨身妁人並不低估來自人性的愛情與婚姻生活出價值,而是願以一己的犧牲與奉獻去為更多的人,更有需要的人獻身服務,同時在人性的愛情與婚姻受到肉慾主義無比的威脅時,為精純、聖潔、偉大的愛情仍舊可能去作證。

 

 

(注)
本文大部分資料取材自R. Lettmann: “ Ueberlegungen zur Institutionalisierung des Zoelibats” 刊於一九七一年九月廿四日,”Rheinischer Merkur”周刊。房志榮兄寄來,隨閱隨記,並參閱教宗保祿「論革新修會生活的訓示」遂成此文,不敢掠美,文責自負,特此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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