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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72)p149-155
   

西學凡與天學十誡解略

 

民國五十六年四月,筆者在日本東京大學圖書館,收集有關利瑪竇地圖的史料時,借到明、天啟丙寅(一六二六),閩中欽一堂重刻、艾儒略著的「西學凡」,和明、天啟四年(一六二四)閩中欽一堂繡皮,王泰隱著的「天學十誡解略」兩本書。這兩本書的文字闓暢明健,簡鍊典雅,為介紹歐洲大學所授各科課程,並詮釋十誡經文很是得體。這兩本書的原本,在國內很是罕見,謹將所見一二誌之如左:

 

一、西學凡

「西學凡」這本書、歐洲大學所授各科課程的綱要:課程共分六科,文科,理科,醫科,法科,教科,道科。這本書初刻於杭州,時為天啟三年癸亥(一六二三)。天啟丙寅(一六二六)閩中欽一堂重刻。初刻版有鄭圃居士,楊廷筠序,東海許胥臣引;書末有進賢熊士旂的跋文一篇。這部書收入天學初函,和四庫全書子部裡。四庫全書的提要,對本書誤解很多,特別對於景教的敘述更是錯誤百出。「西學凡」一開始「大西文儒略答述」道:

『極西諸國,總名歐邏巴者,隔於中華九萬里。文字語言,經傳屑集,自有本國聖賢所紀,其科目考取,雖國各有法,小異大同,要之盡於六科:一為文科,謂之勒鐸理加;一謂理科,謂之斐錄所費亞;一為醫科,謂之默第濟納;一為法科,謂之勒義斯;一為教科,謂之加諾搦斯;一為道科,謂之陡祿日亞;惟武不另設科,小者取之材官智勇,大者取之世冑賢豪』。

西學凡的四庫全書評語,楊廷筠的序文,和許胥臣的一篇「西學凡」引言,徐宗澤神父在「明清間耶穌會士譯著提要」中已經採錄,但是何喬遠的「西學凡序」,和進賢熊士旂的「跋」,卻仍付闕如。現在我們就依據東京大學的「艾思及先生著,欽一堂藏板、西學凡」一書,把這兩篇「序」文和「跋」語鈔錄在這裡。首先是「西學凡序」:

『歐邏巴去中國九萬里,自佛法入中國,朔天地之初,幾何年矣:既入中國以後,又不知幾何年矣:並不聞歐邏巴者。我國朝自組成袓遣使通西南諸國,使者遍行海上,亦不聞有歐邏巴者,艾思及先生重譯而至,學吾中國之言語,通其文辭,其衣冠格度,恍若與吾中國莊士大儒,同一脩整,無一毫越禮義。其學則以敬天為宗,深闢佛氏,謂已不尊天,而自居于帝釋,自登于比率。置其入中國也,歷海以三歲,所其來也,菫菫居一室快然獨身而已。其所以來,為證學而已,出所為西學凡編,命予序之,要如吾中國天子之學府,州縣之學,其教人之為之也。要如吾中國始求之六藝,會通於性命,而歸重於尊天,益進益深,愈精愈微,所謂:東海有聖人出焉,此心此理同也;西海有聖人出焉,此心此理同也。西方先輩入吾中國者萬曆中有利公瑪竇,今則先生。余於京師,又得接龍公華民焉。余方奔走輦轂風塵下,未能深究龍公學。今在山中則朝夕艾先生矣。先生習中國之學有年數,至於西學凡之文字,闓暢明健,可以當吾中國同文之盛,而聖學大明,盈天地間,無之非是度中國同文之盛,而聖學大明,盈天地間,無之非是焉。先生又為余言,我歐邏巴,人人敬學,民大和會,其國主相傳久非一世,而又有教化主,道國在主上,專壹以善誘人。國主為君,教化主為師。國主傳子,教化主傳賢。用是上下輯睦,禍亂不生,美矣哉:此無胥大廷之世也。曩吾中國有莊周者,主詼誕矣。若聞此世此景,當能益闡而大之,以見其奇,惜夫莊周不得而見,而幸見於余也。

天啟丙寅六月望日、鏡山逸叟何喬遠序并書』。

進賢熊士旂所題的「跋」文說:

『夫易冒天下之道,開物成務耳。舜大智明於庶物,古人欲明明德於天下,道致知格物,參是而觀物也者,談凡落聲色臭味,受名受數,實有憑依在。豈如晚近,高談性命,塵芥六合,或認格物為致吾心之知,於事物當然之,則或謂戲破天地間,只是此一物。遂漫言格物也耶?善乎紫陽氏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格凡天下之物,馴致吾心乞全體,大用無不明,則格物大指可睹矣。西學先生問學,最上以服事上帝,諸所以然為超性之學;其次格物窮理,蓋舉宇宙內萬有之形體性情,生生化化;更後先諸聖哲,悉心殫究,師傳曹習,角材而試登制科,孚輿論始梓行于世。總之欲偕人人睹物理之至賾、至精至實,因以朔造物最初之所以然,不忘其自。非徒侈言博物洽聞云爾。余始獲艾先生是篇,奚翅拱璧,亟欲塗說之,未逮,若瑟生請付剞劂,實獲我心,故敢浪跋數語,具隻眼者,儻就篇中某學,舉一叩之西海先生,請卒業焉,則於開物,明物、格物之功,思過半矣。豈曰小補之哉!

西學凡末尾,艾儒略聲稱,如果天主賜與他十數年的光陰,他切望把西學凡中所講各科課程譯以華語,使中西文化獲得交流。這也是艾子來華的目的之一。艾儒略說:

『旅人九萬里遠來,願將以前諸論與同志繙以華言。試假十數年之功,當可次第譯出。更將英年美質之士,乘童心之未汨,即逐歲相因而習之,始之以不空疏之見,繼加循序遞進之功,洞徹本原,闡發自廣,漸使東海西海群聖之學,一脈融通。此真 聖明御宇,千載之一時,梯航跋涉,抱此耿衷,而未知有當于芻採否也』

二、天學十誡解略

有關天主十誡的經文,除羅明堅神父的「祖傳天主十誡」,和嗃呣羡神父的「十件律法」,明末見於典藉的,還有「西國王泰隱先生述」,「欽一堂繡皮」,而由楊廷筠筆錄潤飾成章的「天學十誡解略」。這本書於天啟四年(一六二四)秋在閩出版;書中又名「天主十誡解略」;書末更題有「天主十誡解略終泰西王豐敘 閩中欽一堂梓」的字樣。這本書的卷首,有「三朝元輔、五岳游人」 「福清葉向高」的一篇「西學十誡初解序」。序中把出版這書的目的和楊廷筠的品德,以及「西士」的學識,簡賅提及。這是一篇頗富文藝色彩的載道文章,現在我們就把全文錄出如下:

西學十誡初誡序

『學之道多端,即吾中國,已不能統一。自孔孟時,即有老莊、楊、墨輩、與之角立。其後益以佛氏。儒者相與攻之,而不能勝也。近乃有大西人自數萬里外來,其學以敬天為主,以苦身守誡為行,大率與吾儒同,而闢佛尤甚。其人皆絕世聰明,於文無所不讀,凡中國文字,譯寫殆盡。其技藝製作之精,中國人不能及也。士大夫多與之遊,然其深慕篤信、以為真得性命之學,足了生死大事者,不過數人。余向亦習之,而未及與之深談。京兆淇園楊公,時時為余言其微旨,余方少領略而謝事去矣。公又出其十誡初解示余。余讀之而有當於心曰:「此即吾孔氏畏天命戒慎恐懼之正學,世人習焉不察,乃不意西士能發明之。東夷、西夷、先聖後世,其暌一也,豈不信哉?或疑天堂地獄之說,與佛氏同,不知佛氏以利誘言,西氏以義理言,解中辨之詳矣!如謂其渺茫無據,則余謂人精神所注,即成境界。李伯時好畫馬,人謂其念念在馬,死將墮馬趣,豈有念之在天,其神不歸於天者。自混沌開闢以來,世界皆天所造,決無他物更大於天,而佛氏乃以天為帝釋,偃然欲據其上,此其為謬誕無疑。西氏所以闢之力也。唯謂

天主降生一節,創聞似異,然聖賢之生,皆有所自,其小而有功德於人者,猶必默有簡畀,又況大而主宰造化,開萬世之太平,若所稱天主也者,則其降生救世,似異而實情,又奚容疑乎?世儒非不口口言天,而實則以天為高遠,耳目不接,若西氏言天,直以為毛裡之相屬,呼吸喘息之相通,此于警醒人世,最為親切,故楊公津津有味其言之夫!余觀楊公之學,澹然真修,不著世味,蓋可謂與天為徒者,其所深詣自得,不盡於茲解,而茲解足以觀矣。時天啟四年秋、福清葉向高書。』」

後面的圖章有兩個,上方一個印章的字是「三朝元輔五岳游人」。

(天主十誡的原文如下,右欄的經文,是現在我國教友誦念的)

『天主十誡 天主者,生天地萬有之主,吾人之大父母也。詳見實義等書。

欽崇一天主萬物之上。
欽崇一天主萬物之上。
毋呼天主名而設發虛誓。
毋呼天主名以發虛誓。
守瞻禮之日。
守瞻禮之日。
孝敬父母。
孝敬父母。
毋殺人。
毋殺人。
毋行邪淫。
毋行邪淫。
毋偷盜。
毋偷盜。
毋妄證。
毋妄證。
毋願他人妻。
毋願他人妻。
毋貪他人財物。
毋貪他人財物。
 

上十誡總歸二者而已,

愛慕

天主萬物之上,與夫愛人如己

此在昔天主降諭令,普世遵守,

順者升天堂受福,逆者墮地獄加刑。

上十誡總歸二者,

天主萬有之上,及愛人如己

比較上上兩文,可見我國現用的十誡經文,和王豐肅時所用的經文幾乎全同。這兩篇經文的結構和用字又和羅明堅「祖傳天主十誡」很是相仿,可證明前者兩篇是由後者一篇演進修改而成的。

民國六十年九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