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的許多耶穌會士,像利馬竇、南懷仁等,曾把歐洲的科學,介紹到我國來,也把我國的理學和經濟學術傳到歐洲。他們在促成中西文化文交流上,佔著重要的地位。但是不容否認地,傳教士來華的主要目的卻是宣傳天主教。
范禮安(Alexander Valignani, S. J. )和羅明堅〈Michael Ruggieri, S.J.〉二位神父在明萬曆十一年,把聰慧偉大的傳教士利馬竇領入中國。他們是利瑪竇的前驅,是中華天主教的首創人。本文要介紹的僅是羅明堅神父的簡史。
在華天主教第一部中文道理書是天主實錄 。這部書是羅明堅神父於萬曆十二年,農曆八月十八日於肇慶刊印成書的。羅明堅神父是在我國大陸建立耶穌會院的第一人。
羅明堅神父,字復初,生於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味諾撒(Venosa)區,斯皮那早拉(Spinazzola)城。曾獲民法與教會法博士學位。卒業後在拿不勒斯政界服務多年。二十九歲方入耶穌會。獲准來東方擔任傳教的工作。在起行之前,羅明堅神父獲得耶穌會總長麥古里(Mercurianus,1573-1580在任)神父的特別許可,在未讀完神學前,便晉陛鐸品。萬曆六年(一五七八),羅神父伴同耶穌會士阿瓜未哇.羅多福(Rodolph Aquaviva,S. J. )巴範濟(Francis Pasio ,S. j. )利瑪竇(Matteo Ricci. S. J. )斯皮諾拉(Nicholas Spinola, S . J . )等傳教士由里斯本登舟東來。
抵達印度後,羅神父首先奉印度省長魯依斯(Vincentio Ruiz, S.J.)神父的命令,在印度西南海岸漁民區傳教,學習當地的方言。不久奉命至高晉,代替費拉利神父來澳門。
萬曆七年(一五七九)七月,羅明堅神父來到澳門。正逢范禮安監會神父業已於十五天前動身前往日本巡視。范神父臨行前曾留下信件,囑咐羅神父和以後來華的西洋傳教士,務必學習並精通中國語言,明瞭中國的風土人情。羅明堅神父依靠天主聖寵的助佑,遵照范禮安神父的訓示努力學習中國語文。十六世紀的八十年代,為學習我國語文,沒有適宜的語文課本,沒有中西合璧的字典,字彙,沒有適當的教員。而羅神父這時年已三十六歲,記憶力已不很強,他遇到的困難言語難宣。此外,當時澳門的同會弟兄們又因傳教上的需要幫忙,往往請求他放下研讀中文的工作,來幫助他們從事可見的造福人靈的事業。范禮安神父聽說了,馬上來函抑止澳門的會士阻止羅神父的攻讀事業。並且肯定地說:這正是愈顯主榮的最好途徑。在這種苦讀鑽研下,羅神父已經能說、能念、能寫中國語文了。於是羅神父便想北上廣州,和當地的官府取得聯繫,設法獲得留居中國內地的准許,賈奈勞主教對這計畫很是贊成,並加以有力的支持。
萬曆八年(一五八○)至萬曆十一年(一五八三)羅明堅神父曾來廣州小住四次,在這時期,我國廣東地方長官,准許葡商每年來廣州貿易兩次。逗留數日,日間在市區貿易,夜晚返船休息。羅神父伴隨葡國商人來到廣州,不久認識了數位官員,取得官員的信任,獲准在陸地上,即在暹邏貢館內居留並獻祭。
羅明堅返回澳門後,在耶穌會修院的附近建造了一座聖馬定經院小學校。羅神父在這學校裡為新入教的中國青年講授要理。並且和高麥斯(Pedro Gomez, S. J. )神父著手編寫一冊問答式的拉丁文要理。之後在廣州,由華人協助開始起草「天主實錄」一書。一五八二年,羅神父在廣州曾把天主十誡成華文,向我國人士乘機宣講。這取名祖傳天主十誡的經文於萬曆十一年(一五八三)在肇慶出版。全文如左:
『祖傳天主十誡
一、要誠心奉敬一位天主,不可祭拜別等神像。
二、勿呼請天主名字,而虛發誓願。
三、當禮拜之日,禁止工夫;謁寺誦經,禮拜天主。
四、當孝親敬長。
五、莫亂法殺人。
六、莫行淫邪穢等事。
七、戒偷盜諸情。
八、戒讒謗是非。
九、戒戀慕他人妻子。
十、莫冒貪非義財物。
右十誡條,係古時天主親書,降令普世遵守。順者則魂升天堂受福,逆者則墮地獄加刑。』
這篇祖傳天主十誡,可說是第一篇在華天主教中文經言。文字典雅通順,要比菲律賓多明我會士嗃呣(羡)神父於萬曆廿一年(一九五三),在馬尼剌出版的天主十誡更富文學色彩。嗃呣(羡)神父的天主十誡說:
『第一件。惜僚氏,勝過各眾物。
第二件。不可亂咀誓。
第三件。尊敬禮拜好日,不可作工夫。
第四件。考順父母。
第五件。不可害死人。
第六件。不可姦淫等事。
第七件。不可偷提
第八件。不可生事害人,亦不可說白賊。
第九件。不可思想別人妻。
第十件。不可貪圖別人財物。
只十件律法,合上那有二件事。一件惜僚氏勝過各眾物。一件惜別人,親像惜你獨自。
啞民。西氏。』
嗃呣(羡)神父的十誡經文中,僚氏(天主)是西班牙語Dios的譯音。啞民(亞孟)是西班牙語Amen的譯音。西氏(耶穌)是西班牙語 的譯音。這篇經文是福建夏門語系最初譯文之一。
萬曆十二年(一五八二),西班牙耶穌會士桑徹斯(Alonso Sanchez, S. J. )神父,為西班牙總督出使事,由馬尼剌來到廣州,惹起當地人士的懷疑。官方以之為偵探,逮捕下獄。羅明堅神父這時正在廣州,亟力拯救,方得釋放。不久廣東總督陳瑞行文香山墺制台司馬陳文峰,傳令澳門薩來約主教,和澳門葡國地方長官滿多薩(Airez Gonzalez de Mendoza )來省垣肇慶議事。葡國官員和滿主教議決,委派羅明堅神父和葡國檢查官巴那拉(Panela)前往。羅明堅利用這次進見總督的良機申請留居肇慶,獲得總督陳瑞默允。萬曆十年(一五八二)五月卅一日,羅明堅神父,巴那拉檢查官和桑徹斯神父同回澳門。八月七日,羅明堅期待以久的利瑪竇和巴範濟來到澳門。不久總督遣人召羅明堅神父,攜帶利瑪竇神父帶來的鐘錶來肇慶。當年十二月十八日,羅明堅偕巴範濟神父和幾位隨員帶著自嗚鐘由澳起身,廿七日抵肇慶。不久獲准留居東關,距城一里許的天寧寺中。天寧寺舊名安樂寺,宋崇寧三年(一一○四)改今名。這是內地第一座耶穌會院。萬曆十一年(一五八三)二月十日,羅公明堅和巴範濟神父,為了隨風就俗,和一些中國朋友商議後,改穿僧服,並且刮鬚剃髮變成僧人模像,不久更奉上呈文,申請明准留居內地。
萬曆十一年三月兩廣總督陳瑞被黜。羅明堅等失去官府的庇護,不敢久留肇慶,(迺)離省垣經廣州返回澳門。巴範濟神父隨范禮安神父的指示,立即搭舟去日本。在日本傳教多年,成績婓然。巴神父曾任日本副區省會長多年。 萬曆四十(一六一二)年受命為中日兩個耶穌會監會長。是年四月,登舟來中國視察。剛到澳門,便臥病不起,八月卅日逝世。
萬曆十一年夏,兩廣新廣督郭應聘到任。為「路照」事,繼亞爾瓦來斯(Domimgo Alvarez, S. J. )為澳門耶穌會會長的嘉拉耳(Francisco Cabral,S. J. )神父,乘機委派羅明堅和利瑪竇神父赴香山轉赴廣州謁見海道,申請准赴肇慶進見新總督。遭到海道的拒絕,被迫返回澳門。大家只有懇求天主,感動新總督的心,准許留居內地。
新總督郭應聘到任以後,整理批答案上留下的公文。天主的聖意,使他注意到羅明堅的呈請「撥地建寺築舍」的呈文。新總督馬上和肇慶的知府王泮議定,批准這項請求,並且委派使者,攜帶肇慶知府的函件,召請傳教士返回省垣。
萬曆十一年九月初,羅明堅和利瑪竇,在聖瑪定經院的贊助人維耶加(Caspar Villegas )大力支持下,離開澳門。九月十日抵達肇慶,蒙受肇慶知府王泮(字宗魯)的盛情款待。此後耶穌會士便在我國大陸上正式建立聖堂和會院。這次羅明堅神父攜利瑪竇神父抵華之日,正逢聖母聖誕瞻禮。這一大慶辰可說是我國天主教的奠基日;也可說是元代天主教的復興紀念日!
羅明堅神父和巴範濟神父,上次居天寧寺時,曾認識寺旁的陳姓紳士。回澳門前,曾把祭台、祭服、聖物等託他照管。這次羅神父帶領利神父重來,拜訪陳府,見他把祭台供在一座華麗的大廳中,祭台上置有香爐,燃有清香,祭台上面懸掛中堂,上書「天主」二字。羅明堅和利瑪竇二位神父,蒙受這位陳姓紳士的款待;三日之久住在他家中,每日在大廳的祭台上獻祭。這位陳姓的紳士,雖然這樣善待傳教士,但是第一位領受聖洗的卻不是他,而是在城垣下遇到的一位貧病的青年,時為萬曆十二年春。
羅神父抵達肇慶後,王知府委人領導他們到東關郊外,在江邊左近尋覓土地,以備建堂築社之用。不久獲得總督的批准,於九月十五日,在西江濱的「小市石頂」,九層崇禧寶塔附近的空地上,開始興建聖堂和會院。肇慶知府又立定讓地的契照,和給與傳教士隨意來往廣州、澳門及沿途各地的「路照」。
萬曆十一年初冬,羅明堅神父返回澳門,籌集募化建堂的款項,直至次年四月,方才攜帶巨款及珍奇禮物返回肇慶。當羅明堅神父不在時,神父住舍附近的兒童們往往來擲磚投石騷擾不止。一次利瑪竇的僕人把投石的兒童趕散,並且捉住一名,關在屋中想教訓他一番然後再釋放。那知這種平常易見的事,卻使當地的排外人士告到官府,認為是拐騙幼童。知府得悉詳情後,懲罰妄告的華人,命差役到神父住室張貼告示,禁止軍民人等騷擾西僧處所。
羅明堅返回肇慶後,加工進行建築。為了避免國人的懷疑,起初傳教士並不明言來華的目的是為宣傳聖教。他們僅運用聖善的表樣,和展覽一些歐洲的新奇物品,像望遠鏡,三稜鏡,油畫聖母像,意國花邊,繡織物品為方法,希望藉此引領人來問道,而漸漸使之接近真理。他們自稱為僧,自稱來自天竺國。當他們進見總督時,聲稱是由羅馬大僧(教宗)派來中國,學習中國語文,希望與華民共處,並能自由恭敬造物主、天主。
羅明堅神父認為藉用書籍在華宣講聖教是一條捷徑。萬曆十一年(一五八三)年底,羅明堅神父便以把他撰著的「天主實錄」重校畢。以後又請利馬竇和在肇慶府住的一位福建儒士郢郫潤飾。至萬曆十二年(一五八四)舊曆八月十八日,序文方才寫好,同年十一月杪全書方才印刷完畢。這本書共計刻印一千二百冊。這是在華天主教的第一冊中文教理書藉。不久這本書又刻印第二版,題名「天主聖教實錄」。它不僅流傳於中國,而且還遠及菲律賓、安南、日本等處,並且它的樣本還遠達歐洲哩!
天主實錄是一部護教的道理書,是準備外教讀者接近基督真光,棄絕在華流行的幾種迷信,認識顯明的真理,進而歸依聖教。書中對於降生、受難、聖體等應信的道理沒有仔細講解。七件聖事(聖洗除外)和聖三的道理都沒有提及。天主教的聖統和羅馬教宗,並反對我國傳統經書及社會道德的文字書中都付闕如。總之這是一本適應我國學人士子的護教書。讀後使人感到它的內容和我國的中庸思想很是吻合,使人能判別善惡,彷彿撥雲霧而見青天。這年(一五八四)年底,利瑪竇也出版一本提名「畸人十規」的教義書。
「天主實錄」書首,有一篇羅明堅的序文。文中強調,蒙受中華大國恩賜安居之恩,無以為報,只有將西方之聖教介紹與中國,以期人人得救,共霂天恩。「天主實錄引」說:
『嘗謂五常之序。惟仁義為最先。故五倫之內。以君親為至重。人身體髮膚。受於父母。為人子之報父母者。皆出於良知良能。不待學而自然親愛者也。故雖禽獸性偏。亦有反哺跪乳之恩。胡依人兮。僧雖生外國,均人類也。可以不如禽獸。而不思所以報本哉。今蒙給地柔遠。是即罔極之恩也。然欲報之以金玉。報之以犬馬。僧居困乏。而中華亦不少金玉寶馬矣。然將何以報之哉。惟以天主行實。原於天竺。流布四方。得以救拔雲靈升天。免墜地獄。其俯視金玉寶馬。徒為好玩。而無益於世者。相遠果何如耶。僧思報答無由。姑述實錄而變成唐字。略酬其柔遠之恩於萬一云爾。況能從此聖教者。 其事亦不難矣。何者。不必逐日持齋。坐守禪定。亦不必屏棄舊業。從師遠遊。一惟誠心奉敬。無有疑二。則天主必降之以福矣。但實錄未見之先。有如黑夜無光。不知生死之原。實錄既見之後。自明天主根因。而知所以善善而惡惡者。其若撥雲霧而睹日月矣。抑或視為故紙。則受刑入地獄。終難克見天主矣。夫誰咎。然天主義理精微。難以闡發。故作二人問答於是篇云。
(岶)
萬曆甲申歲秋八月望後三日天竺國僧書』
「天主實錄」全書共十六章。由這書的目錄中可以窺見全書的內容大慨情形。現在我們就把「新編西竺國天主實目綠」抄錄於左:
『真有一位天主章之一
天主事情章之二
解釋世人冒認天主章之三
天主制作天地之物章之四
天人亞當章之五
論理人魂不滅大異於禽獸章之六
解釋魂歸四處章之七
天主自古及今止有三次降其規誡三端章之八
天主降世賦人第三次規誡章之九
解釋第三次與人規誡事情章之十
解釋人當誠信天主實事章十一
天主十誡章十二
解釋第一碑文中有三條事情章十三
解釋第二碑文中有七條事情章十四
解釋僧道誠心修行升天之正道章十五
解釋淨水前罪章十六 目錄終』
萬曆十二年(一五八四),澳門耶穌會會長嘉拉耳神父,願對肇慶的傳教事業有更深刻的認識,便於十一月來到肇慶視察,廿一日為幫助羅明堅及利瑪竇神父郢鄂天主實錄一書的福建籍儒士,並善待羅明堅神父的陳姓紳士,以盛禮付洗。前者取名保祿,後者取名若望。十二月四日回返澳門。次日便給駐於印度的范禮安神父寫信,報告巡視肇慶的經過。信中聲稱肇慶的教務前途樂觀,但是應當極度小心、明智、避免躁進、魯莽。范禮安神父接到嘉拉耳神父的報告後,立即向羅馬耶穌會總長報告在華傳教的情形。總會長亞瓜未哇神父,不久便寫信給與菲律賓耶穌會省長,禁止目下派遣任何西班牙會士前往中國,以免因了不懂中國國情而惹中國外教官員的摒絕而有害全局。
范禮安神父見中國的開教事業已露曙光,又命印度耶穌會省區委派孟三德(Eduardo de Sande, S. J. )神父,偕同麥安東(Antonio de Almeida, S. J. )神父,於一五八五年七月底來澳門,以備進入內地,幫助羅明堅和利瑪竇神父工作。萬曆十三年(一五八五),范禮安神父更命孟三德神父代替嘉拉耳神父為澳門區會長。孟神父在任內,署理中國教區事務,支持利瑪竇神父的傳事業不遺餘力。萬曆廿五年(一五九七),方才去職,而由李瑪諾(Emmanuel Diaz, S. J. Senior )神父接任,萬曆廿八年(一六○○)六月廿二日歿於澳門。孟神父就職之初,便使中國教區脫離澳門學院院長管轄。
萬曆十二年(一五八四)十二月,耶穌會興建的二層樓房已經完成第一層,次年又完成第二層。不久又將附近幾所平民住宅購進,將矮屋拆毀,將地面改為花園。神父住舍的下層共有五間,中間是暫用的聖堂大客廳,兩傍各是兩間小客室,上層是神父的住室。羅神父原先想另建一所獨立的聖堂,但是為了經濟拮据而中止。聖堂中有祭臺,祭臺上供有聖母像,數瓶鮮花襯托著鍍金的燭臺,很是雅緻。全樓是用青磚和白灰建築成,既經濟實用,又簡單雅觀。
司鐸住舍落成日,王泮知府遺人送匾兩方,一方上書「僊花寺」,懸於正門上,一方書「西來淨土」,懸於中堂。城中的土紳和左近的鄰友也送匾贈禮。居民客商也集體前來觀覽番僧的洋房,和番僧的西洋鏡,及其他奇異的物品。特別是掛在大廳中的世界全圖,使讀書人非常稱異。羅神父乘機把印就的天主十誡經文,及天主實錄一書,送給來訪的貴賓和顯宦。許多人回去後,對神父們的德容道貌,和待人誠摰,並院舍的雅淨,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為歸依基督,捨棄迷信,還不到成熟的時刻。不久羅明堅神父和利瑪竇神父等,為了更中國化,決定取用中國姓名和字號。迄今他仍是取用僧人的服飾,但是他們在自己職位和生活上,常常勉力使別人看出他們是和普通僧侶根本不同的。他們勉力使眾人知道,自己是矢發三愿的司鐸。雖然他們竭力地向別人講說,但是仍舊不能勸信別人對他們加以重視。事實上許多人認為他們僅屬僧人道士之流;僅是些學問淵博,清規修好的和尚而已!在羅明堅的「天主實錄」 裡,自稱為僧,自稱來自天竺,使人不易把司鐸另劃範疇,另行加以估價。這也是該書以後被禁止再版的主要原因之一。
萬曆十三年(一五八五)下浣,兩廣總督郭應聘命令羅明堅神父赴澳門為北京宮廷購買羽翎異物。歸途中羅神父偕孟三德神父同來肇慶,協助在省垣傳教。到次年四月,肇慶已經有教友四十餘人。
萬曆十三年(一五八五),繼王泮為肇慶知府的是浙江上虞人鄭一麟1 因了新按察副使王泮的介紹,鄭一麟和羅明堅並利瑪竇等也很有善。利瑪竇和羅明堅的定居我國大陸境內,王、鄭兩知府的力量是不容抹殺的。王、鄭兩和知府在任內很有政聲。肇慶府誌對兩人都很稱譽,並且都立有傳記。王泮傳說:
『王泮字宗魯,山陰人。萬曆二年進士。八年知肇慶府;十二年遷按察副使。分巡嶺西,駐肇慶。慈愛和易,士民見者,語次尋繹,甚有恩惠,未嘗疾言遽色加人,而確然有執。雖門生故文無私也。好為民興利,導後瀝水繇生東石頂,洩潦入江。歲收畝一種。且束城脈為橋,日躍巖。建浮屠於石頂上鎮之。通北港入高明名步水。又建浮屠于高明東郊。大治肇慶陽江學宮。又為縣春縣置田,便於士民,為之不啻飢渴,郡為督府,所駐兩粵藩臬使者,若四方之賓,無日不至,(貴)櫛出。日昃不遑暇食。人人得其歡心。晝事悉中竅。幕府甚重之。府江珠江之皆有勞焉。泮性恬淡,自奉如寒士。居官齊潔,焚香靜坐,若禪室然。詩辭沖雅,書法道麗,有右亟右軍之風。粵中文士皆來就正。十六年遷湖廣參政,高要高明士民,遮留泣下,各建祠祀之。』
王泮在肇慶在任時所建的浮屠便是崇禧塔。塔旁曾建王公祀。這塔於萬曆十年(一五八二)建成。位在城東的小市頂。羅明堅神父的僊花寺,便是築在崇禧塔和王公祠的北面。
肇慶府誌,鄭一麟傳記說:
『鄭一麟浙江山陰人。萬曆丁丑進士。甲申由兵部郎中知肇慶事。前守王泮,清慎簡廉,難乎其繼。一麟為政,(湆)大有體,不屏苛察。人以是並賢之。肇慶值大水,一麟朝夕露次步禱,拯溺賑飢,不遺餘力。又分遺鄉落,撫侐所存,活以萬計。水巳,補築諸決堤,親視版(插)。修僑建閘,備水利民,一如前守。(X)塔於江口,為郡城利。凡士民所急,知無不為。秩滿遷去,士民遮留不及,若失慈父!』
萬曆十四年(一五八六)鄭知府依例進京面聖。羅明堅神父很希望伴隨鄭知府進京。鄭知府深怕帶領外人入京,遭到北京中央政府官員的非難,不敢應承。最後逼於羅神父的堅請情面,允諾給予羅神父路照,和各種方面,遺他到自己的故鄉紹興府去觀光一次。羅神父獲得這種特殊的禮遇,非常喜歡,深深感謝天主,切願開創另一會院,而把基督的真光帶入浙江省區。萬曆十三年(一五八五)十月十八日,羅神父獲得會長的批准,離開肇慶。十一月中浣,在廣州尋到雜在商人間的麥安東神父為伴侶,搭乘王泮副使弟弟的船隻經廣東北部江西等地而達紹興府。時為萬曆十四年(一五八六)一月。
抵達紹興後蒙受嶺西道尹王泮副使家庭親友的熱烈款待。兩位神父住在王府的側院,接觸到不少的學者和士紳。但是因了他們對於華語的運用不能自如,困難自然不少。紹興知府和羅神父很要好。王泮的老父和兩三名將死的兒童獲得聖洗恩賜。2
耶穌會士的進入中國大陸,建立會院,使歐洲的公教教友歡欣鼓舞。教宗西斯篤五世(Sixtus V, 1585--1590)為了慶祝中國教會的重開,特別為耶穌會頒賜聖年全大赦,規定凡欲獲得此全大赦者,為中國及日本傳教事業,應虔誠祈禱!總長亞瓜末哇神父特別寫信給傳教區的人員,向他們報告教宗恩賜聖年大赦的好消息;鼓勵他們不畏困難,努力為主工作,並許諾要使全球的耶穌會士為中國的傳教事業祈禱,要遣送更多的傳教士前來;並且贈送一些珍貴的禮品;如基督的油畫像,和幾隻精美的鐘表等。3
羅神父寄留紹興,招來許多訪客,目標弄得很大,王副使的家人深怕繼續下去,要招致不必要的損失,於是便偽造信件,聲稱肇慶的神父因為羅神父的遠去,遇到許多困難,希望羅神父馬上回來。之後,紹興知府也受到王泮家族的影響,命令羅神父和麥神父返回廣東。這年七月,羅、麥兩位神父離開市肆櫛比,貨物輻輳的寧波,由江西返回廣州。麥神父由廣州返回澳門。羅神父回到肇慶,發現王副使因了紹興的事件,和神父開始疏遠。這時王泮的一位知友向羅神父建議往遊湖北的武當山。並且說:他要負責為羅明堅神父獲得領西道尹的「路條」。
武當山在湖北均縣境內,周圍八百餘里,有七十二奇峰的勝境。歷來視為隱逸遯跡的處所。山上有許多宮觀,道士擅長技擊,我國武當派即發祥於此。
羅神父和當時澳門的神父們,為了保證在華傳教基地的安全,認為理當設法開設另一所會院。浙江之行既然失敗,現在武當山之行也許能有機會使這希望實現。萬曆十五年(一五八七)一月,羅明堅攜帶一名翻譯離肇慶,低達廣西桂林。因了欲拜訪桂王,遭到桂林布政司的驅逐。桂林王府的一名太監很同情羅神父的遭遇,給他寫了一封介紹書,囑託於桂林王府的湖南境內祁陽縣白水鎮莊田管家收留羅神父。羅神父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白水鎮,在舒適清幽的莊田別墅中略事休息。準備繼續北上。在準備起程的日子,接到澳門孟三德會長令他返回肇慶的信。原來孟神父接到羅神父沿途的報告信,認為開設第二所會院事應當採取審慎穩健的步驟,免得影響業已開始的肇慶事業。事實告訴我們,嶺西道尹對於神父們的協助已經開始戒慎,肇慶的反對神父風潮,包括新教友在內,始終沒有完全戢息。七月廿七日羅神父返回肇慶,遭到仇教的誣謗和控訴,但終獲昭雪。
萬曆十六年(一五八八)初,嶺西道尹王泮遷陞湖廣參政。五月羅神父獲准去澳門。孟三德會長獲准來肇慶視察會務。正在這時,范禮安監會長帶領四位出使歐洲的日本的使者來澳門。
孟三德神父留肇慶期間,看到當地一些人士,對神父們不友善行徑,也無技可施。只有留利瑪竇一人在肇慶,個人則搭舟回澳門,和范禮安並羅明堅神父商議對策,以求鞏固傳教士的地位。
孟三德神父返回澳門,和范禮安神父及羅明堅神父等檢討中國的開教情形。認為委派羅明堅神父回歐洲商請教宗派遣專使前赴北京,覲見大明皇帝,進呈教宗的國書和教宗的禮物,希望皇帝能夠准許專使永留中國境內,興辦傳教事業。羅神父是中國傳教區的開山鼻祖,他曾經在廣東、湖南、廣西、江西、浙江等省,為基督的神國奔走過。是他開創了肇慶的第一座在華的耶穌會會院,現在委派他回歐洲商請教宗派遣使臣來華,無疑地是最理想的人物。
羅神父起程前,為教廷,西班牙王斐理伯二世,耶穌會總院並一些教區恩人,備辦了一些中國的禮物和紀念品。范禮安神父也給西班牙王斐理伯二世,教宗和耶穌會總長以及一些能促成這次使節的人員,寫了信托羅神父帶去。此外范禮安神父也命令瑪竇神父偕同一位中國學者,在肇慶準備好一通教宗致明帝的中文國書。此外也以中文準備好,教宗致廣東總督的書信及教宗給予專使的委任狀。茲錄教宗致明帝國書的全文如左:
太僧天主教門都僧皇。哂師嘟第五頓首拜
大明國國主御坐下。 伏以
天主者。吾人之大父母也。生廁名世間。紹
天主之正脈。處修善念。躬率禮拜教門。兼宣經戒等事。惟願天下人自知有
大父母。不可不隆孝。以尊奉
天主。傳其聖教。顥其名號。聞外邦多有昧
天主事理。昡于異端。生居天竺。惻然動念。是以不憚委任之勒。跋涉之勞。錙銖之費。特選篤實博雅儒僧。偏遊四方。諭揚
天主正教。授以真經。其經乃
天主親製。以惠後人。當佩服而恪守也。往諭之後。又申飾銜旨。欲其欽奉厥職。隨所經歷之地。
察彼之教門。果與
天主相合。始為正道。間有好崇邪說。即善為勸誘。以歸吾教。母使碔砆以混玉哉。生見鄙他無所求。竊幸推廣慈悲。普濟世人。俾含生戴齒之倫。無不敬恭
天主。謹遵規戒。則冥冥之中。降以之祥。同登仙境。不致誤陷迷途。死墮苦獄。而生之夙願慰矣。
先年曾委數僧。遊之
盛國。聞君明臣良。相與翊景運。文風丕振。蒼赤寧生。經書家喻戶曉。猗歟稱藄隆矣。惟天主上帝。其事未解明否。今再令上僧四人啪嘟嚕、寶祿哩諾瑪的啞。德行頗優。儒文宏博。在熱所天主名字寺發卷。並舊位三僧。二德。瑪竇。安東。
代生趨拜足下。外具敝國土物為贄。薄將鄙誠。其物第一件乃天主真經一卷。蓋
足下膺寶曆。以撫黎元。必為
天主寵佑。煩望口誦心維。俯垂清照。雖道隔雲坭。不儼若近聆清誨乎。所屬臣庶。亦希為宣諭。推仁柔遠。母曰誕妄。則幸甚。又望
足下不棄賤壞。爰賜碩才傑士。泛航而來。使生常瞻懿範。方顯真誠相愛。倘符愚願。四僧給有劄牒。沿途迎送。以華其行。則生之
荷恩。寧有涯哉。敬修寸墨。伏祈 台照不宣。
岶自 都僧皇哂師嘟再頓首
天主生日一千五百九十年哂師嘟第五年三月天竺國京師書立4
萬曆十六年(一五八八)十二月廿日,羅明堅神父懷著希望和沉重的心情,離開心愛的中國,由澳門登舟回歐洲。在中國的領士內,他渡過了九年的艱苦的歲月。他在回憶中留下多少不可泯滅的往事印象。他深深地感謝好天主,運用他這無用的僕人,把基督的福音帶進神州大陸。他深深地感謝天主之母,恩賜耶穌會的在華首座會院由他建立起來。他希望不久能伴隨著教宗的專使踏入北京都城。但是一切的都在天主的上智亭毒中,祂原來並不需要任何有死有壞的受造物。他深信自己能為好天主吃些苦,實在是天主的大恩。
羅神父的船隻離開澳門後,向歐洲航行。臨近葡屬亞速爾群島的臺爾塞拉(Terceira)港口時,不幸船隻沉沒,他僅能保存一部份隨身的行李。一五八九年九月十三日在里斯本登陸,逕向馬德里進行。在西班牙京都馬德里蒙受西班牙王婓理伯二世誠摯的歡迎。西王允諾要運用權勢促成這次教廷的出使,並且許諾繼續支持在華的傳教事業。這時正是一五八九年冬。
一五九○年六月十四日,羅明堅神父懷著一片希望和愉快的心情,離開那不勒斯,不久即抵達聖京羅馬。但是天主的聖意不是世人可以推測的。羅神父抵達到羅馬後,正逢四易教宗:就是西斯篤五世(Sixtus V, 1585—90),伍爾巴諾七世(Urban VII, 1590)揆國十四世(Gregory, XIV, 1950—91),和意諾增爵九世(Innocent IX, 1591)。在這更換教宗其間,教宗遣使來華的事被延擱甚久。加以西班牙無敵艦隊(The Invincible Armada)於一五八八年遭到英海軍擊敗,西班牙王的注意力更集中在保衛海外殖民地的安全。對於推動宗教遣使來華的事自然無暇採取主動的態度。繼意諾增爵九世為教宗的是克來孟八世(Clement VIII, 1592—1605),針對當時的情況,集中力量,避免促使法王享利四世(Henry IV, 1589—1610),率領法國和教廷分離;也努力使英王詹姆士一世(James, I, the Stuart King, 1603—25)改善前朝英后依利薩伯(Elizabeth I, 1558—1603)對天主教的態度;並且積極協助匈牙利組織十字軍抗拒土耳其人的威脅。在這種埸合下,教宗克來孟八世自然對組織使節,出使中國的事興趣不大。羅明堅神父見出使中國事遙遙無期,加以多年在華奔波,健康不佳,需要休養,遂奉命赴那不勒斯撒列諾(Salerno)耶穌會公學服務,擔任諾萊(Nole)學院的神師;心中雖然懸念著中國教務,但是也不能再採取主動的地位;只有默默地為中國的茁生教會幼苗祈禱;並以拉丁文撰寫有關中國的著作,並繪印中國地圖。最後於萬曆卅五年〈一六○七)五月十一日,這位明代中國開教的功臣便在撒列諾城安逝於主。中國聖教會對這位偉大恩人應當特別記憶和恭敬。
民國六十年二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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