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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學論集
(1969)p275-278
   

聖詠的祈禱

 

每一位神父和念大日課經或小日課經的修士修女﹐每天接觸最多的禱詞就是聖詠。可是﹐一般人對聖詠往往不但沒有好感﹐而且似乎目之為「不得已的災害」﹕教會既把許多篇聖詠編入日課經﹐而又規定念日課經的責任﹐也就只好「姑妄念之」了。何況日課經既以教會名義祈禱﹐差不多本身總會產生效果(ex opere perato)﹐領悟意義與否無所謂﹐念得或好或壞也無所謂。

本書作者本篤會士傅神父卻認為本身會產生效果的「客觀祈禱」根本是烏有公﹕無論公眾或私人的祈禱﹐都必須是每一個體發自內心的行為(十三頁)。耶穌自己早已駁斥了那種像念符咒似的祈禱方式﹕「你們祈禱時﹐不要嘮嘮叨叨﹐如同外邦人一樣﹔因為以為只要多言﹐便何獲得垂允。你們不要跟他們一樣......」(瑪﹕6-7)「天主是神﹐朝拜他的人應當以心神、以真理朝拜他。」(若﹕四•24)

既然如此﹐任何有念日課責任的人﹐就必須了解體味聖詠。否則﹐教會法律的條文固不難守﹐但每天死啃那莫名其妙的字句﹐究竟不是滋味。而且不懂涵意的熱切祈禱﹐聖人們誠然做得到﹐凡人如我們卻很難企及。

傅神父這本書的中心思想是﹕聖詠是詩﹐因此必須以詩的形式了解、體味﹐以讀詩的方式利用它來祈禱。詩的特色在於內容與形式合成一體。在普通文字中﹐優美的內容可以用平淡甚至拙劣的形式表達出來﹐詩卻不然﹕它的內容可以說寄生在形式中。作者引用歌德「旅途者的夜歌」那首詩﹐我們則不妨任意以兩首絕句來說明﹕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來擷﹐此物最相思。」(王維)

李商隱的「登樂游原」也是很好的例子﹕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誰能把上面這兩句絕句的內容與形式分開呢﹖第一首的思念之情和第二首中茫然如失的感受﹐完全與詩的形式打成一片。透過詩的形式﹐我人也體味到詩人所有過的感受。

作者也引用了三篇聖詠作為例證。竊以為其中第二十二篇聖詠最為適當(香港思高聖經學會一九六八年出版聖經中第二十篇﹐860-861頁。標點則參考耶路撒冷聖經略予更改)﹕

上主是我的牧者,

我實在一無所缺。

他使我臥在青綠的草場。

又領我走近幽靜的水旁﹔

還使我的心靈得到舒暢。

他為了自己的名號的原由﹐

領我踏上了正義的坦途。

縱使我走過陰森的幽谷﹐

我不怕凶險﹔

因你與我同住﹐你的牧杖和短棒﹐

是我的安慰舒暢。

在我對頭面前﹐

你為我擺設了筵席﹔

在我的頭中傅油﹐

使我的杯爵滿溢。

在我一生歲月裡﹐

幸福與慈愛常隨不離﹔

我將住在上主的殿裡﹐

直至悠遠的時日。

這篇聖詠的神學思想很清楚﹐就是上主愛人並與人接近。可是聖詠由於內容與形式打成一片的特性﹐卻產生另外一種作用﹕它不但昭示我們並且使我們體味到天主愛我們﹐並和我們接近。本書指出詩所產生的三種作用﹐即溝通、同化、喚起。溝通就是把詩所表達的感情和感受直接傳播給詩的讀者﹔同化使讀者設身處地﹐完全站在詩人的境地﹔喚起使讀者尚未明朗化的固有感情獲得表達的機會。這第三種作用--喚起﹐對我人應用聖詠祈禱這件事具有格外的重要性。

原來舊約是替基督鋪路的﹐尚未達到基督的完美境界(十七頁)。因此﹐屬於舊約的聖詠也有一些復仇、恃己之功、死後絕望等等思想。在誦念這些詩篇時﹐我人儘可不必拘泥于字面的意思﹐而應用詩句所蘊含的感情來表達我們個人的更高意境﹐而這也就是喚起的功用。

聖詠既是詩篇﹐所以本書作者非常強調﹕聖詠的譯文應當優美動人(五六頁)。說到優美的聖詠譯文﹐我們很自然地會想到吳經熊先生的聖詠譯義初稿﹐那本書在民國三十五年于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以後﹐立刻博得教內外人士的無條件讚賞。祇可惜文詞稍嫌艱深﹐中文程度較差者不易問津。思高聖經學會在出版新舊約合訂本以前﹐對聖詠格外加以修改﹐使它宜于念日課時的誦讀。的確﹐比起一九四六年初版的譯文已有了顯著的改善﹔對此我們應向思高聖經學會同仁表示由衷的感激。但就事論事﹐一九六八年的譯文﹐離詩篇所要求的優美究竟還有一段距離。極希望思高聖經學會延請學人合作﹐以期精益求精。

要領略欣賞的意境﹐先決條件是內心的安靜與輕鬆。因此本書作者希望誦讀聖詠時不可躁急﹕那種趕快念完日課還債似的心情﹐決非領略聖詠的合適情調。不但念日課如是﹐做彌撒與舉行其他禮節本來都應當富有詩的情調。匆促慌忙、敷衍了事的心境根本就破壞了欣賞、接受上天寵光的能力。

本書作者系本篤會主辦的羅馬聖安瑟宗座神學院的舊約教授。他非常致力于使教內同人對聖經與禮儀有較深刻的了解。竊以為這本關於聖詠的著作﹐對聖職界和男女修會會士都非常有用﹕它可能會替我們揭開一個簇新的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