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年刊 第十四期 1992-1993 94-9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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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從羅馬畢業返回香港教學後,我曾給我的導師寫信,告訴他我將要在香港修院教授的第一項神學科目是「教會學」。他回信敦促我,不但要教導學生瞭解教會,還要熱愛教會。因此,兩年前,當聖神修院神哲學院校董會成立「神學教材編寫委員會」,及分派我負責編寫《創世論》時,我再次記起我的導師那番話,並立定宗旨,希望編寫這樣一本《創世論》,不但使讀唸它的人瞭解創造主,還要熱愛創造主;不但瞭解生命,也熱愛生命。
天主教有關創世的教義中文書籍,近二十多年已出版了數冊,比如:奧脫著《天主教信理神學》上冊;薛邁思著《信理神學》卷二;谷寒松著《神學中的人學》等。這些都是很好的教科書,但由於作者都是西方人,表達方面比較偏重西方思維,未合乎中國人口味,因此,我覺得有重新編寫的必要。我編寫本書時,希望能突出下列三個特點:
世上所有人都蒙召信仰天主,我中華文化亦在源遠流長的五千年歷史過程中,透過古老神話,為天主創世的圓滿啟示鋪路。本書引用了盤古開天闢地、女媧獨力造人等中國神話,生動地反映出神、人、世界之間的美妙密切關係。本書亦扼要地點出這些神話後來演變出儒家和道家的宇宙觀。由於道家老子的自然之道艱深玄妙,不易知,不易為,故此至東漢末年,張角的地下革命運動,以老子化身為大賢良師作為號召,而公元六一七年在隋朝出現的《老子變化經》,更進而把老子神聖化,形容他是化身降世救主,正好反映出默西亞意識存在於中國文化中。可見我中華文化中實有信仰因素。
本書根據聖經學家的闡釋指出,創世紀第一章第一節至第二章第四節a是一首聖詠,為公元前六世紀的作品。它是一班以色列司祭神學家作的。他們先被擄去巴比倫,後被釋返回以色列;由於在巴比倫看到波斯帝國的偉大,百花齊放,因而產生豁達開朗的胸襟,寫出了這首以浩瀚天空、廣大宇宙為題材的讚主詩歌,供群眾在聖殿頌唱。這篇司祭典的描述完整而有秩序。從整個故事看,不難發現其中所含的巴比倫神話因素。比如:第一章第一至第二節的「深淵」一詞,即與巴比倫神話的混沌龍Tiamat有關。此外,舊約在描述天主時,亦採取了東方神話中的共同特點,屢次將天主描繪成一位東方君主(列上22:19;依6:1f,而宮廷的臣僕就是天使(約4:18)。可見基督信仰中確有文化處境。
本書提及我們常誦唸的信經,是從宗徒時代至四世紀教會公開宣誓信理的經文逐步形成的,它的第一段是:「我信唯一的天主、全能的聖父,天地萬物,無論有形無形,都是祂所創造的。」這段經文雖在宣示信理,卻含意豐富。比如:「我信」二字的英文(I believe in),在中文卻漏譯了一個「於」字(in);「於」字甚傳神,有如中文所說的「依於仁,游於藝」,有投入的意味,充份表現出「倚賴」之情,要求神人交接的經驗。至於「天主聖父」亦說明天主與人的關係;人得不到父,就沒有幸福,終有無家可歸之感。這是理中有情的實例。
很多人提到天主的仁慈照顧,以及所謂的天意天命,便以為天主安坐天庭,眼巴巴地看著預早編排妥當的歷史一頁頁在祂的面前展開。這本書卻告訴我們,天主在仁慈照顧我們、提攜我們向善的同時,賦予我們自主權,容許我們反抗祂的恩寵。天主既不願以罪惡為目的,也不願以它為達到目的之手段。但是,天主具有從罪惡中產生善的智慧和能力;倫理上的惡最後必須為宇宙的至高目標——天主的光榮——而服務,即天主的仁慈在罪惡的寬恕中得以彰顯,天主的公義在犯罪者自絕於神及自食其果中得以表露。這是情中有理的實例。
本書特別指出創世與救贖的密切關係,因為降生成人的基督乃宇宙與人類的唯一中心,藉此我們可領悟出救贖乃創世的目標,而創世的觀念方可彰顯救贖的普及性。因此,基督信仰從救恩史整體去瞭解創世,直指新天新地的出現。我們對創世的解釋不只是關心世界「開始」時所發生的事件,而是更重視「時間」內所發生的新實現。創造是上主不斷的行動,人與世界若在基督裡,新創造便發生了(格後5:17),這就是基督徒信仰經驗的高峰。這是「微觀中有宏觀」的神學處理方法。
雖然梵蒂岡第一屆大公會議(一八七O年) 申明「天主創造了第一個人」,並定為天主教信理,但本書卻進一步指出梵一的宣佈分屬兩個不同層次:屬於最核心且最深入的是聖經層次,即肯定人來自天主,也是天主照自己的肖像所「創造」的,他兼具精神與物質要素;涉及「如何創造」的問題,則屬較淺層次,所針對的是進一步的問題,包括:究竟原祖父母的身體從動物界演變出來,抑或由天主直接造化而來?原祖父母是一對(單偶),抑或是多對(多偶)?所以我們對教會有關創世的訓導既要堅持又不必囫圇吞棗地全部接受。這是「宏觀中有微觀」的神學處理方法。
總括來說,雖然全書共分四章,而第一及第四兩章佔的篇幅最多,但我個人則覺得第二章卻是全書的核心,也最能賦予我們生活的鼓舞。特別是第二章中所提到的天主照顧與人的祈求,為生活煩忙和焦慮「九七」的香港人最為實用有益。的確,我們煩惱焦慮時,為甚麼不嘗試仰賴上主?祈禱能幫助我們把煩惱說出來,並非指我們要告知天主我們有何需要,而是開放自己給天主源源不絕的恩惠(從心理學角度看,祈禱為我們也是有益的,因為一個模糊不清的問題是不可能處理的)。此外,祈禱也讓我們感到上主分擔著我們的痛苦,更是真正行動的能源。
最後,我衷心感謝胡樞機寫序,澳門林家駿主教多番鼓勵,很多神學先進的著作為本書提供寶貴資料,韓大輝神父和劉賽眉修女進行評審工作,以及陳愛潔小姐負責排版事宜。
本書為中國神學初探者而編寫。希望拋磚引玉,亦望各方賢達不吝賜教。
網頁製作:聖神修院神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