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奧斯定「懺悔錄」的生命哲學

周景勳

神學年刊 第十四期 1992-1993 67-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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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子

聖奧斯定在「天主之城」卷八第一章中,明確地說:「真正的哲學家就是愛天主者。」

「愛天主者」必然地尋覓「真理」而離開「惡」。聖奧斯定在公元二八七年歸依「基督」,離棄自己放蕩不羈的生活後,對「真理」之熱愛,可從「懺悔錄」書中卷三第六章第十節得悉:「唉!真理,永遠的真理,我從心靈的最深處追念你,深深地嚮往你。」因為:「我所渴望的,不是那些美妙的受造之物,而是『真理』——是你的本身——『永不變易.永不晦蝕』(雅各伯書117) 的你。」

為能了解對「真理」如饑似渴之追念心情,人必須先有信德,才能了解「真理」,以及存立在「真理」之內。在聖奧斯定的思想中:信仰與哲學是不能分離的,哲學之所以能完全實現,需要信仰的啟發;或者說:哲學是植根於信德中,才能覓得生命的終極,達到圓滿的幸福。研究聖奧斯定哲學思想的專家「蓋雷(F. Cayre)」說:「所謂哲學,即是指有關思想和生活所依重之原理的自然知識。為能瞭解奧義,需要有信德;奧斯定根據依撒意亞書79那句話:『除非你們相信,你們便不會瞭解。』(思高聖經版本譯:『假使你們不肯相信,你們必然不能存立。』) 常喜歡說:『相信吧!好能使你瞭解天主的話』;但是在相信以前,先要理解字句本身的自然意義,因此他說:『理解我的話吧!好使你能相信;相信吧!好能使你瞭解天主的話。』(證道集四十三篇第九節)(1) 聖奧斯定的觀點認為:哲學是使人幸福的智慧,真理就是幸福的基礎,而人若只依靠自己的理性,是找不到真理的,換言之,即達不到幸福。聖奧斯定肯定說:「若問單憑理性,不靠信德的扶助,人是不能達到真理的。」此乃奧斯定以純哲學的觀點駁斥懷疑主義的證據。(2)

事實上,聖奧斯定所追求的「真理」就是「天主本身」,所希望達到的「幸福」也是「天主本身」。所以他在「懺悔錄」卷一第一章作了斷言性的導言:「因為你創造我們是為了你,我們的心得不到你,就不能安息在你的懷抱中,便搖搖地不會安寧。」其實,這啟導之言也就是「懺悔錄」的結語,因為聖奧斯定曾說過:「我那十三卷懺悔錄,是讚美使我幸和不幸的正義慈善的天主的,能使人的思想和感情轉向天主。」(3) 就是他在生命的尋覓中,最後覓得「生命終極」的天主所作的所言。

二.「懺悔錄」是一本「生命哲學」的書

倘若我們以一般人的心態閱讀「懺悔錄」,我們會覺得這是一本很動人的傳奇性的「自傳」。

倘若我們以文學的角度來評斷的話,我們可以說「懺悔錄」是一本感人肺俯的著名的「傳記」。

倘若我們從天主教的靈修學上作衡量,則可以說「懺悔錄」是一本引人成聖,與天主相晤相遇的靈修書。

倘若我們從人的心理角度上看,「懺悔錄」實在是一本描繪一個人心理流靈和改變的好書。

但為我來說,我願意以「哲學」的探討來說明:「懺悔錄」不單是一本傳奇性的「自傳」、一本著名的文學的「傳記」、一本「靈修書」、一本「心理描述的好書」,它更是一本「生命哲學」的書。我們可以從「懺悔錄」中看到聖奧斯定在自我生命中的生生變易的過程,以及思想上的演變過程,這演變或變易可以說是他整個人生活直截了當的流露——赤裸裸的心靈與思維的流露。我們在「懺悔錄」中所遇到的,往往是一個投向生命終極的問題,其目的在於說明自我對生命幸福的探索。

聖奧斯定對生命的探索是永無止境的,直到他將自己的心安頓好,才能超越生命中所遇到的一切;這個安頓是經過了生命的挑戰、掙扎、痛苦、……甜、酸、苦、辣、……。當他寫「懺悔錄」時,已經是為自己的生命找到了安頓的地方,故不是在年輕放蕩不羈的時候寫的,而是在歸依主,有深切的宗教經驗後所寫的;這時,聖奧斯定大概是四十五歲左右(公元四00年左右),已經是一位主教。因為聖奧斯定在寫「懺悔錄」時,乃是以回憶「自我生命由罪惡中跳躍出來,邁向信仰生命的昇華」的方式寫的,故「懺悔錄」可以說是「回憶錄」;聖奧斯定是以全心全靈回億自我生命的演變,且在心靈得到安頓於天主懷抱中,藉信仰的光照而寫的;故聖奧斯定在熱切的心靈表達下,使他不得不以「祈禱」的方式不斷地感謝和讚美所信仰的主。

因著「信仰的光照」,聖奧斯定在寫「懺悔錄」時,已經對自我生命的重整有深邃的反省;而生命的反省必定有一個完整的思想架構,才會有生命的反思和整合;這思想架構蘊藏著一個「哲學的體系」——是一個「生命哲學」的體系,藉以告訴人如何把握自己、超越自己,邁向生命的終極,使生命得以安頓下來。因此,我們可以在聖奧斯定的「懺悔錄」的哲學體系中,看出他生命和思想的轉化;這轉化也是他心靈的變化,蘊含著一股靈修的力量,以引出他自己對天主的肯定和信仰;這肯定和信仰乃是心靈的太陽——天主所光照和啟發的,發揮了他的「光照」或「啟發」的學理。

三.「懺悔錄」的剖釋

「懺悔錄」(Confessiones) 這個書名是以拉丁文定名的,有著特別的意義。若按字源上說,我們很容易認為是來自Confessio (懺悔、認罪),即指「承認或敘述自己的罪過」;然而,按聖奧斯定「懺悔錄」的「生命哲學」之架構,不只是一個承認或敘述自己罪過的行為,而是一個把握生命、尋覓「真理」,使心靈得到安頓的歸依歷程;且在安頓後,有著一份喜悅的感恩和讚美;所以Confessiones乃是取自聖經上用的Confiteri (自白、懺悔、顯露〈動心〉),即是指「一個人自慚形穢,承認並讚揚天主的德能,使人的思想、感情和心靈轉向天主」的意義。(4)

藉著Confiteri的意義,我們可再深入地了解「懺悔錄」的內涵,更肯定了「懺悔錄」卷一第一章的重要性:「因為你創造我們是為了你,我們的心得不到你,就不能安息在你的懷抱中,便搖搖地不會安寧。」從這一節中,我們可以看到聖奧斯定「懺悔錄」的「生命哲學」的骨架,就是清楚地說出了:

1. 「懺悔錄」指向的終極對象(Object):「你」——「天主」

我們可從「懺悔錄」卷十第一章找到答案:「由於你喜愛真理,所以「誰履行真理,誰就進入光明」(『然而履行真理的,卻來就光明』思高聖經譯:若望福音321)。因此,我願意在你面前,用我的懺悔,在我心中履行其理;同時,在許多證人面前發表我(履行真理) 的文章。」此節中所言:「我願意在『你』面」前的這個「你」所指的就是「天主」,也是「我們的心得不到『你』……便搖搖地不會安寧」所指的「你」是一樣的。

2. 「懺悔錄」的寫作形式(Form)

聖奧斯定是以「心靈」的渴望「天主」寫「懺悔錄」的。因為在寫「懺悔錄」時,他已經從生命轉化的歸依歷程中,將自己的「心靈」安頓在「天主」懷中;所以他更能以「心靈」的體驗寫出「心靈」話語。

在「懺悔錄」卷十第二章中可清楚看到:「主,無論我怎樣,你都知道,我完全將自己呈露在你面前。我已經說過,為什麼我向你自訟自承。我向你訴心自白,不是用肉體的言語,而是用你所熟悉的心靈的言語和思想的呼聲。」

3. 「懺悔錄」的目的要旨(purpose)

「這是我的『懺悔()』的效果:我要顯露(自白) 的不是我過去是怎樣的人,而是現在的我。我不但在你面前,內心懷著既喜且懼、既悲嘆又帶著希望向你訴心自白,而且還要向那些與我有同樣信仰、同樣歡樂、同樣死亡的人子們、或先或後與我在一起的國民和羈旅此世的朝聖者,以及陪伴我走生命歷程的人訴心自白。」(卷十第四章) 聖奧斯定向所有的「人」表達自己的心意,實在希望告訴他們:「我的心靈已安頓在主內」。所以在「懺悔錄」卷十第四章的最後,聖奧斯定說:「我是一個小孩子,但我有一位永生的天父常看守著我;他是最能幫助我的保護人;他生養找他顧護我。全能的天主,你是我的萬善,在我重返你膝下之前,你是始終在我左右。因此,我將向你所命我事奉的人們吐露肺腑,不是追敘我過去如何,而是訴說我目前如何,今後如何;可是,我並不想這樣判斷自己。(格林多前書43,思高聖經譯:『至於我,或受你們的審斷,或受人間法庭的審斷,為我都是極小的事,就連我自己也不審斷自己。』) 希望讀書也本著這種立場讀我的『懺悔錄』。」倘若人人讀了「懺悔錄」而能把握聖奧斯定那份尋覓真理,追求終極幸福,不斷去惡歸依天主的精神,在自己的生命歷程中履行真理,也必然能進入光明中,將心靈安息於天主的懷裡。

四.「懺悔錄」幾個「生命哲學」的課題

當我們閱讀「懺悔錄」時,我們不容易把握他的哲學思想,因為聖奧斯定在描述自己的思想中,不是按照純邏輯的路線作發揮,而是以「心靈」的切望表達「心靈」的「生命哲學」的世界,所以才會將「生命終極」的斷言放在導言上來說。因此,在我們閱讀「懺悔錄」時,必須先看準其所包容的因素所要表達的實在價值,然後再加以區分,並要留意每個因素——課題在整體思想中的角色。既然聖奧斯定是用「心靈」描述他的生命,故他是用生活的反思以求達到一個實際的實在,即一個實際的生命的終極歷程;在邁向終極歷程的路上,表面看來是崎嶇不平,又複雜混亂,可是在整體上看,它是一貫相通、組識圓活的,且看出整個「生命」的作用。

因此,倘若我們在閱讀「懺悔錄」時,將重點放在「生命」的角度上去把握聖奧斯定的思想,我們找出他的思路:「一切都指向生命的發展」(5),生命的發展在於顯揚「真理」——「天主」。所以,「生命」是一種暗示,以展示生命彰顯的極峰,是在心靈的活動領域中的「真」和「善」。因為聖奧斯定的哲學思想初時是受新柏拉圖思想影響,但在歸依基督後,他的思想是將「哲學」和「信仰」(神學) 貫通起來,肯定了「真」和「善」是「天主」的本性;故此,縱然在新柏拉圖主義中有最精明和對超然真理最敏感的人,如柏羅丁,卻不能憑自己的力量達到天主。聖奧斯定在「懺悔錄」卷七第二十一章清楚地說:「細心研究之下,我又覺得,我在新柏拉圖主義的書籍裡,所得的若干真理,在聖經裡也可以找到。但讀時,必須依靠你的聖寵,使得我們曉得:凡有所見,不應『自誇,彷彿以為不是領受的』(格林多前書47,思高聖經譯:『你有什麼不是領受的呢?既然是領受的,為什麼你還誇耀,好像不是領受的呢?』),這不僅對於見到的應該如此,為了能夠見到,也應如此;——因為,『所有一切,無一不是受之於天主。』(格林多前書47)——這樣,不僅受到勸告去認識純一永遠不變的你,也為了治癒疾患而服膺不釋。誰遠離了你,不能望見你,便應自行正肅,踏上通向你的道路,才能看見你,而終於得到你。」所以聖奧斯定相信天主的計劃,在他的生命中,使他在認識天主前,先讚研新柏拉圖的著作,以智者自居,以學問自負,而陷於罪惡中;然後,使他牢記著新柏拉圖主義著作所給他留下的印象,直到他歸依主,將生命浸溶在中聖經中時,天主用妙手來裹治他的創傷,便能分辨出何者是臆斷,何者是服膺,以能知道找尋通往幸福的天鄉。(懺悔錄卷七第二十章)

在「懺悔錄」卷十三中,聖奧斯定更描寫了:「因聖寵而革新的基督徒之完善生活,特點即在於完全服從天主的聖神;而聖神在這裡不是指的任何一種聖寵,而是指那使人成為精神(心靈) 的最高貴的聖寵。……聖神七恩使人達到的境界,是靈魂完全為天主聖神所變化,並絕對聽從祂的指導。這就是奧斯定念念不忘的理想,與他的哲學也有密切的關係。」(7) 就在「生命」的變化中,聖奧斯定有了生命的跳躍,且透過信仰,依賴「真理」——「天主」,以及基督的「愛」和聖神的「恩寵」,他的生命得到昇華,而進入與天主共融合一的「圓融生命」。在這樣的一個生命歷程中,其所涉及的「生命哲學」的課題,重要的有:「真理」、「善與惡」、「美」、「認知與記億」、「幸福」、「時間」等。今分別簡述於下:

1. 真理

聖奧斯定對「真理」非常熱愛,他愛慕真理,視之如生命;他要以全個「心靈」去擁抱真理,因為他知道他所愛的是什麼,追求的是什麼「真理」,實在就是天主本身,即永存不朽的真理,他整個生命就在永恆不變的真理中生活:「唉!真理,永遠的真理,我從心靈的最深處追念你,深深地嚮向你,因為我所渴望的,不是那些美妙的受造之物,而是『真理』——是你的本身——『永不變易,永不晦蝕』(雅各伯書117,思高聖經譯:『一切美好的贈與、一切完美的恩賜,都是從上,從光明之父降下來的,在他內沒有變化或轉動的陰影。〈他自願用真理之言生了我們,為使我們成為他所造之物中的初果。雅118) 的你。」

「真理」是「懺悔錄」的核心思想,也是聖奧斯定「生命哲學」所要追尋的終極目標,若得不到真理,就是得不到天主,心靈永不得安息。而談論「真理」最富豐的,可算是「懺悔錄」的卷七。我們可以從三方面來分析:

1.1 真理的開顯 (卷七第十章)

「誰認識真理,即認識這光;誰認識這光,也就認識永恆。惟有愛能認識它。」

「光」是回應卷七第九章所言的內容,奧斯定引用若望福音所表達的:「在起初已有道(聖言Logos),道與天主同在,道就是天主。道在起初就與天主同在。萬物是藉著他而造成的:凡受造的,沒有一樣不是由他而造成的。在他內有生命,這生命是人的光。光在黑暗中照耀,黑暗決不能勝過他。」(若望福音115) 人的心靈只是為光作證,但人的心靈不是那光;可惜,「那普照每人的真光進入了世界,但世界卻不認識他。他來到了自己的領域,自己的人卻沒有接受他。但是,凡接受他的,他給他們,即給那些信他名字的人權能,好成為天主的子女。……」(若望福音1913) 聖奧斯定根據若望幅音的思想,顯示出「道」和「光」的思想,這是與新柏拉圖主義作一個調整,然後再引用瑪竇福音112529所言:「跟我學習吧!因為我是良善心謙的,你們將找到你們靈魂的安息。」以配合他生命的終極:「我的心靈得不到你(天主),就永不得安寧。」這可以使我們再回到卷七第十章,便可以看出真理完全引導著聖奧斯定的生活,以及心靈的活動:

「永恆的真理,真正的愛,可愛的永恆!你是我的天主,我日夜向你呻吟。我認識你後,你就提升我,使我看到我應見而尚未能看見的東西,可是我還沒有資格去瞻仰它。你卻用你的神光照耀我昏沉軟弱的眼睛,我既愛且懼,屏營戰慄。我發覺我是遠離了你,飄流異地。我彷彿聽到你發自天際的聲音對我說:『我是強者的神糧;你長大後將以我為飲食。可是我不像你肉體的糧食;你吃形糧,糧將像你;你吃神糧,我不會像你,而你將像我。』」因著真理的包容,開啟了聖奧斯定的心靈,使他心領神會的不再懷疑真理是否存在,更肯定了天主所答覆的話語:「我是自有的」(出谷紀314) 是真理。

1.2 真理的不變 (卷七第十七章)

「我發現在我變易不定的思想之上,自有永恆不變的真理。」這永恆不變的真理就是「天主」,無恆地超越受造物的,而受造物,即所有的東西都出自真理所限制,故聖奧斯定說:「你用真理掌握著一切,一切以存在而論,都是『真』的;若把不存在的東西認為存在,才是錯誤。」(卷七第十五章) 因此,凡出自真理的東西,永遠不會是假的。因此,聖奧斯定從萬物中體驗到那永恆不變的真理就是天主本身,萬物因天主而為「真」;所以,「使奧斯定陶醉的並不是只想知道真理的好奇心,他想擁有真理本身,並視之如自己的性命;他追求的不是這個或那個各別真理,而是那唯一完整的真理,萬物中一切問題的答案:他尋找的是那包羅並解釋一切的實在、真、及善,也就是天主。他不斷嚮往 『天主,即智性及內心所領悟的永存不朽之真理』(雜題八十三,第九題)。」(8)

1.3 人如何達到真理

當聖奧斯定體驗到有永恆不變的真理在掌握著他的生命後,他也感覺到:「這樣,我逐步上升,從肉體到達憑藉感覺的靈魂,進而是靈魂接受器官傳遞外來印象的內在力量,也是禽獸所具有的最高感性。更進一步,便是辨別器官所獲印象的判斷力;但這判斷力,照我個人的經驗,也是變易不定的。因此,當求達到理性(智慧) 本身,理性從我積習的牽纏中將我的思想解放出來,且使我擺脫彼此矛盾的種種想像。找尋到理性所以能毫不遲疑肯定不變優於可變,是受遇一種光明的照耀——因為除非對於不變有一些認識,否則不會肯定不變優於可變的——最後在驚心動魄的一瞥中,得見『存在本體』。這時我才懂得:『你形而上的神性,如何能憑所造之物而辨認洞見』(羅馬書120,思高聖經譯:『其實,自從天主創世以來,他那看不見的美善,即他永遠的大能和他為神的本性,都可憑他所造的萬物,辨認洞察出來,以致人無可推諉。』)(卷七第十七章) 可見,聖奧斯定在瞭解真理,進獲得其理,是經過不同階段的生命反思,即從感性,以至內心的判斷力,理性的肯定,以及天主的光照,才能在那「一瞥」中感悟真理的不變,即天主的大能。(9)

2. 善與惡

聖奧斯定年輕時曾信仰摩尼教,而摩尼教的學說是「善惡二元論」的,將惡歸於物質,人的身體也是惡的,只有精神實體才是善的。我們從「懺悔錄」卷三第十章中可了解聖奧斯定所受到的影響:「我並不想到那個真正存在的真理;因此,人們向我提出:『罪惡來自何處?神是不否限制在一個物質的軀體內,是否有頭髮和手指?多妻的、殺人的、祭祀禽獸的人能否列為義人?』種種問題後,我如受到針剌一段急忙贊成那些狂妄騙子的見解。這些問題使無知的我忐忑不安;我背著真理,還自以為面對真理;我不懂得『惡』不過是缺乏『善』,徹底地說是虛無。那時我的肉眼已為外物所蔽,我的精神只能見到魑魅魍魎,當然我不會懂得這一點。」

聖奧斯定在卷七第一章就清楚表達了自己的錯,且漸漸地在成長中,對自己的「生命哲學」思想更有信心:「我敗壞而罪惡的青年階段已經死去,我正走上壯年階段;我年齡愈大,我思想的空虛愈顯得可恥;除了雙目經常看見的物體外,別種物體,我都不能思議。我的天主,自從我開始聽到智慧的一些教訓後,我不再將你(天主) 作為一回血肉軀能來想像——我終於躲避這種錯誤,我恨高興在我們的精神母親、你的聖教會的信仰中找到這正確的觀念。」因此,聖奧斯定在肯定「天主」是不朽壞的神體,也是永恆不變的真理後,便藉此以駁斥摩尼教徒(卷七第二章)'雖然聖奧斯定自己承認:「對於惡的來源問題,我還不能答覆,還不能解決。」(卷七第三章) 但他依然深信天主是不變的天主:「不論惡的來源如何,我認為研究的結果不應迫使我相信不能變化的天主是可能變化的,否則我自己成為我研究的對象了。我很放心地進行研究,我是確切認識到我所竭力迴避的那些人所說的並非真理,因為我看到這些人在研究惡的來源時本身就充滿了罪惡,他們寧願說你的本能受罪惡的影響,不肯承認自己犯罪作惡。」(卷七第三章)

其實,聖奧斯定已經在卷三第七章中說了他當時不懂得「惡」不過是缺乏「善」,是「虛無」;事實上他是了解的,只是不去探究「惡」的來源問題而矣;而且「惡」本是「虛無」,故也不必探究。因此,聖奧斯定不發問:「什麼是惡?」因已是清楚地說了:「善」的缺乏就是「惡」,惡本身不存在。聖奧斯定要問的是:「為什麼會有惡?或作惡的原因是什麼?」這兩個問題實在只是一個:就是「作惡的原因」。這問題的解答,我們可從聖奧斯定所著作的另一本書:「論自由意志」(De Libero Arbitrio) 中得到圓滿的答覆。然而在「懺悔錄」中,聖奧斯定也很精簡明晰地說了:「作惡的原因是自由意志。」(卷七第三章) 於是,聖奧斯定有了答案,可是,他依然的追問下去:

誰創造了我?不是我的天主嗎?

天主不僅是善的,而且是善的本體。那末為何我願作惡而不願從善?是否為了使我承受應受的懲罰?

既然我是無比溫良的天主所造的,誰把辛苦的種子撒在我身上,種在我心中?如果是魔鬼作崇,則魔鬼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如果好天使因意志敗壞而變成魔鬼;那麼,既然天使是來自至善的創造者,人何從產生這壞意志,使天使變作魔鬼?(卷七第三章)

惡原來在哪裡?從哪裡來?怎樣鑽進來?

惡的根荄、惡的種子在哪裡?是什麼?是否不存在?既然不存在,為何要害怕而防範它呢?

既然美善的天主創造了一切美善,惡又從哪裡來的呢?

當然受造物的善,次於至善的天主,但造物者與受造物都是善的,則惡確從哪裡來的呢?是否創造時,用了壞的質料,給予定型組織時,還遺留著不能轉化為善的部份?但這為了什麼?既然天主是全能的,為何不能把它整個轉變過來,不遺留絲毫的惡?

天主為什麼要用物質來創造萬物,而不用他的全能把物質消滅淨盡呢?

是否物質能違反天主的意願而存在呢?

如果物質是永恆的,為何天主任憑它先在以前無限的時間中存在著,然後以此創造萬物?

如果天主是突然間願意有所作為,那末既是全能,為何不把它消滅而僅僅保留著整個的、真正的、至高的,無限的善?

如果天主是善的,必須創造一些善的東西,那麼為何不銷毀壞() 的物質。另造好的物質,然後再以此創造萬物?

如果天主必須應用不受他創造的物質,然後才能創造好的東西,那麼天主便不是全能的了?」(卷七第五章)

這些問題,聖奧斯定沒有回答,只是輕描淡寫地肯定的說:「我的心已能堅持這信仰,將一天比一天更融洽於這信仰中。」因為,對於主基督,我們的救主之信仰已鞏固地樹立在聖奧斯定的心中。(卷七第五章) 故他要強調的是:「天主所願的是善,天主就是善的本體,而朽壞() 不是善。」(卷七第四章) 惡不是一種本體,本體本身不是惡的:「事物如果存在,自有其善的成份。因此,凡存在的事物,都是善的;至於『惡』,我所追究其來源的惡,並不是實體;因為如果是實體,即是善;如果是不能朽壞的實體,則是至善;如果能朽壞的實體,則必是善的,否則便不朽壞。」(卷七第十二章) 因此,聖奧斯定再強調:「我探究惡究竟是什麼,我發現惡並非實體,而是出於敗壞的意志叛離了天主()。」(卷七第十六章)

3.

「我詫異地覺得:我已經愛上了你……我被你的『美』所吸引住。」(卷七第十七章) 聖奧斯定被天主的『美』所吸引,實在是心靈淨化的美,使自己的心靈可以達到善,這就是「懺悔錄」所要讚嘆的,使自己的心靈留下終身難忘的印景:「對於我所見的一切,只留下了一個可愛的回憶。」(卷七第十七章) 包達理(Portalie) 在描述聖奧斯定對「天主的美」的愛慕說:「別的思想家認為世界的景象顯示天主的『存在』,而他在詢問受造物時,詢問的是天主的『美』,而萬物的答覆是邀請人愛慕天主:『天、地、天地中間的一切,到處叫我愛你。』。接著他又說:『我瞻望,就是我詢問;它們的美麗,就是它們的答案』(懺悔錄卷十第六章)。」(10) 萬物的美麗是分享天主的美,因為天主在創造萬物時都認為一切皆「美好」,故萬物的美是天主「美」的痕跡,是天主「美」的影子,這「美」不是外在的,而是內在的,尤其是哲學家亨利神父認為是「懺悔錄」的藍本之「九論集」中有說:

「回到你自己內,看吧:若你在你自己內還看不到美,請學那雕刻家;為了使像美麗,他這裡去一點,那裡去一塊,他刮削,他琢磨……(等作品完工後),你要有自信(這就是柏羅丁的驕傲),縱然你仍是在這裡,但你升高了,而你不再需要嚮導;固定你的視線,看吧!因為那是唯一能看到奇美的眼睛……。誰若想觀賞天主和至美,先要變成神聖和美麗的。」(11) 內在的美是心靈的美,分享天主的美。

4. 認知與記憶

聖奧斯定的認知思想實在就是「生命的追求」的思想。認知乃指向生命的終向:即認知天主、追求真理,所以他才會說:「我的心靈得不到天主,就搖搖不安」。認知可見是「心靈」上的,但人的心靈是通過形體的動作才認識一切事物:「我,內在的我,我的靈魂,通過形體的知覺認識這一切。」(懺悔錄卷十第六章)

因此,認知有感官性的認知,其對象是外在的,如光明、顏色以及各項物象則屬於雙目;聲音則屬耳;香臭屬鼻;軟硬、冷熱、光滑粗糙、輕重、不論身內身外的,都用全身的感覺。(卷十第八章) 有了感官性的認知,問題就發生了:這些色、香、聲等如何儲藏起來?即當人不看時知花之色、不嗅時知花之香呢?聖奧斯定於是提出了「記憶」——感官性的記憶。記憶就好像一庫藏,以供思想回憶時應用:「雖則我並不嗅聞花朵,但憑仗記憶也能辨別玉簪與紫羅的香氣;雖則不飲不食,僅靠記憶,我知道愛蜜過於酒,愛甜而不愛苦澀。」(卷十第八章)

但是,感官性的認知和記憶是找不到天主的,而且感官所認知的東西都不是天主,只能藉這些東西證明有一創造者:就是天主。因此,只有進入心靈才能找到天主。(參閱懺悔錄卷十第六、七章)

聖奧斯定為了肯定找尋天主不能在記億中找,故在懺悔錄中提出了各種不同的認知和記億。為描寫記憶,他在卷十中共用了九章的篇幅:

感官性記憶(卷十第八章)

智性記憶(特別是數學上的觀念和回億卷十第九至十三章)

情感上的記憶(卷十第十四、十五章)

遺忘的記憶(卷十第十六章) (12)

但以上所言的記億都不能找到天主,故聖奧斯定最後走到記億的根底處找,因而進入了形上學的價值上探求。這個探求是一個新的方向,就是對幸福的追求。

5. 幸福

聖奧斯定認為「幸福」早已存在的心靈中,故人在追求中,自然嚮往真理、嚮往幸福,自己也必須會選擇真理和幸福。然而,在追求上,其方法是「超升」,內容依然是「記憶」,即先由記億中提示出幸福,於是會吸引人向上的追求。(13) 其實,找尋幸福就是找尋天主,反過來說:就是找尋天主等於找尋幸福,心靈就能安定。聖奧斯定說:

主啊!我怎樣尋求你呢?我尋求你天主時,是在尋求幸福的生命。(卷十第二十章)

幸福就是來自真理的快樂,也就是以你為快樂,因為你『天主即是真理』(若望福音146),是『我的光明,我生命的保障,我的天主』(聖詠廿六首1節,四十一首12) 於此可見,誰也希望幸福。誰也希望唯一的真正幸福,誰也希望來自真理的快樂。(卷十第二十三章)

人的幸福是在天主內,且只有在天主內,天主便會光照我們、領導我們、賞報我們真正的幸福;這樣,人的心靈才不致搖搖不安,因為「除了在你懷中,我為我的靈魂不能找到一個安穩的境地:只有在你懷中,我能收攝放失的我,使我絲毫不離開你。有時你帶領我進入異乎尋常的心境,使我心靈體味到一種無可形容的溫柔,如果這種境界在我身內圓融通徹,則將使我超出塵凡。」(卷十第四十章) 聖奧斯定的整個心靈,都放在幸福——天主中,因為他從自己的經驗中,體味到幸福是札根在人心靈的最深處,人人都願覓得幸福,但人人所用的方法不同;有很多人在受造物中尋找,這是白白尋找的,因為不會找到,幸福不在其中;這是當聖奧斯定在青年時到迦太基時一樣,只向外尋求,結果只有越尋找幸福、幸福就越遠離他。(14) 誠如懺悔錄卷三第一章的記載:「醉心於愛的我,還嫌愛的不足;我追求愛的對象,只想愛,我討厭平凡的生活,也討厭沒有陷阱的道路;我的心靈因為缺乏滋養的糧食,缺乏你——我的天主而饑餓,但我並不感覺這種饑餓,也不企求不朽的糧食,這並非我已飽飫了這種糧食;相反的,我越缺乏這糧食便越感到它的無味。」因為青年的奧斯定沒有將幸福放在真理中,只放在自我的放縱中,所以不明白不朽的幸福是在心靈深處的;直到奧斯定認識了天主,常愛慕天主,愛慕真理,才體味到:「從真理來的,才是幸福」(卷十第二十三章),而且更感受到天主就是光、救援、真理,在祂內有幸福的生活、有喜樂;所以,人越認識天主,就越愛天主;越愛天主,也就越認識天主,人的心靈便也越歸向天主,他便越感到幸福,心靈便能得到安息。

6. 時間

聖奧斯定在自己的生命中不斷追求「幸福」,這份追求就是對天主的嚮往,故是生命的進路,在期間必定有「時間」的觀念。但當聖奧斯定面對天主時,天主是「永恆」,在懺悔錄卷十一第一章開始,聖奧斯定就說了:「主啊!永恆屬於你!」且在卷十一第四至九章都在談「聖言() 創造天地,而肯定了聖言是永恆的話、聖言本身就是永恆的,但聖言顯示於外的東西並不是永恆的。只有那些有信仰的人,在內心尋覓到永恆的主,在永恆的真理中找到祂,因為天主聖言就是永恆的。

聖奧斯定提出「時間」的思想,正是與天主的永恆成對比的,即是將無限的時間(永恆)和有限的時間作比較。然而,究竟人如何在時間內,透過時間而達到永恆?於是,聖奧斯定提出兩個問題以說明時間的定義:

(1)第一個問題是只以經驗來衡量時間的人,他們沒有永恆時間的觀念,也不瞭解超越的時間。這些人的問題是:「天主在創造天地之前做些什麼?」(卷十一第十章) 這些人的心只浮沉在「主觀的時間」中,浮沉在「過去」和「將來」的波浪中。他們不明白「永恆」就是「現在」:「時間不論如何悠久,也不過是流光的相續,不能同時伸展延留,永恆卻沒有過去,整個只有現在,而時間不能整個是現在,他們可以看到一切過去都被將來所驅除,一切將來又隨過去而過去,而一切過去和將來卻出自永遠的現在。誰能控制人的思想,使它駐足諦觀無古往今來的永恆怎樣屹立著調遣將來和過去的時間。」(卷十一第十一章) 所以,聖奧斯定大瞻地回答:「天主在創造天地之前,什麼都不做。」(卷十一第十二章) 既然什麼都不做,連時間也不存在,所以只有思想膚淺的人徘徊於過去時代的印象中,而覺得詫異。為天主來說,「一日如千年、千年如一日」(伯多祿後書38),天主的今日即是永恆,因為天主的日子沒有每一天,只有今天,這個今天,不在人的時間中。

(2)第二個問題是:「究竟時間是什麼?」(卷十一第十四章) 這就是「客觀時間」的問題。聖奧斯定的答案實在很奇妙:「如果沒有人問我時間是什麼,我自覺知道它是什麼。但是,如果有人問我時間是什麼,我就不知道它是什麼了。」(卷十一第十四章) 可見,時間真是一個奧秘。畢竟在奧秘中,聖奧斯定還是以意識中的三度空間:現在、過去、將來答覆了「時間是什麼」:「我敢自信地說,我知道如果沒有過去的事物,則沒有過去的時間;沒有來到的事物,也沒有將來的時間;並且如果什麼也不存在,則也沒有現在的時間。」(卷十一第十四章) 但時間的實在性是在於「現在」,所以,聖奧斯定認為:「有一點已經非常明顯的,即:將來各過去並不存在。說時間分過去、現在、將來三類是不確當的。或許說:時間分過去的現在、現在的現在和將來的現在三類比較確當。這三類存在我們心中,別處找不到;過去事物的現在便是記億,現在事物的現在便是直接感覺,將來事物的現在便是期望。如果可以這樣說,那末我是看到三類時間,我也承認時間分三類。」(卷十一第二十章)

聖奧斯定以「記憶」考究,將「時間」問題的複雜性揭穿了,且分辨了三類的時間,引出了人對永恆的期望,故可以說:「聖奧斯定要討論時間的目的就是要透過時間,走向永恆。這永恆是完美的現在,是全部的現在。在它裡面,沒有『過去』的消逝威脅,也沒有不健全的『將來』掛慮。」(15)走向永恆就是去向幸福的生命,也就是人心靈嚮往的終極,即使自己的心靈能安息在天主的。

五.結語

聖奧斯定寫「懺悔錄」的目的就是要告訴人:「在我的生命中,我找到了天主、找到了永生的幸福、找到了真理、找到了永恆的終極……我的心靈已得到安頓——在主的懷抱中安息。

「懺悔錄」就是聖奧斯定將自己的生命從失落中,經過不斷的掙扎,漸漸覺醒,便開始尋找生命終向而慕道,不斷反思而覺悟道之在心內,繼而得道、行道,以致與道相通相融的歷程,清清楚楚地用自己赤誠的心靈將自己解剖。這種一步一步的覓道以至得道而與道通為一的歷程,我們可稱之為「生命哲學」的歷程。聖奧斯定更將自己的生命哲學溶化在自己的信仰中;因此,無論他的思想如何發展,必定與自己的心靈終極有關,而終極指向必定是「天主」,誠如他在懺悔錄中所說:「我以整個加我投入你(天主) 的懷抱後,便感覺不到任何憂苦艱辛了;我的生命充滿了你,才是生氣勃勃。」(卷十第二十八章) 又在「論自由意志」裡說:「正如身體的整個生命是靈魂,靈魂的幸福生命則是天主。」(卷二第四十一節) 這是因為在聖奧斯定的經驗中,生命是為天主的,人之被創造也是為天主的,所以沒有天主的人,心靈便無所憩息。

由於「懺悔錄」的「生命哲學」所描述的是人走向永恆終極的生命力動態,這種生命力是心靈的表達,使人面對著終極的天主;因此,「懺悔錄」的「生命哲學」所講的也是「天人的關係」,這關係闡示了一個超越的歷程:

我們拾級而上

數盡了一切有形之物

即神遊物表……

懷著熱烈的情緒,嚮往幸福所在

接著再向心內走……

我們又穿越我們的靈魂……

到逢豐富無窮的境界。(懺悔錄卷九第十章)

 

註釋

1. 蓋雷著(劉俊餘譯),《奧斯定哲學導論》(F. Cayre, Initiation a la Philosophie de Saint Augustin),聞道出版社 民74年四月初版,第一章「何謂奧斯定哲學」2021

2. 同上

3. 訂正錄卷二第六章

聖奧斯定的懺悔錄乃寫於公元四00年左右,由書名便可了解到:這是一本記載「在生命的墮落後,走向歸依正途:『真理』」的書,可說是一本「生命哲學」的書。

訂正錄乃聖奧斯定晚年的一部書,共分二卷,大概是在四二六至四二七年間完成,按狄悅蒙(Tillemont) Memories, Vol. 13 P. 1040之主張,則是在四二八年完稿的。

(參閱:包達理著(劉俊餘譯),《奧斯定思想概論》(Eugene Portalie, Saint Augustine),聞道出版社 民7410月初版,第二章「著作」第一節「自傳及書札」4850

4. 包達理著(劉俊餘譯),《奧斯定思想概論》,聞道出版社 4849

5. 1 27

6. 同上

7. 同上2829

8. 4 345346

9. 可參閱劉俊餘譯,《奧斯定哲學導論》,第六章「懺悔錄中之哲學」154156

10. 4 346

11. 同9 161162

12. 同上 169170

13. 鄔昆如編著,《西洋哲學史》,國立編譯館出版 民60年,第二部,第一章「教父哲學」第三節「奧古斯丁」251

14. 巴爾迪著(吳宗文譯),《聖奧斯定傳》(Gustava Bardy, Saint Angustine),聞道出版社 民6212月初版,第十九章「聖奧斯定的心靈」309

15. 13 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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